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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六 无愧于世 无悔于心

    世间终究没有不透风的墙。

    不出一旬时间。本该被碎尸万段的贼修段古玉不仅毫发未伤,反而得到了兴祖的召见,同三教百家的执牛耳者们一齐议事。同时兴祖参半第一次以修炼界之首的身份宣布中土即日起封洲百年,断绝与外界联系。

    这两个消息如初春的两道惊雷般,立即受到了西玄落洲各大山上门派的联合抵制,一些颇有底蕴的门派甚至开始对天道宗势力进行打压,无故抓捕天道宗弟子,迫于压力位于西玄落洲天道宗的下宗也纷纷撇清与本家的关系,一时间天道宗在西玄落洲落了个人人喊打的下场。而这件事终究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

    五年后,西玄落洲几大门派十余位金丹高手联手前往中土找天道宗讨个说法,一众高手来势汹汹,只是此事最终头重脚轻,直到所有人灰头土脸的打道回府,天道宗也没有任何一句回复。

    只是据围观修士传出的小道消息,众人刚到中土边界,就被道祖一人一个耳光扇回了西玄落洲。

    眼见声讨无果,实力也根本不入人家法眼,西玄落洲各方仙人势力又急忙选出联盟代表,当时第一位九重山丹海境老者梁丘毫无争议的当选为盟主。

    当即下令所有召集所有在大夏皇城逝者的亲属好友,再将他们乘船发往其他除了中土外的七洲,每个人都给予重金,要求他们在其他七洲的世俗王朝怒斥段古玉的残暴行径以及天道宗的漠视,同时梁丘下令西玄落洲所有世俗王朝私下派出数以万计的说书先生,青楼舞女,给予他们重金的同时交给他们不同身份,再在他们身上埋下密术,只要他们将此事泄露,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去。

    不过十年光阴,天下八洲各起波澜。

    北秦洲和武兴洲的山上门派明确的表示愿意帮助西玄落洲讨回公道。而梁丘在十年间私下许诺好处,买通临天洲和东江樊洲的绝大部分山上门派。

    五洲逐渐形成联盟,共同推举梁丘为头把交椅,并且联盟逐渐壮大,打起为死者讨回公道的大旗,顺手将本土原本属于天道宗的势力一扫而空。其他三洲山上势力见势也纷纷加入这场对天道宗的讨伐之中,一时间天道宗在山下的地位一落千丈,就如同各大俗世王朝皇榜上所写一般,变成了杀人凶手的帮凶。就连中土内部都传来消息,兴祖的几位师兄于不久前脱离天道宗,将于人间其他八洲开宗立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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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土天道宗飞升台

    时间回到段古玉被带走的那日。

    经过一天奔波,段古玉被天道宗修士带回天道宗,又由天道宗一位辈分极高的长老引领至此

    段古玉只见偌大一座空旷平台下便是万丈悬崖,平台上只有正中一张石桌。左右各有一石椅相对而立。居左的椅子上端坐一人,手握一本最新编纂的《九洲棋圣谱》,紧皱眉头。

    此人身穿青衫,一头短发,相貌可以说是平平无奇。但段古玉光是看此人一眼,就紧张的满头冷汗,再无一天前那般看淡生死般的态度。因为此人极有可能是当今修炼界第一人的兴祖参半,传说中的十一境大修士。

    “西玄落洲段古玉,见过前辈。”

    青杉男子闻言看向段古玉,只是一个对视,段古玉就一阵踉跄,险些一个不留神跪倒在地。

    “剑修段古玉,过来坐吧。”

    既然青杉男子已经发话,段古玉只得硬着头皮坐在兴祖对面,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围棋会下吗?”

    “回前辈,晚辈对棋道只知皮毛。但对棋理却是一窍不通。”

    “那就是会下了,来陪我手谈两局,我想试试这书上的定式。(规则后面章节会介绍,看不懂的同学可以直接跳过,不影响剧情发展。)

    话音未落,石桌之上凭空出棋盘棋笥,棋盘横纵二十一路,棋笥中分别装着黑白两色棋子。

    段古玉成为修士前曾在家乡考取举人功名,奕棋正是考核中的重要一项。自己对围棋也自认有着不少研究,但在他看来,自己再多的理解在眼前之人眼中也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猜先开始,青衫男子伸手在棋笥中抓取一把白色棋子,握拳看向段古玉。

    段古玉伸手从盛着黑色棋子的棋笥中抓取两颗棋子放在棋盘之上,青杉男子松开手展示手中棋子,一共六颗,就代表着段古玉将执黑先行。

    前五十手双方各自在边角围空,相安无事,第五十二手白棋突然杀入黑棋边角妄图分断黑棋的同时鲸吞黑棋的边角实地,但在黑棋的铜墙铁壁中,白棋是走越不对劲,最后只能弃掉边角的十多颗白子,勉强围起一道尴尬的外势。

    而中盘的战斗白棋也是下的一盘稀烂,大片的棋子棋形极差,根本无法做出两眼活棋,这还是在段古玉始终没有寄出杀招的情况下。

    而此时的段古玉是越下脸色越差,行之第三百一十一手时更是脸色铁青,握子的手连棋子都拿不稳。

    因为他粗略点了一下棋盘目数,白棋就算全部做活的前提下,黑棋也有近二十目的优势,而自己在上一手已经补掉棋形中的最后一个缺口,就算白棋拿掉棋盘上所有官子,黑棋也有着近十目的优势,难不成要在活棋中掐掉自己的一个眼位?这种侮辱修炼界第一人的行为只要脑子正常的人就一定做不出来,虽然自己活下的希望不大,但也绝对不能干这种找死的事。

    段古玉此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输不了了。

    青衫男子握着棋子足足长考了半炷香的时间,段古玉更是煎熬,甚至出现一种兴祖会恼羞成怒,最后一掌把自己拍死的想法。

    青衫男子搓了搓额头,然后将两枚棋子放在棋盘右下角,投子认负。

    “输了输了,再来一盘。”青衫看着棋盘又狠狠搓了搓额头。

    “兴祖前辈,晚辈已知自己犯下重罪,只请前辈赐我一个痛快的死法。”段古玉坐在石椅上可以说是欲哭无泪,与其坐在这里受煎熬,不过痛快点死了算了。

    “什么死不死的,下完这盘棋再说,说好了,这盘不能让着我。”

    青衫盯着棋盘左看看右看看,又翻了翻手中的棋谱。

    一瞬之间,棋盘棋笥恢复原样。

    这次段古玉依然猜到黑棋,开局白棋主动变招攻击黑棋边空,可惜依旧全军覆没,中盘的战斗也是同样的一塌糊涂。行至一百八十九手时,白棋除了在棋盘右下角有一块活棋外,中间的白子全部战死。这还是黑棋严重放水后的结果。

    青衫再次陷入长考,段古玉则是丢了魂般瘫坐在椅子上等待着生命的结束。

    一盏茶的时间,白棋再次投子认负,在这段时间里,段古玉甚至想过,如果自己连赢兴祖两盘棋这件事传到世俗人间,估计九洲棋圣这个称号都要易主了。

    “段剑仙是玄落洲人士?”青衫依旧看着棋盘,却开始向段古玉问话。

    “晚辈是玄落洲夏国散修,在前辈面前不敢称剑仙。”

    段古语听到剑仙二字又是吓得浑身一颤,这世上能有几人被兴祖称上一声剑仙。估计得和三教祖师一个级别了。

    “昨日为何说出那番言论?”

    “我赌兴祖大人您不会对此事撒手不管。”

    听到段古玉的回答,青衫不由得一声苦笑又开始了自己的询问,段古玉就硬着头皮一一回答。

    “上山之前家里是做什么的?“

    “家里世代耕种,勉强做到温饱,十九岁进县城考取举人功名,回到家乡后发现家里已成一片废墟,就开始走江湖做了散修。”

    “种田一年有多少营生,朝廷纳多少税。”

    “回前辈,一年家里能收个三十两银子,三两给朝廷,二十两上贡给神仙。”

    “如果交不起银子呢?”

    “年轻的就抓去灵矿挖石头,年纪大的就打断双腿扔出衙门。”

    段古玉回想到些许往事,面色阴沉。

    “那如果让你再选择一次,你还会杀那金丹尉迟亦吗?”

    “再让我选一次,我就再杀他一次。抛开私怨不谈,夏朝百年国祚气运被此人不到三年窃取多少?天灾不断,百姓死伤何止百万,就算晚辈杀他千百次也是死有余辜。”

    “可你知道他尉迟亦乃是谱牒仙人,在他背后站着的是整个玄落洲最大的宗门“玄叶宗”,玄叶宗上下可是有着不下十位金丹仙人。尉迟亦死了他的位置很快就会有别的仙人填补。但你段古玉还有几条命去杀他们?”

    “只要段某人一天不死,他们就别想安稳的活着。现在的天下除了中土以外,其余八洲的仙家势力早就烂到根里了,您也看到了,一个金丹仙人就能在人间掀起如此巨大风浪。如果再这样下去,兴祖大人。这天下就彻底乱了。”段古玉激动的涨红了脸,咬牙切齿地说。

    “所以这方天下急着定下新的规矩,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青衫仍然盯着棋盘,看是风轻云淡的话中,却事关整座天下的走向。

    段古玉迅速从愤然的状态清醒过来。就算他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位即将制定人间新规矩的大修士面前,说出任何关于天地规矩的言语。在人间说了只当玩笑罢了,但在这里说出的话是要承担天地因果的。

    “在前辈面前,晚辈不敢胡说。”

    “你先下去吧,这几日三教百家的大人物都在这天道宗祖师堂议事,到时我想听听你这位逍遥仙的看法。”

    直到段古玉被之前那位天道宗长老带走后,青衫依旧盯着棋盘上的局势紧皱眉头。

    只见石凳右侧出现点点光亮汇聚成人形,而棋盘上也出现一点星光。

    “如果白子落于此处,还有三成胜算。”

    青衫闻言将白子落下,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

    “论这棋道,还是天尊大人厉害啊。”

    青衫对面前之人由衷的钦佩。只见青衫面前坐一身穿墨袍的白须老道,一手轻握羽扇,另一手牵一青牛。

    “夏国死难百姓,贫道已经让弟子超度轮回。可知参半宗主如何处置这剑修?”

    “在我看来此人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具体如何处置,还有看他接下来议事中的表现。”

    青衫起身活动双臂,站在悬崖边四处张望。

    “那咱们是否该谈些要紧之事。参半宗主,隔天网出现裂痕事关整座天下无数苍生,如果这域外凶兽当真对此方天下有所企图,天道宗当真要独自承担这份因果?”

    墨袍老道手牵青牛起身与青衫男子并肩而立,齐眺远方。

    “天尊大人。千年来,三教百家教化天下苍生,对天下有着莫大功德,本就不应沾染此番因果。况且有一件事情在下一直没有告知任何人,隔天网最早一次出现裂痕是在四百多年前,始祖最早感知到了这股域外的力量。最终也因为因它而走火入魔。”

    “师傅仙去前将自己一身机缘功德传授于我,同时也把这番因果交给于我。他在给我的嘱托中也写道过天晴不过五百年这句话。在不久前我也感觉到这股来自域外的力量,根本不是一般修士可以承受的,更何况凡人呢。”

    “这股力量相较参半宗主如何?”

    “目前还不清楚,我也只能给出一个模糊的答复,对方极有可能境界在我之上,如果配合天道宗护宗大阵,我有把握将其镇压在中土之下。这两年术家和阴阳家老祖也相继推算出了时间。我们最多还有二十年准备。”

    “中土的百姓,我会让门人逐渐疏散至余下八洲,到时就有劳三位祖师了。如果天道宗没有将域外凶兽拦截于中土,还请三位立即手中符箓引爆大阵。参半愿以一宗性命换得天下苍生。”

    话音未落,青衫与老道两侧各有一人现身。

    “兴祖此番救世之举,老儒替天下读书人谢过。”儒衫老者腰悬玉佩,手握书卷,身周不时吹来徐徐清风。

    “夫子言重,若能度过此番浩劫,天下必将会重新制定规矩,这几日百家给出了不少意见,还劳烦夫子费心。”

    三道身影逐渐模糊直至消散。

    ...

    参半望着这座名为“飞升”的石台,这里曾经是始祖仙去之地,不由得有些出神,世人只知师傅是独得苍天青睐之人,却不知欲拿其金,必受其重。而自己身前早已再无先人。

    自己真的可以接住师傅没有接住的因果吗?就算挡住住这股外敌,自己的一身修为功德又会不会成为别人的嫁衣。一切都太过未知。自己能做的就只有拼尽全力。

    无愧于世人,无愧于本心罢了。

    ...

    三道身影于飞升台消逝,又在山脚处同时显现。

    “夫子看来参半宗主为何就算独揽因果,也不将此事告知人间。此番为何?”

    墨袍道人问道。

    儒衫老者依然翻阅着手中书卷,回答道。

    “外盗易挡矣。”

    老道人听到后会心一笑。

    “善。”

    从不远处也传来一声。

    “阿弥陀佛。”

    儒衫老者又伴着墨袍道人向前走出几步,放下手中书籍,打趣道。

    “可问天尊,参半宗主方才可曾故意隐瞒棋力?”

    “就他那点水平,比他师傅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