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生而为敌者
万昌历六年
明王朝顺天府翰林院内部
这一天，太阳刚刚升起。已是耳顺之年的范大学士早早的穿好一身便装走出府门，本是一个该老老实实躺在功劳簿上吃粮饷的清白官，今天却是难得来了堂翰林院。
范大学士凭着记忆找到了翰林院内属于自己的那间书房，对于一个岁数不小的老头子来说可并不简单。
一路上本想找个年轻学士问问路。毕竟这半年就陪在小皇帝身边伺候着，都快忘了自己还挂着翰林院大学士的头衔。
结果老头一路问下来。跟对方自报身份吧，基本还没开口就对面的年轻人就紧张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如果不交代自己的身份吧，对面那是根本连看都不带看一眼的，毕竟一个不是到哪冒出来的糟老头也不好看。
范老头这一路是气也没少受，路也没少走。心想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好眼光啊。你说说一个能随便进翰林院的老头能是什么身份？
好不容易进了书房。老头一屁股就坐在属于自己的檀香木椅之上。简单翻看了一眼书案上堆放的一摞奏折，拿起毛笔一个个批上“自行解决。”几个规整大字。
不知道哪个眼神好的小伙子，偷偷跑到翰林学士的书房告知了范大人到来之事。吓得翰林学士赶紧带着两个侍读学士跑到门外候着。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了，跑的还真是不慢。自己虽然在这翰林院的一把手，但到底也只官居从五品。那范太师如今可是正二品大员，小皇帝身边的红人。高了自己何止一级，可不能怠慢了。
范老头子好不容易潦草的批阅完最后一本奏折。闲来无事，干脆直接把门外候着的翰林学士叫来。
先是问了今年的科举，哪个州出了几位举人，有没有什么亮眼的人才。反正虽然自己做官时间不长，可官场上的那套早已运用的行云流水。不然怎么做的了小皇帝的老师。
一通询问下来，说了十一州出了几位举人，几位殿试生。分别排名如何。就差把考生的答卷都给长官背一遍了。给同为耳顺之年的翰林学士说的是一头汗。脑袋都有些不清醒了。
范老头倒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反正那八股文，写来写去就那些东西，怎么看都没得什么意思。这点自己可是比这位翰林院的学士都清楚。
在对面学士停顿的时候点点头，皱皱眉。时不时点头再嗯一声。对面这学士终于是讲完了。听的范老头都不耐烦了。随口说了句把修史机构的写的史册拿给自己翻阅一下。
老学士不敢怠慢，说了声是就退下来。
不过盏茶时间，两位侍读就抱着几十个卷宗走了进来，帮着范太师一番归类。说是这些年记录了三朝皇帝的新史。
等两位侍读退下后，范老头看着桌上堆得跟小山似的卷宗一阵头疼。吩咐门外的学士帮忙沏壶茶。
夕阳西下。
范老头伸了伸腰，终于是大体看完了一半的内容。老爷子很久没这么认真的读过书了，本想着自己仗着自己的身份给修史部门的酸秀才们提提意见，谁想的到这史书上记载的都是小皇帝的衣食住行，一人三餐。都是皇宫里的鸡毛蒜皮，基本连一件走出顺天府的事都看不见。整整三十册卷宗，前两任皇帝也就占了大概半册的篇幅。
剩下的自己是连一点有营养的内容都没看见。真不敢想未来的后人要是看到这些，得把当朝的文人讽刺成什么样。
老人又是看了一个时辰，眼睛都看花了。本想着合上书页歇一会，突然眼神一亮，好像看到了些有趣的文字。老人放下卷宗，第一次拿起毛笔，沾上些许墨汁。在旁边批注下这样一句话。
“或曰生而为敌者，言朱耀明凡路二人也。”
------------------------------------------------------------
凡良玉猛地一起身，尽力睁开双眼。
“起了啊，你可还真挺能睡的。”
听到身边响起凡路的声音，男人下意识地缩起脖子。开始四处张望。
自己现在好像身处在一间封闭的车厢之中。男人揉了揉有些肿胀的脸颊，身边只见凡路和凡灿阳二人正在对弈，那个叫林什么的小姑娘坐在凡路身边观战。唯独不见那个域外少年。
“凡....七弟啊。你身边那位仁兄呢？”男人左右环顾，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
凡路落下一枚黑子，看向男人说道。
“你说阎丘啊，他陪我哥去附近采购些粮食。”
“那，贤弟啊。咱们这是在哪啊？”
凡良玉此时看着窗外，天色已暗。外面只有车队的数位侍从围在一个被点燃的火堆附近。
“再过九十里就到晨州地界了，你这一觉睡了一天半，到时候你再不醒。估计得请大夫给你治治了。”
男人闻言有些惊讶，从县城到晨州边界可有百里路程，这凡路到底是有多大的力气才能把自己一巴掌抽成这样，这小子现在不能惹。再说....。
凡良玉眉毛上挑，眼睛微眯，都乐成朵花了。坐到凡路身边。看的一旁的林青棠浑身不适应。
只见男人拉着凡路的胳膊说道。
“贤弟啊，你和三皇子大人年纪相仿，听我爹说你还和皇子大人是朋友？到时候咱们要是能见到皇子大人，记得帮哥哥引荐一番。”
凡路一阵无语，直接甩开男人的手。
“朋友谈不上。陛下登基之后，在应天皇城与几位皇子有过一面之缘罢了。”
“每天在那破镇子待着终究也不是长久之计，你哥哥我就靠这次机会走上仕途了。到时候如若能得到皇子赏识，那...。”
“闭嘴。”
没等男人唠叨完，坐在对面的凡灿阳就已经不耐烦，这人实在是太吵了。
凡良玉哪能受得了自己的弟弟竟然敢如此怒斥自己，下意识就要伸手打人。可是转念又想到凡路这小子就在身边。还是默默的把手放下了。
车厢内终于是回归了平静。
男人百无聊赖的看着棋盘。虽说自己也看过些棋谱。但是这盘棋怎么就是看不懂呢？想下马车出去看看，这三个人挡着自己也下不去。算了，不然还是睡觉吧。
男人刚想躺下，凡灿阳便投子认输了，能看出这小子有点不服气。
“知道哪里下错了吗？第一百二十四手，如果下在虎的这个位置。咱们之间还是各五成胜负。”
凡路一边说着，一边在棋盘上摆棋。男人眼看着少年开始讲棋，也突然来了精神。只因为自己也是要参加比赛的。
围在棋盘边的几人都是看过皮少棋谱的，像虎，长，立，尖这类的围棋术语都相当的精通。基本凡路只要说完，便可以迅速领会。
光在对术语掌握这方面。不要说凡灿阳，这凡良玉甚至比林青棠都差了不小一截。一般只要是超出男人认知的词语，凡路也会慢下节奏来多讲一遍。
凡灿阳看着七哥在棋盘上一下一下的摆棋，眼睛是越睁越大，刚刚松弛的眉头又开始皱了起来。在凡路摆完这个定式的最后一颗棋子后。凡灿阳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
“七哥，这个定式是你研究出来的吗？”凡灿阳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凡路笑着摇了摇头。
“这是清渠洲长青山的研究。在这个局部，我至今没有发现能比这个定式更好的下法。可这个定式出自他老人家四十年前就总结出的棋谱。”
凡路起身从身后一些杂物中取出一本书，递给凡灿阳。
“这本棋谱是一个外洲的老先生在学堂赠予我的。本来是一本在其他八洲流通很普遍的一本棋谱，但在我大明却是一本难寻。光是在这一个方面我们和其他洲就有这不小的差距。”
眼看少年说完话，凡良玉赶开始接茬。
“是啊，八弟。你也别太难过不是。你看开始这一百多手棋。你和你七哥不也是下的有来有回。下次布局再细心点。赢你七哥肯定没问题。”
男人不说还好，话音刚落。车厢内突然陷入很诡异的寂静之中。坐在对面的凡灿阳脸色是越来越难看。凡路也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此时的凡良玉也不知道刚才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就感觉身边有人在戳自己。男人一扭头就看到林姑娘隔着凡路在朝自己挥手。
听完凡良玉一番发言，林青棠先是用手掌抵住额头，一阵无语。然后小姑娘赶紧伸手示意男人靠近自己，小声说道。
“凡路和灿阳下的是让六子棋。”
明王朝顺天府翰林院内部
这一天，太阳刚刚升起。已是耳顺之年的范大学士早早的穿好一身便装走出府门，本是一个该老老实实躺在功劳簿上吃粮饷的清白官，今天却是难得来了堂翰林院。
范大学士凭着记忆找到了翰林院内属于自己的那间书房，对于一个岁数不小的老头子来说可并不简单。
一路上本想找个年轻学士问问路。毕竟这半年就陪在小皇帝身边伺候着，都快忘了自己还挂着翰林院大学士的头衔。
结果老头一路问下来。跟对方自报身份吧，基本还没开口就对面的年轻人就紧张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如果不交代自己的身份吧，对面那是根本连看都不带看一眼的，毕竟一个不是到哪冒出来的糟老头也不好看。
范老头这一路是气也没少受，路也没少走。心想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好眼光啊。你说说一个能随便进翰林院的老头能是什么身份？
好不容易进了书房。老头一屁股就坐在属于自己的檀香木椅之上。简单翻看了一眼书案上堆放的一摞奏折，拿起毛笔一个个批上“自行解决。”几个规整大字。
不知道哪个眼神好的小伙子，偷偷跑到翰林学士的书房告知了范大人到来之事。吓得翰林学士赶紧带着两个侍读学士跑到门外候着。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了，跑的还真是不慢。自己虽然在这翰林院的一把手，但到底也只官居从五品。那范太师如今可是正二品大员，小皇帝身边的红人。高了自己何止一级，可不能怠慢了。
范老头子好不容易潦草的批阅完最后一本奏折。闲来无事，干脆直接把门外候着的翰林学士叫来。
先是问了今年的科举，哪个州出了几位举人，有没有什么亮眼的人才。反正虽然自己做官时间不长，可官场上的那套早已运用的行云流水。不然怎么做的了小皇帝的老师。
一通询问下来，说了十一州出了几位举人，几位殿试生。分别排名如何。就差把考生的答卷都给长官背一遍了。给同为耳顺之年的翰林学士说的是一头汗。脑袋都有些不清醒了。
范老头倒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反正那八股文，写来写去就那些东西，怎么看都没得什么意思。这点自己可是比这位翰林院的学士都清楚。
在对面学士停顿的时候点点头，皱皱眉。时不时点头再嗯一声。对面这学士终于是讲完了。听的范老头都不耐烦了。随口说了句把修史机构的写的史册拿给自己翻阅一下。
老学士不敢怠慢，说了声是就退下来。
不过盏茶时间，两位侍读就抱着几十个卷宗走了进来，帮着范太师一番归类。说是这些年记录了三朝皇帝的新史。
等两位侍读退下后，范老头看着桌上堆得跟小山似的卷宗一阵头疼。吩咐门外的学士帮忙沏壶茶。
夕阳西下。
范老头伸了伸腰，终于是大体看完了一半的内容。老爷子很久没这么认真的读过书了，本想着自己仗着自己的身份给修史部门的酸秀才们提提意见，谁想的到这史书上记载的都是小皇帝的衣食住行，一人三餐。都是皇宫里的鸡毛蒜皮，基本连一件走出顺天府的事都看不见。整整三十册卷宗，前两任皇帝也就占了大概半册的篇幅。
剩下的自己是连一点有营养的内容都没看见。真不敢想未来的后人要是看到这些，得把当朝的文人讽刺成什么样。
老人又是看了一个时辰，眼睛都看花了。本想着合上书页歇一会，突然眼神一亮，好像看到了些有趣的文字。老人放下卷宗，第一次拿起毛笔，沾上些许墨汁。在旁边批注下这样一句话。
“或曰生而为敌者，言朱耀明凡路二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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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良玉猛地一起身，尽力睁开双眼。
“起了啊，你可还真挺能睡的。”
听到身边响起凡路的声音，男人下意识地缩起脖子。开始四处张望。
自己现在好像身处在一间封闭的车厢之中。男人揉了揉有些肿胀的脸颊，身边只见凡路和凡灿阳二人正在对弈，那个叫林什么的小姑娘坐在凡路身边观战。唯独不见那个域外少年。
“凡....七弟啊。你身边那位仁兄呢？”男人左右环顾，小心翼翼地轻声问道。
凡路落下一枚黑子，看向男人说道。
“你说阎丘啊，他陪我哥去附近采购些粮食。”
“那，贤弟啊。咱们这是在哪啊？”
凡良玉此时看着窗外，天色已暗。外面只有车队的数位侍从围在一个被点燃的火堆附近。
“再过九十里就到晨州地界了，你这一觉睡了一天半，到时候你再不醒。估计得请大夫给你治治了。”
男人闻言有些惊讶，从县城到晨州边界可有百里路程，这凡路到底是有多大的力气才能把自己一巴掌抽成这样，这小子现在不能惹。再说....。
凡良玉眉毛上挑，眼睛微眯，都乐成朵花了。坐到凡路身边。看的一旁的林青棠浑身不适应。
只见男人拉着凡路的胳膊说道。
“贤弟啊，你和三皇子大人年纪相仿，听我爹说你还和皇子大人是朋友？到时候咱们要是能见到皇子大人，记得帮哥哥引荐一番。”
凡路一阵无语，直接甩开男人的手。
“朋友谈不上。陛下登基之后，在应天皇城与几位皇子有过一面之缘罢了。”
“每天在那破镇子待着终究也不是长久之计，你哥哥我就靠这次机会走上仕途了。到时候如若能得到皇子赏识，那...。”
“闭嘴。”
没等男人唠叨完，坐在对面的凡灿阳就已经不耐烦，这人实在是太吵了。
凡良玉哪能受得了自己的弟弟竟然敢如此怒斥自己，下意识就要伸手打人。可是转念又想到凡路这小子就在身边。还是默默的把手放下了。
车厢内终于是回归了平静。
男人百无聊赖的看着棋盘。虽说自己也看过些棋谱。但是这盘棋怎么就是看不懂呢？想下马车出去看看，这三个人挡着自己也下不去。算了，不然还是睡觉吧。
男人刚想躺下，凡灿阳便投子认输了，能看出这小子有点不服气。
“知道哪里下错了吗？第一百二十四手，如果下在虎的这个位置。咱们之间还是各五成胜负。”
凡路一边说着，一边在棋盘上摆棋。男人眼看着少年开始讲棋，也突然来了精神。只因为自己也是要参加比赛的。
围在棋盘边的几人都是看过皮少棋谱的，像虎，长，立，尖这类的围棋术语都相当的精通。基本凡路只要说完，便可以迅速领会。
光在对术语掌握这方面。不要说凡灿阳，这凡良玉甚至比林青棠都差了不小一截。一般只要是超出男人认知的词语，凡路也会慢下节奏来多讲一遍。
凡灿阳看着七哥在棋盘上一下一下的摆棋，眼睛是越睁越大，刚刚松弛的眉头又开始皱了起来。在凡路摆完这个定式的最后一颗棋子后。凡灿阳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
“七哥，这个定式是你研究出来的吗？”凡灿阳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凡路笑着摇了摇头。
“这是清渠洲长青山的研究。在这个局部，我至今没有发现能比这个定式更好的下法。可这个定式出自他老人家四十年前就总结出的棋谱。”
凡路起身从身后一些杂物中取出一本书，递给凡灿阳。
“这本棋谱是一个外洲的老先生在学堂赠予我的。本来是一本在其他八洲流通很普遍的一本棋谱，但在我大明却是一本难寻。光是在这一个方面我们和其他洲就有这不小的差距。”
眼看少年说完话，凡良玉赶开始接茬。
“是啊，八弟。你也别太难过不是。你看开始这一百多手棋。你和你七哥不也是下的有来有回。下次布局再细心点。赢你七哥肯定没问题。”
男人不说还好，话音刚落。车厢内突然陷入很诡异的寂静之中。坐在对面的凡灿阳脸色是越来越难看。凡路也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此时的凡良玉也不知道刚才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就感觉身边有人在戳自己。男人一扭头就看到林姑娘隔着凡路在朝自己挥手。
听完凡良玉一番发言，林青棠先是用手掌抵住额头，一阵无语。然后小姑娘赶紧伸手示意男人靠近自己，小声说道。
“凡路和灿阳下的是让六子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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