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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偶遇

    人在旅途。走着走着,陌生人成了朋友,成了家人;家人成了陌生人,成了路人,成了两界人。

    早起,舍友的三张床已经都空了,我又起晚了!羞愧之情充满心头,我安慰自己——不睡足觉怎么能好好学习呢。

    手机里躺着一条未读短信。

    点开一看,是冷勇发来的。“小雪,昨天听你妈说了你要复读,你妈很焦虑,昨天一晚上没怎么睡觉。爸爸也同意你妈的意见,直觉上觉得复读不是一个好选择,但我知道,你一直都有自己的主见,肯定有自己的原因。这是个大决定,要慎重。可以找时间和爸爸说说吗?”

    真烦,果然还是告诉他了,他们两人现在倒挺一条心的。

    我合上手机,没有回复。眼前闪现的是高三的一个晚上,一阵喧嚣过后,屋里的空气宁静了。三个人,三间屋。我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冷勇在客厅,没有开灯。母亲在隔壁的卧室里。

    我开口对冷勇说,“你们还要吵到什么时候?其实没有这么复杂吧。你现在就是做个抉择,到底要母亲,还是要那个女的。如果你还喜欢母亲,觉得她有她的好,就跟那人断了。要是没感情了,就离婚呗。”

    说这话时,我没有哭,好像在给陌生人出主意一样。

    那天,离我高考还有100天,我记得很清楚。

    从出生以后,听到的最多的就是他们两人的吵吵闹闹,为了菜切多少、土豆切丁儿还是切丝儿,米饭蒸多久这种事都能喧嚣一阵。可如今,一说到我是否应该复读,两个人却突然开始统一意见了,这让我心中堵得慌。

    一天的课我全处在心不在焉的状态,总是不知不觉就思考自己复读的事儿,老师的讲课声渐渐变成了某种低频的背景噪音。

    计算机专业一直是我心仪很久的专业,我喜欢用编程编织出一个虚幻的世界,因为这一切看起来如此神奇,可以让我们置身另一个世界,那里有我喜欢的东西,因为一切都是我制造的。我可以放肆地沉迷,忘记身边的人,忘记痛苦的事情。或许这也是很多人喜欢打游戏的原因吧,其实看电影或听音乐也都是一样的,说到底,不过是逃避,主动地逃到虚幻世界里,暂时忘记现状。

    因此,我高考的目标一直是清北的计算机系,但是因为冷勇的事情,高考受到影响,成绩不足以去计院,只能被分配到水木工程专业。

    这个专业,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其实,从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面对一个毫无兴趣的专业,我丝毫提不起精神,完全没有其他人兴高采烈的感觉。就像是背叛了这么多年努力的自己一样。然而,我又不想继续留在一个让我浑身不自在的家里,这个家已经变味了,很突然,而且回不到从前了。

    “所以,你现在是因为怕复读考不回清北,于是不敢退学吗?”心里的小人儿A说,“如果你有喜欢的一样东西,为什么不去勇敢追求?你就是个懦夫。和你母亲一样,不敢离婚的懦夫。”

    小人儿B赶忙解释,“怎么可能?我的成绩你还不知道吗,当初如果没有那件事,发挥正常,一定可以如愿考上计院的。所以别害怕,回去复读一年照样没问题。只不过,现在你还要想清楚是否一定要走复读这条路呢,难道没有其他的出路了吗?能不能大二转个专业?”

    小人儿A:“想得美,你以为学校你家开的?你不是一来就问过学院的老师了么,这里很难转专业,名额少到没可能,而且水利水电工程与计算机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专业,这条路你还是干脆别想了。”

    小人儿B不服气:“那转学校呢?”

    小人儿A摇摇头:“你以为这是读中学,可以随便转学?这是大学,你听说过大学转学的么?即便有,能转到比清北更好的大学么?”

    B皱了皱眉头:“那还没出路了不成,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吧。转到国外呢?”

    A:......

    B小人儿趁胜追击:“说不定可以,你都还没有试过怎知不行。不是还有一个出国留学的讲座么?听完再做决定吧。”

    A:“我同意。但不管怎样,必须尽快做个决定了。做出选择之后就别再想了,这日子真是烦透了!”我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晚上的讲座我盼望已久,虽然知道仅靠一个讲座,必不能完全帮我解决内心的纠结,但是听听总比不听好。

    我找到讲座的教室,里面已经有不少人了。我扫视了一圈,没找到吴迪,这很奇怪。

    我给吴迪发信:“小姐,你今天不来听讲座了?还是你推荐给我的啊。”

    “Sorry我刚想起来,晚上有另外一节课冲突了,所以我今天去不了了。”

    我无奈,但既来之则安之。走到最后一排,我挑了个空位坐下。把包放在身旁的空座位上,打开电脑,开始写作业。因为来的匆忙,没来得及吃晚饭,肚子空空,让我有些烦躁。

    “请问,这里有人吗?”一个陌生男生的声音。

    我摆了摆手,视线不曾离开电脑屏幕。余光看到一个人坐在了我右手边。身上有一股香水的味道,让我烦躁的心情有所缓和。

    “一个人?”陌生男生继续说,很和善。

    我正集中精力写作业,不想被打扰,所以装作没听见,没有搭理。

    “你的书包”

    我扭头,看我的书包。

    只见一张秀气的脸,岁数应该跟我上下,西装革履。看得出,西服不是一二百块钱的便宜货。都说大牌和山寨的区别只是一剪子,贵的西服总能散发某种隐秘的气质。

    男生正用左手举着我的包,笑着说,“好漂亮。”

    我接过包,放在背后,没有理他,继续写作业。

    “你也想申请出国?”我猜他一定是超级无聊,才忍不住一直找话题。

    这是个疑问句,出于礼貌,我还是应该回答一下。主要是,我预感到如果我不回答他,他还会继续。为了速战速决,我只好先放下手中的作业,“不确定。朋友推荐来的,结果她没来。”

    “我也一样。看来我们都交友不慎。”

    “我还以为你是今晚的嘉宾呢。”我没忍住问他,因为如果他是嘉宾,我就可以直接近水楼台先问问题了。

    “因为这身皮吗?”他拽了拽西服一角,没等我回答,他就继续说“我不是,我只是刚参加了个活动。”

    “那么,你想出国?”

    “没有。”

    “不想出国,那为何还来听讲座?”我不解。

    “来看我前女友。”

    “你前女友?”

    “对,就是今天的演讲嘉宾。”

    “哦?”我的眼睛应该此时很圆,“所以,你今天是特意来看她的?

    “算是吧。”

    这男生的痴情,倒是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喜欢痴情的人。

    “不过出国留学应该很好玩儿吧,国内太无聊了。估计我爸也想让我出国,离得越远越好。”男生说。

    “我也觉得如此。”

    男生伸出一只手,想与我握手。

    我愣了下。上下扫视了他几眼,确定手里应该没有藏刀,方才伸手与他相握。他的手心湿凉,我只是蜻蜓点水般一点。

    “你爸爸为什么想让你离得越远越好?女孩不是爸爸上辈子的小情人吗?”陌生男生继续问。

    “他早就不是我‘情人’了,我和他‘分手’了。”我冷笑一下。

    “那你‘出轨’看上了新人?”

    我不语,他也没有追问。

    “离开家也很好,家让人不舒服,不知这算不算成长的烦恼。不过,等出国以后,也许你就想家了。”

    “应该不会,我不想回去。”我说的很坚定。

    男生随手从包里掏出一包锅巴,打开封口先递给我。如果是过去,我肯定不会吃陌生人的东西,但是此时此刻,我觉得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何况我晚饭没来的吃,也很饿,于是欣然接受。

    “你是哪个系的?应该不是计院的,计院缺女生。”

    “水利水电工程。”

    “噗,”他笑喷,“没猜到。”

    “但我想学计算机编程。”

    “难怪你今天来。讲者就是计算机系的,去年申请去了MIT。”

    “又是MIT?MIT是有多容易?”我脱口而出。

    “你还认识MIT的其他人?”男生问。

    “噢,前几天有一门课的老师也是MIT毕业的。”

    “那你已经毕业了吗?”

    “不像吗?”男生托了一下自己的下巴。

    “那为什么之前你没有和她一起申请出国呢?既然她都去了MIT,你想必也不会差吧。”一般,女生不会找比自己差很多的男生,我心里是这样假设的。

    “我没有尝试。因为我懒吧,大学我其实都在混,没有什么追求和目标。她之前提过想让我一起去申请MIT,并且她认为一定可以成功。是我没有当回事儿,我觉得她是个女生,太难了。”

    “女生怎么了?不要瞧不起女生,女生不比男生差。”他这句话仿佛戳中了我的怒点,我从小就讨厌别人说,女孩不如男孩。

    小学时,老师们总是说,别看有些小女孩小学的时候学习好,有些男生等到初中以后成绩就会开始突飞猛进。然后还会说男生数学好。这些鬼话我从来都气不过。从小到大,我一直稳居班里的前两名,可能也是因为不服气,想给女生争口气。

    “而且女生太有事业心了多累,找个好男人疼自己不好吗?”男生丝毫没有察觉我这边气场的变化,继续说。

    “为什么找个好男人,男人靠得住吗?”我回怼。

    “怎么靠不住?我就靠得住。”男生露出得意的表情。

    “靠得住怎么你们还分手了呢?”我哂笑。

    男生没有说话。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或者在回忆什么。但是我并不在乎,把他气死于我也无关,这世间倒少了一个重男轻女的大男子主义。

    男生终于开口,“没想到她还真申请成功了。现在她真的走了。”

    “你们就因为这个而分手?”

    “不完全是,还有其他原因”男生回答。

    我没有追问。毕竟我实际上并不关心他和那个女生的隐私,归根结底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出国罢了,以便为自己做退学与否的决定做个参考。若不是他用大男子主义一再挑战我敏感的神经,我也不至于和他费这么多话,恐怕早就闭嘴写作业了。

    “所以,你大三了吗?男生问。

    “我有那么老吗?”

    “那你是?”

    我举起一根食指。

    “这么早就开始准备申请,那你肯定很有希望。”

    “真的吗?”他可真会聊天,又找到了我感兴趣的点。“MIT很难申请吧,全球一年也招不了几个。”

    “我看好你。早起的鸟儿有饭吃。看看我前女友,不就申请成功了么。”

    此时,讲台前有一点骚动。我们不再说话,男生直视着前放,似乎在寻找什么。一女生走上台,个子中等,另一个工作人员给她递了话筒。女生很漂亮,留着干练的短发。

    坐定,女生用坚定而自信的语气开始了讲座:“大家好,我叫林矾。特别感谢学院的邀请,正赶上我回国做项目,学院说想请我来指导大家,其实也谈不上指导,只是想和大家分享一些我个人的申请经验和教训吧,希望能帮助到各位学弟学妹们。一年前,我也和你们一样,对未来很迷茫......”

    “哪个矾字?”我问旁边那个男生。

    “明矾的矾。”

    林矾让我喜欢,她很诚恳,讲了很多她自己的经验,想法。来之前,我并没对这个讲座报太高的期望,因为我觉得世界上不自私的人太少,哪有人愿意无私分享这么宝贵的经验呢,一般来说学校的讲座都以空泛居多。

    短短的半小时讲座很快接近尾声,到了现场提问的环节。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热血,我举起手。男生随即趴在桌子上,好像是怕被看到。主持人跑过来,给我递上话筒。

    “学姐,你好!我现在不是计算机专业,但我非常想学这个专业,甚至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回家复读。我有可能在研究生时期申请转到这个专业吗?”

    “不要,我是说不要回家复读,我强烈建议。因为......”

    林矾说她本科的专业也不是计算机,刚上学时很郁闷,研究生申请MIT相当于是转了专业。她跟我好像。

    她的一句话让我印象颇深——为什么不去试一下?

    是啊,我为什么不试一试就放弃了?我就像一只自己把自己困在笼子里的老虎,人生的路是自己走出来的。

    这场讲座结束时,我心中有了一个新的目标——MIT。它就像我5岁时的“清北”二字一样,在我心里变得熠熠生辉。我一定要实现这个目标,任何人和事都不能再阻挡我。

    讲座结束了,人们开始散场。我扭头看旁边的男生,我猜自己露出了怜悯的表情,“你不去找她?她要走了。”

    男生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没继续问,人家的事儿,与我无关。

    “能借你手机用一下吗,我给我司机打个电话,我手机没电了。”说着,他快速地摇晃了一下自己的手机。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我的廉价滑盖手机递给他,心里升起一丝反感,“呵,有司机要这么炫富么。难怪上学时只在瞎混,公子哥多不学无术。”这可能是一种穷人对富人的不自觉的不屑,就像富人对穷人的不自觉的瞧不起。

    他打完电话,递回手机,“谢谢!呃,我叫赵辰。”

    一个典型的八零后的名字。我知道他在等我的名字,但我并不想跟陌生人多说,只是装傻,“不客气。走啦,拜拜。”

    “同学,你去哪,要不送你一程?”

    我惊异,他居然对我有兴趣。痴情的男子常让我心生怜惜,但现在他已被归为对前女友不再钟情的行列,又有轻视女生的嫌疑,于是,适才仅有的那点儿吸引也变的索然无味了。感情这东西,真是易变。

    “不了,我宿舍不远。”

    我拿起书包,头也未回的离开。走出教室楼,看到一辆兰博基尼停在门口正中央,分外扎眼。呵。

    走在校园里的幽静小路上,方才顾得上看手机,发现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母亲打来的。她一定还在为我复读的事情操心。

    我深呼吸了几下。和父母的对话,从高三那件事之后,变得很怪。我时常感觉一家人像在演戏。家,曾经于我是美好和温暖的象征,现在变成了一份压抑和无奈。在家里时,我经常喘不过气,像是头上罩着塑料袋,但是袋子上面有孔,虽不至于憋死,但也能把你憋的半死。

    拨过去,电话很快接通了。

    “喂?小雪吗?”冷勇接的电话。

    我想说一句“嗯”,但声音卡在喉咙里说不出。这已经是我的一个老问题了,从高三冷勇出轨事件后,我跟他的对话就总像是收音机对不上频率一般,不是我说话他沉默,就是他说话我不想回答。

    有时,我问他一句话,他像没有听见一般,还在自顾自的说话。我总是需要不耐烦地追问,“我刚才问你话呢。”久而久之,我也决定报复他,不好好回答他说的话。于是,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喂?通了吗?喂?”

    “我依旧无语,看着他在电话那边自顾自地说话而得不到我的回应,我心里竟有一丝喜悦,报复的喜悦。”

    “喂,小雪,你爸跟你说话”母亲忍不住喊了一嘴,“她能听见。”

    我能想象出我的短信对母亲,一定是个晴天霹雳。因为她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像刚哭过或是喊过,不知道是哪种。我猜想电话另一头的她一定表情严肃,还很不耐烦,因为她的声音并无往日的快乐,而是多了几分沉重和焦躁。

    母亲没有上过好大学,这么多年也没当官,一直是个普通科员。她说她脑子不如我和冷勇好使,生完我她就全身心照顾我,放弃了事业,所以一辈子只是个没用的普通科员。我卧室的书桌上现在还摆着一张我满岁的照片,母亲正举着勺子喂我吃饭。对此,我内心其实并不认同。一个女人的人生价值难道只是孩子或丈夫吗。作为孩子,她的奉献实际上让我倍感压力,有时我倒希望她能对我不上心一点儿。

    也许是我上了大学后,她内心太空了,听说我的卧室里摆了很多花花草草。

    我又听见冷勇沏茶倒水的声音,说实话,我很反感他喝茶,只有老迈的人才一天到晚沏茶喝,他装作老态龙钟的样子只为讨取我的怜悯。

    “小雪,是学校有人欺负你吗?”母亲问我。

    还没等我回答,冷勇先开口了:“开学时送她去宿舍,看她舍友的面相还行。”

    “你别插话,听听闺女怎么说。”沉默。

    他们又开始聒噪。我强忍内心的烦躁,回答“没有。”

    “那学习能跟上吗?”母亲紧锣密鼓,根本没给我解释的时间。

    “闺女从小到大学习就没发过愁。”冷勇说。

    “那是以前,现在清北到处都是尖子生。”母亲反驳道。他不再作声。

    “学习能跟上。我就是不太想读了。我不喜欢现在的专业,水利水电工程,无聊。”其实,此刻我内心已经基本打定主意,还是要继续读,研究生申请出国去MIT。但是,我很好奇他们会怎样想,也为了再说服一下自己,我没有着急说出自己的决定。

    “那什么有聊?计算机?”母亲的声音开始上扬,我听得出她的焦虑在增加。

    “对。”

    “大二换专业不行吗?”

    “学校不让。我刚大一,明年重新高考,也没浪费多少时间。”我继续演着,就想看看如果我真复读他们怎么办。

    “小雪啊,爸爸下午给你们高中的李校长打过电话。”居然都跟校长说了,反应也太过激了吧,我还没跟他们说决定复读呢。

    “虽然没来得及跟你说,但是因为我想,如果你复读早晚还得回他那,所以就先自作主张跟他聊了聊,试探一下他的想法,希望你不要生气。我没和他说死。”冷勇声音很轻,像在伸手触摸窗台上突然飞来的一只小鸟,生怕把鸟儿惊走。但他越这样,我反而越是反感,老是表现的像一个受害者。受害者难道不是我吗?

    “他肯定不同意。”我斩钉截铁。

    “是......我猜,复读生的成绩可能不是他的业绩,所以他不上心。”

    “你们是不是都不同意?”我继续试探。

    “别复读了。”母亲的声音软了下来,像在恳求我,听上去好像快哭了。于是,我想马上告诉她我也不打算复读了。

    “小雪,爸爸不逼你。如果你坚持复读,爸爸也支持你。”这出乎我意料。“不过,爸爸也说一下自己的想法,供你参考。”

    “你能不能别老‘爸爸、爸爸’的?”我打断他。其实每当听见这个词,我都有点反胃,只是一直忍着没说。

    冷勇停了一下,没声音了。我等着他发怒,但他没有,而是接着说,“不管学什么,只要踏实学,都能有出息。”

    “可我没兴趣,怎么踏实学?在不喜欢的专业上能有什么出息?跟你一样,一天到晚喝茶、听收音机?朝九晚五,无聊地工作。你的人生难道就没有追求吗?”我知道我的话很刺耳儿,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每每看到父母不努力,心中总有一种无名火,时不时蹿上来。

    “你爸怎么没追求?他每天上班很辛苦的,人家年年都是单位先进。”她居然在替他说话,这让我愈发不爽。

    “他不是高考时想报考空军吗,怎么,没考上就放弃了?我不想跟他一样,因为高考没考到理想专业,就放弃自己的梦想。”我有意揭别人的伤疤。

    “你爸的高考分数已经够了,他是被人走后门顶替的。他在农村没权没势,这不怨他。”她又在替他说话,当初的痛苦她都忘了吗?

    “你知道明年有多少考生嘛?我刚看新闻里说,明年考生人数比去年更多了!你有把握复读吗?一年的青春啊,干点什么不好?”母亲的音调不自觉地再次提高,应该是不希望我继续纠缠梦想的话题,她一直都是一个传统而实际的女人。

    她好像压根就没有梦想,至少我从来没听过她说起。

    “你要不要先和你的班主任聊聊?这种情况估计很多新生都有,也不一定每个人都退学吧。”母亲见我没回答,以为她的观点我不能反驳,于是趁胜追击。

    “我说过了。”

    “那她怎么说?是不是也劝你别退学?”

    “她就只是象征性地劝了劝吧,她说如果我已经想好了,非要退,那就自己写申请,手续倒是很”

    “对啊,”母亲打断我,“人家班主任才­­­不管你学不学呢。你是巨蟹座,空有两只大钳子,一遇到事情就缩起来。”

    又来了,每次我如果想拒绝什么事情,她都是这个理论。这就像道德绑架一样,我必须答应,不答应就等于承认自己是懦夫。我觉得脑门气的发胀。

    她却没有停,“这世界上只有爸爸母亲最关心你,别人谁理你。”

    听到这,我脑袋“嗡”得像爆炸了一样,脱口而出,“关心我?早不关心,他跟那个女的在一起的时候有关心过我吗?如果不是那件事,我高考会失误吗?我会变成现在这样吗?我永远不会原谅他。”

    我怒挂电话。

    母亲没有再打来。

    我也没有打回。

    一夜的梦,奇乱无比。冷兵器时代,似有百万大军在后面追杀我,我在逃跑。冷勇出现了,但我看了看他,没有跑向他。天上有鸟儿在飞,地上却已经一片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