第十三章 变动
时间：切城事件爆发四小时前。
地点：切尔诺伯格城内。
跟随大部队行走在切尔诺伯格的外墙附近，一股与现实严重不符的割裂感逐渐涌上晓锐的大脑。虽然已经事先通过罗德岛的终端设备进行过一定程度的了解，但当这种能将整座城市一并移动的技术真的出现在他眼前时，那种虚无缥缈的不真实感还是会一下子涌现上来：这可是移动一整座城市！天知道究竟需要拥有多大的工业基础和技术支持才能做到。
运送他们来到切城的载具已经被专门安排的干员带离，转移到预计天灾影响不到的安全地带待命。
在执行这次任务前，晓锐曾特地和凯尔希约谈了一个多小时，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从凯尔希的嘴里套出更多可能有用的信息，虽然凯尔希也在时刻盘问着他。
根据凯尔希的说法，罗德岛这次进入切城并没有获得切城官方的许可，至于原因，一方面是为了节约切城政府用于审核的时间，另一方面则是考虑到了天灾过后切城可能不再向企业开放的可能性——也就是整合运动强行夺城的可能性。
任务目标为“带回博士”，根据情报，博士被关在一个名为“石棺”的大型机械内部，具体位置由凯尔希和几名技术部干员共同计算、推测得到。
人员安排方面——也是最让晓锐无语的方面——八辆载具负责运送任务人员，实则只有六辆车的人一同进入切城。由于凯尔希的阻碍，晓锐没有查看精英干员名单的权限，只能自主进行推测。根据现在身边普通干员与精英干员的数量和，以及可查看的普通干员名单前后之差再减去龙门警员数可以推理知道：精英干员多数不随主队进行任务。
所以罗德岛的人员分配就是：四辆车内为普通干员，大部分进入切城执行营救任务；两辆车内为龙门警员，具体人员安排不详，只有部分随罗德岛行进；剩余两辆为精英干员小队，其中只有少数几位精英干员陪同主队行动。
推导过程简单粗暴，没有遗漏，可却又引出了一个新的问题：如果多数精英干员不随主队伍一起行动，又会被安排在哪？
由于资料不足，晓锐没有办法找出那些精英小队的具体任务地点。唯一能做到的，也只有那两支小队的移动方向可以让他确定一个大致方位，但具体位置就只能根据一系列相关因素来进行猜测了。
此外，晓锐在启程前也曾私下找过梦不甜，目的与找凯尔希相同。可梦不甜的回答却只有一句：不清楚，真的不清楚。
晓锐知道梦不甜在骗他，可他也没有再问下去，因为他自始至终都不在乎事情发展成什么样子，问这么多不过是习惯作祟。再者，他也不能完全信过梦不甜，他不敢保证梦不甜想在这个奇怪的世界里干些什么。
等到终于绕过城墙和薄弱的安保，穿行于切尔诺伯格这座乌萨斯广阔的新兴城市之中时，世外桃源般的错觉又一下子出现了。
看看眼前这座城市，高耸入云的建筑比比皆是，发达富裕的商业街人流不息，仿佛和它一相比，天边那团将要带来毁灭的天灾云就跟普通的乌云似的，也难怪这座城市里的乌萨斯市民们这么怡然自得。
不过，这副壮观的风景并没能出现在他们面前太久，根据技术部干员的路线规划，大部队很快就拐入了一条小路。在这之后，为了规避人流密集的车道，又不知用什么方法进入了一处地下设施进行跨越。
一路上的相安无事，间接性地证明出技术部干员的可靠，以及罗德岛事先对情报收集的详细程度之高。
经过一段在黑暗环境下前进的时间后，晓锐多多少少感到了一丝不适。毕竟，无论城镇还是都市，最容易显露出人性的地方总会是这些阳光无法照射到的角落里——
“喂，怎么都不说话了？刚才不是还喊得很厉害吗？不是要抓我吗？继续叫啊。”阴影中，蒙面的陌生男人单手舞弄着刀花，坐在一群壮汉前对着一对青年男女说话。
“求求你……他只是一时冲动，我们可以赔偿……”女人祈求着，她的额头还在流血。
“你们的包都是空的，能赔偿我什么？”
“你们都看到了她什么也没做！放了她，我可以随便你们处置。”女人身旁几乎同样狼狈的男人大声地说着，仿佛希望威慑住眼前的蒙面男子，但他的手脚被死死地捆住，毫无反抗之力。
“哟～事先是你们先抓人，现在怎么都装得和受害者一样？”
“大哥……你看，我们都是乌萨斯人，就当给个情面，我们家里还有孩子，你们放了他，算我求求你们……”女人再次祈求。
“求饶的时候知道我们都是‘人’了？照我说，像你们这样见风使舵的政府走狗就该全都剁碎了喂源石虫。正巧，我昨天刚抓到两只，你们要不要试试？”
这件事的结尾是：罗德岛的几名干员及时出手进行干涉，对方的领头人在看到罗德岛的制服后没做交流便离开了，走之前嘴里还嘟囔着“不能浪费太多时间”之类的话语。又因为任务在身的原因，进行干涉的干员不能和那对男女进行什么交流，只能像是无事发生过一般离开。
才拐过去两个转角，晓锐就找到阿米娅，说道：“问个问题，刚才那两位说的什么语言？”
“乌萨斯语。”阿米娅回答。
“具体在讲什么内容？”
“大多是感染者问题，但从内容上看，那位先生和那位女士应该是非感染者。”
“又是歧视？”
“嗯，虽然这次是非感染者遭到欺凌。”
晓锐用右手捏住下巴，思考片刻后问出一个和刚才的话题很不相关的问题：“现在是什么时代？”
“什么……时代？”阿米娅不理解地重复一遍。
晓锐解释道：“简单来说，主要使用石器的历史时段叫‘石器时代’；主要发展蒸汽机械的叫‘蒸汽时代’；主要利用电能的叫‘电气时代’；网络技术为主就则是‘信息时代’。”
刚说完不久，一个声音从队伍另一侧传来，道：“按照这般定义，泰拉只能被称作‘源石时代’。”
这不是身边干员给出的回答，顺着声音的源头往队伍侧方看去，可以发现一个眼神犀利的佩洛族女性正注视着这边。
“您是哪——咳！”
没等晓锐说完话，阿米娅立刻用手肘顶了一下他的小腹，然后改用礼貌的语气向对方打起招呼：“杜宾教官。”
杜宾应一声，随后叫开几名干员和他们二人并排走在一起，向晓锐道：“你问的问题跨度很大，是想了解什么？”
“社会问题……咳，社会问题而已。”被阿米娅顶到后暂时没缓过来，晓锐隐隐感觉旧伤处有些发疼。
“再说得具体一些，也许我能给你解答。”
“那也行，但我想问的比较多。”杜宾点头，晓锐就伸出五根手指开始计数：“首先是劳力问题，切城每天需要进行工业劳动的人数大约有几成、劳动时间平均多长、日均收入怎样、生活环境和社会地位怎么描述、政府和贵族对他们的态度如何、他们对自身生活环境的态度又如何，请告诉我。”
阿米娅：“……”
杜宾：“……”
身旁另一个干员：“……”
偷听的干员们：“……”
“不至于都不知道吧？”晓锐有些尴尬地笑道。
阿米娅和杜宾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料到晓锐会问出这些专业性的问题，离她们不算太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干员的笑声，听上去像是没憋住的结果。
最终，还是杜宾率先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晓。我能判断出你是真的带着求知欲来问这些，但相比于这类问题，还是直接告诉我你想判断的事比较好。”
晓锐想了想，又说：“乌萨斯这个国家的政界应该很乱吧？”
“怎么说？”察觉到这不像是纯粹疑问，杜宾反问了一句。
“您看，属于乌萨斯的切城也算发达城市，可乌萨斯的政治立法却又和现阶段的切城社会发展对应不上。具体表现就是，切城自身需要利用源石工业进行发展，但却因为政府法律而刻意排斥感染者群体，感染者又会因为源石工业不断滋生，这表示感染者与社会的矛盾必然会周期性爆发。政界应该会有改良派能够注意到这一点，但是……”
他突然停下解释。
“怎么不说话了？”阿米娅主动地问，晓锐这番话明显勾起了她的兴趣。
“再问个问题，切城发展工业前一段时间，大概十到十五年左右，那时候乌萨斯的对外政策是不是扩张？或者说……统治者有没有这方面倾向？”晓锐道。
“是，那时乌萨斯政府一直奉行对外扩张政策。”这次杜宾回答得很干脆。
“这政策大约维持了多久？”
“半个世纪左右。”
就在回答后的那一瞬间，杜宾看到他的眉间闪过了一丝喜悦，但立刻又转为严肃。
“我大概明白了，谢谢。”晓锐转身离开，想要终止话题。
“先等等，告诉我们，你到底为什么要知道这些？”
“我瞎想的事，对您不重要，别问。”
晓锐的身影淹没在队伍的最后方，刚刚在他说话处附近位置的干员们纷纷跟松了一口气似的，终于敢发出一些大点儿的声音。
没办法，因为晓锐平时在罗德岛内总是表现得过于强势，搞得一些干员在他面前都不太敢大声说话，再加上现在还有杜宾教官在场，两种职场般的奇怪效果叠加在一起后，普通干员们纷纷变得跟听大老板们谈话的小职工一样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现在晓锐走到后面去了，这股莫名的效果终于减弱，人群中的氛围竟一时间好上不少。
“阿米娅。他之前就是这样吗？”杜宾问。
“杜宾教官是指什么？”阿米娅说。
“这名干员，晓。他用来进行交流的语气和神态都变化得很快，感觉很不协调。”
“呃……那确实。”
阿米娅想了想，晓锐在与人交流这方面似乎一直都表现得和炸弹没什么区别，无论是一开始凯尔希安排她单独审问晓锐，还是后来被惹恼的凯尔希亲自对晓锐进行逼问，晓锐自始至终在行为表现上都没有过任何情绪上的缓冲。不同的情感往往在一瞬间就宛如炸雷般蹦出来，这也导致阿米娅经常在使用源石技艺勘测情感时感到迷惑。
阿米娅经常猜测，这会不会和晓锐那未知的来历有关，毕竟根据后勤部的调查，他确实不来自任何一个泰拉上的国家，而晓锐又提到过，在他的国家从来就没有过源石这种困扰。
“还是劳您费心了。”阿米娅的语气中略带歉意。
“我想提个建议，以我私人的身份。”
“啊，请说。”
杜宾将身体侧倾，贴近阿米娅的耳朵后用一只手挡住说：“不要在工作方面给晓安排重要的事宜，最好在部分文件资料查看上也加以限制，他给人的感觉并不可信。”
“……嗯，我会考虑的。”
晓锐在思考，无论是罗德岛还是龙门，亦或是现在所处的切城，他一直都在思考。思考这新世界的结果，思考罗德岛下场。
他方才所思考完的，是眼前切尔诺伯格的处境。这不是出于任何心理所致，只不过是因为，他早已习惯于理顺事物的规律，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在这个不可理喻的世界中感到一丝安然。
以下为晓锐的推理过程：
首先，由社会现状入手。从乌萨斯的公开法中能够知道：乌萨斯政府在法律上坚决排斥感染者，禁止任何感染者进入城市。然而，切尔诺伯格这样的高新城市本质上属于工业城市，工业城市最需要的廉价劳动力必然从社会地位的最底层开始获取，这个范围必然包括感染者阶层，然后才能向上延伸。而以源石为主的工业体系一旦确立，源石工业又会不断滋生新感染者。所以，切城不能——或者说只要切城还能算作工业城市——就不可能在根本上将感染者抛弃。换言之，源石工业城本身就应该依靠感染者而存在。
再从乌萨斯的政治现状来看，能够做到逆国法而行的切城，至少已经达成了两点要求：
一，自身为乌萨斯所创造的物质价值足够庞大。
二，取得可观数量上的政客支持。
第一点很好理解，工业城市自诞生以来就在不断创造更高的价值，暂且不论。而这第二点则较为重要，它表示乌萨斯这个国家在政治中已经拥有了一定数量的、支持源石工业发展的“维新派”。他们的存在，能够在国内为终日被迫害的感染者们提供一定的生存空间。
不过，这种依赖源石工业的城市内部依旧公开地存有感染者纠察官等专门负责定期清扫感染者的职位，国家层面上应对感染者的态度依旧极端，这表示也存在着一股和维新派相反的“守旧派”力量存在，目的应该是保全自己在旧时代的利益。
说白了，这就是阶级矛盾，是贯穿人类社会发展终始的阶级矛盾。倘若大胆一些，这种矛盾恰好可以联系到眼前的整合运动。
对于一座像切城这般巨大的城市来说，一个由感染者成立的无政府组织想要将其渗透到足以攻城的地步，绝对是痴人说梦。
但整合运动却做到了。
仔细想想，一个歧视感染者的世界上有一个憎恨感染者的帝国，这个帝国无论如何都不存在被别国利用感染者渗透城市的可能。结合起刚才所分析的乌萨斯政治矛盾来看，整合运动背后的靠山已然呼之欲出，问题的根源无不指向三个大字——守旧派。
至此，整条切城剧情线的根本矛盾已经被透析完毕。现在的塔露拉，整合运动的领袖，不过是守旧派借刀杀人的工具。
他们要借这把维新派用得最顺手的工具，杀死维新派的同时让它毁灭自己。
“呵呵。”晓锐冷冷地笑了两声。
这种笑容，同以往那些让罗德岛的干员们感到不适的笑容别无二致。
他在脑海中继续思考，杜宾刚才给他提供的线索足以再让他找出几个支持自己观点的证据，而他的观点越是能够被印证，他就越是高兴，越是想笑。
这种感觉很是奇怪，因为他根本不在乎这个新世界中的任何事物，当他真的开始思索一切时，这种无需负责却又可以参与的权利让他感到身心愉悦，仿佛在看一场精彩的悬疑电影一样——他可以只负责欣赏。
［既然乌萨斯曾经的状态是以战养战，那么就应该会有场决定性战役失败了，之后才会开始转型……对，这同时也会给维新派一个产生或壮大的机会，没有错误。］
［需要革命。］
晓锐的脑中忽然闪过这句话，他看到了，但他立刻选择无视，因为这句话对现在的他来说没有意义。
恍惚间，队伍前头加快了脚步，晓锐拍拍后颈，也将步子迈快了些。之后的一段路程里，又遇到多起和刚才类似的感染者事件，但晓锐都没再说什么了。
他在等待，那个验证最后谜题的时刻——目前尚不明确的，梦不甜的话。
时间：切城事件爆发三小时前。
地点：切尔诺伯格城内外城区地区。
庞大的天灾云团尚未爆发，暗处的战斗却已然开始许久。
与负责营救任务的主队不同，切城的另一侧，以精英干员scout的队伍成员为主，罗德岛第二大队在抵御切城内部雇佣兵力时遭受到了多方面猛烈的进攻。
“我的蚀刻子弹快打光了，你们到底想没想到突围的办法？我可不想等会儿把手铳当铁棍使。”代号为“雷发”的干员一边往自己的手铳里塞子弹，一边用着某种俚语对废墟边的二人说。
“没办法了。”代号“米米”的干员手握望远镜，淡然道。“这是一个包围网，敌人现在不肯进来，凭我们三个也杀不出去，等他们的支援一到，我们就全完了。”
“难道我们只能当自爆兵了？”雷发指了指墙角的火药箱子，估计这也是那群雇佣兵不敢靠近的原因。
“三百米，精度太低。”代号“图钉”的干员尝试向远处墙边模糊的人影开了一枪，子弹最终只擦在墙面上：“我觉得你说得很对，雷。一会儿你先爆，我掩护你。”
“我觉得我会信你吗？”雷发阴沉着脸说。
“那我先，你掩护我。”
“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图钉表情漠然：“储备还可以再撑一会儿，但支援应该不会再有，等对面的术士来了，我们还是会死，总得死得更有价值一些。”
一旁的米米叹了口气，雷发和图钉也跟着叹气。
“需要抛硬币吗？”米米问。
“先等等吧，我还剩一些子弹。”图钉说。
“我……也剩一些。”雷发附和说。
另一边，几名身穿破烂皮衣的雇佣兵依旧紧紧地盯住这里，他们已经在这三人手上吃了太多的亏，所以深知不能留有后患，必须就此解决。
无奈，眼前三人组配合出的实力看似单薄，实则极其坚韧。只靠几个人难以在短时间内进行突破，考虑到废墟内存在有爆炸物的可能，一拥而上的办法也不可取。所以现在，几十名雇佣兵将三人所藏身的废墟围出了一个环形包围圈，并向整合运动的队伍发出求助，只等轰击术士或迫击炮增援到位，随时都可以将三人拿下。
“快半个小时了，怎么城内的增援还这么慢？”一名雇佣兵抱怨道，比起在战场上的正面对峙，知道敌营位置却不能攻击，这种进行等待的过程对于大部分战士来说都是煎熬。
“今天的意外挺多，他们也许在什么地方被巡警拦住了。”另一名雇佣兵说。
“还能被巡警拦住？这帮散兵要是碰上对面那个组织的人，估计没一个能活着离开。再等半小时，他们不来我就走。”
“怎么，都做雇佣兵了，还怕天灾？”这名萨卡兹雇佣兵明显是在指不远处的天灾云团。
“当然怕。这方面我可不像头儿，更不像你。”
“呵，我想想……因为你那个待在维多利亚的女儿？”
“……”没有回答。
“唉，我懂，我们这种人能找个地方生活就行了，还管那么多干什么呢。呵呵。”
这名萨卡兹雇佣兵从衣服内侧翻出一张照片，对着刚才那名沉默的雇佣兵扔过去。照片已经泛黄，并且失去了一个角，算不上清晰可见的表面沾染着不少泥土渍，上面的画面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萨卡兹小女孩，她手捧一簇黄花坐在草地上，牙齿尖尖的，笑得很开心。
“早上捡到的，后面的维多利亚语我估计应该是名字，从字迹上能看出是你写的。”
依旧没有回答，照片的主人只是默默地拿走了照片。
不同于大部分正规军人都有的坦率，“雇佣兵”这个职业本身就带有一层阴暗的色彩，再加上他们的种族被称为“魔族”，以及人们对矿石病敏感的缘故，“感染者萨卡兹雇佣兵”已经和普通人之间筑起了一层几乎坚不可摧的壁垒，更别说进行任何意义上公平公正的交流。
他们早已将自己的内心武装，在情感方面，尝试与他们进行交流无异于投石入海，毫无回应。哪怕是同类，也无异。
对峙又持续了十余分钟，期间三名罗德岛干员又将蚀刻子弹射出几发，最精准的一颗甚至击中了某个雇佣兵一支小臂，却依旧对局势没有什么改变——直到南面废城区传来异响。
呲。
随着一道微小的破风声传来，一条腕来粗细的漆黑长线瞬闪而至，笔直地刺穿了包围圈边缘处某名雇佣兵的脖子。
瞬间致死。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长线从远处击发，宛如拥有实体轨迹的子弹一样笔直地攻击到了目标，在击穿要害的一瞬间又立刻被收回，真正意义上地做到了无声击杀，同时给包围圈破开了一个小缺口。
然而，这条黑线似乎并不满足于制造一个缺口，几秒钟后，同样的招式如法炮制般出现在最近的一名雇佣兵身上。
又一次，瞬间致死。
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它的源头就好像围绕着这个包围圈包了个更大的圈，辅助着黑线一个接一个地暗杀掉雇佣兵们。
那位手握自己女儿照片的雇佣兵只看到自己同胞的身体突然一振，下一秒就倒在自己眼前。几秒后，当他本人被黑线突破墙壁扎穿脖颈直至死亡时，他也依旧没想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攻击手段。
阴影中，带有龙门近卫局警徽的便衣警察松了口气，根据他用源石技艺勘测的结果来看，附近已经没有敌人了。于是，他背着一名罗德岛的干员，慢慢地走了出来。
“梦警官，您的能力也太吓人了……”
这名被背着干员代号叫“索拉娜”，性别女，从刚才初次见识到眼前之人的手段到现在，她足足冷静了好几分钟才敢说话。
“还好吧，你们舰上不是还有更厉害的吗？”梦不甜打趣道，他正在向刚才包围那三名干员的包围圈中心靠近。
“您太谦虚了，就算是scout队长来处理这个情况，没半小时估计也不能全解决，但您只是转了一圈而已，这真的太……”
“打住嗷，不然我就把你这些话告诉你们队长。”
“诶？不、不至于吧……”听到队长的名号后，索拉娜不再说什么了。
等到梦不甜背着她安静地走到这片废墟靠近中央的空地上，然后，便站住不动了。
几秒没有声响，索拉娜不知道梦不甜在做什么，于是将身子前倾打算仔细看看。忽然，一段仿佛零距离耳语般的声音在这附近四名干员的脑海中响起：
［scout小队的干员，米米、雷发、图钉，我是龙门近卫局派遣的协作警员，雇佣兵已经清剿完毕，具体情况稍后解释，你们可以解除戒备了，我这里有一名你们的队员，她的腿伤需要治疗。］
废墟之上吹过几缕清风，在经历了短暂的寂静之后，断壁残垣中缓慢走出一个人影，那是图钉。
“代号？”图钉走到梦不甜跟前几米处问。
“梦不甜，警号是LM122220，任务开始前已经进行过相关责任对接。”梦不甜回答着，顺便慢慢松开手放下索拉娜，接着说：“scout小队里有麻烦的不止你们四个，Y区、E区、10区和B5区的干员一会儿我去帮忙，G区和7区已经有龙门的队伍在援助了，至于14区和C6区，如果可以的话需要你们帮助。”
沉默半响，图钉道：“明白了，感谢您的协助。”
很难想象这个场面，罗德岛精英干员小队的三名干员被围，接着被一名协作队伍的队员解救，对方好像还很了解他们的情况一样，语气中带着一股浓重的、分秒必争的气势。
任务情报工作没做到位？——这句话在图钉脑中飘过，成为了他日后专精于情报部的契机，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此刻，图钉穿过身，向不远处的废墟打了个招呼，另外两名干员就像是变魔术般地出现了。
其中，雷发很热情地向梦不甜打招呼，顺带介绍起自己和另外两名干员来，但梦不甜只是嗯了几声，接着对索拉娜简单说了几句，然后就拐进某个建筑的角落离开了，引得几人很是尴尬。
几分钟后，在用仅剩的物资给索拉娜做伤口处理时，图钉问她：“你遇到了多少？”
索拉娜想了想，说：“解决了十四个弩手，剩九个短刀手，撤离的时候还赶过来了两个术士。”
“你这包围圈比我们遇到的还厉害，到底怎么逃出来的？”雷发惊奇地问。
“原本我也以为自己要死了，但那位龙门的梦警官真的救了我很多次。”索拉娜的语气里藏不住的出现一股尊敬感。
一旁，米米沉默片刻，说：“确认一下，那位梦警官救你的方式不会是……”
“嗯，和救你们的方式一样。”
图钉：“单对多，还是两次单方面碾压……不，还可能不止两次。这么厉害？”
雷发：“不会吧？意思是死光了？”
米米：“天呐……”
将视线拉回到梦不甜身上，在离开了三名干员的视线范围后，他慢悠悠且明目张胆地走上了一条宽敞的大路。然后，他驱动起源石技艺，将他那杆奇怪武器的一部分“扎”入后背，沿血管向肢体四处蔓延。虽然暂时不知道什么原理，但经过证实，这样可以增强他使用源石技艺的功率。
当感觉到差不多时，那杆原本“镰刀”状的武器已经完全变成液体状，并附着在了他的后背上。从体积上来看，它大约缩小了五分之一左右，而这五分之一正是延伸进体内的大小。
［陈。能听到吗？］
梦不甜操纵起源石技艺，打算再一次以这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方式和同伴进行交流。
［梦不甜？］远在数十里之外的陈被影响到后，疑惑地回应一句。
［嗯，是我。］梦不甜肯定地回答。
这不回答不要紧，一回答直接引得对方一阵怒喝：［你私自离队的行为将被近卫局记录，造成的人员损失将会全责并入你的档案！龙门将依法对你进行彻查，回到近卫局后即刻停职！］
梦不甜默默地听着陈的高速陈述，直到陈的心情稍微冷静了些为止。
［你那边，人员伤亡怎么样？］感觉到终于可以开口了，梦不甜又问道。
陈缓了一会儿，说：［十六人轻伤，三人失去作战能力。］
[……嗯，那你呢？]
[我无大碍，但武器已经用不了了。]说完，陈又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再加上一句：[你的身体还撑得住吗？]
［……陈警官，您这是在关心我？］梦不甜俏皮地说。
陈无视掉梦不甜说话的称谓，正经地说：［不要误会了，只是因为你的能力消耗很大而已。如果你死在这里，不利于近卫局执行现在的任务，而且事实上，我认为你私自离队的行为应该为我们带来了情报，说说看。］
[呜呜……好冷漠。]
[再不说这个月扣全勤。]
[咳！……#3、#6和#5地区已经看过了，暴动的苗头很大，罗德岛干员被针对地很严重，但袭击者没有同一特征，应该都不是整合运动成员。]
[看来这几天教你的东西你都还没忘。]陈微微点头：[现在你还有什么打算吗？]
梦不甜回答：[我想先把遭遇袭击的罗德岛干员们安置好，具体位置大概还有八处，其中四处拜托其他罗德岛的干员了，之后还需要找到scout，也就是其中一支精英小队的队长。如果不出意料的话，他现在应该在寻找萨卡兹雇佣兵们的队长。]
陈说：[那好，我这边也还有五处遇袭地点，等解决完后会去协助你。你的身体情况真的不容乐观，记住不要勉强。]
[哦？呵呵……]听到陈的话后，梦不甜先是一愣，然后默默地笑出了声。
[怎么了？]陈不理解地问。
[没什么，只是……被你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晖洁。]
陈，全名陈晖洁。由于早已了解过主线剧情的缘故，梦不甜知道陈的真名并不奇怪。他早在第一次和陈见面时就说出了她的真名，而又因为梦不甜那读心术般的源石技艺，陈只以为梦不甜知道这个名字是他源石技艺使用的结果。
现在，梦不甜以一种极其亲昵的口吻说出这个名字，明显带着一股调戏意味在内，论谁来都不会好意思的。
就在梦不甜说完话过后的一小段时间里，陈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定住。而后，一声地道的龙门粗口响彻了她所在的切尔诺伯格第四街区，无论是警员们还是垃圾桶旁的猫猫狗狗们都被吓了一大跳。
而梦不甜呢？——他其实刚一说完就停下了源石技艺，压根没听见。
在切尔诺伯格外城区某地段，负责执行罗德岛本次营救任务的精英小队队长之一scout，此刻正独自向切城核心区进发。
严格意义上来说，任何精英小队都没有直接参与营救，而是负责起了分散那些潜在敌方有生力量的任务，和大队此时在做的事相比，他们所遭遇的困难要大得多。
scout小队共有十二名队友，他们的代号分别是：雷发、米米、图钉、小玛丽、结音、斯琳珂、长蝎、姆拉姆、酒莓软芯、淤兰、普特尔、索拉娜。
为了迅速行动，scout把自己所有的队员指挥成了几人一队的作战规模，这样或许总体作战能力会缩小，但面对切尔诺伯格的复杂环境反而更能发挥出迅捷的优势。虽然scout知道，当面对成群的历战雇佣兵来说，这样根本做不了什么，但至少……
scout振了振精神，把这些杂念排除。
也许他再也回不去了，但他可以给其他人留下一个机会。同时，他自己也还拥有一个机会，他要让自己面对的这群萨卡兹，这群同胞，看清整合运动的样子。
他们不能再这样被别人利用了。
另一边，在scout尚未察觉的几个地方，两名属整合运动的雪怪小队成员正在向他步步靠近，梦不甜正利用源石技艺所构建的巨大搜查网寻找着他，以及一名整合运动的刀术士，早早地到达了scout所要前往的地点。
至于他们到底是哪一头的，或者说，到底是不是都是自己那一边的……这就都不确定了。
将视角拉回罗德岛营救主队。
罗德岛所要寻找的石棺位于切城的核心区地段，其外部就是一座平平无奇的研究所造型。如果把它和附近的高楼大厦一相比，甚至还会让人感到一股因差距而产生的不适。但转念一想，也许切城官方正是知道石棺的重要性，才刻意把它做得如此不起眼呢？也有可能。
当队伍能够远远眺望到那座研究所时，领路干员突然转进了一旁的地下设施，弄得晓锐摸不着头脑。可他看队伍中的其他人也没什么反应，于是就不作声了。
看来石棺不在那栋建筑里——这个想法很快就被验证了。
领头干员带着他们三拐两拐，进入了一条比之前所有地下设施都要黑暗的通道。沿途的照明依靠几名指定干员的源石灯提供，让晓锐看清了这地下通道的模样：老旧，但并无破损。干净，但积满灰尘。除了一条延伸至通道深处的管道外，这地方实在是过于简洁了。
继续顺着通道往里走，可以看到一扇被关上并且配了链条的钢制大门。门上还被贴着“有毒物质”的标志，明显是不想让人进入。
“就是这里了。”带路干员道。
其他干员轻松地破开大门，主队伍得以进入另一条通道。不过，这次说是通道，实际上却又窄又短，不过十几米而已。等到进入之后，看到了那庞大的、位于室内中央处的机器，才终于让晓锐觉得这里是某种保密科技的存放地点。
立方体的空间内，五面是被封死的墙壁，只有许多根粗细不一的软管连接在墙壁上，除了少数被封死的通风道外，刚才进入的大门就是唯一的出入口，也难怪领头干员要带他们走这种奇怪的路线。
进入后，医疗干员是行动速度最快的，他们刚一进门就开始罗列各式各样的简易医疗设备。很明显，哪怕这是他们第一次来到这里，事先也因做足了准备而有了争分夺秒的能力，不落一点儿时间。
就在所有干员各司其职之时，晓锐作为现场最大的闲散人士，不出所料地开始观察起眼前这所谓的“石棺”来。说实话，这个庞然大物单从外貌来看不应该被叫做石棺，就从接满软管、电线以及外形规则来说，它更像是一台超级电脑——“神威·太湖之光”那样的。
［一个用来帮人“休眠”的东西会这么大，应该做不到量产。电线……谁会一直给它供电？］晓锐这么想着，转眼就看到技术部干员卸下了石棺较低处顶部的一块钢板来。
随着开启石棺步骤的进行，当技术部干员挪开最后一块厚重的不知名材质板后，一个身穿厚重大衣的形象赫然出现在干员们的眼前。他就这么直挺挺地躺在石棺里，仅露出一双干枯似尸体的双手，看上去根本与死人无异。
这应该就是“博士”了。
医疗部干员立即行动，拨开拦路的软管与电线，摆放好医疗设备后便开始手术。
接下来就是一些比较血腥的画面了，事后的晓锐不会记得太多，但“更换器官”“注射心脏停跳液”“内脏损伤”“刨开四分之三”几句短语牢牢地扎根在了他的脑中，现在没有第一时间吐出来真是万幸。
正当手术进行时，晓锐隐隐约约感觉到一股奇怪的声音自脑海里出现。起初他以为又是梦不甜的源石技艺，于是还试探性地回复了一句。不过事实表明，它确实是另一种声音。
这个声音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也可能是几个音节，以至于晓锐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
附近没人注意他，每个干员都有自己要做的工作，阿米娅也是一刻不停地待在医疗干员身边，忧心忡忡地看着石棺里的人。
晓锐用双手堵住耳朵，没用，还是能够听见那不断重复的声音。他索性闭上了眼，仔细地听起这个声音来。
他慢慢张开嘴巴，远在数十里外的四人也全和他一样，闭上眼后慢慢张开嘴巴。
“啊……次？”带着极其疑惑的神态，晓锐念了出来，其余四人也念了出来，但发音都比晓锐准确地多。
“啊……卡……奈……次？”又一次尝试发音，这次标准了一些，但依旧不正确。
随着那道声音逐渐增大，晓锐听清了对方的语言：英语。至于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他依旧不理解。
那声音不受任何影响，继续扩大，继续扩大，最后竟变得如同本钟般嘹亮。
声音之清脆，应该来自于一名女性。她语气轻盈，却仿佛洞穿灵魂。语言不变，却似是直入大脑。她用那单调的嗓音重复了一遍那个单词，而这次晓锐也听懂了含义。不是因为他突然想起了关于这个单词的记忆，而是因为，它直接出现在了他的脑中。
只听到，她停顿了一下，最后重复了一遍方才那个好似贯穿一切词语：
［ArKnights.］
眨眼间，眼前变成白芒一片。
他又笑了。
地点：切尔诺伯格城内。
跟随大部队行走在切尔诺伯格的外墙附近，一股与现实严重不符的割裂感逐渐涌上晓锐的大脑。虽然已经事先通过罗德岛的终端设备进行过一定程度的了解，但当这种能将整座城市一并移动的技术真的出现在他眼前时，那种虚无缥缈的不真实感还是会一下子涌现上来：这可是移动一整座城市！天知道究竟需要拥有多大的工业基础和技术支持才能做到。
运送他们来到切城的载具已经被专门安排的干员带离，转移到预计天灾影响不到的安全地带待命。
在执行这次任务前，晓锐曾特地和凯尔希约谈了一个多小时，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从凯尔希的嘴里套出更多可能有用的信息，虽然凯尔希也在时刻盘问着他。
根据凯尔希的说法，罗德岛这次进入切城并没有获得切城官方的许可，至于原因，一方面是为了节约切城政府用于审核的时间，另一方面则是考虑到了天灾过后切城可能不再向企业开放的可能性——也就是整合运动强行夺城的可能性。
任务目标为“带回博士”，根据情报，博士被关在一个名为“石棺”的大型机械内部，具体位置由凯尔希和几名技术部干员共同计算、推测得到。
人员安排方面——也是最让晓锐无语的方面——八辆载具负责运送任务人员，实则只有六辆车的人一同进入切城。由于凯尔希的阻碍，晓锐没有查看精英干员名单的权限，只能自主进行推测。根据现在身边普通干员与精英干员的数量和，以及可查看的普通干员名单前后之差再减去龙门警员数可以推理知道：精英干员多数不随主队进行任务。
所以罗德岛的人员分配就是：四辆车内为普通干员，大部分进入切城执行营救任务；两辆车内为龙门警员，具体人员安排不详，只有部分随罗德岛行进；剩余两辆为精英干员小队，其中只有少数几位精英干员陪同主队行动。
推导过程简单粗暴，没有遗漏，可却又引出了一个新的问题：如果多数精英干员不随主队伍一起行动，又会被安排在哪？
由于资料不足，晓锐没有办法找出那些精英小队的具体任务地点。唯一能做到的，也只有那两支小队的移动方向可以让他确定一个大致方位，但具体位置就只能根据一系列相关因素来进行猜测了。
此外，晓锐在启程前也曾私下找过梦不甜，目的与找凯尔希相同。可梦不甜的回答却只有一句：不清楚，真的不清楚。
晓锐知道梦不甜在骗他，可他也没有再问下去，因为他自始至终都不在乎事情发展成什么样子，问这么多不过是习惯作祟。再者，他也不能完全信过梦不甜，他不敢保证梦不甜想在这个奇怪的世界里干些什么。
等到终于绕过城墙和薄弱的安保，穿行于切尔诺伯格这座乌萨斯广阔的新兴城市之中时，世外桃源般的错觉又一下子出现了。
看看眼前这座城市，高耸入云的建筑比比皆是，发达富裕的商业街人流不息，仿佛和它一相比，天边那团将要带来毁灭的天灾云就跟普通的乌云似的，也难怪这座城市里的乌萨斯市民们这么怡然自得。
不过，这副壮观的风景并没能出现在他们面前太久，根据技术部干员的路线规划，大部队很快就拐入了一条小路。在这之后，为了规避人流密集的车道，又不知用什么方法进入了一处地下设施进行跨越。
一路上的相安无事，间接性地证明出技术部干员的可靠，以及罗德岛事先对情报收集的详细程度之高。
经过一段在黑暗环境下前进的时间后，晓锐多多少少感到了一丝不适。毕竟，无论城镇还是都市，最容易显露出人性的地方总会是这些阳光无法照射到的角落里——
“喂，怎么都不说话了？刚才不是还喊得很厉害吗？不是要抓我吗？继续叫啊。”阴影中，蒙面的陌生男人单手舞弄着刀花，坐在一群壮汉前对着一对青年男女说话。
“求求你……他只是一时冲动，我们可以赔偿……”女人祈求着，她的额头还在流血。
“你们的包都是空的，能赔偿我什么？”
“你们都看到了她什么也没做！放了她，我可以随便你们处置。”女人身旁几乎同样狼狈的男人大声地说着，仿佛希望威慑住眼前的蒙面男子，但他的手脚被死死地捆住，毫无反抗之力。
“哟～事先是你们先抓人，现在怎么都装得和受害者一样？”
“大哥……你看，我们都是乌萨斯人，就当给个情面，我们家里还有孩子，你们放了他，算我求求你们……”女人再次祈求。
“求饶的时候知道我们都是‘人’了？照我说，像你们这样见风使舵的政府走狗就该全都剁碎了喂源石虫。正巧，我昨天刚抓到两只，你们要不要试试？”
这件事的结尾是：罗德岛的几名干员及时出手进行干涉，对方的领头人在看到罗德岛的制服后没做交流便离开了，走之前嘴里还嘟囔着“不能浪费太多时间”之类的话语。又因为任务在身的原因，进行干涉的干员不能和那对男女进行什么交流，只能像是无事发生过一般离开。
才拐过去两个转角，晓锐就找到阿米娅，说道：“问个问题，刚才那两位说的什么语言？”
“乌萨斯语。”阿米娅回答。
“具体在讲什么内容？”
“大多是感染者问题，但从内容上看，那位先生和那位女士应该是非感染者。”
“又是歧视？”
“嗯，虽然这次是非感染者遭到欺凌。”
晓锐用右手捏住下巴，思考片刻后问出一个和刚才的话题很不相关的问题：“现在是什么时代？”
“什么……时代？”阿米娅不理解地重复一遍。
晓锐解释道：“简单来说，主要使用石器的历史时段叫‘石器时代’；主要发展蒸汽机械的叫‘蒸汽时代’；主要利用电能的叫‘电气时代’；网络技术为主就则是‘信息时代’。”
刚说完不久，一个声音从队伍另一侧传来，道：“按照这般定义，泰拉只能被称作‘源石时代’。”
这不是身边干员给出的回答，顺着声音的源头往队伍侧方看去，可以发现一个眼神犀利的佩洛族女性正注视着这边。
“您是哪——咳！”
没等晓锐说完话，阿米娅立刻用手肘顶了一下他的小腹，然后改用礼貌的语气向对方打起招呼：“杜宾教官。”
杜宾应一声，随后叫开几名干员和他们二人并排走在一起，向晓锐道：“你问的问题跨度很大，是想了解什么？”
“社会问题……咳，社会问题而已。”被阿米娅顶到后暂时没缓过来，晓锐隐隐感觉旧伤处有些发疼。
“再说得具体一些，也许我能给你解答。”
“那也行，但我想问的比较多。”杜宾点头，晓锐就伸出五根手指开始计数：“首先是劳力问题，切城每天需要进行工业劳动的人数大约有几成、劳动时间平均多长、日均收入怎样、生活环境和社会地位怎么描述、政府和贵族对他们的态度如何、他们对自身生活环境的态度又如何，请告诉我。”
阿米娅：“……”
杜宾：“……”
身旁另一个干员：“……”
偷听的干员们：“……”
“不至于都不知道吧？”晓锐有些尴尬地笑道。
阿米娅和杜宾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料到晓锐会问出这些专业性的问题，离她们不算太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干员的笑声，听上去像是没憋住的结果。
最终，还是杜宾率先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晓。我能判断出你是真的带着求知欲来问这些，但相比于这类问题，还是直接告诉我你想判断的事比较好。”
晓锐想了想，又说：“乌萨斯这个国家的政界应该很乱吧？”
“怎么说？”察觉到这不像是纯粹疑问，杜宾反问了一句。
“您看，属于乌萨斯的切城也算发达城市，可乌萨斯的政治立法却又和现阶段的切城社会发展对应不上。具体表现就是，切城自身需要利用源石工业进行发展，但却因为政府法律而刻意排斥感染者群体，感染者又会因为源石工业不断滋生，这表示感染者与社会的矛盾必然会周期性爆发。政界应该会有改良派能够注意到这一点，但是……”
他突然停下解释。
“怎么不说话了？”阿米娅主动地问，晓锐这番话明显勾起了她的兴趣。
“再问个问题，切城发展工业前一段时间，大概十到十五年左右，那时候乌萨斯的对外政策是不是扩张？或者说……统治者有没有这方面倾向？”晓锐道。
“是，那时乌萨斯政府一直奉行对外扩张政策。”这次杜宾回答得很干脆。
“这政策大约维持了多久？”
“半个世纪左右。”
就在回答后的那一瞬间，杜宾看到他的眉间闪过了一丝喜悦，但立刻又转为严肃。
“我大概明白了，谢谢。”晓锐转身离开，想要终止话题。
“先等等，告诉我们，你到底为什么要知道这些？”
“我瞎想的事，对您不重要，别问。”
晓锐的身影淹没在队伍的最后方，刚刚在他说话处附近位置的干员们纷纷跟松了一口气似的，终于敢发出一些大点儿的声音。
没办法，因为晓锐平时在罗德岛内总是表现得过于强势，搞得一些干员在他面前都不太敢大声说话，再加上现在还有杜宾教官在场，两种职场般的奇怪效果叠加在一起后，普通干员们纷纷变得跟听大老板们谈话的小职工一样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现在晓锐走到后面去了，这股莫名的效果终于减弱，人群中的氛围竟一时间好上不少。
“阿米娅。他之前就是这样吗？”杜宾问。
“杜宾教官是指什么？”阿米娅说。
“这名干员，晓。他用来进行交流的语气和神态都变化得很快，感觉很不协调。”
“呃……那确实。”
阿米娅想了想，晓锐在与人交流这方面似乎一直都表现得和炸弹没什么区别，无论是一开始凯尔希安排她单独审问晓锐，还是后来被惹恼的凯尔希亲自对晓锐进行逼问，晓锐自始至终在行为表现上都没有过任何情绪上的缓冲。不同的情感往往在一瞬间就宛如炸雷般蹦出来，这也导致阿米娅经常在使用源石技艺勘测情感时感到迷惑。
阿米娅经常猜测，这会不会和晓锐那未知的来历有关，毕竟根据后勤部的调查，他确实不来自任何一个泰拉上的国家，而晓锐又提到过，在他的国家从来就没有过源石这种困扰。
“还是劳您费心了。”阿米娅的语气中略带歉意。
“我想提个建议，以我私人的身份。”
“啊，请说。”
杜宾将身体侧倾，贴近阿米娅的耳朵后用一只手挡住说：“不要在工作方面给晓安排重要的事宜，最好在部分文件资料查看上也加以限制，他给人的感觉并不可信。”
“……嗯，我会考虑的。”
晓锐在思考，无论是罗德岛还是龙门，亦或是现在所处的切城，他一直都在思考。思考这新世界的结果，思考罗德岛下场。
他方才所思考完的，是眼前切尔诺伯格的处境。这不是出于任何心理所致，只不过是因为，他早已习惯于理顺事物的规律，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在这个不可理喻的世界中感到一丝安然。
以下为晓锐的推理过程：
首先，由社会现状入手。从乌萨斯的公开法中能够知道：乌萨斯政府在法律上坚决排斥感染者，禁止任何感染者进入城市。然而，切尔诺伯格这样的高新城市本质上属于工业城市，工业城市最需要的廉价劳动力必然从社会地位的最底层开始获取，这个范围必然包括感染者阶层，然后才能向上延伸。而以源石为主的工业体系一旦确立，源石工业又会不断滋生新感染者。所以，切城不能——或者说只要切城还能算作工业城市——就不可能在根本上将感染者抛弃。换言之，源石工业城本身就应该依靠感染者而存在。
再从乌萨斯的政治现状来看，能够做到逆国法而行的切城，至少已经达成了两点要求：
一，自身为乌萨斯所创造的物质价值足够庞大。
二，取得可观数量上的政客支持。
第一点很好理解，工业城市自诞生以来就在不断创造更高的价值，暂且不论。而这第二点则较为重要，它表示乌萨斯这个国家在政治中已经拥有了一定数量的、支持源石工业发展的“维新派”。他们的存在，能够在国内为终日被迫害的感染者们提供一定的生存空间。
不过，这种依赖源石工业的城市内部依旧公开地存有感染者纠察官等专门负责定期清扫感染者的职位，国家层面上应对感染者的态度依旧极端，这表示也存在着一股和维新派相反的“守旧派”力量存在，目的应该是保全自己在旧时代的利益。
说白了，这就是阶级矛盾，是贯穿人类社会发展终始的阶级矛盾。倘若大胆一些，这种矛盾恰好可以联系到眼前的整合运动。
对于一座像切城这般巨大的城市来说，一个由感染者成立的无政府组织想要将其渗透到足以攻城的地步，绝对是痴人说梦。
但整合运动却做到了。
仔细想想，一个歧视感染者的世界上有一个憎恨感染者的帝国，这个帝国无论如何都不存在被别国利用感染者渗透城市的可能。结合起刚才所分析的乌萨斯政治矛盾来看，整合运动背后的靠山已然呼之欲出，问题的根源无不指向三个大字——守旧派。
至此，整条切城剧情线的根本矛盾已经被透析完毕。现在的塔露拉，整合运动的领袖，不过是守旧派借刀杀人的工具。
他们要借这把维新派用得最顺手的工具，杀死维新派的同时让它毁灭自己。
“呵呵。”晓锐冷冷地笑了两声。
这种笑容，同以往那些让罗德岛的干员们感到不适的笑容别无二致。
他在脑海中继续思考，杜宾刚才给他提供的线索足以再让他找出几个支持自己观点的证据，而他的观点越是能够被印证，他就越是高兴，越是想笑。
这种感觉很是奇怪，因为他根本不在乎这个新世界中的任何事物，当他真的开始思索一切时，这种无需负责却又可以参与的权利让他感到身心愉悦，仿佛在看一场精彩的悬疑电影一样——他可以只负责欣赏。
［既然乌萨斯曾经的状态是以战养战，那么就应该会有场决定性战役失败了，之后才会开始转型……对，这同时也会给维新派一个产生或壮大的机会，没有错误。］
［需要革命。］
晓锐的脑中忽然闪过这句话，他看到了，但他立刻选择无视，因为这句话对现在的他来说没有意义。
恍惚间，队伍前头加快了脚步，晓锐拍拍后颈，也将步子迈快了些。之后的一段路程里，又遇到多起和刚才类似的感染者事件，但晓锐都没再说什么了。
他在等待，那个验证最后谜题的时刻——目前尚不明确的，梦不甜的话。
时间：切城事件爆发三小时前。
地点：切尔诺伯格城内外城区地区。
庞大的天灾云团尚未爆发，暗处的战斗却已然开始许久。
与负责营救任务的主队不同，切城的另一侧，以精英干员scout的队伍成员为主，罗德岛第二大队在抵御切城内部雇佣兵力时遭受到了多方面猛烈的进攻。
“我的蚀刻子弹快打光了，你们到底想没想到突围的办法？我可不想等会儿把手铳当铁棍使。”代号为“雷发”的干员一边往自己的手铳里塞子弹，一边用着某种俚语对废墟边的二人说。
“没办法了。”代号“米米”的干员手握望远镜，淡然道。“这是一个包围网，敌人现在不肯进来，凭我们三个也杀不出去，等他们的支援一到，我们就全完了。”
“难道我们只能当自爆兵了？”雷发指了指墙角的火药箱子，估计这也是那群雇佣兵不敢靠近的原因。
“三百米，精度太低。”代号“图钉”的干员尝试向远处墙边模糊的人影开了一枪，子弹最终只擦在墙面上：“我觉得你说得很对，雷。一会儿你先爆，我掩护你。”
“我觉得我会信你吗？”雷发阴沉着脸说。
“那我先，你掩护我。”
“你不会是认真的吧！”
图钉表情漠然：“储备还可以再撑一会儿，但支援应该不会再有，等对面的术士来了，我们还是会死，总得死得更有价值一些。”
一旁的米米叹了口气，雷发和图钉也跟着叹气。
“需要抛硬币吗？”米米问。
“先等等吧，我还剩一些子弹。”图钉说。
“我……也剩一些。”雷发附和说。
另一边，几名身穿破烂皮衣的雇佣兵依旧紧紧地盯住这里，他们已经在这三人手上吃了太多的亏，所以深知不能留有后患，必须就此解决。
无奈，眼前三人组配合出的实力看似单薄，实则极其坚韧。只靠几个人难以在短时间内进行突破，考虑到废墟内存在有爆炸物的可能，一拥而上的办法也不可取。所以现在，几十名雇佣兵将三人所藏身的废墟围出了一个环形包围圈，并向整合运动的队伍发出求助，只等轰击术士或迫击炮增援到位，随时都可以将三人拿下。
“快半个小时了，怎么城内的增援还这么慢？”一名雇佣兵抱怨道，比起在战场上的正面对峙，知道敌营位置却不能攻击，这种进行等待的过程对于大部分战士来说都是煎熬。
“今天的意外挺多，他们也许在什么地方被巡警拦住了。”另一名雇佣兵说。
“还能被巡警拦住？这帮散兵要是碰上对面那个组织的人，估计没一个能活着离开。再等半小时，他们不来我就走。”
“怎么，都做雇佣兵了，还怕天灾？”这名萨卡兹雇佣兵明显是在指不远处的天灾云团。
“当然怕。这方面我可不像头儿，更不像你。”
“呵，我想想……因为你那个待在维多利亚的女儿？”
“……”没有回答。
“唉，我懂，我们这种人能找个地方生活就行了，还管那么多干什么呢。呵呵。”
这名萨卡兹雇佣兵从衣服内侧翻出一张照片，对着刚才那名沉默的雇佣兵扔过去。照片已经泛黄，并且失去了一个角，算不上清晰可见的表面沾染着不少泥土渍，上面的画面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萨卡兹小女孩，她手捧一簇黄花坐在草地上，牙齿尖尖的，笑得很开心。
“早上捡到的，后面的维多利亚语我估计应该是名字，从字迹上能看出是你写的。”
依旧没有回答，照片的主人只是默默地拿走了照片。
不同于大部分正规军人都有的坦率，“雇佣兵”这个职业本身就带有一层阴暗的色彩，再加上他们的种族被称为“魔族”，以及人们对矿石病敏感的缘故，“感染者萨卡兹雇佣兵”已经和普通人之间筑起了一层几乎坚不可摧的壁垒，更别说进行任何意义上公平公正的交流。
他们早已将自己的内心武装，在情感方面，尝试与他们进行交流无异于投石入海，毫无回应。哪怕是同类，也无异。
对峙又持续了十余分钟，期间三名罗德岛干员又将蚀刻子弹射出几发，最精准的一颗甚至击中了某个雇佣兵一支小臂，却依旧对局势没有什么改变——直到南面废城区传来异响。
呲。
随着一道微小的破风声传来，一条腕来粗细的漆黑长线瞬闪而至，笔直地刺穿了包围圈边缘处某名雇佣兵的脖子。
瞬间致死。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长线从远处击发，宛如拥有实体轨迹的子弹一样笔直地攻击到了目标，在击穿要害的一瞬间又立刻被收回，真正意义上地做到了无声击杀，同时给包围圈破开了一个小缺口。
然而，这条黑线似乎并不满足于制造一个缺口，几秒钟后，同样的招式如法炮制般出现在最近的一名雇佣兵身上。
又一次，瞬间致死。
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它的源头就好像围绕着这个包围圈包了个更大的圈，辅助着黑线一个接一个地暗杀掉雇佣兵们。
那位手握自己女儿照片的雇佣兵只看到自己同胞的身体突然一振，下一秒就倒在自己眼前。几秒后，当他本人被黑线突破墙壁扎穿脖颈直至死亡时，他也依旧没想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攻击手段。
阴影中，带有龙门近卫局警徽的便衣警察松了口气，根据他用源石技艺勘测的结果来看，附近已经没有敌人了。于是，他背着一名罗德岛的干员，慢慢地走了出来。
“梦警官，您的能力也太吓人了……”
这名被背着干员代号叫“索拉娜”，性别女，从刚才初次见识到眼前之人的手段到现在，她足足冷静了好几分钟才敢说话。
“还好吧，你们舰上不是还有更厉害的吗？”梦不甜打趣道，他正在向刚才包围那三名干员的包围圈中心靠近。
“您太谦虚了，就算是scout队长来处理这个情况，没半小时估计也不能全解决，但您只是转了一圈而已，这真的太……”
“打住嗷，不然我就把你这些话告诉你们队长。”
“诶？不、不至于吧……”听到队长的名号后，索拉娜不再说什么了。
等到梦不甜背着她安静地走到这片废墟靠近中央的空地上，然后，便站住不动了。
几秒没有声响，索拉娜不知道梦不甜在做什么，于是将身子前倾打算仔细看看。忽然，一段仿佛零距离耳语般的声音在这附近四名干员的脑海中响起：
［scout小队的干员，米米、雷发、图钉，我是龙门近卫局派遣的协作警员，雇佣兵已经清剿完毕，具体情况稍后解释，你们可以解除戒备了，我这里有一名你们的队员，她的腿伤需要治疗。］
废墟之上吹过几缕清风，在经历了短暂的寂静之后，断壁残垣中缓慢走出一个人影，那是图钉。
“代号？”图钉走到梦不甜跟前几米处问。
“梦不甜，警号是LM122220，任务开始前已经进行过相关责任对接。”梦不甜回答着，顺便慢慢松开手放下索拉娜，接着说：“scout小队里有麻烦的不止你们四个，Y区、E区、10区和B5区的干员一会儿我去帮忙，G区和7区已经有龙门的队伍在援助了，至于14区和C6区，如果可以的话需要你们帮助。”
沉默半响，图钉道：“明白了，感谢您的协助。”
很难想象这个场面，罗德岛精英干员小队的三名干员被围，接着被一名协作队伍的队员解救，对方好像还很了解他们的情况一样，语气中带着一股浓重的、分秒必争的气势。
任务情报工作没做到位？——这句话在图钉脑中飘过，成为了他日后专精于情报部的契机，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此刻，图钉穿过身，向不远处的废墟打了个招呼，另外两名干员就像是变魔术般地出现了。
其中，雷发很热情地向梦不甜打招呼，顺带介绍起自己和另外两名干员来，但梦不甜只是嗯了几声，接着对索拉娜简单说了几句，然后就拐进某个建筑的角落离开了，引得几人很是尴尬。
几分钟后，在用仅剩的物资给索拉娜做伤口处理时，图钉问她：“你遇到了多少？”
索拉娜想了想，说：“解决了十四个弩手，剩九个短刀手，撤离的时候还赶过来了两个术士。”
“你这包围圈比我们遇到的还厉害，到底怎么逃出来的？”雷发惊奇地问。
“原本我也以为自己要死了，但那位龙门的梦警官真的救了我很多次。”索拉娜的语气里藏不住的出现一股尊敬感。
一旁，米米沉默片刻，说：“确认一下，那位梦警官救你的方式不会是……”
“嗯，和救你们的方式一样。”
图钉：“单对多，还是两次单方面碾压……不，还可能不止两次。这么厉害？”
雷发：“不会吧？意思是死光了？”
米米：“天呐……”
将视线拉回到梦不甜身上，在离开了三名干员的视线范围后，他慢悠悠且明目张胆地走上了一条宽敞的大路。然后，他驱动起源石技艺，将他那杆奇怪武器的一部分“扎”入后背，沿血管向肢体四处蔓延。虽然暂时不知道什么原理，但经过证实，这样可以增强他使用源石技艺的功率。
当感觉到差不多时，那杆原本“镰刀”状的武器已经完全变成液体状，并附着在了他的后背上。从体积上来看，它大约缩小了五分之一左右，而这五分之一正是延伸进体内的大小。
［陈。能听到吗？］
梦不甜操纵起源石技艺，打算再一次以这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方式和同伴进行交流。
［梦不甜？］远在数十里之外的陈被影响到后，疑惑地回应一句。
［嗯，是我。］梦不甜肯定地回答。
这不回答不要紧，一回答直接引得对方一阵怒喝：［你私自离队的行为将被近卫局记录，造成的人员损失将会全责并入你的档案！龙门将依法对你进行彻查，回到近卫局后即刻停职！］
梦不甜默默地听着陈的高速陈述，直到陈的心情稍微冷静了些为止。
［你那边，人员伤亡怎么样？］感觉到终于可以开口了，梦不甜又问道。
陈缓了一会儿，说：［十六人轻伤，三人失去作战能力。］
[……嗯，那你呢？]
[我无大碍，但武器已经用不了了。]说完，陈又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再加上一句：[你的身体还撑得住吗？]
［……陈警官，您这是在关心我？］梦不甜俏皮地说。
陈无视掉梦不甜说话的称谓，正经地说：［不要误会了，只是因为你的能力消耗很大而已。如果你死在这里，不利于近卫局执行现在的任务，而且事实上，我认为你私自离队的行为应该为我们带来了情报，说说看。］
[呜呜……好冷漠。]
[再不说这个月扣全勤。]
[咳！……#3、#6和#5地区已经看过了，暴动的苗头很大，罗德岛干员被针对地很严重，但袭击者没有同一特征，应该都不是整合运动成员。]
[看来这几天教你的东西你都还没忘。]陈微微点头：[现在你还有什么打算吗？]
梦不甜回答：[我想先把遭遇袭击的罗德岛干员们安置好，具体位置大概还有八处，其中四处拜托其他罗德岛的干员了，之后还需要找到scout，也就是其中一支精英小队的队长。如果不出意料的话，他现在应该在寻找萨卡兹雇佣兵们的队长。]
陈说：[那好，我这边也还有五处遇袭地点，等解决完后会去协助你。你的身体情况真的不容乐观，记住不要勉强。]
[哦？呵呵……]听到陈的话后，梦不甜先是一愣，然后默默地笑出了声。
[怎么了？]陈不理解地问。
[没什么，只是……被你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晖洁。]
陈，全名陈晖洁。由于早已了解过主线剧情的缘故，梦不甜知道陈的真名并不奇怪。他早在第一次和陈见面时就说出了她的真名，而又因为梦不甜那读心术般的源石技艺，陈只以为梦不甜知道这个名字是他源石技艺使用的结果。
现在，梦不甜以一种极其亲昵的口吻说出这个名字，明显带着一股调戏意味在内，论谁来都不会好意思的。
就在梦不甜说完话过后的一小段时间里，陈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定住。而后，一声地道的龙门粗口响彻了她所在的切尔诺伯格第四街区，无论是警员们还是垃圾桶旁的猫猫狗狗们都被吓了一大跳。
而梦不甜呢？——他其实刚一说完就停下了源石技艺，压根没听见。
在切尔诺伯格外城区某地段，负责执行罗德岛本次营救任务的精英小队队长之一scout，此刻正独自向切城核心区进发。
严格意义上来说，任何精英小队都没有直接参与营救，而是负责起了分散那些潜在敌方有生力量的任务，和大队此时在做的事相比，他们所遭遇的困难要大得多。
scout小队共有十二名队友，他们的代号分别是：雷发、米米、图钉、小玛丽、结音、斯琳珂、长蝎、姆拉姆、酒莓软芯、淤兰、普特尔、索拉娜。
为了迅速行动，scout把自己所有的队员指挥成了几人一队的作战规模，这样或许总体作战能力会缩小，但面对切尔诺伯格的复杂环境反而更能发挥出迅捷的优势。虽然scout知道，当面对成群的历战雇佣兵来说，这样根本做不了什么，但至少……
scout振了振精神，把这些杂念排除。
也许他再也回不去了，但他可以给其他人留下一个机会。同时，他自己也还拥有一个机会，他要让自己面对的这群萨卡兹，这群同胞，看清整合运动的样子。
他们不能再这样被别人利用了。
另一边，在scout尚未察觉的几个地方，两名属整合运动的雪怪小队成员正在向他步步靠近，梦不甜正利用源石技艺所构建的巨大搜查网寻找着他，以及一名整合运动的刀术士，早早地到达了scout所要前往的地点。
至于他们到底是哪一头的，或者说，到底是不是都是自己那一边的……这就都不确定了。
将视角拉回罗德岛营救主队。
罗德岛所要寻找的石棺位于切城的核心区地段，其外部就是一座平平无奇的研究所造型。如果把它和附近的高楼大厦一相比，甚至还会让人感到一股因差距而产生的不适。但转念一想，也许切城官方正是知道石棺的重要性，才刻意把它做得如此不起眼呢？也有可能。
当队伍能够远远眺望到那座研究所时，领路干员突然转进了一旁的地下设施，弄得晓锐摸不着头脑。可他看队伍中的其他人也没什么反应，于是就不作声了。
看来石棺不在那栋建筑里——这个想法很快就被验证了。
领头干员带着他们三拐两拐，进入了一条比之前所有地下设施都要黑暗的通道。沿途的照明依靠几名指定干员的源石灯提供，让晓锐看清了这地下通道的模样：老旧，但并无破损。干净，但积满灰尘。除了一条延伸至通道深处的管道外，这地方实在是过于简洁了。
继续顺着通道往里走，可以看到一扇被关上并且配了链条的钢制大门。门上还被贴着“有毒物质”的标志，明显是不想让人进入。
“就是这里了。”带路干员道。
其他干员轻松地破开大门，主队伍得以进入另一条通道。不过，这次说是通道，实际上却又窄又短，不过十几米而已。等到进入之后，看到了那庞大的、位于室内中央处的机器，才终于让晓锐觉得这里是某种保密科技的存放地点。
立方体的空间内，五面是被封死的墙壁，只有许多根粗细不一的软管连接在墙壁上，除了少数被封死的通风道外，刚才进入的大门就是唯一的出入口，也难怪领头干员要带他们走这种奇怪的路线。
进入后，医疗干员是行动速度最快的，他们刚一进门就开始罗列各式各样的简易医疗设备。很明显，哪怕这是他们第一次来到这里，事先也因做足了准备而有了争分夺秒的能力，不落一点儿时间。
就在所有干员各司其职之时，晓锐作为现场最大的闲散人士，不出所料地开始观察起眼前这所谓的“石棺”来。说实话，这个庞然大物单从外貌来看不应该被叫做石棺，就从接满软管、电线以及外形规则来说，它更像是一台超级电脑——“神威·太湖之光”那样的。
［一个用来帮人“休眠”的东西会这么大，应该做不到量产。电线……谁会一直给它供电？］晓锐这么想着，转眼就看到技术部干员卸下了石棺较低处顶部的一块钢板来。
随着开启石棺步骤的进行，当技术部干员挪开最后一块厚重的不知名材质板后，一个身穿厚重大衣的形象赫然出现在干员们的眼前。他就这么直挺挺地躺在石棺里，仅露出一双干枯似尸体的双手，看上去根本与死人无异。
这应该就是“博士”了。
医疗部干员立即行动，拨开拦路的软管与电线，摆放好医疗设备后便开始手术。
接下来就是一些比较血腥的画面了，事后的晓锐不会记得太多，但“更换器官”“注射心脏停跳液”“内脏损伤”“刨开四分之三”几句短语牢牢地扎根在了他的脑中，现在没有第一时间吐出来真是万幸。
正当手术进行时，晓锐隐隐约约感觉到一股奇怪的声音自脑海里出现。起初他以为又是梦不甜的源石技艺，于是还试探性地回复了一句。不过事实表明，它确实是另一种声音。
这个声音不断地重复着一句话，也可能是几个音节，以至于晓锐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
附近没人注意他，每个干员都有自己要做的工作，阿米娅也是一刻不停地待在医疗干员身边，忧心忡忡地看着石棺里的人。
晓锐用双手堵住耳朵，没用，还是能够听见那不断重复的声音。他索性闭上了眼，仔细地听起这个声音来。
他慢慢张开嘴巴，远在数十里外的四人也全和他一样，闭上眼后慢慢张开嘴巴。
“啊……次？”带着极其疑惑的神态，晓锐念了出来，其余四人也念了出来，但发音都比晓锐准确地多。
“啊……卡……奈……次？”又一次尝试发音，这次标准了一些，但依旧不正确。
随着那道声音逐渐增大，晓锐听清了对方的语言：英语。至于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他依旧不理解。
那声音不受任何影响，继续扩大，继续扩大，最后竟变得如同本钟般嘹亮。
声音之清脆，应该来自于一名女性。她语气轻盈，却仿佛洞穿灵魂。语言不变，却似是直入大脑。她用那单调的嗓音重复了一遍那个单词，而这次晓锐也听懂了含义。不是因为他突然想起了关于这个单词的记忆，而是因为，它直接出现在了他的脑中。
只听到，她停顿了一下，最后重复了一遍方才那个好似贯穿一切词语：
［ArKnights.］
眨眼间，眼前变成白芒一片。
他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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