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箭雨

    刘桦贤一路逃到了小秋河的河滩，当时铁牢关外还没有前哨营，他仗着水性纯属，丢了马匹，游过了小秋河，钻进树林藏了起来，只靠着林中的野果和鸟蛋度日，过了五六天，刘桦贤发现已经见不到西蛮的大军了，便偷偷游回北岸，想要找捡一些能用的东西，结果正遇到出营“围猎”的拓跋金刚，说是围猎，其实就是带了骑兵围杀落单的燕国兵卒，西蛮人知道，四周隐藏着大批燕国的溃军，所以隔三差五就会出营转转，一来是为了解闷，二来也能锻炼那些没见过血的新兵。

    刘桦贤一眼就认出了这员阵斩陆川的将领。吓得神魂皆冒，转头就跑，不过两条腿跑的再快也跑不过西蛮人的战马。很快就被西蛮人追到，用长枪的枪杆挑翻在地，也不杀他，等他站起来再挑翻，周而复始的，犹如猫捉老鼠游戏。

    一旁的拓跋金刚本来也看的津津有味，后来看到刘桦贤那还没消肿的半张脸，貌似认出了他，于是拓跋金刚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身边的西蛮骑兵便不再戏耍他，只是把他围在当中。

    拓跋金刚纵马来到了刘桦贤身边，用不太流利的汉话问到“你是不是跟我交过手？”

    刘桦贤早就吓破了胆趴跪在地上回答“回将军的话，是，我这脸就是被你打的。”

    拓跋金刚点点头又问到“那你为什么在这里，不肯回铁牢关？”

    刘桦贤没有隐瞒，说出了实情。

    拓跋金刚想了想并没有杀他，而是给了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让他聚拢铁牢关外那些燕国的兵卒，以后将会有大用。

    从这以后，刘桦贤就算是投靠了西蛮，再铁牢关外收拢了一百二三十人的溃军，大多都是各个将领的亲卫。大家心知肚明，并没有说破彼此的窘态，对外宣称自己是不满大燕统治的兵卒，脱离了大燕落草为寇，后来收到了武帝赵英差点杀了陆川满门的消息。于是又有了新的说辞，要为陆元帅鸣不平。推翻燕国朝廷暴政，反正就是一群跳梁小丑，又收拢了一些关外的马贼，强盗。凑了大概三四百人，装备粮食都是西蛮人供应的，又有将近半数的正规军，所以这群贼寇很厉害，队伍犹如滚雪球一般，发展到了近五百人。

    后来西蛮人退走以后，刘桦贤带着这些人在小秋河对岸秘密的建造了营寨，因为小秋河上游有大片的花田，到了鲜花正盛时，偶尔一阵风就会卷落花瓣到了河里，甚是好看，所以就叫了“流花寨”，刘桦贤也就取了自己名字的谐音，自号“流花仙”，从那以后，就开始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偶尔还会引诱铁牢关的官军出城配合路过的西蛮人围杀掉。直到后来杀了赵镇的儿子赵樊，刘桦贤知道闯了大祸，就在事后随着西蛮人撤到了河西郡附近安定下来，因为有着西蛮人撑腰，所以流花寨黑白通吃，劫掠过往商队，也吸纳周边山匪，经过十几年的发展，发展到了近两千人。

    一直到了天武十三年，西蛮人打下了乌兰山附近的黑山六部，真正统一了周边所有部落，实力一下提升了几个档次，俨然成了一个庞然大物，周边的几个边陲的王朝根本不够看，所以西蛮人又开始打大燕的主意，只要能破了铁牢关，就能长驱直入，问鼎中原。

    刘桦贤的流花寨，就作为先遣队派了过来，其实刘桦贤并不想来，可是西蛮人根本没给他选择的余地，只能硬着头皮，带着手下，偷偷的摸回自己曾经的流花寨。

    刘桦贤很谨慎，他把自己的人分散成了好多份。化妆成来往的商队，小心的回到流花寨，因为流花寨向北不足十里就是铁牢关的前哨营。结果刘桦贤所在的这只队伍，直接被前哨营的巡逻队抓到盘问，当时带队的校尉正是陆方杰，刘桦贤一见到陆方杰就蒙了，当初在京城，刘桦贤见过陆方杰，不过那时候陆方杰还是个娃娃，现在长开了，眉眼间跟陆川颇有几分相似。

    刘桦贤试着问了一句“将军可是从京城而来？”

    这句话险些让陆方杰当场拔刀砍死他。吓得刘桦贤赶紧表明身份，两人这才相认。

    从那以后，陆方杰便通过刘桦贤跟西蛮人勾结在一起，在西蛮人的刻意引导下，陆方杰总能及时的发现西蛮人的踪迹，立下了许多功劳。慢慢的，被武建成注意到这个年轻人，武建成很喜欢他，把他带在身边，言传身教了许多道理。

    等到了天武十五年，原常备营将军“李宪宗”秘密巡视边疆，走漏了风声，被西蛮人堵在前哨营外，围杀掉了，陆方杰带人拼死救出了被围的兄弟，抢回了李显宗的尸首。一时间风头无两，威望也到达鼎盛，武建成顺水推舟的就把自己这个学生推到了常备营将军的位置上。

    随着陆方杰身居高位，好多问题也暴露了出来，他太年轻了，根本震慑不住自己手下的一万大军，对他死心塌地的，只有自己当初带的那一两千人而已。西蛮认为他的位置已经足够高了，也不在卖他人情，相反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做。再加上他还要关照流花寨的贼寇，就显得他不那么精干，频频冒出一些或大或小的问题，不过都被武建成给压了下来。

    二人狼狈为奸，隐忍多年，终于熬出头来，虽然流花寨被剿灭，不过两人现在押运的这批辎重，可是一笔巨大的功劳。

    正当二人还在憧憬未来的美好时，刘桦贤耳朵贼，貌似听到了什么声音，正仔细分辨时，忽然后队传来了扰乱，战马的嘶鸣还有兵卒的哀嚎，紧接着就是沉闷的预警号角声，传令兵来回奔波，大声喊着“敌袭！敌袭！”

    陆方杰二人调转马头想回去探个究竟，身边的骑兵反应也都很快，快速的结成战阵，聚拢在了二人身边，跟着往回走去。等到了队尾，陆方杰发现有人放冷箭射中了几名压队的骑兵，陆方杰抬头向后看去，地形对自己不利，因为刚刚翻过了一处矮坡，所以现在并不能看到身后的情况。大队的骑兵已经集结完毕，不过陆方杰并没有贸然发动攻击，现在敌我形势不明，自己现在又身处一个低洼的地方，仰攻对马力消耗太大了。

    陆方杰皱眉，一旁的刘桦贤凑到跟前说道“小公子，有蹊跷，不能轻举妄动。”

    陆方杰皱眉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山坡的另一面，趴在坡顶的陈蕊慢慢退了回来，跑到周锦面前说到“将军，鱼儿上钩了。”

    周锦笑着说，“行了，小蛮，徐意，按计划行事就好！”

    顾小蛮和徐意应了一声，各自带了三百人朝两侧冲去。

    其实，这都是周锦故意的，如果神不知鬼不觉的冲过去，乱箭齐发，固然能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可是陆方杰这边有近三千人的骑兵，人太多了，反应过来就会很快的缠住自己的捕狼蝶，让她们脱不开身，那样就只能任人宰割了，并且陆方杰的队伍拉的太散，队尾受到攻击，肯定会打草惊蛇，如果直接冲上去，只能消灭队尾的敌人，然后就是跟中段和前端的敌人遭遇，双方都是骑兵，对冲起来，会把双方间的距离快速拉近，自己人虽然马快，也还是会在一瞬间跟敌人接战，这对捕狼蝶就相当于灭顶之灾。所以周锦选择了一个稳妥的打法，坠着陆方杰的队伍，来到了这个有利捕狼蝶的地形，然后朝敌人队尾放冷箭，引起敌人注意，敌人看不到自己，必然不敢贸然进攻，等到敌人聚拢在一起后，在分兵从两侧发动进攻，自己则带人看好时机，从后面进攻。让敌人三面受敌。

    陆方杰还在观望时，一旁眼尖的兵卒，发现左侧的山坡上，冒出一队骑兵，调整了一下队形，然后就轰然顺着斜坡冲了下来，不过并没有直直对着他们冲，而是向着他们左侧迂回。还没等陆方杰的人马有所动作，右边又冒出了大队的骑兵冲了下来。

    陆方杰一惊，不过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因为他发现敌人的人数太少了，两侧加在一起也就只有六七百人，而自己这边则是有小三千的骑兵，拿命填也能填死他们。所以陆方杰很从容的下令，左右各分出千人，去吃掉这两伙不自量力的敌人。陆方杰的人马很快就列出了两条很标准的骑兵阵线，就等陆方杰一声令下。忽然陆方杰听见了大量的破空声，心道不妙急忙吼道“小心箭矢！”说完自己摘下战马左侧的骑兵盾，护在身前，紧接着，密集的箭雨袭来，陆方杰手里的骑兵盾瞬间就被钉上了四支弩箭，而这，并不是敌人的特殊关照。陆方杰身边的好多兵卒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从高坡洒下的箭雨射倒在地。运气好的一命呜呼，运气差的，身中数箭，却不能毙命，只能躺在地上哀嚎，然后被接下来的箭雨再次洗礼，没了气息。一时间，这方土地，宛如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