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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诏命(1)

    姜阳含着胸,弓着腰遥望盛京城,他知道这一走,以后想名正言顺地回到这生活十七年的地方很难了。按东齐礼制,藩王入宫,非持诏不得入。姜阳停马回望这满山的墨绿,山顶上弥漫着浓雾,阴沉的白与凝重的绿互相缭绕遮挡,纠缠在一起千丝万缕,本意互相融合,可天命中偏偏互不相合。姜阳看着眼前之景,顿时悲从中来,此情此景与自己当下的处境极为相似,前路迢迢,命运茫茫。

    鲍叔轻拍马屁股一下,靠前一步,说道:“公子,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早一天到达高州,多一分安全。”

    姜阳回过头来看看身后跟着的三十人女眷和四十人亲兵,的确,现在就算冒出一小队山匪也能让这几十名人马损失过半。姜阳点了点头,回头再遥望一眼盛京城,便夹紧马肚穿过队伍往前领队。

    与此同时,姜萱一身素衣站在城门神思哀伤,在同一个地方,半年前是目送长兄离开,眼前是三弟,王室的兄弟姐妹注定是要聚少离多,命途多舛。

    当时长兄出了这座城门后不久,便不出所料地传来被山匪劫杀身亡的消息。姜萱默默祈祷:三弟此去前路有风险,一定要保住自己的性命,活着回盛京。你活着,我的谋划才不会白费。

    姜诸和姜阳虽然自小长大的,但注定不能走同一条道。王位只有一个,注定是有你无我,有我无你。再深厚的感情在权力面前如以卵击石般,不堪一击。

    郑夫人为了给姜诸扫平继位的道路,免不了要在三弟离开盛京的路上暗下杀手。近日坊间流出很多传闻,皆是说姜诸喜怒无常,罔顾伦理,不宜为人君。也听说郑夫人为了压制这些传闻的散播,已暗中杀了不少人。但这些传闻非但没有因此消散,反而有越传越烈之态。

    至于是谁在散播这些传闻,姜萱心知肚明,却并未出手阻挠,反而故意让传闻散播出去。或许这些传闻也能助自己一臂之力。不过有一件事姜萱可以肯定,不用过多久姜阳定能重回盛京城。

    两日后

    姜阳一行人经过两日里走走歇歇,虽然缓慢但总算风平浪静到达高州与盛京边界。鲍叔对姜阳说:“公子,前面就是盛京与高州的地界了,能在日落前到达驿馆就安全了,那里会有驿站士兵护送公子抵达藩王府。”

    “那我们在这稍作歇息。”姜阳翻身下马,把缰绳交与鲍叔,便径直走向身后由两匹红发高马所拉的马车前。姜阳向那马车平揖一下,问到:“夫人,身体舒服些没有?前面便是驿馆,到了驿馆,夫人便可好好歇息一晚。”

    “劳烦夫君挂心,一切安排听夫君。”车内的人细声细语答道,生疏有礼的话调犹如绣花针藏在棉花之中,听着轻柔,却有些伤姜阳的心。

    姜阳脸上有一些落寞,本想见见夫人的脸,或者多聊两句,熟络熟络感情也行,可夫人连帘子都没掀开,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就把自己打发了。

    正当姜阳暗自神伤时,周围的草丛里冒出了约百号作山匪打扮的蒙面人。这些蒙面人个个手举闪着冷光的大刀,神色冷峻,训练有素地摆开阵型,将姜阳一行几十人包围在其中。

    姜阳与鲍叔冷静地对看一眼,互相点了点头,示意各自小心,还是好像在约定什么似的。怕什么来什么,该来的始终会来,躲不掉的。

    跟随姜阳出城的四十名亲兵是姜萱临时给姜阳配的。他们的战斗力姜阳不得而知,或许是一般的府兵吧。但他们倒是反应迅速,很快取出随身兵器,以风海碧的马车为中心,将姜阳以及侍婢们护在身后。这点倒挺出姜阳意外,换作一般府兵,应该早已自乱阵脚。

    这群蒙面山匪身上的衣物都被山雾打湿了,看来早己在此等侯多时。此时,站出一人,应该是这群山匪的头目,扯着嗓子喊道:“一小队给我上,二小队原地待命,任何一人也不能逃走,红发马车上的人留下,其余的人格杀勿论。”语毕,几十个蒙面山匪便冲上前与那四十名亲兵正面开战。

    那些侍婢从未见过如此阵仗,个个都吓破了胆,腿脚软趴趴的,一动不动地瘫坐在地,互相抱团。

    面对如此紧急场面,姜阳并没有像鲍叔那样一马当先,为自己挡在前头杀敌,反而是退至红发马车处,然后再慢慢伸手入怀,取出一匕首握在手中,然后环顾四周,分析形势,此等劣势该如何反败为胜?

    外面动静如此之大,马车内的夫人也忍不住掀开车内帘子的一角察看一番。可夫人一眼便瞧见自己的夫君呆站在自己马车旁,弓腰含胸的,一副贪生怕死的窝囊样,心中嫌弃,立马便放下帘子,毕竟眼不见为净。

    姜阳站在马车旁观察一番后发现对方虽人多,但只派出一半人出战,估计是觉得用不着。的确,对付一般的府兵,足够了。可长姐临时指派给自己的四十名护送亲兵不知是什么来头,战斗力超乎意料的强。在人数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居然能反转将对方斩杀二十有多。看来不用自己出手,只要看戏就行。

    对方见自己的人竟被一群亲兵打得节节败退十分意外,开始变得气急败坏,也不管什么阵型了,带头的一声令下,剩下的一哄而上冲向姜阳他们。

    “唉……”姜阳叹了一口气,轻骂道:“愚蠢!”若是一开始无论对方强弱,一律采取疾战强攻,应能一举获胜。如今被弱势者抢得头筹,先机丢了,气势被打压,士气也必然涣散。败了,也是迟早之事。

    果不其然,不到一刻,那百来号人被那四十亲兵斩杀大半,只剩那寥寥数人。那数人见大势已去,也不多作挣扎,纷纷遁入山林。

    那亲兵领队见山匪遁去也不追赶,只是下令收兵,原地整休。毕竟穷寇莫追。

    “公子,没受伤吧?”鲍叔跑回姜阳身旁问。

    姜阳摇摇头:“没有。你呢?上阵杀敌可有受伤?”姜阳关切问道。

    “没有,你看,毫发无损。”鲍叔憨笑着转身一圈给姜阳看。姜阳暗自观察情况一圈,说也奇怪,一行人除了亲兵里有几个人挂彩,其他人皆毫发无损。这该说是山匪太弱,还是亲兵太强?

    众人见山匪皆击退,稍作歇息后便赶紧收拾行装继续赶路,也不敢多作停留。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难保会不会又冒出山匪来。

    正当众人准备起行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马蹄声在这幽静的山谷中显得格外突兀。姜阳不知这来者是敌是友,听着马蹄声像是单枪匹马,可还是又让亲兵警戒起来,保命才是要事。

    众人刚放下的心又提到嗓子眼,全员紧张兮兮地期盼着那马蹄最好不是冲自己来的。

    马蹄声由远及近,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一人一马便到眼前。原来是云端上将军。姜阳见来者是云将军云端,心知不是敌人,便挥挥手,让亲兵解除警戒。

    云端先是愕然地看见满地尸体,闻到空气里的血腥味,知晓方才此处刚刚发生了血战。可云端瞄了一圈,见姜阳一行人并未受什么伤。待云端回过神后,才意识到尚未参拜,起紧下马向姜阳参拜:“云端见过公子。”虽说姜阳是落魄公子,但骨子里的尊卑有别让云端也不敢怠慢姜阳。

    “原来是云将军。之前在夷州办差时,多亏将军照顾。”姜阳回礼时,心中想着,云端的到来,是否宫里真的如自己料想那般起变化啦?

    云端赶紧还礼:“公子客气了,在夷州护公子周全乃是卑职的本份。”

    两人寒暄几句后,姜阳便试探道:“不知云将军此行是去办什么公事?”

    “回公子的话,末将是奉命专程来给公子送消息。“话毕,云端跪下,悲痛地说:”大王甍逝了。请公子回宫。”

    身边侍婢、亲兵听闻此噩耗皆纷纷跪下,可马车里的人却未见一点动静。

    姜阳心想果然是走到这一步,不过比自己预想中的早。虽说父王的离世,姜阳并不觉得悲痛,因为这早就料想过的事,但姜阳顿时扮演起孝顺儿子,带着悲痛的声音问道:“前日启程时,我还去拜别父王,父王还好好地,怎么那么突然甍了?云将军可知父王是因何原因离世的?”

    “公子节哀,听说大王是因为急病甍逝的。”云端将听到的传闻如实相告。

    姜阳悲痛欲绝地大喊一声:“父王呀,你怎么就这样离我而去了呀?”众侍婢也不知是被这悲痛的喊声感染,还是方才的打斗吓的,断断续续地从中传来低啜的声音。姜阳故意身子一软往鲍叔这里扑来。鲍叔急忙扶住。

    “鲍叔,借一步说话。”姜阳轻轻地在鲍叔耳边说。

    鲍叔领会他的意思,便对众人悲伤地大声道:“公子,莫要太过伤悲,我扶你到那边的石头坐坐,平复平复心情。”

    姜阳用衣袖挡着脸,时不时嚎哭两下,肩膀不时抽动,看上去伤心得很。姜阳压低声音说:“鲍叔,你说父王死在这当口是不是太凑巧了,像是事先安排好的那样?莫非他们就这么急不可耐登上王位吗?我才刚离开盛京城两日,就忍不住要对父王下手了?”姜阳说罢,便故意扯开嗓子,故作悲伤地高喊:“父王呀!”

    众人一听,莫不心中感叹公子阳真是一位孝子。

    “公子,他们这是想抢尽先机,先下手为强。我看方才的山匪应当也是有人安排,打算趁着公子离宫,将你像前太子那样做成山匪劫杀。你看,大王连年征战,待在王宫的日子并不多,留下的子嗣也不多,活到成年的也只有前太子,公子和公子诸。他们己将前太子除去,公子诸得到太子之位,眼下对王位能否顺利继承有威胁的只剩公子了。你看大王把富庶的高州赐予公子当封地,加之高州离盛京近,快马加鞭一日路程便能赶到盛京。盛京的一举一动,高州都能第一时间知道。大王安排公子的封地离盛京这么近,应该是别有用心。鲍叔猜测大王在公子成婚第二天就将公子赶回封地,应该也是怕公子留在宫中遭他人毒手。而他们也怕公子回到封地招兵买马,来日卷土重来争夺储君之位。那也说得通他们为何要这么快对大王下手,那是趁眼下公子羽翼未丰,公子诸能早日登位,也早日安心,免得夜长梦多。”

    姜阳连连点头,皱着眉道:“鲍叔说得在理。但我无意王位,早已决意拱手想让,他们又何必苦苦相逼。父王呀!”姜阳又将最后的“父王呀”特意高呼一声。

    “公子,王位之争向来并非名哲保身,就能全身而退,该争还是得争。这次回盛京是个机会。”鲍叔说这话时,故意留意姜阳的反应。

    而姜阳皱着眉,苦恼地说道:“机会?我除了有个嫡子的名分,别的人脉,权势等等什么都没有,想争也争不了。当时父王应该也是想到这一点。就算把王位传给我,也会被人夺走的吧。”姜阳自嘲式笑了两声。

    鲍叔惋惜道:“古来曾有公子凭借其夫人的母国势力便能争得一方天地,可公子的夫人娘家虽说是鼎鼎大名的富商,却始终比不上他国公主那样有母国的各方支持。”

    闻言,姜阳一反常态,立刻正色道:“无论夫人是什么身份,既然她愿嫁与我为妻,我必舍命护她周全,不想将她牵扯进这趟浑水之中。”

    鲍叔也意识到自己说这话有些冒失了,连忙点了点头认可姜阳的态度:“公子说的是。但眼下形势,若公子思虑清楚决意不争,我们便趁此次进宫好好对公子诸表明无意王位之争。不过鲍叔提醒公子,就算你再三表明心意,公子诸也未必相信,反而会疑心公子故弄玄虚,到头来弄巧成拙。”

    姜阳心里早已认定不争那是没活路,可还想听鲍叔尝试说服自己争位,这样一来,按鲍叔爱助人为乐,打抱不平的性子以后定事事为自己考虑。姜阳还是不松囗,扭捏地小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应该怎么办才好?”然后大声高呼“父王呀,让我也随你一起去吧。”悲伤地仰天长叹,悲痛地捂着胸口。不明所以的众人莫不感同身受,随即听到几声抽泣。

    鲍叔被姜阳的举动逗笑了:“公子,切莫伤心,天无绝人之路。”

    姜阳用责备中带点哀怨的小眼神看着鲍叔,没好气地问:“那你说该怎么办?”

    “那就破釜沉舟,争上一争。与其为他人鱼肉,不如为他人刀俎。争或不争我们的处境都相差无几。”

    姜阳低眉垂眼,眼珠在眼皮下左右游走一阵,然后抬起头来,好像被鲍叔说服一般,突然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严肃认真地问鲍叔:“如鲍子所言,要如何争呢?”

    鲍叔想了想道:“公子,近来冒出各种不利公子诸的传闻,前朝后宫都议论纷纷。人言可畏,联合朝臣们逼宫,可否?”

    “单凭这个?有点玄。”姜阳有些不敢苟同。

    鲍叔寻思一会又道:“公子,我们还有时间。大王薨殁,首先向各诸侯盟国发出讣告,接着各诸侯国派遣使者赶到东齐吊唁,等各国使者到了,仪式完成才能下葬。东齐最远的盟国是西楚,西楚是大国,不会不派人到西楚发出讣告。毕竟登位后还需与西楚打好关系。这一去一来车马脚程需历时将近三个月。这三个月正是人心和王权浮动最厉害的时期。任何变化都有可能。何况公子诸本就非嫡非长,按王位继承顺序是轮不到他的。当时大王立他为储君时,朝堂里本来争议很大,很多大臣联名上书,只是大王不予理会。他这太子之位才刚坐了不到一个月,大王便薨逝了,朝堂内肯定有很多猜疑。我们从中斡旋,见机行事,或许能拉拢朝臣助公子登位。”

    姜阳皱着眉头听完鲍叔的建议,觉得皆大同小异,皆是要仰仗他人相助,处处立于被动,均为下策。在姜阳看来朝臣们皆像泥鳅般滑不溜秋的,哪有那么容易攥在手里,听从差遣,但也不能冷了鲍叔为自己谋划的一片热忱。姜阳连忙称赞道:“鲍子分析得有道理,那不管前面是龙潭虎穴也好,十八层地狱也罢,我们也去极闯一闯,闯出一条活路啦。”姜阳紧握鲍叔的手,忽而眼神一沉,对鲍叔说道:“鲍子,其实你就此隐去,还能留存性命,凭鲍子的本事,出人头地不难,不必为我犯险。”

    “公子,半年前先王下旨召我入宫做公子诸的师傅。我推辞了,一来是因我听闻公子诸行罔顾伦理之事,此行事乃我生平不喜。二来是因我与公子有缘早在夷州相识,而后再遇于鲍府中把酒畅谈,公子秉性善良,处事公正,我便私自认定公子是我的知己,乱世之中,人为知己者死,也不妨为美事一桩。”鲍叔顿了顿,用开玩笑地口吻说道:“何况若公子一旦继承了王位,我还能成肱骨重臣呢。这买卖不亏。我还盼着日后能辅佐公子这样的明君,名流千秋呢。”

    “好,得鲍子一人,夫复何求。那我们一起闯一闯这龙潭虎穴。父王呀!”姜阳又一次假装悲痛地捂着胸口嚎啕大哭。五分悲伤,六分捶胸,七分喊叫,活脱脱的天下第一大孝子,可这一切都是姜阳故意演的,这是世人爱看的戏码。而这位父王在姜阳心中早己死去,是这位父王先将他无情地抛弃的。而姜阳从那件事后深深领悟道:顶着嫡子身份的自己在这场夺位之战中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夺位之战其实早己开始,并非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