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情歌
小时候，老是希望快点长大，觉得大人很自由。如果当时能看到自己的未来，你还敢长大吗？
吴迪很快答应我了。
她不是敷衍我，她没有失信。一回到学校，她就帮我联系去熊猫科技的面试机会。
她总是这么热心的帮助别人，有时我甚至觉得她近乎于在讨好其他人。她说，她和周琦成为情侣以后，两个人一次架都没有吵过。说周琦不跟她吵我倒是相信，他好像不怎么爱说话，但是说吴迪不吵我不是很信，她的嘴皮子很利索。
于是，我问过她是为什么？她说，因为即便她有对周琦什么不满的地方，也总是选择憋在心里，不会在嘴上直接表达出来，她喜欢那样一个和谐的氛围，她希望周琦自己能意识到她在生气。这一点和我有些区别，我虽然也不爱表达，但都是对于自己遇到的困难不表达。如果是谁欺负我了或者哪里让我感到不满，我是一定会说出来的。
当天晚上回到宿舍已经快11点了，我躺在大学宿舍的上铺床上，房顶离我很近，仿佛伸伸脚就能踩到。这感觉好像自己是一架飞机，却被锁在仓库里，是有一种奇怪的压抑感。我讨厌这种被束缚的感觉，我渴望外面的蓝天，我渴望飞的更高。
宿舍的窗帘渐渐透出薄薄的亮光，屋外开始隐约传来鸟鸣声，我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第二天是周四，是我第一次参加绿风社的活动。
这个社团的活动跟其他社团确实有点不同，它集合的时间是晚上8点的宿舍楼下，任务就是挨个宿舍去敲门，然后管人家要垃圾，回收废品。虽然有些繁琐和无趣，但是一想到我能为地球环保做些贡献，我还是很开心的。这也是一段我给自己放松玩耍的时间。
不过，本来收垃圾是两个人一组，偏偏到我这里是最后落的单儿，我只能一个人去扫楼了。我是个不爱废话的人，敲门，介绍自己，然后捡拾垃圾，这套流程虽然看起来简单，可真到做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发怵的。
刚出发不久，赵辰便给我打来电话。
“冷小姐，你在学校吗？”
我想了一下，如实回答，“在。”
“我马上过去那边，能出来吗请你吃个夜宵？我是骑自行车来的哦。”
骑自行车来的？他记性还挺好，我只当作是句玩笑话，没想到他却当真了。这让我反而不好推脱他。
“可是，我在参加社团活动呐。”一个完美的理由。
“哦是吗？在哪里，参加什么活动？”他接着问。
“在宿舍楼里，绿风社你听说过吗？参加绿风社。”我说，稍微有些不好意思。
“哦，我知道，是一个环保的社团。上大学时，我有个认识的同学也参加了。就是各种回收废品对不？”他说。
听到回收废品，我猜他紧接着又该歧视我这样的穷人了。不过他并没有。赵辰继续说道，“那我能和你一起吗？”
“你？你这样的公子哥还是不要了吧。要和我一起挨个宿舍收废品？算了。”我吃惊得很。
“不可以吗？我刚刚毕业没多久的，看起来还像个学生，不会被同学举报的。”他不依。
“啊不是，我倒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想说他养尊处优。
但是他打断了我的话，“你现在有人陪你吗？还是你利用收废品之际正在和其他男生约会呢？如果那样我就不打扰了。”电话另一头似乎有点失落。
“那你来吧。我们正在42楼。”我此刻还是想找个男生帮忙拎东西。既然他送上门来，我又何乐不为呢，利用一下他的积极性也无妨。我偷笑。
“好，那我5分钟就到。”他在电话里说。
“5分钟，你在哪儿呢这么快。”我问。
“我已经到你校门口了呀。”赵辰说完就挂了电话，不给我任何反悔的机会。
这次，他穿了一件蓝色的牛仔质地的外套，里面有白色像羊毛一样的绒，看上去就很暖和的样子。裤子是一件黑色的休闲裤。
“我来帮你拎吧。”赵辰见到我以后，主动来拎我手中的回收袋。
“你怎么对收废品这么感兴趣了？”我打趣道。
“主要是有个大废品我更感兴趣。”他回了我一句。
“大废品？”
“呵呵。”他鬼笑了一下。
我不跟他一般见识。
有了赵辰的帮助，一切变得非常容易，我尽可以躲在他身后什么也不做。一晚上，我基本上就没怎么干活儿。我知道，我也是有任务的。我的任务主要变成了陪聊，但陪聊不累，挺好。
“有没有人说你长得有点儿像谁？”把手头的任务解放了，我有时间近距离观察赵辰，前后左右各个角度都可以随便看。他耳朵上还带着黑色的耳钉。
“有啊。你觉得我像谁？”他问我。
“一个歌手。叫什么来着？”我敲了敲脑门，想不起来。
“光良？”
“对，之前没发觉，但就觉得有点眼熟。你好像是跟他有那么一点点像，就是偏文艺范儿的。”
“偏文艺范儿的帅吗？跟周琦那种油光帅不同。其他人也这么说过。”赵辰把袋子放在地上，换了个手。
“是不是这袋子太沉了，要不我帮你拎一个吧。”我假装要上前。
“不用不用，那哪行，怎么能让你拎。不要。”他伸手阻拦住我。甩了甩胳膊，继续往前走。
“那你会唱一首歌吗？”我问。
“哪首？”他看我。
“《童话》，他的经典歌曲。”我说。
我点这首歌是有原因的。
“那当然。你想听？”他来了兴致，看来他属于不怵头唱歌的那种人。
“如果可以的话。”我说。
“这样，你陪我晚上出去吃夜宵，我就在路上给你唱。怎么样？”他要跟我做个买卖。
“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我把你送到校门口，你在路上这段时间里可以给我唱，怎么样？”我说。我才懒得陪他出去吃什么夜宵，我作业都还没搞定。我的时间表是很严格的。
“吝啬的人。”他有点不高兴。
“是珍惜时间的人。没你这么有钱，当然得努力一点。你也别成天游手好闲了，找点儿事情做吧，不要老盯着我不放。”我借机表明心意。
“我那天回家以后向吴迪取了经，我知道我之前表现确实不太好，但是请你原谅，我无意冒犯。”赵辰说。他还想垂死挣扎。
“好吧。那你取了什么经？”我问他。好奇吴迪会给他支些什么招儿。如果是赵辰我还能应付，吴迪是个高情商的人，如果吴迪出招儿，我还真没准中招儿。
“我问她你是怎样的一个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诸如此类的。”赵辰没有细说。
“所以，你得到答案了吗？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答案。”我说。我想引诱他说出来他学到的招术，我好提前预防。
“得到了很多具体的建议。她比你更了解你。”赵辰说，他没有想告诉我的意思。
“比如呢？”我继续诱敌。
“比如你不喜欢男生强势啊，不喜欢重男轻女的思想啊。我再强调一下，我真的没有，请你相信我。再比如，你可能不喜欢我这样炫富，其实我没有有意炫富。所以，你对我的看法有很多误解，有可能可以通过更多的接触而有所改观，所以我必须多跟你接触。”赵辰完美的证明了自己的结论。
“今晚也许能有一点儿吧。”我说。
赵辰听到后很高兴，觉得他这一晚上的苦力没有白干。
夜晚，路灯下的清北大学很寂静，几个溜旱冰的学生快速地从我们身边滑过。一座建筑的楼角的阴影中，有一对男女在窃窃私语，不时传来女生咯咯的笑声。我抬头望，深蓝色的天空中一颗星星也没有，晴空万里。
“你们下次什么时候再义务劳动？”赵辰问。
“下次？下次你还要来吗？算了吧。”我回答，看了看他。
“来啊，为什么不。我要为地球母亲做贡献。”他说。
我“扑哧”笑了出来，“没想到你还这么有责任感。没管好自己，先管起了母亲。”
“你不是也一样？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酷酷的，真没想到你还关心地球母亲。”他说。越来越会聊天，今晚没有踩雷。
我没回答他，我还没想好要不要继续跟他再接触。
赵辰踢了踢路上的小石子儿，“第一次见我时，你觉得我怎么样？”
“我不是告诉过你么？”我说。
“什么时候？你没有啊。”赵辰说。
“在电话里啊。你忘了你给我打电话了。”我说。
“就第一次那个电话吗？”赵辰有点儿脸红。
“对啊。”我笑起来，抿着嘴。
“那你说的是真的吗？”赵辰追问。
“什么是不是真的？”我看他。
“你不是说你第一眼见我就特别爱我么？”赵辰鬼鬼地笑。
“哎呦，我以为你是诈骗分子呢。你以为我说真的呀？”
“我知道。”赵辰说。也不知道他真知道还是假知道。
我继续说，“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我当时只是觉得你有点烦，有点儿话痨。我挺讨厌闲聊的人，我当时正在赶着写作业呢。”说到第一次见面，我又想起来那些花儿，“对了，所以之前的那些花儿到底是不是你寄的？”
“是啊。当然是我了。难道还有其他男生在追你吗？你还收到过别的东西吗？”他问我。
“没有。可是我不是都给你回复了，叫你不要再给我送了么。”我不解。
“你不让我送我就不送，那我多没面子呀。再说了，我如果收到你的消息马上就不送了，反而是承认花儿是我送的，那多丢脸啊。我继续送，反而让你显得对我有点自作多情，这样多好。”他说。他还真不傻。
“哪儿有你这样匿名追别人的人，人家都是生怕忘写名字，你确实故意不写名字。你就不怕正好有个其他人也对我有意思，然后被别人抢了先机。”我说。
“这样才有神秘感嘛。女生不都是很好奇的么。好奇害死猫呀。”赵辰说。
“这么说，那些零食肯定也是你寄送给我的呗？你倒是挺聪明，我拒收后你就不再继续寄了。”
“拒签我还寄什么，我也没不至于痴情到傻子的地步。不过那些都是我最爱吃的，你不吃可惜了，真的挺好吃的！其实你可能都没有仔细看，那些零食里有我那天晚上参加讲座时给你吃的薯片，我还以为你能猜到呢。”赵辰说。
“我完全没注意，一看是吃的我就直接退给快递员了。”
“为什么不收啊？”他问我。
“怕被哪个陌生的神经病人下毒。”我说。
他哈哈大笑，“你还真是警惕咧。”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地址的？你不会是个跟踪狂吧。那天散会以后就一直在后面跟着我？”我问。
“那我还不至于。这还不好查吗，你忘记了，我也是计算机学院的，那个讲座的负责人我就认识，找到你的签名和学院并不难。知道了你的学院自然知道你的宿舍楼是哪里了。”
“那手机号码呢？”我追问。
“那天会议的签到表里都有啊。”他说。
真服了，这些活动一点儿隐私也没有。
“如果我没有在欢乐谷碰到你，你还要送到什么时候呢？”我问他。
“我也没想好。我那天去欢乐谷就是想找吴迪求助的，让她帮我出出主意，怎么追求像你这样的女孩子。我其实一直也还没放弃。也许等我真的没招儿了放弃了，我就不会继续给你送花了吧。”他说，“要是早知道你俩是闺蜜，我就不用这么费劲了！你知道我前段时间还是很沮丧的。”赵辰看看我，昏黄的路灯下，他的脸看起来棱角分明很好看。
“那你现在还是应该继续沮丧。闺蜜并不能帮助爱情。”我残酷地告诉了他这个事实。
“那我如果唱歌，有帮助吗？”他说。
他记得我说的每句话。
“那看你唱的如何了。”我说。
赵辰清了清嗓子，开始唱歌。
歌声温暖，跟原唱一样，把我的思绪带回到往事记忆里。
那是一个夏天的午后，知了仿佛也已经被语文老师催眠。高考的压力笼罩着整个教室，同学们都在争分夺秒的学习。而我却趴在课桌上，什么也不想学。我想起父母前一天晚上还在讨论是否离婚的事情，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往外流出。
轩像往常一样捅了捅我后背。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他，忘记擦干眼上的泪水，这一瞥的悲伤倒映着他眼里的惊讶。
语文老师还在讲台上没完没了的唠叨她那些老生常谈的分析，我趁她转身在黑板上写字之际，突然起身，快速地走出了教室。估计她还没反应过来，或者以为我去了厕所，并没有出门“追杀”我。
但是，我感觉身后马上也跟出来一个人，回头一看，正是轩。
轩是从别的学校转学过来的，他来到我们班以后没有什么好朋友。高中，他和我是坐前后桌的。我平时很少回头，基本上每次回头都是因为他用笔捅我后背，让我给他讲题，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有那么多不会的题。
其实，不只是我，班里的其他同学也没有谁真正关注过他，他一直像一个隐形人一样的存在。上课从来没有主动回答过什么问题，下课以后他就一个人独自回家，不显山不露水不张扬。不过，每次给他讲完题，他都会对我说“谢谢”。我有时候懒得给他讲，他也不会生气。
在我的印象里，轩还是有优点的。他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他很快乐。他好像从来不会为了学习或者任何事情发愁，他总是爱笑。
那天，我见是他出来，赶忙擦干了眼泪，匆忙走到走廊的尽头。我望向窗外，此时，操场上有一个班级正在上体育课，一个女生正在投篮，另外一个男生过去抢了她手里的球。女生生气，跺了跺脚，跑过去追。男生一边笑着回头看她，一边慢慢地绕着8字跑。
明媚的阳光下男生女生们嬉笑打闹，空气中弥散着桂花的香味。一切都这么美好，轻松。我甚至看着看着他们，都忘记了我自己的烦心事。
“你怎么了？”轩也看了看窗户外，然后歪着头看我。
“没什么事儿啊，想呼吸下空气。你闻，好香。”我不喜欢告诉别人心事，这会让我感到不安。况且也没人能帮助我。
“要不我们出去溜达一下？外面空气是挺好的！”轩也吸了一下鼻子。
“你出来干什么呀？你，快点回去上课。我想自己在这待会儿。”我说。
“没关系啊，正好我也不想上那个老女人的课了。我不说话，不会打扰你，我就在这里呆会儿，你让我也透口气可以呗？”轩说。
可能他本身就是不爱上课的吧，我猜想。还没等我开口，他紧接着说，“看你有点难过的样子，我给你唱首歌怎么样？你想听哪首歌吗？”
我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破涕为笑：“你这思想跳跃的有点儿快。那你就唱一首你自认为最拿手的歌吧。”我说。
“好。那我就给你唱光良的《童话》吧。吭吭吭，注意听啊。”他清了清嗓子，做非常认真状，“忘了有多久，再没听到你，对我说你最爱的故事......”
轩唱歌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眉毛像修过一样边角分明，高挺的鼻子，深红色的嘴唇。平时我没有正眼看过他，现在才发觉他竟然长的还挺精致的。
一瞬间，我喜欢上了他。
轩的音色富有磁性，属于男中音，他唱的深情款款。
一曲过后，他略有迟疑。然后，神秘兮兮地对我说：“小雪，我一直有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我疑惑地望着他。
他支吾了一会儿，说“算了，还是不问了。”
我皱了一下眉，“哎呀，快点说吧，别吞吞吐吐地吊我胃口了。”
只见他抿了一下嘴唇，脸色微微泛红：“好吧。那我问完你别生气，行吗？”
我其实本可以打断他，因为我隐约能猜到他想问我什么，而我也知道我的答案会是什么，但是又一次因为好奇，我想看看他究竟问什么，于是没有打断他。
“嗯。”
“你保证不要生气。”
“好，保证不生气。”
“嗯...那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挺好的。好人呗。我觉得你挺好。”他一直在观察我的表情，所以我只能重复地说着。
“嗯......那第二个问题，如果我一直坐在你的座位后面，你喜欢吗？”他表情看上去挺严肃。
“可以啊。为什么不？你不是一直都在我后面坐着吗？”我说。
“好吧，那我第三个问题是，第三个问题是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相信吗？”
“不相信。”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没有任何停顿。我心里其实有激动了一下，但立马又觉得这是个麻烦。现在高考在即，我哪有心思去想这些，加上家里现在已经是一团糟。
轩笑了笑，像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好吧。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我看了看他，也有一点尴尬，随即转头走回了教室。他也跟着我进来了。
那节语文课下课后，轩拍了拍我的后背。我回过头，声音冰冷地说，“怎么了？”
他好像是被我的突然疏远吓着了，说，“啊，没事儿，没事儿。嗨，我就是想问你一下，老师刚才留的作业是第15到16页吗？”
我点点头，把头转了回来。因为不想尴尬地坐在那，约莫过了几秒，我起身去厕所，然后踩着上课铃回的教室。
离放学可能还有三分钟的时候，我便开始收拾书包。下课铃刚刚响起，我就从教室往外走了。逃出教室后，我深呼了口气。
外面鸟语花香，我依稀记得路边有很多碎叶，他没有跟过来。
回家的路上，我正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忽听身后有人叫我。回头一看，是轩。
“骑得好快啊，我追了半天。我想跟你说句话。”
“你别说了。”我怕他再说什么表白的话，对我将是一个负担。
“不是！我就想告诉你，我刚才就是随便问问，你别当真啊。我们还是好朋友，行吗？”轩解释道。
我看着他，笑了笑。
“那我走啦！拜拜，明天见！”他骑的是一辆山地车，使劲瞪了一下车，加速超过了我。
望着他骑远的背影，我心想，还是做朋友吧，挺好的。如果能等到上大学，我再找你。这些话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
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们大家都始料未及，轩的父亲因为车祸突然离世，这对他打击很大，他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
事情发生的当天，轩正在网吧打游戏，轩的母亲打电话打到学校。学校的老师说找不到轩，让同学们也都帮忙尽快找找他。后来应该是有人知道他在网吧，然后告诉了老师，这才找到他。
这之后好几天他没有来学校上课。我也是第二天才听说了这件事，心里万分震惊。直到几天后他回到学校，当他走进班级的时候，大家都在看着他，应该是怜悯的眼神。
老师让全班同学起立，为轩的父亲默哀，大概持续了一分钟，屋子里很寂静，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他在抽泣，他用胳膊挡着眼睛，后来泣不成声。
从那以后，轩的性格似乎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变得似乎也没有过去那种绝对的不需要原因的快乐了，也不爱找我说话了。他整个人变得非常敏感，我说话不敢再肆无忌惮，好像稍微说的重了点儿他就会生气，或者觉得我在生气。
你说这就叫做成长了吗？我不确定。
有人说他没多久就认识了一个网友，两个人经常聊天聊到很晚，但是从来没见过面。我听到以后，心里仿佛被扎了一下，是因为空虚吗，还是找到了真爱，他对我的表白就是句玩笑话么？但是，对于这些我都没有跟他确认过，这毕竟不关我的事，我只是他的一个普通朋友吧。况且那段日子里，家里混乱，又有高考的压力，这些事情我都顾不上。
高考结束后的第三天，离愁别绪飘荡在空气中，老同学们相约着去唱KTV。
我刚进KTV包房的时候，看了一圈儿，没有找到轩，心里属实有点失望。我坐在沙发的最边上，只是在吃东西，没有心情唱歌。
期间，有个同学问起来，说轩怎么没有来，其他同学还主动发信叫他过来，然后听说他在陪女朋友，不过来了。
那一刻，我的心里像坠了一个铅球，失落而沮丧到了极点。高考结束了，在我可以接受他的时候，他却已经有了新的女朋友。
上大学后，我曾经主动给他发过信息，但是他都没有回复我。他像消失的鸟儿一样，再也没飞回来。他没有参加过任何一次高中的班级聚会。依稀从老同学的口中听到过他，说是他说他也想念我们这些老同学，但是仅此而已，他从来不出现。
“此处应该有掌声。”赵辰的歌唱完了，我还沉浸在刚刚的回忆里。
“谢谢！”我说。
“为什么是谢谢，难道不应该是哦天那，太好听了么？”赵辰不服气。
“好听，所以谢谢。让我想起了过去。”我微笑。
“那你刚才说的话算数嘛？”他问我。
我有点儿走神儿，“刚才说的话，我刚才有说过什么吗？”我问他
“唱的好就做我女朋友啊。”赵辰重音强调。
“我哪里说过？！”我一边说，一边回忆我刚才说的话。我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吗？
“刚才啊。不然我为什么唱歌？”赵辰不依不饶。
“哦，想起来了。我刚才只说过，你唱歌如果唱得好，会改变我对你的看法。仅此而已。”我说，不想被他糊弄过去。
“那不是差不多么。改变了看法，到最后不就可以当我女朋友了。”赵辰说。
我没有再理他。
将赵辰送至校门口，我就自己一个人回宿舍了。他本来还在粘，不想走，想邀请我去吃夜宵，但我确实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吃饭上。不过，我倒是留意看了一下，他果然是骑着自行车来的。
我前脚刚踏进宿舍的门，吴迪后脚就进来找我了。正好，当时屋里没人，于是我们俩就直接在屋里聊了起来。
“喂，刚才你约会去啦？”吴迪笑着问我，一副八卦在脸上的表情。
“没有啊，我是去参加绿风社活动。”我狡辩。
“约会，顺便收垃圾。是不？还找了个苦力。”她说。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
“那不是我找的，是他自己主动来的。他怎么什么都报告给你啊，作为男生能不能有点儿自己的主见。”我说。
“他要是不报告给我，只怕现在连见你都困难，哪有机会给你唱歌呀。”吴迪接着说。
吴迪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居然连这么私密的本来很有韵味的事情，还要告诉自己的非亲生妹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所以他现在表现得一切都不可算数，因为可能都是可以表演的。我需要再仔细观察一下真实的他究竟什么样子，我心想。不过话又说回来，观察他干什么，我本来也不需要强迫自己去努力喜欢一个人。我又不是没有喜欢的人，比如Kevin。
“你们一晚上收了多少垃圾？”吴迪问我。
“一大兜子，大部分都是易拉罐什么的，纸张很少。所以可以总结为，同学们平时喝的饮料可真不少，但是读书并不多。”我说，“他为什么来呀？”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很喜欢你。他说他过去都没有这么主动的追过女孩儿。那天从欢乐谷回来以后，他又跟我念叨了半天，问这问那的。反正就是还挺上心的。”
“哦，是么。”我平淡的说。歪头看我的电脑，没有想继续和她探讨这个话题。
“好啦我知道啦，我看得出来你对他不是很感兴趣，但是有机会的话你就慢慢接触接触他呗，如果你不是那么讨厌他的话。也算是给他个机会锻炼锻炼追女生，我这个哥人还是挺好的，真的。”吴迪拍着我的肩膀。
“好吧。所以废话少说，你今天到底是来找我说啥的？不会是关心他的事情吧。如果都是这些，那就别说了，我还好多事儿没干呢，我才不会泄露给你什么弱点，让你去给他支招儿的。”我说。
“不是，怎么会。为了他这事儿我还不至于亲自出马。能成则成，我顺水推舟一把，不成也无所谓呀，又不是我难过。我来找你还不是关于让你去Kevin公司做实习生的事情。”
我马上扭头看她。她大笑。
“哈哈哈，你看，还是一提到你自己前途的事情，你才最关心。”吴迪说出了实情。我就是这样只关心自己胜过关心他人。
“你难道不也是嘛？”我翻了个白眼给她。
“我当然不是，我关心他人多过我自己。好啦好啦。那，给你约好了，下礼拜去面试，这个地点和时间，你可别忘了哦。写到你的小本本里，不要让我提醒你。”吴迪放在我桌子上一张纸，上面写着时间和一个地点。
“那里还真有实习的机会？这次不是麻烦叔叔给我约的吧？”我不安，我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
“不是。我答应过你不找他的。我是跟我们主管说的。他说正好明年你去实习的时候，公司会有一个项目要上。跟我不在一个组，但是你们组里可能会得到Kevin更直接的指导，因为他对那个项目很关心。我觉得你的这个机会更好，可以直接得到不少指导，我都在考虑要不要转组过去了，但是可能不太好。”
“谢谢你，吴迪！我下周会去面试。”
吴迪很快答应我了。
她不是敷衍我，她没有失信。一回到学校，她就帮我联系去熊猫科技的面试机会。
她总是这么热心的帮助别人，有时我甚至觉得她近乎于在讨好其他人。她说，她和周琦成为情侣以后，两个人一次架都没有吵过。说周琦不跟她吵我倒是相信，他好像不怎么爱说话，但是说吴迪不吵我不是很信，她的嘴皮子很利索。
于是，我问过她是为什么？她说，因为即便她有对周琦什么不满的地方，也总是选择憋在心里，不会在嘴上直接表达出来，她喜欢那样一个和谐的氛围，她希望周琦自己能意识到她在生气。这一点和我有些区别，我虽然也不爱表达，但都是对于自己遇到的困难不表达。如果是谁欺负我了或者哪里让我感到不满，我是一定会说出来的。
当天晚上回到宿舍已经快11点了，我躺在大学宿舍的上铺床上，房顶离我很近，仿佛伸伸脚就能踩到。这感觉好像自己是一架飞机，却被锁在仓库里，是有一种奇怪的压抑感。我讨厌这种被束缚的感觉，我渴望外面的蓝天，我渴望飞的更高。
宿舍的窗帘渐渐透出薄薄的亮光，屋外开始隐约传来鸟鸣声，我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第二天是周四，是我第一次参加绿风社的活动。
这个社团的活动跟其他社团确实有点不同，它集合的时间是晚上8点的宿舍楼下，任务就是挨个宿舍去敲门，然后管人家要垃圾，回收废品。虽然有些繁琐和无趣，但是一想到我能为地球环保做些贡献，我还是很开心的。这也是一段我给自己放松玩耍的时间。
不过，本来收垃圾是两个人一组，偏偏到我这里是最后落的单儿，我只能一个人去扫楼了。我是个不爱废话的人，敲门，介绍自己，然后捡拾垃圾，这套流程虽然看起来简单，可真到做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发怵的。
刚出发不久，赵辰便给我打来电话。
“冷小姐，你在学校吗？”
我想了一下，如实回答，“在。”
“我马上过去那边，能出来吗请你吃个夜宵？我是骑自行车来的哦。”
骑自行车来的？他记性还挺好，我只当作是句玩笑话，没想到他却当真了。这让我反而不好推脱他。
“可是，我在参加社团活动呐。”一个完美的理由。
“哦是吗？在哪里，参加什么活动？”他接着问。
“在宿舍楼里，绿风社你听说过吗？参加绿风社。”我说，稍微有些不好意思。
“哦，我知道，是一个环保的社团。上大学时，我有个认识的同学也参加了。就是各种回收废品对不？”他说。
听到回收废品，我猜他紧接着又该歧视我这样的穷人了。不过他并没有。赵辰继续说道，“那我能和你一起吗？”
“你？你这样的公子哥还是不要了吧。要和我一起挨个宿舍收废品？算了。”我吃惊得很。
“不可以吗？我刚刚毕业没多久的，看起来还像个学生，不会被同学举报的。”他不依。
“啊不是，我倒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想说他养尊处优。
但是他打断了我的话，“你现在有人陪你吗？还是你利用收废品之际正在和其他男生约会呢？如果那样我就不打扰了。”电话另一头似乎有点失落。
“那你来吧。我们正在42楼。”我此刻还是想找个男生帮忙拎东西。既然他送上门来，我又何乐不为呢，利用一下他的积极性也无妨。我偷笑。
“好，那我5分钟就到。”他在电话里说。
“5分钟，你在哪儿呢这么快。”我问。
“我已经到你校门口了呀。”赵辰说完就挂了电话，不给我任何反悔的机会。
这次，他穿了一件蓝色的牛仔质地的外套，里面有白色像羊毛一样的绒，看上去就很暖和的样子。裤子是一件黑色的休闲裤。
“我来帮你拎吧。”赵辰见到我以后，主动来拎我手中的回收袋。
“你怎么对收废品这么感兴趣了？”我打趣道。
“主要是有个大废品我更感兴趣。”他回了我一句。
“大废品？”
“呵呵。”他鬼笑了一下。
我不跟他一般见识。
有了赵辰的帮助，一切变得非常容易，我尽可以躲在他身后什么也不做。一晚上，我基本上就没怎么干活儿。我知道，我也是有任务的。我的任务主要变成了陪聊，但陪聊不累，挺好。
“有没有人说你长得有点儿像谁？”把手头的任务解放了，我有时间近距离观察赵辰，前后左右各个角度都可以随便看。他耳朵上还带着黑色的耳钉。
“有啊。你觉得我像谁？”他问我。
“一个歌手。叫什么来着？”我敲了敲脑门，想不起来。
“光良？”
“对，之前没发觉，但就觉得有点眼熟。你好像是跟他有那么一点点像，就是偏文艺范儿的。”
“偏文艺范儿的帅吗？跟周琦那种油光帅不同。其他人也这么说过。”赵辰把袋子放在地上，换了个手。
“是不是这袋子太沉了，要不我帮你拎一个吧。”我假装要上前。
“不用不用，那哪行，怎么能让你拎。不要。”他伸手阻拦住我。甩了甩胳膊，继续往前走。
“那你会唱一首歌吗？”我问。
“哪首？”他看我。
“《童话》，他的经典歌曲。”我说。
我点这首歌是有原因的。
“那当然。你想听？”他来了兴致，看来他属于不怵头唱歌的那种人。
“如果可以的话。”我说。
“这样，你陪我晚上出去吃夜宵，我就在路上给你唱。怎么样？”他要跟我做个买卖。
“但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我把你送到校门口，你在路上这段时间里可以给我唱，怎么样？”我说。我才懒得陪他出去吃什么夜宵，我作业都还没搞定。我的时间表是很严格的。
“吝啬的人。”他有点不高兴。
“是珍惜时间的人。没你这么有钱，当然得努力一点。你也别成天游手好闲了，找点儿事情做吧，不要老盯着我不放。”我借机表明心意。
“我那天回家以后向吴迪取了经，我知道我之前表现确实不太好，但是请你原谅，我无意冒犯。”赵辰说。他还想垂死挣扎。
“好吧。那你取了什么经？”我问他。好奇吴迪会给他支些什么招儿。如果是赵辰我还能应付，吴迪是个高情商的人，如果吴迪出招儿，我还真没准中招儿。
“我问她你是怎样的一个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诸如此类的。”赵辰没有细说。
“所以，你得到答案了吗？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答案。”我说。我想引诱他说出来他学到的招术，我好提前预防。
“得到了很多具体的建议。她比你更了解你。”赵辰说，他没有想告诉我的意思。
“比如呢？”我继续诱敌。
“比如你不喜欢男生强势啊，不喜欢重男轻女的思想啊。我再强调一下，我真的没有，请你相信我。再比如，你可能不喜欢我这样炫富，其实我没有有意炫富。所以，你对我的看法有很多误解，有可能可以通过更多的接触而有所改观，所以我必须多跟你接触。”赵辰完美的证明了自己的结论。
“今晚也许能有一点儿吧。”我说。
赵辰听到后很高兴，觉得他这一晚上的苦力没有白干。
夜晚，路灯下的清北大学很寂静，几个溜旱冰的学生快速地从我们身边滑过。一座建筑的楼角的阴影中，有一对男女在窃窃私语，不时传来女生咯咯的笑声。我抬头望，深蓝色的天空中一颗星星也没有，晴空万里。
“你们下次什么时候再义务劳动？”赵辰问。
“下次？下次你还要来吗？算了吧。”我回答，看了看他。
“来啊，为什么不。我要为地球母亲做贡献。”他说。
我“扑哧”笑了出来，“没想到你还这么有责任感。没管好自己，先管起了母亲。”
“你不是也一样？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酷酷的，真没想到你还关心地球母亲。”他说。越来越会聊天，今晚没有踩雷。
我没回答他，我还没想好要不要继续跟他再接触。
赵辰踢了踢路上的小石子儿，“第一次见我时，你觉得我怎么样？”
“我不是告诉过你么？”我说。
“什么时候？你没有啊。”赵辰说。
“在电话里啊。你忘了你给我打电话了。”我说。
“就第一次那个电话吗？”赵辰有点儿脸红。
“对啊。”我笑起来，抿着嘴。
“那你说的是真的吗？”赵辰追问。
“什么是不是真的？”我看他。
“你不是说你第一眼见我就特别爱我么？”赵辰鬼鬼地笑。
“哎呦，我以为你是诈骗分子呢。你以为我说真的呀？”
“我知道。”赵辰说。也不知道他真知道还是假知道。
我继续说，“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我当时只是觉得你有点烦，有点儿话痨。我挺讨厌闲聊的人，我当时正在赶着写作业呢。”说到第一次见面，我又想起来那些花儿，“对了，所以之前的那些花儿到底是不是你寄的？”
“是啊。当然是我了。难道还有其他男生在追你吗？你还收到过别的东西吗？”他问我。
“没有。可是我不是都给你回复了，叫你不要再给我送了么。”我不解。
“你不让我送我就不送，那我多没面子呀。再说了，我如果收到你的消息马上就不送了，反而是承认花儿是我送的，那多丢脸啊。我继续送，反而让你显得对我有点自作多情，这样多好。”他说。他还真不傻。
“哪儿有你这样匿名追别人的人，人家都是生怕忘写名字，你确实故意不写名字。你就不怕正好有个其他人也对我有意思，然后被别人抢了先机。”我说。
“这样才有神秘感嘛。女生不都是很好奇的么。好奇害死猫呀。”赵辰说。
“这么说，那些零食肯定也是你寄送给我的呗？你倒是挺聪明，我拒收后你就不再继续寄了。”
“拒签我还寄什么，我也没不至于痴情到傻子的地步。不过那些都是我最爱吃的，你不吃可惜了，真的挺好吃的！其实你可能都没有仔细看，那些零食里有我那天晚上参加讲座时给你吃的薯片，我还以为你能猜到呢。”赵辰说。
“我完全没注意，一看是吃的我就直接退给快递员了。”
“为什么不收啊？”他问我。
“怕被哪个陌生的神经病人下毒。”我说。
他哈哈大笑，“你还真是警惕咧。”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地址的？你不会是个跟踪狂吧。那天散会以后就一直在后面跟着我？”我问。
“那我还不至于。这还不好查吗，你忘记了，我也是计算机学院的，那个讲座的负责人我就认识，找到你的签名和学院并不难。知道了你的学院自然知道你的宿舍楼是哪里了。”
“那手机号码呢？”我追问。
“那天会议的签到表里都有啊。”他说。
真服了，这些活动一点儿隐私也没有。
“如果我没有在欢乐谷碰到你，你还要送到什么时候呢？”我问他。
“我也没想好。我那天去欢乐谷就是想找吴迪求助的，让她帮我出出主意，怎么追求像你这样的女孩子。我其实一直也还没放弃。也许等我真的没招儿了放弃了，我就不会继续给你送花了吧。”他说，“要是早知道你俩是闺蜜，我就不用这么费劲了！你知道我前段时间还是很沮丧的。”赵辰看看我，昏黄的路灯下，他的脸看起来棱角分明很好看。
“那你现在还是应该继续沮丧。闺蜜并不能帮助爱情。”我残酷地告诉了他这个事实。
“那我如果唱歌，有帮助吗？”他说。
他记得我说的每句话。
“那看你唱的如何了。”我说。
赵辰清了清嗓子，开始唱歌。
歌声温暖，跟原唱一样，把我的思绪带回到往事记忆里。
那是一个夏天的午后，知了仿佛也已经被语文老师催眠。高考的压力笼罩着整个教室，同学们都在争分夺秒的学习。而我却趴在课桌上，什么也不想学。我想起父母前一天晚上还在讨论是否离婚的事情，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往外流出。
轩像往常一样捅了捅我后背。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他，忘记擦干眼上的泪水，这一瞥的悲伤倒映着他眼里的惊讶。
语文老师还在讲台上没完没了的唠叨她那些老生常谈的分析，我趁她转身在黑板上写字之际，突然起身，快速地走出了教室。估计她还没反应过来，或者以为我去了厕所，并没有出门“追杀”我。
但是，我感觉身后马上也跟出来一个人，回头一看，正是轩。
轩是从别的学校转学过来的，他来到我们班以后没有什么好朋友。高中，他和我是坐前后桌的。我平时很少回头，基本上每次回头都是因为他用笔捅我后背，让我给他讲题，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有那么多不会的题。
其实，不只是我，班里的其他同学也没有谁真正关注过他，他一直像一个隐形人一样的存在。上课从来没有主动回答过什么问题，下课以后他就一个人独自回家，不显山不露水不张扬。不过，每次给他讲完题，他都会对我说“谢谢”。我有时候懒得给他讲，他也不会生气。
在我的印象里，轩还是有优点的。他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他很快乐。他好像从来不会为了学习或者任何事情发愁，他总是爱笑。
那天，我见是他出来，赶忙擦干了眼泪，匆忙走到走廊的尽头。我望向窗外，此时，操场上有一个班级正在上体育课，一个女生正在投篮，另外一个男生过去抢了她手里的球。女生生气，跺了跺脚，跑过去追。男生一边笑着回头看她，一边慢慢地绕着8字跑。
明媚的阳光下男生女生们嬉笑打闹，空气中弥散着桂花的香味。一切都这么美好，轻松。我甚至看着看着他们，都忘记了我自己的烦心事。
“你怎么了？”轩也看了看窗户外，然后歪着头看我。
“没什么事儿啊，想呼吸下空气。你闻，好香。”我不喜欢告诉别人心事，这会让我感到不安。况且也没人能帮助我。
“要不我们出去溜达一下？外面空气是挺好的！”轩也吸了一下鼻子。
“你出来干什么呀？你，快点回去上课。我想自己在这待会儿。”我说。
“没关系啊，正好我也不想上那个老女人的课了。我不说话，不会打扰你，我就在这里呆会儿，你让我也透口气可以呗？”轩说。
可能他本身就是不爱上课的吧，我猜想。还没等我开口，他紧接着说，“看你有点难过的样子，我给你唱首歌怎么样？你想听哪首歌吗？”
我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破涕为笑：“你这思想跳跃的有点儿快。那你就唱一首你自认为最拿手的歌吧。”我说。
“好。那我就给你唱光良的《童话》吧。吭吭吭，注意听啊。”他清了清嗓子，做非常认真状，“忘了有多久，再没听到你，对我说你最爱的故事......”
轩唱歌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眉毛像修过一样边角分明，高挺的鼻子，深红色的嘴唇。平时我没有正眼看过他，现在才发觉他竟然长的还挺精致的。
一瞬间，我喜欢上了他。
轩的音色富有磁性，属于男中音，他唱的深情款款。
一曲过后，他略有迟疑。然后，神秘兮兮地对我说：“小雪，我一直有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我疑惑地望着他。
他支吾了一会儿，说“算了，还是不问了。”
我皱了一下眉，“哎呀，快点说吧，别吞吞吐吐地吊我胃口了。”
只见他抿了一下嘴唇，脸色微微泛红：“好吧。那我问完你别生气，行吗？”
我其实本可以打断他，因为我隐约能猜到他想问我什么，而我也知道我的答案会是什么，但是又一次因为好奇，我想看看他究竟问什么，于是没有打断他。
“嗯。”
“你保证不要生气。”
“好，保证不生气。”
“嗯...那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挺好的。好人呗。我觉得你挺好。”他一直在观察我的表情，所以我只能重复地说着。
“嗯......那第二个问题，如果我一直坐在你的座位后面，你喜欢吗？”他表情看上去挺严肃。
“可以啊。为什么不？你不是一直都在我后面坐着吗？”我说。
“好吧，那我第三个问题是，第三个问题是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相信吗？”
“不相信。”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没有任何停顿。我心里其实有激动了一下，但立马又觉得这是个麻烦。现在高考在即，我哪有心思去想这些，加上家里现在已经是一团糟。
轩笑了笑，像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好吧。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我看了看他，也有一点尴尬，随即转头走回了教室。他也跟着我进来了。
那节语文课下课后，轩拍了拍我的后背。我回过头，声音冰冷地说，“怎么了？”
他好像是被我的突然疏远吓着了，说，“啊，没事儿，没事儿。嗨，我就是想问你一下，老师刚才留的作业是第15到16页吗？”
我点点头，把头转了回来。因为不想尴尬地坐在那，约莫过了几秒，我起身去厕所，然后踩着上课铃回的教室。
离放学可能还有三分钟的时候，我便开始收拾书包。下课铃刚刚响起，我就从教室往外走了。逃出教室后，我深呼了口气。
外面鸟语花香，我依稀记得路边有很多碎叶，他没有跟过来。
回家的路上，我正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忽听身后有人叫我。回头一看，是轩。
“骑得好快啊，我追了半天。我想跟你说句话。”
“你别说了。”我怕他再说什么表白的话，对我将是一个负担。
“不是！我就想告诉你，我刚才就是随便问问，你别当真啊。我们还是好朋友，行吗？”轩解释道。
我看着他，笑了笑。
“那我走啦！拜拜，明天见！”他骑的是一辆山地车，使劲瞪了一下车，加速超过了我。
望着他骑远的背影，我心想，还是做朋友吧，挺好的。如果能等到上大学，我再找你。这些话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
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我们大家都始料未及，轩的父亲因为车祸突然离世，这对他打击很大，他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
事情发生的当天，轩正在网吧打游戏，轩的母亲打电话打到学校。学校的老师说找不到轩，让同学们也都帮忙尽快找找他。后来应该是有人知道他在网吧，然后告诉了老师，这才找到他。
这之后好几天他没有来学校上课。我也是第二天才听说了这件事，心里万分震惊。直到几天后他回到学校，当他走进班级的时候，大家都在看着他，应该是怜悯的眼神。
老师让全班同学起立，为轩的父亲默哀，大概持续了一分钟，屋子里很寂静，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他在抽泣，他用胳膊挡着眼睛，后来泣不成声。
从那以后，轩的性格似乎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变得似乎也没有过去那种绝对的不需要原因的快乐了，也不爱找我说话了。他整个人变得非常敏感，我说话不敢再肆无忌惮，好像稍微说的重了点儿他就会生气，或者觉得我在生气。
你说这就叫做成长了吗？我不确定。
有人说他没多久就认识了一个网友，两个人经常聊天聊到很晚，但是从来没见过面。我听到以后，心里仿佛被扎了一下，是因为空虚吗，还是找到了真爱，他对我的表白就是句玩笑话么？但是，对于这些我都没有跟他确认过，这毕竟不关我的事，我只是他的一个普通朋友吧。况且那段日子里，家里混乱，又有高考的压力，这些事情我都顾不上。
高考结束后的第三天，离愁别绪飘荡在空气中，老同学们相约着去唱KTV。
我刚进KTV包房的时候，看了一圈儿，没有找到轩，心里属实有点失望。我坐在沙发的最边上，只是在吃东西，没有心情唱歌。
期间，有个同学问起来，说轩怎么没有来，其他同学还主动发信叫他过来，然后听说他在陪女朋友，不过来了。
那一刻，我的心里像坠了一个铅球，失落而沮丧到了极点。高考结束了，在我可以接受他的时候，他却已经有了新的女朋友。
上大学后，我曾经主动给他发过信息，但是他都没有回复我。他像消失的鸟儿一样，再也没飞回来。他没有参加过任何一次高中的班级聚会。依稀从老同学的口中听到过他，说是他说他也想念我们这些老同学，但是仅此而已，他从来不出现。
“此处应该有掌声。”赵辰的歌唱完了，我还沉浸在刚刚的回忆里。
“谢谢！”我说。
“为什么是谢谢，难道不应该是哦天那，太好听了么？”赵辰不服气。
“好听，所以谢谢。让我想起了过去。”我微笑。
“那你刚才说的话算数嘛？”他问我。
我有点儿走神儿，“刚才说的话，我刚才有说过什么吗？”我问他
“唱的好就做我女朋友啊。”赵辰重音强调。
“我哪里说过？！”我一边说，一边回忆我刚才说的话。我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吗？
“刚才啊。不然我为什么唱歌？”赵辰不依不饶。
“哦，想起来了。我刚才只说过，你唱歌如果唱得好，会改变我对你的看法。仅此而已。”我说，不想被他糊弄过去。
“那不是差不多么。改变了看法，到最后不就可以当我女朋友了。”赵辰说。
我没有再理他。
将赵辰送至校门口，我就自己一个人回宿舍了。他本来还在粘，不想走，想邀请我去吃夜宵，但我确实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吃饭上。不过，我倒是留意看了一下，他果然是骑着自行车来的。
我前脚刚踏进宿舍的门，吴迪后脚就进来找我了。正好，当时屋里没人，于是我们俩就直接在屋里聊了起来。
“喂，刚才你约会去啦？”吴迪笑着问我，一副八卦在脸上的表情。
“没有啊，我是去参加绿风社活动。”我狡辩。
“约会，顺便收垃圾。是不？还找了个苦力。”她说。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她。
“那不是我找的，是他自己主动来的。他怎么什么都报告给你啊，作为男生能不能有点儿自己的主见。”我说。
“他要是不报告给我，只怕现在连见你都困难，哪有机会给你唱歌呀。”吴迪接着说。
吴迪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居然连这么私密的本来很有韵味的事情，还要告诉自己的非亲生妹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所以他现在表现得一切都不可算数，因为可能都是可以表演的。我需要再仔细观察一下真实的他究竟什么样子，我心想。不过话又说回来，观察他干什么，我本来也不需要强迫自己去努力喜欢一个人。我又不是没有喜欢的人，比如Kevin。
“你们一晚上收了多少垃圾？”吴迪问我。
“一大兜子，大部分都是易拉罐什么的，纸张很少。所以可以总结为，同学们平时喝的饮料可真不少，但是读书并不多。”我说，“他为什么来呀？”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很喜欢你。他说他过去都没有这么主动的追过女孩儿。那天从欢乐谷回来以后，他又跟我念叨了半天，问这问那的。反正就是还挺上心的。”
“哦，是么。”我平淡的说。歪头看我的电脑，没有想继续和她探讨这个话题。
“好啦我知道啦，我看得出来你对他不是很感兴趣，但是有机会的话你就慢慢接触接触他呗，如果你不是那么讨厌他的话。也算是给他个机会锻炼锻炼追女生，我这个哥人还是挺好的，真的。”吴迪拍着我的肩膀。
“好吧。所以废话少说，你今天到底是来找我说啥的？不会是关心他的事情吧。如果都是这些，那就别说了，我还好多事儿没干呢，我才不会泄露给你什么弱点，让你去给他支招儿的。”我说。
“不是，怎么会。为了他这事儿我还不至于亲自出马。能成则成，我顺水推舟一把，不成也无所谓呀，又不是我难过。我来找你还不是关于让你去Kevin公司做实习生的事情。”
我马上扭头看她。她大笑。
“哈哈哈，你看，还是一提到你自己前途的事情，你才最关心。”吴迪说出了实情。我就是这样只关心自己胜过关心他人。
“你难道不也是嘛？”我翻了个白眼给她。
“我当然不是，我关心他人多过我自己。好啦好啦。那，给你约好了，下礼拜去面试，这个地点和时间，你可别忘了哦。写到你的小本本里，不要让我提醒你。”吴迪放在我桌子上一张纸，上面写着时间和一个地点。
“那里还真有实习的机会？这次不是麻烦叔叔给我约的吧？”我不安，我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
“不是。我答应过你不找他的。我是跟我们主管说的。他说正好明年你去实习的时候，公司会有一个项目要上。跟我不在一个组，但是你们组里可能会得到Kevin更直接的指导，因为他对那个项目很关心。我觉得你的这个机会更好，可以直接得到不少指导，我都在考虑要不要转组过去了，但是可能不太好。”
“谢谢你，吴迪！我下周会去面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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