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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夜间遇袭

    屏风外,足有人高的铜鹤灯作展翅高飞状。鹤嘴衔着铜盘,盘中盛着一滩晶莹如琥珀的油脂。灯焰跃出铜盘,斜照进来。火光里,似有人影攒动。

    窗外潮水暗涌。月光下,几只游鱼掠过。

    夜晚的临江楼,勉强有了几分传闻中的模样。耳边传来零星的说话声,内中夹杂着不少轶闻。

    “北边好像有动静。”

    “似是雪蛮子窜进了三山关。”

    也少不了谈论案子的人。

    “听小二讲,丢了东西。”

    “许是什么重要之物。可来这里的,几个没带点东西。”

    “昨晚缉查卫又来搜了一次。是怀疑,凶手还藏在楼里?”

    “那日之后,住客散了大半。留在此处,岂非自投罗网。”

    纷杂的消息传入耳中,少年静静听着,细细理着。不觉间,茶水已尽。

    正欲唤小二添水,屏风上一道黑影忽现,“客官,可方便?”

    宽厚的身影自屏风后走出。来人给少年续上茶水,顺势坐下。

    “掌柜怎做起了小二的活。”

    金掌柜摇摇头,“说笑了。见客官独自一人,过来聊两句。”

    吹了吹杯中热气,少年瞥了一眼,笑道:“掌柜是来聊茶的?”

    给自己倒上茶,金掌柜笑着指了指茶杯,“这茶得分两次加水才出得了滋味,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少年放下茶杯,也指了指,“那掌柜这水,何时加呢?”

    金掌柜笑道:“得看客官要什么水了。”

    “这水还有讲究?”

    金掌柜眼神莫名,“不同地方的水自不一样。客官就比较适合南边儿的水。”

    “那掌柜更喜欢北边的水?”

    准备添水的金掌柜身形一顿,放下茶壶,“我是个俗人,没那么讲究。南边的水能喝,北边的也水能吃。此地的水,亦有一番滋味。”

    “掌柜倒是好养活。”

    金掌柜摇了摇头,“汲汲半生,自不比客官来得潇洒。”一手摊开,朝向茶壶,“这水可还要加?”

    少年笑着起身,“不了,此地的水我尚吃不惯,改日吧。”

    说完,就此离去。

    微风拂过街角,几片飘落的树叶被卷起又落下。

    客栈外的石墩上,老薛晃着脑袋,右脚不时拍打地面,偶尔瞟过一旁停靠的马车。

    风声似乎大了。不,是客栈终于安静了。后方灯火暗了几分。握住墙边放着的佩刀,凝神戒备。

    月光渐渐隐去。视线里,远处只剩轮廓。

    起身,缓缓抽刀。

    悠长的刀鸣,打破寂静,伴奏的风中,一丝破风声乍然入耳。

    闭眼,刀尖抵地。

    倏尔,寒意临身。老薛后撤一步,借势上提。

    铛!

    刀身一颤,几欲脱手。只听得金铁之物在地上滚动。片刻后,仅余风声呜咽。

    伫立良久。月光再临,一寸寸驱赶着黑暗。周遭,亮了。

    长吐一口气,收刀入鞘。一屁股坐在石墩上,佩刀往旁边一扔,手往额头一抹,一甩,待了半晌。

    从地面某处砖缝中捡起硬物,细看,是枚三棱带钩的箭头。仅有拇指大小。头身齐整,棱边、棱面皆作弧状,光滑无痕。

    霎时瞳孔一缩。急回石墩旁,拔刀一瞧,刀身正中,凹痕清晰可见。

    老薛眉眼直跳,握刀的手不停颤抖。这时,马车里传来声音,“拿来。”

    来到马车旁,将东西送进去。只听到:“薛小子,你怎么看。”

    老薛挠了挠头,“一箭便让我虎口生麻,又只见头不见身。不是袖箭短弩一类防身器物,若作某类手发暗器想,其形制则难着力,想不出如何击发才能有此威力。”

    马车里的声音沉默了片刻,“此事暂且按下,去休息吧。”

    犹豫间,一阵疲意上涌。老薛客套了两句,回了客栈。

    安静一宿。

    客栈外,清晨的鸟鸣回荡在薄雾里,一道身影匆匆而来。走到马车旁,拱手道:“听人说昨晚出了事儿,前辈可还安好?”

    “老朽无事。”

    话音刚落,黑色硬物自马车里飞出。来人伸手一接,脸色瞬变。摊开手,是枚箭头。只见掌心处被划出两道细长白痕。

    “这城里,有如此手艺的,应当不多吧。”

    来人盯着箭头,少顷,“昨晚可是前辈出手?”

    “出手的是薛小子,若要了解详情,可去一问。”

    来人谢过安老,进了客栈。

    睡梦中,老薛仿佛听到一阵敲门声。“客官,有人找您。”敲门声大了几分。

    一张脸皱成苦瓜,缓缓睁开眼,“来了,来了。”

    “谁啊?”

    打着哈欠开了门。小二候在门口,身子摇摇晃晃,也打着哈欠。一旁是个黑脸大汉。

    老薛疑惑道:“您是?”

    黑脸大汉招呼走小二,转头道:“缉查卫的,问下昨晚的事。”

    “您进。”

    将其请进房间,关上门,待两人坐下,老薛方一一道来。

    少许,听完讲诉,其问道:“可否看下刀身。”

    老薛点点头。从床边拿来佩刀,抽出大半,递到他眼前,指着凹痕,“您瞧这里。”

    他接过佩刀,看了看,取出箭头与凹痕一合,不偏不倚地镶在其上。

    沉思片刻,他道:“此刀我先带回去。”听得老薛眼角直抽。

    “城西有家铁匠铺,手艺不错。待此事结束,可来缉查司,损失多少自会补偿。”说完,开了门,带刀离去。

    老薛一怔,“我的刀!”

    客栈外,一道身影在马车旁寒暄了两句,匆匆离开。

    回缉查司的路上,姚旺快步疾行。突然,轻缓的脚步声响起。薄雾中,一人迎面走来。

    他心下一沉,放慢步伐,屏息以待。

    天际,红日冉冉升起,雾气更见稀薄。远方那人现出轮廓,身形有些单薄。再近点,已能看出其年岁尚青。

    一步一步,似鼓点,踏在人心口。不觉间,两人错身而过。

    霎时,没由来地一瞬心悸。不知其何起,亦不知其何终。姚旺紧握刀鞘,劲大了几分。

    那人似未觉,背影慢慢地消失在雾中。

    伫立良久。低头看去,刀鞘一侧,几根指印凹痕内泛着水光。

    此人,是谁。

    未多想,且记在心里,回头继续前行。

    客栈外,雾气尽散。小二打着哈欠,拿起鸡毛掸子,拂去招牌上的灰尘。

    忽而,眼角余光中有道灰影闪过。转头一看,街上无人。

    “奇怪。”

    挠了挠头。困惑之际,忽然一个冷颤,在招牌上敷衍几下,钻进了客栈。

    街角处,马儿摆弄着蹄子,不时哼上两声。身后马车里,两人对坐。安老开口道:“昨晚有人暗袭,薛小子挡了一箭。今早东西已被缉查卫拿去。那边情况如何?”

    话刚落,沙哑的声音响起,“去了趟缉查司,两趟临江楼。收获不大。倒是昨晚沿江探查,见有可疑船只逆流而上,入了隋阳城。看情况,应与瀚海商盟有关。”

    安老叹道:“山雨欲来啊。”

    “此事恐成借口。也或许是刻意为之。”

    安老闭目沉声道:“人鱼膏百年不腐,有异香,能定神。其买卖一直为瀚海商盟把持。这趟镖,怕一开始就准备拉我们下水。但镖局向来以和为贵,断不可能与隋阳城交恶。此必另有图谋。”

    “还有不久前流民之事。听临江楼里人说,北边出了状况,雪蛮子窜进了三山关。”

    嗯?

    猛一睁眼,声音微颤,安老探询道:“此事当真?”

    “应该不假。”

    安老一愣,喃喃道:“北地龙蛇混杂。便是三山关有失,也绝不会致使流民逃至此城附近。那边是何状况。”

    “待此事结束,镖局也该有所准备。若真有变,需寻后路。”

    不料,安老摇了摇头,“目前看来,事情或比我们所想更为复杂。要给总镖头传个信,短期内,这边难以脱身。”

    “嗯,这里便麻烦您照看。”

    咚地一声,只剩安老一人。他捡起拐杖,靠在一旁,缓缓闭起双眼。

    马车安静了。

    夜晚,城东渡口处,一只商船停靠在码头附近。

    船中微亮着灯火。

    “东家,已经等了一天一夜,还要等么?”

    “出头的鸟儿死得快。后边儿的都还没来,急什么。”

    “不是都说,先起的鸟儿有虫吃么。”

    “刚吃了虫就被打,鸟窝都要被端。还吃?”

    “不吃了,不吃了。”

    码头上,一堆货箱旁,几人擎着火把来回巡逻。

    此时,不远处有个衣衫褴褛的醉汉,抱着酒坛,偏偏倒倒地朝着这边晃来。

    “站住!”

    巡逻的人上去拦住了醉汉。不曾想,这醉汉看着干瘦,却一路拖着他们,跌跌撞撞地来到货箱旁,一头栽倒,险些把货箱撞倒。

    几人把他围起来,面面相觑。

    “头儿,这咋办?”

    领头的脑瓜子隐隐作痛,龇着牙,气急道:“给他两刀,扔到河里去!”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头儿,这给他两刀容易,扔进河里也容易。但这儿可是隋阳城啊。”

    领头的顿觉牙又疼起来。醉汉两声呼噜传来,还伴着酒香。气得他连踢几脚。

    嘶!

    这下脚开始疼了。领头的铁青着脸,看着这个像只臭虫,又像个爹的醉汉。好久,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