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下）形式复杂
时间：无法判断。
地点：无法判断。
虾七伸直双腿坐在地上，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无边纯白，感觉像是一场梦。
这里是哪？
不知道。
世界上还有这种地方？
没见过。
仿佛是上一个瞬间，他还走在切尔诺伯格的旧街道上，一个声音忽然在他脑内响起，不停地重复着一个单词，声音也越来越大。然后，随着最后一遍响彻颅腔的单词声出现，只一眨眼，他就跟全身麻醉后醒来似的——记忆没有断片——发现眼前的房屋街道全部消失，但那个单词却无论如何都回忆不起来。
虾七稍微检查了一下自身：衣服不变，依旧是雪怪小队的白色棉衣加斗篷；源石结晶也还在，依然零星地长在右手背上。
他伸出手摸了摸白色的地面，发现这地面很是粗糙，和看上去的纯白模样完全不符。迟疑片刻，他往地面上用力地打了一拳，结果竟完全没有声响。
又是片刻迟疑，虾七默默起身，抽出他那把花纹极密的长剑，出力往刚才捶打的地方抽出一刀，却依旧没有任何声响出现——除过剑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和剑身产生的振动声外，这地面就仿佛是完全不振动一样。
“什么鬼……”
他收起长剑，开始尝试使用源石技艺。部分压缩气体在他的指尖凝聚出一个看不见的球体，然后“啵”的一声炸开。
能用，但没什么用。
在察觉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什么意义后，虾七收起注意力，开始仔细观察起四周的环境。
“有——人——吗——？”
他很大声地对着这片无边纯白喊叫着，却无人回应，甚至诡异得连个回声都没有。
“喂——！！”
他又喊了一声，这次音量变得更大，但依旧没有回应。
正当虾七准备再喊第三遍时，突然，他的脑海中诡异地传来了一声怒喝。这声音在感觉上不像是在远处说话，反而更像是戴耳机似的直接出现在脑内：
［吵死了！］
“你是谁？”虽然不知道应该面向何方，但虾七依旧立刻发起质问，同时快速转头查看左右后三边，颇有一股闹鬼了的氛围。
［我还想问你是谁呢！这里到底是哪？］这个声音的语气中带着些埋怨。
“……你不知道？”
［怎么可能知道！］这个声音语气中的埋怨更大了，但也就在这句话说完后，虾七和它几乎同时意识到——对方的处境和自己一样。
他们不谋而同地沉默了几秒，然后，虾七又问：“怎么称呼？”
［龙门警员，代号梦不甜。］那个声音淡淡道。
“梦不甜？梦……不……甜……做梦的梦？很甜的甜？”虾七嚼着字一边琢磨一边说。
［对，你认识我？］
“不，只是……啧，我猜的。啊还有，我叫虾七，龙虾的虾。”虾七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可能性，但他想了想后又觉得不太可能，于是便把话题糊弄过去了。
梦不甜沉默片刻，期间，一股微弱的慌张情感以某种不知名的方式传至虾七，然后他问道：［你是不是姓“李”？］
虾七没回答，反倒是嘶嘶地吸着凉气——因为对方说对了。
梦不甜注意到了虾七的沉默，于是无语了一阵后说道：“李澜川？”
“操！还真是你啊，老梦！”虾七惊讶道，这正是他方才不敢确定的可能性。
[能在这儿找到你还真是见鬼了，死虾子。]梦不甜嗔怪着，语气却藏不住地发笑。[我的源石技艺很快就撑不住了，还是见面聊吧。]
“原来这是你的源石技艺？……见面？”虾七重复一遍刚才那个转头的动作，看到周围依旧是一望无际的白色：“哪？”
［先别说话，按我说的做。］梦不甜的声音无故消失一会儿，但虾七莫名能感觉到他“闭眼”的动作，好像是在集中注意力。接着，梦不甜指挥道：［先站住别动。］
虾七站住不动。
［往左转。］
虾七原地往左转九十度。
［太过了，再往右边一点。］
虾七又往右转了一点儿。
［往前看，你应该能看到三个黑点，左边那个就是我。］
“左边那个……”虾七眯起眼睛仔细观察起来，发现那个方向确实有几个黑点，但实在是小得有些离谱：“这么远？！”
[大概七八公里，我们两边一起靠近还是比较快的，先走吧。]
“等等，另外两个黑点是什么？”
[不清楚，应该也是人。]
“那你怎么不联系他们？”
[死虾子，都说了源石技艺撑不住了。要不是你鬼叫得这么大声，我都不至于老远用源石技艺来骂你。再说了，他们估计全会被你吸引过来，根本不需要我联系。]
“嘶……那你还能撑多久？”
[就现在。]
话一说完，梦不甜的声音立刻在虾七的脑海中断线。
都说熟人见面分外眼红，虾七忽然觉得这句话说得很对。他发誓，这绝对是他自进入泰拉以来最想骂人的时刻。无奈，现在掌握主动权的人是梦不甜，他也不能说什么。
虾七又看一眼前方的三个黑点，他觉得梦不甜应该已经在朝自己这边移动，但就这个巨大的距离差而言，完全察觉不了。
最后一次环视四周后，他朝那第一个黑点的方向跑去。
五分钟前。
当梦不甜还如虾七般走在切城大道上盘算如何进行下一步计划时，他也和虾七一样，自脑海中传来了一道声音，但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这道声音的来源是它的老熟人“镰刀”。
[咳咳。]和一般用于引人注目的手段类似，它先是故意咳嗽两声，告诉梦不甜自己来了。
“您老又有事要交代了？”梦不甜表现得很平常。
镰刀主动找梦不甜的次数不多，而且向来毫无规律，一般每次出现或大或小都是为了给梦不甜指点一些事情，属于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那种，所以梦不甜大概能猜到镰刀这次会说什么。
[筱先生，由于节点事件即将触发，非科学性物质工具白骸变形虫的登入权将会转交，今后将不再由我与您进行联络，望理解。]
“蛤？？你等等，什么‘变形虫’？‘非科学’？你要干什么？”听着镰刀如此正式的话语，梦不甜懵了。
[请忽略掉这套程序化的说辞，包括这一句，这都是领导层的要求。呼……好了，你小子也听到了，再过一会儿我就要走，以后会有别人通过这个东西和你对话。想问什么就快点儿问吧，我现在拥有一段自由时间，权限范围内的事都可以告诉你。]
“等等等等，”梦不甜的大脑开始急速运转，飞快地将镰刀刚才那几句话思考一遍：“这武器原来有名字啊？就叫什么变形虫？”
[白骸变形虫。]镰刀加重语气道。[或者直接叫“C6119”也可以，这是它的编号。]
“还有编号？你到底什么身份？——不，不不不，‘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监察者”，这是我们的官方称谓。我的代号是“监察者216”，数字代表权限等级，越小等级越高。至于有关监察者更详细的信息我暂时不能说，因为不清楚你的权限够不够，直接告诉你可能会违规。]
“违规？……我被你搞糊涂了，这都什么啊？”
[呵。别担心，还有——]监察者216拉出一个长音，像是在检查什么。[大概一分钟时间，节点事件就会被触发，你会到另一个地方去，那时候有的是时间思考。]
“节点事件”，镰刀很早以前就和他提起过这个词，他也和晓锐进行过一些单方面知情的讨论，所以已经有了一些思考结果：从镰刀当时的意思来看，“节点”和他们莫名来到泰拉的方式有关，只要被触发，他们就可以选择离开或留下——但具体方式并不明了。
“怎么到？你们难道还要用源石技艺传送我？”很离谱的话，但梦不甜说得一本正经。
[你在逗我笑吗？]监察者216确实笑了两声，然后又忽然想起：[哦，之前碍于权限，好像确实没和你说过方式。不过也不重要了——半分钟。]
“啊？”梦不甜歪头表示没听懂。
[别“啊”了，只是触发倒计时，以后我和你不会再见面，到时候对其他监察者说话别忘记要客气一些，省得讨打。]
“哦……不是！这旁边也没几个人，你们真的不是要给我弄个远距离传送？隔空的那种？”
监察者216没回他，自顾自倒数起来：[六，五，四……]
“等等，还有——！”
眨眼，世界只剩一片纯白。
那个单词以梦不甜的声音回响一遍，随后消失不见。
不得不承认，这方法确实够简单粗暴，地点转移的方式就和电视剧切换镜头一样，闪一下就结束。与此同时，镰刀的声音也消失了，永远消失了。
纯白的天地间只剩下梦不甜未道完的尾音。
视角回到现在。
因为没有计时工具，虾七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看着眼前纯白的天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走的是不是一条直线。他敢保证，如果不是因为知道这地方还有其他人存在，而是单纯漫无目的地走，不出半小时他就会崩溃。
好在，随着迈步次数的累计，虾七终于可以瞄到一个人影。与此同时，对方也发现了他，并朝他招手。霎时间，一股隔离人世的孤独感远去，莫名的喜悦涌上心头，刺激着他继续加快脚步。
当这个人影清晰到依稀可以看见脸的轮廓时，虾七真真正正地确认了，面前的人就是梦不甜——或者说筱梦，那个穿越前几分钟还在抱怨自己玩游戏抽不到限定角色的朋友。
只见虾七一个飞扑，梦不甜无声地被扑倒在地。
“……靠，知道这有多疼吗！”梦不甜仰面躺在地上，右手吃痛地按住后脑勺。
“来了好歹也跟我说一声啊！”
“我怎么知道你也来了？！”
“那就是你蠢！有这种源石技艺都找不到熟人。”
“欸你他妈——行，懒得和你说这个。”
梦不甜推开虾七，说：“你这身衣服怎么和雪怪小队的那么像？”
“这说来话长，总之就是我加入雪怪小队了。”虾七回答。
“那看来混得还不错，不过这白头发又是……”梦不甜停顿两秒，道：“深海猎人？”
这里需要解释一下：明日方舟世界观下由于拥有非常多有动物特征的人种存在，于是，每个人种都在医学上产生了特定的名称，目前种类一共分为以下几十种：菲林，卡特斯，阿斯兰，佩洛，鲁珀，库兰塔，丰蹄，埃拉菲亚，杜林，萨卡兹，萨科塔，鬼，萨弗拉，龙，麒麟，依特拉，塞拉托，皮洛萨，曼提柯，精灵，瑞柏巴，瓦伊凡，德拉克，阿纳提，扎拉克，黎博利，匹特拉姆，安努拉，奇美拉，阿达克利斯，以及阿戈尔。
其中，科技最为发达，行踪也最为神秘的种族阿戈尔，在剧情中表现的人物大多都以白发红瞳的形象出现，被称为“深海猎人”。结合起虾七白发又没有其他种族特征的第一印象加以思考，梦不甜才会很快地说出这个词。
“不清楚，有这个可能。”虾七道。“不过我觉得相比我，你不是更奇怪的的吗？怎么有四只耳朵？”
“靠，剧情立绘都给你忘光了是吧，菲林都是四只耳朵，四声道。阿米娅也是四只耳朵呢，怎么不见得你玩方舟的时候说她奇怪？”
“……那倒也是。”
“先说正事，你身上还有可以用的源石吗？先借我用一些。”
“有是有，可你要这些东西干嘛，给源石技艺‘充电’吗？”说着，虾七从斗篷内靠近胸口位置的口袋里摸出一把黄色的源石碎片。
“如果这些够用的话，那就不只是‘充电’了。”梦不甜接过那一把黄色碎片攥紧在手心里。“还有啊，你把源石放在这个位置，真是不怕死。”
“呵。”虾七摆出个白眼。“我要是不放在这种地方，恐怕在去切城的路上都不知道要死多少回。”
梦不甜随便应付几句，盘腿坐在地上，道：“你先等我一会儿，我看看另外两个人的情况，大概需要几分钟。”
说完，梦不甜就闭上了眼，再次开始施展起他那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源石技艺，丝毫不给虾七拒绝的机会。
“你这个人啊……”虾七无力吐槽，摆出一样的姿势坐在梦不甜身旁等待起来，像是在给他守夜。
几分钟后。
梦不甜突然睁眼，身子一耸的同时嘴角翘起，给虾七吓得一激灵。
“搭上话了？”虾七问。
梦不甜面带藏笑色：“是老熟人，你都认识。”
“熟人？那就没事。不给点儿提示？”
“一个代号‘晓’字开头，一个名字‘江’字打头。”
“江……晓……是那两个？”
“嗯哼。”
让我们重新梳理一下当前的情况：
首先，这里是一片没有边际的纯白色空间，看不见太阳和月亮，但仍有均匀的光线从上方射入，这在感觉上和现实生活中稍微明亮一些的阴天差不多。地面的物质属性也很奇怪，其坚固程度就像是无法破坏一样——甚至于没有振动发声。
然后，有四个人通过同一种方式来到这里，他们分别是虾七、梦不甜、江夏、晓锐。
四人的共同点是：他们都不是泰拉原住民，并且，他们在现实生活中通过互联网互相认识。至于为什么他们四个会来到这里，而且为什么会是他们四个，都还无从得知。
依靠着梦不甜的源石技艺，四人很顺利地汇合在一起。几番交谈后，终于差不多理清了眼前的情况。
“这就奇怪了……”晓锐单手撑住下巴做沉思态。“梦某人，您确定这附近只有我们四个？”
“我确定，源石技艺看得很清楚，至少二十公里内不可能还有人。”梦不甜刚才利用虾七给的源石碎片又进行了一次搜索，结果却是一个人也没发现。
“那……虾子，江某人，来的时候一路上什么都没有？”
“不然呢？”江夏在一旁揉着虾七的脸，他知道“推理”这种事只要交给晓锐他们就好，自己是不用管的。又因为原本不知道“虾七”就是那个一直在网上和他们聊天的“虾子”，这种巨大的反差给了江夏一股莫名的兴奋感——他早就想揉揉虾子的脸了——他现在就在这么做。
“昂。”虾七双手插胸，气鼓鼓地回应。
“真怪了，不应该啊……”晓锐自言自语着，时不时转头望望四周，让梦不甜看得有些不知所谓。
“你这是想到什么了？”梦不甜问。
一开始听到这句话时，晓锐没有什么反应，他完全沉浸于自己思考的世界之中，直到梦不甜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晓锐这才反应过来。
“……您的那个……‘镰刀’，能让它跟我们解释一下情况吗？”
梦不甜摇摇头：“它不和我联系了。”
“什么时候？”
“就差不多来到这里的五分钟前，那时候它说会有其他人和我们见面。”梦不甜回忆几秒，继续说：“他们好像管叫自己‘监察者’。”
“监察者？……对，这应该也能和之前猜想的计算机假说联系起来。”晓锐这句话看上去像是在对自己说，很明显，他又陷入了思考的状态。不过这次只持续了几秒，他的表情就变得明朗起来。
梦不甜注意到晓锐的变化，问：“你又想到什么了？”
“还不确定，需要做个实验验证。”
晓锐转过身去，深吸一口气，以演讲般地语气高声道：
“我确定，我们已经明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以及将要做出的选择。无论出于何种目的，都会从客观理性的角度出发，尽力解决可能会出现的矛盾，并基于团体角度对待一切，以大局为重。”
说完，晓锐就回到方才和梦不甜交谈的位置，原地坐下了。
我们且先不论晓锐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单说他现在所做的这个极度迷惑的行为本身，已经足以让梦不甜和虾七楞在原地，大脑超负荷运转。至于江夏？江夏表示习惯了，他知道晓锐就是这样奇怪的人。
“晓锐，你……没问题吧？”虾七迟疑着，说完‘你’这个字的时候顺带用食指指了指头。
“当然，我感觉很好。”
“你为什么——”梦不甜也发出疑问，但还没等他说完，晓锐的眼神就变了个样。
“来得还真快啊……”晓锐嘀咕道，随后指着眼前三人的身后说：“转身。”
三人不解地转过身去，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有礼了，先生们。监察者141，向你们问好。”
一段时间后。
“我先捋捋……首先这里确确实实是一台计算机，你们这些建立者自称‘监察者’，而我们被叫做‘收录人’，我们现在是在帮你们进行试验，是否继续我们有权自己决定，是吧？”梦不甜简述了一遍面前这个自称“监察者141”的人告于他们的话，基本没有什么误解。
“是的，领导层对发生在您这一批次无线收录人资格的计算失误深感抱歉。四位，无论你们是否同意继续进行试验，DLO都会为本次未经同意就擅自进行的试验给予补偿。”
监察者141身穿西装，发色纯黑，看上去和普通三四十岁的中国白领没什么两样。与和其他收录人见面时一样，他在与江、晓、虾、梦四个人见面时就将有关“DLO”与“创世”的试验跟他们交代清楚了，之后才有了刚才梦不甜所发出的疑问。
“具体是什么补偿？”梦不甜又问。
“经过公式计算……”一个极其复杂且巨大的数学公式出现在远处的天空，上面有许多常见的字母，而字母的含义则用汉语在一旁进行了标注。“大约是二十三万六千四百八十五元人民币。”
“我操。”江夏忍不住地爆句粗口。
监察者141微微一笑：“这些金额会以社会捐赠的形式给予，但基于目前的情况，DLO无法向你们提供有力的证据用以证明，是否相信依旧取决于你们。”
“那先不聊这个。”虾七打断道：“我在意的是，你一开始为什么要把我们四个分开那么远，还一直不出现，请解释一下。”
监察者141笑的程度加深了一些：“事实上，李先生，这涉及到两个方面。”
“你直接说。”
“首先，如果刚开始就将你们聚在一起，那么你们的第一反应必然是进行交流，而不会像独处一样将自身的来因仔细斟酌，这在一定程度上会加深我事后向你们进行讲解的困难程度。”
“这算什么鬼理由啊？然后就因为晓锐说自己捋清情况了，你就出现？”江夏吐槽两句，监察者141没有理他。
“其次，我们——我们五个人，在社会权利上完全平等，我没有必须向你们进行服务的理由。监察者的责任只是让你们了解自身的情况并做出选择。至于方式，就可以随意了。”
“那就是你懒吧！”江夏再次吐槽。
监察者141依旧没有理会江夏，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晓锐开口道。“这里和现实的时间比是多少？”
“二百七十万比一。”监察者141回答。
“和泰拉的时间比是多少？”晓锐又问。
“现在无法比较，泰拉的运作已经暂停。”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晓先生。因为极端计算机‘创世’的演算数据过于庞大，所以除过第一个蓝本服务器外，其他所有衍生服务器的建立均需要设置大量的节点，以避免演算数据与蓝本世界偏差过大导致系统崩溃。现在因为需要修复无线收录人的数据错误，所以DLO必须在节点事件处将泰拉的演算停止，这也是为什么监察者们如此强调切尔诺伯格这个‘节点’的原因。”
“需要多久？”
“已经完成了。”
“这么快？”
“创世的各个层次演算速度都有差距，我们这层与本次被维修层的时间比为三十万，自然会感觉很快。”
“计算机自我修复，但是速度不一？”
“可以这样理解。”
一旁，在监察者141与晓锐对话时，梦不甜问虾七：“能听懂吗？”
虾七平静地回答：“懵了一半以上。”
“你不是学理科？怎么也懵。”
“他奶奶的，你真指望我一个高中生能听懂啊？再说了我以后要去学的是法医，又不是量子物理！”
“亏我这个文科的还以为你听得比较好，原来都差不多，那江夏——”
梦不甜转头去，在看到江夏一脸“听傻了”的表情后，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打断一下。”虾七思索片刻，对着监察者141说道。“从现在开始，能不能把你说的那些专有名词上个注释，然后……呃，和之前一样弄到天上，也方便我们理解。”
“当然可以。”监察者141凭空拿出一个透明键盘，快速按下几十个键后，远处的天空之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括号。“但请允许我再次强调一遍：对你们而言，其实只需要做出一个选择就行了。留下或离开，就这么简单。”
“但你也说过，为我们解答疑惑是监察者的责任，对吧？”虾七反问道。
“这是当然，不超出权限的所有事，你们都可以问。”监察者141脸上的笑容消失。
“那我问你，殷昌为什么不在这里?他不是收录人吗？”
“是，但和你们并不是同一批。”监察者141说着，背后天空上的括号内开始出现些许文字。
【拟造数据弹坑：也称“单点数据轰炸”，指在某一地区范围内通过公共网络对个体计算机进行大规模选取，并以每个被选中的计算机单独为一次级选取中心，向四周大规模扩散无线收录人资格。由于在地区俯视图中的表现类似于轰炸，单点选取便以“弹坑”命名。】
虾七同其余三人一同阅读着这段话，许久过后，他说：“所以，我、老梦、晓锐和江夏都是同一个‘弹坑’里的，但殷昌不是，所以不在这？”
“聪明。”监察者141说。“并且这个弹坑内还只有你们四人，是迄今为止人数最少的记录。”
“为什么？”
“因为我们刚才提到过的，‘无线收录人的数据错误’。在你们这个弹坑中，筱先生是最高级别的选取中心，而您与江先生的选取等级其次，换言之，你们是因为受到了筱先生的影响才来到这里。而就在选取过程扩散到江先生的网络设备时，由于DLO的疏忽，错误地将晓先生一同并入在内，导致系统出现差错，故而需要在泰拉运行到下一个节点时进行整修。”
“原来如此。”虾七的问题差不多已经问完了。
“我还有个疑问。”梦不甜道。
“请说。”监察者141面无表情地说。
“那个‘源石’，到底是什么东西？”
“世界控制器。”又是个新名词，和之前一样，注释出现在远处的天空上。
【世界控制器：由于演算世界与现实世界的时间运算差距过于悬殊，DLO不得不考虑利用一种新方式对演算世界进行干涉。目前，“源石”作为DLO唯一保留的干涉物，其基本程序编码为“矿石”，基本程序属性依旧为“生命”。不得已时，可利用“源石”删除已经建立的虚拟生命。】
看完这段文字并思考了一会儿后，梦不甜说：“所以，你们是利用源石对泰拉进行控制，对吗？”
“大致意思无误。”
“那为什么不多弄几个‘控制器’，非得是源石？”
“因为需要控制单一变量。正如您所见，创世所演算的数据量实在过于庞大，这在整个人类历史上都闻所未闻。监察者不可能时刻通过自己的眼睛来观察这个世界，那根本做不到，所以才需要一个——并且只能是一个的特定程序来进行监管，等到泰拉演算到一定程度后，就可以截取其中极其微小的一段，通过全体人员的努力进行分析。”
这段话的意思较为深奥，梦不甜思考了好一会儿都没明白过来。
关键时刻，晓锐对梦不甜说：“简单来讲，源石在某些方面就相当于电脑的杀毒软件，负责解决掉那些可能会引起错误的东西。而杀毒软件又是在精不在多，安装太多反而有可能会影响电脑运行。”
“是的。”监察者141感激地看了晓锐一眼。“但泰拉内的许多生命都具有完全的主观能动性，为了能够更好的监管他们，DLO才将源石的程序设定为一种储能物质——如此这般，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源石都会和社会牢牢地绑定在一起，为创世的其余实验源源不断地提供科研基础。”
“我的天……你们把他们当做什么？”梦不甜有些害怕，他为监察者141刚才那段陈述感到恐惧。
“不必惊慌，筱先生。事实上，DLO认为：全体监察者与收录人，还有这世界上的所有人类，都跟目前创世内的数据生命们处于同一地位，他们和你我一样，都是‘人’。”
“那你们……DLO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希望您从客观理性的角度来思考DLO所做的一切，首先，科技的发展不可阻挡，无论一百年、两百年，人类终会如此，这项技术绝对不可能现在因噎废食。其次，我们从来没有蔑视过泰拉内的任何生命，对泰拉所做出的修改都是基于全体人类的利益考虑。那些死亡在创世中的生命，同时也生于其中，如果您承认他们，那就相当于承认了他们的一生，无论他们之中的个体最终幸福也好、痛苦也罢，他们至少都拥有过属于自己的生命。而对于他们的创造者而言——也就是我们，无论他们贫富贵贱，其实都没什么区别，因为他们都是‘人’。而这一切的前提不过是，您需要承认他们也是‘人’，并承认，这就是他们的‘人生’。”
梦不甜呆呆地立在原地，没有说出一句话。
他的瞳孔微微放大，直到他后退让出位置时依然不变。
“受教了。”他最终如此说。
“很好。”监察者141长吁一气。“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你们现在可以选择是否留下。因为你们是出现错误的一批收录人，多余注意事项我就放在这里了，可以看看，当然不看也没事，因为有关现实和创世内的保险条例已经由DLO自动完成。”
在监察者141这段话还未说完时，一扇从内部冒出白色光芒的“门”就赫然出现在这群收录人的眼前。同时，一堆文件凭空出现在他身后。
“你们现在与我对话的形式与在泰拉内的情况不同，所以并不会影响泰拉内的‘你们’的演算。只要跨过这扇门，你们的意识就能够回到那个原本正在切尔诺伯格内的身体中，如果不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和我说了，我手动帮你们离开创世，在创世内的记忆不会保留到现实世界中。”
梦不甜、虾七与江夏三人纷纷起身，准备进入大门。
忽然，晓锐的声音身后传来：“我还有问题。”
“请说。”再一次，监察者141的脸上出现微笑。
“两个问题。”晓锐的目光严肃起来，众人纷纷察觉到不太对劲。“首先，我们进入泰拉后还怎么和你们取得联系？请如实回答，你说过这是你的责任。”
监察者141摇摇头：“除必要情况外，不会再进行联系。”
虾七也意识到了什么，道：“收录人不会是‘单程票’吧？”
梦不甜回想起那镰刀最后的话，也反应过来：“你们联合起来骗我们？”
“DLO从不进行任何欺诈，如若不信，请回忆我刚才的所说的条例。”
“对实际情况闭口不谈算不上骗？你们这种行为和那些在协议书上修改字体大小的黑心公司有什么区别！”虾七加大声量说。
解释一下：如果在他们四个收录人进入泰拉后不会再被监察者联系，那么就不可能再有回到现实的方法存在。“进入泰拉”这个决定只会让他们四个如同美国的旅行者号一样，被视作一次性的数据收集器。
面对这般质问，监察者141闭口不言，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晓锐可不给他这个面子，继续说：“第二个问题，如果我们四个现在也在创世内，那么我们应该也算是数据化生命，你又要怎——”
突然间，世界安静了下来，完全安静了下来。
任在场的四位收录人如何说话、拍手，它都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正当他们为此感到恐慌之时，监察者141又开口：
“晓先生，监察者012希望见您一面。”
大约半个小时后。
江夏感觉到一丝头疼，现在他的面前摆了一大堆他怎么也看不懂的文件，尽管他已经尽力去琢磨那上面极其政府式的语言，依旧只攻克到第一本的大概第四十几面。
“你们看懂了没？”江夏问。
“没有，一大半还是懵的。”梦不甜道，他的情况比江夏好上不少，已经到九十多页了。
“我们现在就真要一直等到晓锐来找呗？”
“不然还有什么办法？”梦不甜指了指一旁无边无际的纯白。
虾七望着远处天空上的计时器，上面的数字已经到了三十多分钟后，但他们现在依旧没有一点儿办法。
半小时前，晓锐凭空在面前消失不见。监察者141说，那是被监察者012强行要求的结果，所以晓锐现在大概在和监察者012谈话。而他们三个呢？被监察者141发了一大堆文件夹，说是想看就看，反正需要等着。然后……监察者141也消失了，只留下他们三个待在这里继续等待。
“继续看吧……反正现在也只能看文件了。”虾七望着手里那本《有关各国对生命数字化研究组织（DLO）今后发展及使用制定权力范围的各项条约》，欲哭无泪。
突然间，一道白光再次从身后出现，晓锐从中默默走出，面无悲喜。
梦不甜赶忙上前询问：“你们说了什么？情况怎么样？”
晓锐歪过头，医疗苦笑地看着梦不甜，没有说话。这时候，另一个人从门中走出。
“各位好，我的代号是‘监察者012’，专程来处理各位的问题。”这个人身穿和监察者141别无二致的西装，但发色是金色的，眼睛还里泛着不同于亚洲人的蓝光。
“现在是什么情况，解释一下？”虾七道。
“三十一位监察者和晓先生进行了一次友好的协商，我们共同确定了四位先生在泰拉中进行测试的时间，一共是三十个月。结束后，还将会在基本补偿金的基础上多赠与四位每人八万元人民币。”
“嘶——你们……这半小时谈了个商务？”江夏说道，但没人回应。
梦不甜犹疑着，又问晓锐：“可信吗？”
晓锐点点头，表情依旧难看：“不可信也得信，我们现在没有怀疑的资本。”
梦不甜沉默了，虾七则邹着眉头一直盯住那个新的监察者，唯有江夏，坐在地上表情毫无变化，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监察者012微笑着——那种和监察者141几乎完全相同的微笑，向他们四人做出“请”的动作，江、晓、虾、梦四人同时感到一股赤裸裸的虚伪感。
虾七率先做出反应，只见他径直走到那扇冒白光的门边，对梦不甜说句：“老梦，帮我看好ACE。”然后就大步进入了。
梦不甜一愣，反应过来后又感到一丝好笑，于是他拍拍晓锐的肩膀，说：“晓锐，帮我看好阿米娅。”然后也大步进入门内。
江夏耸耸肩膀，也打算第三个进入白门，却被晓锐一把拉住。他回过头，只见晓锐对他说道：“千万，别死在那里。”
江夏如同梦不甜般地楞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紧接着便笑容依旧地朝晓锐比个拇指，跑进门内。
现在，无边的纯白天地中只剩下一位监察者和一位收录人，监察者问收录人：“王先生，现在只剩下您了，不打算进去吗？”
那收录人犹豫半天，依旧回答：“我再想想。”
“那么我就不奉陪了。”监察者走到白门旁打个响指，一扇冒红光的门出现：“您如果实在无法接受，这里可以让您直接解脱，考虑清楚后自己选择吧——我们留给您的考虑时间是无限的。”
说完，监察者走入那扇白色的门，独自留下那位收录人在门边，久久地思索着。
地点：无法判断。
虾七伸直双腿坐在地上，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无边纯白，感觉像是一场梦。
这里是哪？
不知道。
世界上还有这种地方？
没见过。
仿佛是上一个瞬间，他还走在切尔诺伯格的旧街道上，一个声音忽然在他脑内响起，不停地重复着一个单词，声音也越来越大。然后，随着最后一遍响彻颅腔的单词声出现，只一眨眼，他就跟全身麻醉后醒来似的——记忆没有断片——发现眼前的房屋街道全部消失，但那个单词却无论如何都回忆不起来。
虾七稍微检查了一下自身：衣服不变，依旧是雪怪小队的白色棉衣加斗篷；源石结晶也还在，依然零星地长在右手背上。
他伸出手摸了摸白色的地面，发现这地面很是粗糙，和看上去的纯白模样完全不符。迟疑片刻，他往地面上用力地打了一拳，结果竟完全没有声响。
又是片刻迟疑，虾七默默起身，抽出他那把花纹极密的长剑，出力往刚才捶打的地方抽出一刀，却依旧没有任何声响出现——除过剑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和剑身产生的振动声外，这地面就仿佛是完全不振动一样。
“什么鬼……”
他收起长剑，开始尝试使用源石技艺。部分压缩气体在他的指尖凝聚出一个看不见的球体，然后“啵”的一声炸开。
能用，但没什么用。
在察觉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什么意义后，虾七收起注意力，开始仔细观察起四周的环境。
“有——人——吗——？”
他很大声地对着这片无边纯白喊叫着，却无人回应，甚至诡异得连个回声都没有。
“喂——！！”
他又喊了一声，这次音量变得更大，但依旧没有回应。
正当虾七准备再喊第三遍时，突然，他的脑海中诡异地传来了一声怒喝。这声音在感觉上不像是在远处说话，反而更像是戴耳机似的直接出现在脑内：
［吵死了！］
“你是谁？”虽然不知道应该面向何方，但虾七依旧立刻发起质问，同时快速转头查看左右后三边，颇有一股闹鬼了的氛围。
［我还想问你是谁呢！这里到底是哪？］这个声音的语气中带着些埋怨。
“……你不知道？”
［怎么可能知道！］这个声音语气中的埋怨更大了，但也就在这句话说完后，虾七和它几乎同时意识到——对方的处境和自己一样。
他们不谋而同地沉默了几秒，然后，虾七又问：“怎么称呼？”
［龙门警员，代号梦不甜。］那个声音淡淡道。
“梦不甜？梦……不……甜……做梦的梦？很甜的甜？”虾七嚼着字一边琢磨一边说。
［对，你认识我？］
“不，只是……啧，我猜的。啊还有，我叫虾七，龙虾的虾。”虾七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可能性，但他想了想后又觉得不太可能，于是便把话题糊弄过去了。
梦不甜沉默片刻，期间，一股微弱的慌张情感以某种不知名的方式传至虾七，然后他问道：［你是不是姓“李”？］
虾七没回答，反倒是嘶嘶地吸着凉气——因为对方说对了。
梦不甜注意到了虾七的沉默，于是无语了一阵后说道：“李澜川？”
“操！还真是你啊，老梦！”虾七惊讶道，这正是他方才不敢确定的可能性。
[能在这儿找到你还真是见鬼了，死虾子。]梦不甜嗔怪着，语气却藏不住地发笑。[我的源石技艺很快就撑不住了，还是见面聊吧。]
“原来这是你的源石技艺？……见面？”虾七重复一遍刚才那个转头的动作，看到周围依旧是一望无际的白色：“哪？”
［先别说话，按我说的做。］梦不甜的声音无故消失一会儿，但虾七莫名能感觉到他“闭眼”的动作，好像是在集中注意力。接着，梦不甜指挥道：［先站住别动。］
虾七站住不动。
［往左转。］
虾七原地往左转九十度。
［太过了，再往右边一点。］
虾七又往右转了一点儿。
［往前看，你应该能看到三个黑点，左边那个就是我。］
“左边那个……”虾七眯起眼睛仔细观察起来，发现那个方向确实有几个黑点，但实在是小得有些离谱：“这么远？！”
[大概七八公里，我们两边一起靠近还是比较快的，先走吧。]
“等等，另外两个黑点是什么？”
[不清楚，应该也是人。]
“那你怎么不联系他们？”
[死虾子，都说了源石技艺撑不住了。要不是你鬼叫得这么大声，我都不至于老远用源石技艺来骂你。再说了，他们估计全会被你吸引过来，根本不需要我联系。]
“嘶……那你还能撑多久？”
[就现在。]
话一说完，梦不甜的声音立刻在虾七的脑海中断线。
都说熟人见面分外眼红，虾七忽然觉得这句话说得很对。他发誓，这绝对是他自进入泰拉以来最想骂人的时刻。无奈，现在掌握主动权的人是梦不甜，他也不能说什么。
虾七又看一眼前方的三个黑点，他觉得梦不甜应该已经在朝自己这边移动，但就这个巨大的距离差而言，完全察觉不了。
最后一次环视四周后，他朝那第一个黑点的方向跑去。
五分钟前。
当梦不甜还如虾七般走在切城大道上盘算如何进行下一步计划时，他也和虾七一样，自脑海中传来了一道声音，但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这道声音的来源是它的老熟人“镰刀”。
[咳咳。]和一般用于引人注目的手段类似，它先是故意咳嗽两声，告诉梦不甜自己来了。
“您老又有事要交代了？”梦不甜表现得很平常。
镰刀主动找梦不甜的次数不多，而且向来毫无规律，一般每次出现或大或小都是为了给梦不甜指点一些事情，属于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那种，所以梦不甜大概能猜到镰刀这次会说什么。
[筱先生，由于节点事件即将触发，非科学性物质工具白骸变形虫的登入权将会转交，今后将不再由我与您进行联络，望理解。]
“蛤？？你等等，什么‘变形虫’？‘非科学’？你要干什么？”听着镰刀如此正式的话语，梦不甜懵了。
[请忽略掉这套程序化的说辞，包括这一句，这都是领导层的要求。呼……好了，你小子也听到了，再过一会儿我就要走，以后会有别人通过这个东西和你对话。想问什么就快点儿问吧，我现在拥有一段自由时间，权限范围内的事都可以告诉你。]
“等等等等，”梦不甜的大脑开始急速运转，飞快地将镰刀刚才那几句话思考一遍：“这武器原来有名字啊？就叫什么变形虫？”
[白骸变形虫。]镰刀加重语气道。[或者直接叫“C6119”也可以，这是它的编号。]
“还有编号？你到底什么身份？——不，不不不，‘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监察者”，这是我们的官方称谓。我的代号是“监察者216”，数字代表权限等级，越小等级越高。至于有关监察者更详细的信息我暂时不能说，因为不清楚你的权限够不够，直接告诉你可能会违规。]
“违规？……我被你搞糊涂了，这都什么啊？”
[呵。别担心，还有——]监察者216拉出一个长音，像是在检查什么。[大概一分钟时间，节点事件就会被触发，你会到另一个地方去，那时候有的是时间思考。]
“节点事件”，镰刀很早以前就和他提起过这个词，他也和晓锐进行过一些单方面知情的讨论，所以已经有了一些思考结果：从镰刀当时的意思来看，“节点”和他们莫名来到泰拉的方式有关，只要被触发，他们就可以选择离开或留下——但具体方式并不明了。
“怎么到？你们难道还要用源石技艺传送我？”很离谱的话，但梦不甜说得一本正经。
[你在逗我笑吗？]监察者216确实笑了两声，然后又忽然想起：[哦，之前碍于权限，好像确实没和你说过方式。不过也不重要了——半分钟。]
“啊？”梦不甜歪头表示没听懂。
[别“啊”了，只是触发倒计时，以后我和你不会再见面，到时候对其他监察者说话别忘记要客气一些，省得讨打。]
“哦……不是！这旁边也没几个人，你们真的不是要给我弄个远距离传送？隔空的那种？”
监察者216没回他，自顾自倒数起来：[六，五，四……]
“等等，还有——！”
眨眼，世界只剩一片纯白。
那个单词以梦不甜的声音回响一遍，随后消失不见。
不得不承认，这方法确实够简单粗暴，地点转移的方式就和电视剧切换镜头一样，闪一下就结束。与此同时，镰刀的声音也消失了，永远消失了。
纯白的天地间只剩下梦不甜未道完的尾音。
视角回到现在。
因为没有计时工具，虾七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看着眼前纯白的天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走的是不是一条直线。他敢保证，如果不是因为知道这地方还有其他人存在，而是单纯漫无目的地走，不出半小时他就会崩溃。
好在，随着迈步次数的累计，虾七终于可以瞄到一个人影。与此同时，对方也发现了他，并朝他招手。霎时间，一股隔离人世的孤独感远去，莫名的喜悦涌上心头，刺激着他继续加快脚步。
当这个人影清晰到依稀可以看见脸的轮廓时，虾七真真正正地确认了，面前的人就是梦不甜——或者说筱梦，那个穿越前几分钟还在抱怨自己玩游戏抽不到限定角色的朋友。
只见虾七一个飞扑，梦不甜无声地被扑倒在地。
“……靠，知道这有多疼吗！”梦不甜仰面躺在地上，右手吃痛地按住后脑勺。
“来了好歹也跟我说一声啊！”
“我怎么知道你也来了？！”
“那就是你蠢！有这种源石技艺都找不到熟人。”
“欸你他妈——行，懒得和你说这个。”
梦不甜推开虾七，说：“你这身衣服怎么和雪怪小队的那么像？”
“这说来话长，总之就是我加入雪怪小队了。”虾七回答。
“那看来混得还不错，不过这白头发又是……”梦不甜停顿两秒，道：“深海猎人？”
这里需要解释一下：明日方舟世界观下由于拥有非常多有动物特征的人种存在，于是，每个人种都在医学上产生了特定的名称，目前种类一共分为以下几十种：菲林，卡特斯，阿斯兰，佩洛，鲁珀，库兰塔，丰蹄，埃拉菲亚，杜林，萨卡兹，萨科塔，鬼，萨弗拉，龙，麒麟，依特拉，塞拉托，皮洛萨，曼提柯，精灵，瑞柏巴，瓦伊凡，德拉克，阿纳提，扎拉克，黎博利，匹特拉姆，安努拉，奇美拉，阿达克利斯，以及阿戈尔。
其中，科技最为发达，行踪也最为神秘的种族阿戈尔，在剧情中表现的人物大多都以白发红瞳的形象出现，被称为“深海猎人”。结合起虾七白发又没有其他种族特征的第一印象加以思考，梦不甜才会很快地说出这个词。
“不清楚，有这个可能。”虾七道。“不过我觉得相比我，你不是更奇怪的的吗？怎么有四只耳朵？”
“靠，剧情立绘都给你忘光了是吧，菲林都是四只耳朵，四声道。阿米娅也是四只耳朵呢，怎么不见得你玩方舟的时候说她奇怪？”
“……那倒也是。”
“先说正事，你身上还有可以用的源石吗？先借我用一些。”
“有是有，可你要这些东西干嘛，给源石技艺‘充电’吗？”说着，虾七从斗篷内靠近胸口位置的口袋里摸出一把黄色的源石碎片。
“如果这些够用的话，那就不只是‘充电’了。”梦不甜接过那一把黄色碎片攥紧在手心里。“还有啊，你把源石放在这个位置，真是不怕死。”
“呵。”虾七摆出个白眼。“我要是不放在这种地方，恐怕在去切城的路上都不知道要死多少回。”
梦不甜随便应付几句，盘腿坐在地上，道：“你先等我一会儿，我看看另外两个人的情况，大概需要几分钟。”
说完，梦不甜就闭上了眼，再次开始施展起他那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源石技艺，丝毫不给虾七拒绝的机会。
“你这个人啊……”虾七无力吐槽，摆出一样的姿势坐在梦不甜身旁等待起来，像是在给他守夜。
几分钟后。
梦不甜突然睁眼，身子一耸的同时嘴角翘起，给虾七吓得一激灵。
“搭上话了？”虾七问。
梦不甜面带藏笑色：“是老熟人，你都认识。”
“熟人？那就没事。不给点儿提示？”
“一个代号‘晓’字开头，一个名字‘江’字打头。”
“江……晓……是那两个？”
“嗯哼。”
让我们重新梳理一下当前的情况：
首先，这里是一片没有边际的纯白色空间，看不见太阳和月亮，但仍有均匀的光线从上方射入，这在感觉上和现实生活中稍微明亮一些的阴天差不多。地面的物质属性也很奇怪，其坚固程度就像是无法破坏一样——甚至于没有振动发声。
然后，有四个人通过同一种方式来到这里，他们分别是虾七、梦不甜、江夏、晓锐。
四人的共同点是：他们都不是泰拉原住民，并且，他们在现实生活中通过互联网互相认识。至于为什么他们四个会来到这里，而且为什么会是他们四个，都还无从得知。
依靠着梦不甜的源石技艺，四人很顺利地汇合在一起。几番交谈后，终于差不多理清了眼前的情况。
“这就奇怪了……”晓锐单手撑住下巴做沉思态。“梦某人，您确定这附近只有我们四个？”
“我确定，源石技艺看得很清楚，至少二十公里内不可能还有人。”梦不甜刚才利用虾七给的源石碎片又进行了一次搜索，结果却是一个人也没发现。
“那……虾子，江某人，来的时候一路上什么都没有？”
“不然呢？”江夏在一旁揉着虾七的脸，他知道“推理”这种事只要交给晓锐他们就好，自己是不用管的。又因为原本不知道“虾七”就是那个一直在网上和他们聊天的“虾子”，这种巨大的反差给了江夏一股莫名的兴奋感——他早就想揉揉虾子的脸了——他现在就在这么做。
“昂。”虾七双手插胸，气鼓鼓地回应。
“真怪了，不应该啊……”晓锐自言自语着，时不时转头望望四周，让梦不甜看得有些不知所谓。
“你这是想到什么了？”梦不甜问。
一开始听到这句话时，晓锐没有什么反应，他完全沉浸于自己思考的世界之中，直到梦不甜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晓锐这才反应过来。
“……您的那个……‘镰刀’，能让它跟我们解释一下情况吗？”
梦不甜摇摇头：“它不和我联系了。”
“什么时候？”
“就差不多来到这里的五分钟前，那时候它说会有其他人和我们见面。”梦不甜回忆几秒，继续说：“他们好像管叫自己‘监察者’。”
“监察者？……对，这应该也能和之前猜想的计算机假说联系起来。”晓锐这句话看上去像是在对自己说，很明显，他又陷入了思考的状态。不过这次只持续了几秒，他的表情就变得明朗起来。
梦不甜注意到晓锐的变化，问：“你又想到什么了？”
“还不确定，需要做个实验验证。”
晓锐转过身去，深吸一口气，以演讲般地语气高声道：
“我确定，我们已经明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以及将要做出的选择。无论出于何种目的，都会从客观理性的角度出发，尽力解决可能会出现的矛盾，并基于团体角度对待一切，以大局为重。”
说完，晓锐就回到方才和梦不甜交谈的位置，原地坐下了。
我们且先不论晓锐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单说他现在所做的这个极度迷惑的行为本身，已经足以让梦不甜和虾七楞在原地，大脑超负荷运转。至于江夏？江夏表示习惯了，他知道晓锐就是这样奇怪的人。
“晓锐，你……没问题吧？”虾七迟疑着，说完‘你’这个字的时候顺带用食指指了指头。
“当然，我感觉很好。”
“你为什么——”梦不甜也发出疑问，但还没等他说完，晓锐的眼神就变了个样。
“来得还真快啊……”晓锐嘀咕道，随后指着眼前三人的身后说：“转身。”
三人不解地转过身去，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有礼了，先生们。监察者141，向你们问好。”
一段时间后。
“我先捋捋……首先这里确确实实是一台计算机，你们这些建立者自称‘监察者’，而我们被叫做‘收录人’，我们现在是在帮你们进行试验，是否继续我们有权自己决定，是吧？”梦不甜简述了一遍面前这个自称“监察者141”的人告于他们的话，基本没有什么误解。
“是的，领导层对发生在您这一批次无线收录人资格的计算失误深感抱歉。四位，无论你们是否同意继续进行试验，DLO都会为本次未经同意就擅自进行的试验给予补偿。”
监察者141身穿西装，发色纯黑，看上去和普通三四十岁的中国白领没什么两样。与和其他收录人见面时一样，他在与江、晓、虾、梦四个人见面时就将有关“DLO”与“创世”的试验跟他们交代清楚了，之后才有了刚才梦不甜所发出的疑问。
“具体是什么补偿？”梦不甜又问。
“经过公式计算……”一个极其复杂且巨大的数学公式出现在远处的天空，上面有许多常见的字母，而字母的含义则用汉语在一旁进行了标注。“大约是二十三万六千四百八十五元人民币。”
“我操。”江夏忍不住地爆句粗口。
监察者141微微一笑：“这些金额会以社会捐赠的形式给予，但基于目前的情况，DLO无法向你们提供有力的证据用以证明，是否相信依旧取决于你们。”
“那先不聊这个。”虾七打断道：“我在意的是，你一开始为什么要把我们四个分开那么远，还一直不出现，请解释一下。”
监察者141笑的程度加深了一些：“事实上，李先生，这涉及到两个方面。”
“你直接说。”
“首先，如果刚开始就将你们聚在一起，那么你们的第一反应必然是进行交流，而不会像独处一样将自身的来因仔细斟酌，这在一定程度上会加深我事后向你们进行讲解的困难程度。”
“这算什么鬼理由啊？然后就因为晓锐说自己捋清情况了，你就出现？”江夏吐槽两句，监察者141没有理他。
“其次，我们——我们五个人，在社会权利上完全平等，我没有必须向你们进行服务的理由。监察者的责任只是让你们了解自身的情况并做出选择。至于方式，就可以随意了。”
“那就是你懒吧！”江夏再次吐槽。
监察者141依旧没有理会江夏，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晓锐开口道。“这里和现实的时间比是多少？”
“二百七十万比一。”监察者141回答。
“和泰拉的时间比是多少？”晓锐又问。
“现在无法比较，泰拉的运作已经暂停。”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晓先生。因为极端计算机‘创世’的演算数据过于庞大，所以除过第一个蓝本服务器外，其他所有衍生服务器的建立均需要设置大量的节点，以避免演算数据与蓝本世界偏差过大导致系统崩溃。现在因为需要修复无线收录人的数据错误，所以DLO必须在节点事件处将泰拉的演算停止，这也是为什么监察者们如此强调切尔诺伯格这个‘节点’的原因。”
“需要多久？”
“已经完成了。”
“这么快？”
“创世的各个层次演算速度都有差距，我们这层与本次被维修层的时间比为三十万，自然会感觉很快。”
“计算机自我修复，但是速度不一？”
“可以这样理解。”
一旁，在监察者141与晓锐对话时，梦不甜问虾七：“能听懂吗？”
虾七平静地回答：“懵了一半以上。”
“你不是学理科？怎么也懵。”
“他奶奶的，你真指望我一个高中生能听懂啊？再说了我以后要去学的是法医，又不是量子物理！”
“亏我这个文科的还以为你听得比较好，原来都差不多，那江夏——”
梦不甜转头去，在看到江夏一脸“听傻了”的表情后，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打断一下。”虾七思索片刻，对着监察者141说道。“从现在开始，能不能把你说的那些专有名词上个注释，然后……呃，和之前一样弄到天上，也方便我们理解。”
“当然可以。”监察者141凭空拿出一个透明键盘，快速按下几十个键后，远处的天空之上出现一个巨大的括号。“但请允许我再次强调一遍：对你们而言，其实只需要做出一个选择就行了。留下或离开，就这么简单。”
“但你也说过，为我们解答疑惑是监察者的责任，对吧？”虾七反问道。
“这是当然，不超出权限的所有事，你们都可以问。”监察者141脸上的笑容消失。
“那我问你，殷昌为什么不在这里?他不是收录人吗？”
“是，但和你们并不是同一批。”监察者141说着，背后天空上的括号内开始出现些许文字。
【拟造数据弹坑：也称“单点数据轰炸”，指在某一地区范围内通过公共网络对个体计算机进行大规模选取，并以每个被选中的计算机单独为一次级选取中心，向四周大规模扩散无线收录人资格。由于在地区俯视图中的表现类似于轰炸，单点选取便以“弹坑”命名。】
虾七同其余三人一同阅读着这段话，许久过后，他说：“所以，我、老梦、晓锐和江夏都是同一个‘弹坑’里的，但殷昌不是，所以不在这？”
“聪明。”监察者141说。“并且这个弹坑内还只有你们四人，是迄今为止人数最少的记录。”
“为什么？”
“因为我们刚才提到过的，‘无线收录人的数据错误’。在你们这个弹坑中，筱先生是最高级别的选取中心，而您与江先生的选取等级其次，换言之，你们是因为受到了筱先生的影响才来到这里。而就在选取过程扩散到江先生的网络设备时，由于DLO的疏忽，错误地将晓先生一同并入在内，导致系统出现差错，故而需要在泰拉运行到下一个节点时进行整修。”
“原来如此。”虾七的问题差不多已经问完了。
“我还有个疑问。”梦不甜道。
“请说。”监察者141面无表情地说。
“那个‘源石’，到底是什么东西？”
“世界控制器。”又是个新名词，和之前一样，注释出现在远处的天空上。
【世界控制器：由于演算世界与现实世界的时间运算差距过于悬殊，DLO不得不考虑利用一种新方式对演算世界进行干涉。目前，“源石”作为DLO唯一保留的干涉物，其基本程序编码为“矿石”，基本程序属性依旧为“生命”。不得已时，可利用“源石”删除已经建立的虚拟生命。】
看完这段文字并思考了一会儿后，梦不甜说：“所以，你们是利用源石对泰拉进行控制，对吗？”
“大致意思无误。”
“那为什么不多弄几个‘控制器’，非得是源石？”
“因为需要控制单一变量。正如您所见，创世所演算的数据量实在过于庞大，这在整个人类历史上都闻所未闻。监察者不可能时刻通过自己的眼睛来观察这个世界，那根本做不到，所以才需要一个——并且只能是一个的特定程序来进行监管，等到泰拉演算到一定程度后，就可以截取其中极其微小的一段，通过全体人员的努力进行分析。”
这段话的意思较为深奥，梦不甜思考了好一会儿都没明白过来。
关键时刻，晓锐对梦不甜说：“简单来讲，源石在某些方面就相当于电脑的杀毒软件，负责解决掉那些可能会引起错误的东西。而杀毒软件又是在精不在多，安装太多反而有可能会影响电脑运行。”
“是的。”监察者141感激地看了晓锐一眼。“但泰拉内的许多生命都具有完全的主观能动性，为了能够更好的监管他们，DLO才将源石的程序设定为一种储能物质——如此这般，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源石都会和社会牢牢地绑定在一起，为创世的其余实验源源不断地提供科研基础。”
“我的天……你们把他们当做什么？”梦不甜有些害怕，他为监察者141刚才那段陈述感到恐惧。
“不必惊慌，筱先生。事实上，DLO认为：全体监察者与收录人，还有这世界上的所有人类，都跟目前创世内的数据生命们处于同一地位，他们和你我一样，都是‘人’。”
“那你们……DLO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希望您从客观理性的角度来思考DLO所做的一切，首先，科技的发展不可阻挡，无论一百年、两百年，人类终会如此，这项技术绝对不可能现在因噎废食。其次，我们从来没有蔑视过泰拉内的任何生命，对泰拉所做出的修改都是基于全体人类的利益考虑。那些死亡在创世中的生命，同时也生于其中，如果您承认他们，那就相当于承认了他们的一生，无论他们之中的个体最终幸福也好、痛苦也罢，他们至少都拥有过属于自己的生命。而对于他们的创造者而言——也就是我们，无论他们贫富贵贱，其实都没什么区别，因为他们都是‘人’。而这一切的前提不过是，您需要承认他们也是‘人’，并承认，这就是他们的‘人生’。”
梦不甜呆呆地立在原地，没有说出一句话。
他的瞳孔微微放大，直到他后退让出位置时依然不变。
“受教了。”他最终如此说。
“很好。”监察者141长吁一气。“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你们现在可以选择是否留下。因为你们是出现错误的一批收录人，多余注意事项我就放在这里了，可以看看，当然不看也没事，因为有关现实和创世内的保险条例已经由DLO自动完成。”
在监察者141这段话还未说完时，一扇从内部冒出白色光芒的“门”就赫然出现在这群收录人的眼前。同时，一堆文件凭空出现在他身后。
“你们现在与我对话的形式与在泰拉内的情况不同，所以并不会影响泰拉内的‘你们’的演算。只要跨过这扇门，你们的意识就能够回到那个原本正在切尔诺伯格内的身体中，如果不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和我说了，我手动帮你们离开创世，在创世内的记忆不会保留到现实世界中。”
梦不甜、虾七与江夏三人纷纷起身，准备进入大门。
忽然，晓锐的声音身后传来：“我还有问题。”
“请说。”再一次，监察者141的脸上出现微笑。
“两个问题。”晓锐的目光严肃起来，众人纷纷察觉到不太对劲。“首先，我们进入泰拉后还怎么和你们取得联系？请如实回答，你说过这是你的责任。”
监察者141摇摇头：“除必要情况外，不会再进行联系。”
虾七也意识到了什么，道：“收录人不会是‘单程票’吧？”
梦不甜回想起那镰刀最后的话，也反应过来：“你们联合起来骗我们？”
“DLO从不进行任何欺诈，如若不信，请回忆我刚才的所说的条例。”
“对实际情况闭口不谈算不上骗？你们这种行为和那些在协议书上修改字体大小的黑心公司有什么区别！”虾七加大声量说。
解释一下：如果在他们四个收录人进入泰拉后不会再被监察者联系，那么就不可能再有回到现实的方法存在。“进入泰拉”这个决定只会让他们四个如同美国的旅行者号一样，被视作一次性的数据收集器。
面对这般质问，监察者141闭口不言，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晓锐可不给他这个面子，继续说：“第二个问题，如果我们四个现在也在创世内，那么我们应该也算是数据化生命，你又要怎——”
突然间，世界安静了下来，完全安静了下来。
任在场的四位收录人如何说话、拍手，它都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正当他们为此感到恐慌之时，监察者141又开口：
“晓先生，监察者012希望见您一面。”
大约半个小时后。
江夏感觉到一丝头疼，现在他的面前摆了一大堆他怎么也看不懂的文件，尽管他已经尽力去琢磨那上面极其政府式的语言，依旧只攻克到第一本的大概第四十几面。
“你们看懂了没？”江夏问。
“没有，一大半还是懵的。”梦不甜道，他的情况比江夏好上不少，已经到九十多页了。
“我们现在就真要一直等到晓锐来找呗？”
“不然还有什么办法？”梦不甜指了指一旁无边无际的纯白。
虾七望着远处天空上的计时器，上面的数字已经到了三十多分钟后，但他们现在依旧没有一点儿办法。
半小时前，晓锐凭空在面前消失不见。监察者141说，那是被监察者012强行要求的结果，所以晓锐现在大概在和监察者012谈话。而他们三个呢？被监察者141发了一大堆文件夹，说是想看就看，反正需要等着。然后……监察者141也消失了，只留下他们三个待在这里继续等待。
“继续看吧……反正现在也只能看文件了。”虾七望着手里那本《有关各国对生命数字化研究组织（DLO）今后发展及使用制定权力范围的各项条约》，欲哭无泪。
突然间，一道白光再次从身后出现，晓锐从中默默走出，面无悲喜。
梦不甜赶忙上前询问：“你们说了什么？情况怎么样？”
晓锐歪过头，医疗苦笑地看着梦不甜，没有说话。这时候，另一个人从门中走出。
“各位好，我的代号是‘监察者012’，专程来处理各位的问题。”这个人身穿和监察者141别无二致的西装，但发色是金色的，眼睛还里泛着不同于亚洲人的蓝光。
“现在是什么情况，解释一下？”虾七道。
“三十一位监察者和晓先生进行了一次友好的协商，我们共同确定了四位先生在泰拉中进行测试的时间，一共是三十个月。结束后，还将会在基本补偿金的基础上多赠与四位每人八万元人民币。”
“嘶——你们……这半小时谈了个商务？”江夏说道，但没人回应。
梦不甜犹疑着，又问晓锐：“可信吗？”
晓锐点点头，表情依旧难看：“不可信也得信，我们现在没有怀疑的资本。”
梦不甜沉默了，虾七则邹着眉头一直盯住那个新的监察者，唯有江夏，坐在地上表情毫无变化，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监察者012微笑着——那种和监察者141几乎完全相同的微笑，向他们四人做出“请”的动作，江、晓、虾、梦四人同时感到一股赤裸裸的虚伪感。
虾七率先做出反应，只见他径直走到那扇冒白光的门边，对梦不甜说句：“老梦，帮我看好ACE。”然后就大步进入了。
梦不甜一愣，反应过来后又感到一丝好笑，于是他拍拍晓锐的肩膀，说：“晓锐，帮我看好阿米娅。”然后也大步进入门内。
江夏耸耸肩膀，也打算第三个进入白门，却被晓锐一把拉住。他回过头，只见晓锐对他说道：“千万，别死在那里。”
江夏如同梦不甜般地楞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紧接着便笑容依旧地朝晓锐比个拇指，跑进门内。
现在，无边的纯白天地中只剩下一位监察者和一位收录人，监察者问收录人：“王先生，现在只剩下您了，不打算进去吗？”
那收录人犹豫半天，依旧回答：“我再想想。”
“那么我就不奉陪了。”监察者走到白门旁打个响指，一扇冒红光的门出现：“您如果实在无法接受，这里可以让您直接解脱，考虑清楚后自己选择吧——我们留给您的考虑时间是无限的。”
说完，监察者走入那扇白色的门，独自留下那位收录人在门边，久久地思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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