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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钟楼(二)

    上层倒像是间疗养院,单就布景而言。

    不管怎么说,继续待在这里的风险很大,但也值得冒险为此一试。文羽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吸引了卡卡夕、还有“废墟图书馆”的玩家来到这里。艾达米亚也不算什么弹丸之地,冤家路窄能在这里碰上,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什么秘密情报。

    至于卡卡夕说要找什么来着?记不起来,算了不想了。

    文羽沿着走廊向上,推开一扇半掩着的大门,里面潮湿和腥臭的气味扑面而来。这里是贝特莱姆的三层,就得知的楼层结构,除了最中间那座类似钟楼的独立塔,整栋建筑主体就是四层的高度。

    点燃提灯,里面应该是一间病房,现在却显得有点像停尸间。房间的尽头有木制架构的圆拱,地板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两边的窗帘都拉开着,透过的月光洒落在黑色的病床上,显现出那些暗蓝色、或者墨绿色的尸体。文羽将视线锁定到窗帘两旁嵌入墙壁的漂亮灯架上,伴随着一声响指,连同着中心曲拱垂下吊灯一并点燃。

    脚边不远处有两个小柜子,上面有棕色的皮箱,还有众多的玻璃器和金属器。

    姑且做了简单的搜刮,但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文羽目光再次偏向中间。

    可能是一个层中层的构造,顶高就是可以为所欲为。这大约是个划出占总长三分之一、总高二分之一、同宽度的空间,在房间尽头单独构建的区域,与病房紧邻,或者说就在病房之内。

    毕竟是个目测七八百平米的大房间,能有这种套娃式的构造也不奇怪……其实有什么构造都不会意外好吧。

    沙华入鞘只留一点,毕竟居合的加成还是有的,算是装备自带的锁定技。文羽留意那些病床上的身躯,面部无一例外都遭受了某种程度的损毁,而且细看之下病人的五官和牙齿,都仿佛长得不太……和谐。

    就比如消失的原本应该是眼睛的部位,还有那纵向裂口状的口器……

    尽管有染血的纱布包着,却仍能从缝隙里、或者薄透的地方看到。

    文羽拿起桌上一个像装朗姆酒造型的长颈瓶,玻璃的瓶壁非常厚实,他的目光偏向尽头那个巨大的隔间。

    两个巨大的嵌玻璃雕花木柜分立中轴的两旁,隔出的地方挂着三张重丝绸的黑色长帘,将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文羽压住刀柄,靠近那个房间……

    “好重的烧焦味,有人来过这附近。”

    咚!

    大门轰然关闭。

    “长命,刚才里面有非常清楚的魔力波动,附近肯定还有人!”安吉拉抵在大门上断后。伴随着几声沉闷撞击的响声,能够想象大门对面的活尸颌骨破碎的形态。

    门是厚实的深色橡木,有着金属作为固定和外框架,想要弄开还是要花费一番功夫。

    “感受到了……而且是契子。”司书长命抬头扫视,“这附近有妖精的味道。”

    没有使用火器,收尾人斜跨一步拉开一把反曲弓,黑色的重细箭瞬间离弦,顷刻便钉穿了前方一只小怪的颅骨。

    就携带的动能而言,游戏中弓箭的威力丝毫不比能得到的枪械差。毕竟这个时间点的热武器还处于一种相当懵懂的阶段,无论是火药威力还是枪械精度,都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而且箭束作为一种冷兵器,在声音上显然更加安静。

    “还在前面,沿着前面的楼梯上去。”收尾人说着,目光扫向漆黑的楼道。他将手臂隐藏在斗篷下边,步枪和单独悬挂的枪管发出细微的碰撞声,一根新的细箭抽了出来。

    看得出来,这把反曲弓已经在朝着现代弓箭的方向靠拢了,样式倒像是玩家铸造的。

    “老头子,这地方的人可不少啊……”

    灰色的印环在瞳眸中显现,向外刺出六条金色的裂痕。透过那只瞳孔,乳白色的“气味”沿着楼层的缝隙下渗,参杂在污秽之中汇入收尾人的眼睛。

    “不如阁下于此,先行探路?”声音沉重压抑,那黑色的兜帽略微抬起,露出一双如褪了色般的银白眼瞳。

    司书长命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巡礼者”尤拉•海克因],带着这老家伙来到这儿并非他们本意,但是艾达米亚确实已经死得不剩几个活人了。

    剩下的大都集中在教会,那地方可不好拿下来。

    当然,污秽的疫疾和怪物才是最主要的NPC杀手。

    安吉拉后背刚离开大门,忽然间一声霹雳般的声音,一把宽刀劈开橡木,卡在门中的金属上。

    “追过来了!”

    砰!又是一下沉闷的撞击声。

    “吊车尾,你跟狗子先带着他上去。”司书长命示意了一下旁边重新拉下兜帽的老头,而后抽出了那把黑色的长刀,“我在这边把怪拖一会儿,马上就跟上去。”

    “别死了!”安吉拉即刻撤出位置。

    错肩而过的顷刻,司书长命抛起了一枚晶石,下一秒黑色的魔力自晶石泄露而出,他的刀身也燃起暗紫色的火焰。

    大门轰开的声音震耳欲聋。

    尤拉掩住兜帽快步跟在安吉拉后面,他的目光略微上抬,能看见厚实的披风上飞舞的狼毛,听到重装下细鳞甲发出的微小声音。

    近卫、或者叫战士,应该就是这么个角色定位。安吉拉举盾将一只活尸撞到墙上,后退一步重剑直接将其砸成肉泥,身后收尾人拉弓又带走一只楼上的小怪。

    “快点上楼,这个地形太容易被包了!”

    侧身带走一个从天而降的蜘蛛,收尾人右手换上一把短刀,催促着尤拉赶快往楼梯的方向前进。

    他偶然向后瞥了一眼,视野里那只死掉的蜘蛛好像没有眼睛,有些奇怪。

    司书长命在后面断路,这种魔力级别的战斗,无疑是在向着整栋楼宣告着自己的位置。

    这也是不可避免的。

    此地不宜久留,而他显然也没有恋战的打算。

    身后的身影逐渐跟上来了,收尾人抽起腰间的枪械掩护。接上枪管的同时抬平枪口,准星三点一线,扳机下压,子弹出膛。

    砰——!

    溅出的血将白袍又染红了一些。

    脚步声沿着楼道,空气中残留着细微的酒精味。安吉拉冲在最前面,沿着一架已经断了半截的楼梯,目力所及处留有战斗过的痕迹。

    这里的主楼梯并不是能一路通到顶层的那种,只能抵达建筑的二层。安吉拉抬手一剑干掉地上装死的活尸,更多的无眼蜘蛛从四面八方爬出来,现在的小队在他的带领下像无头苍蝇似的乱窜。

    身后一声爆炸,司书长命引爆了携带的油桶,沸腾的灼火炙烤着板壁。

    安吉拉一头扎进旁边一个开门的房间。

    “哈、哈……要累死了!”

    “叫你先把[耐力]拉上去,非得先堆[力量]。”收尾人紧随其后,给尤拉和司书长命掩护。

    安吉拉还想再说什么,忽然间整栋建筑传来细微的震颤,随后便是悠久低沉的钟声传来。

    咚——!咚——!

    “什么?”

    作为光源的火烛猛然摇曳,司书长命抬头扫视,黑色的菌丝从货架四处蔓延而来,转瞬便将触角伸到了目力所及的所有区域。

    咚——!咚——!

    “小心后面,怎么这么多怪?!”

    噼里啪啦的杂乱声响,玻璃的器皿砸碎在地上,不知何处而来的火星引燃酒精,火光反射在寄生怪没有五官的脑袋上。

    咚——!咚——!

    “可能是有人开boss了!往这边楼梯,老头你快点跟上!”

    货架猛然倒塌,厚底靴踩在沿途的碎玻璃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小怪迎面而来,被安吉拉举盾撞开;枪口抵上头颅,收尾人在下一秒直接压下扳机。

    咚——!咚——!

    “空间正在落纬,都留意着不要让意志崩了!”

    枪声不绝于耳,这种时候已经没人在意还要隐藏位置了。建筑的主体正在倾斜,这更像是一种主观上的感觉,廊道的尽头正在滑向……一片死寂的漆黑。

    咚——!咚——!

    “要是我知道、是谁丫开的怪,绝对脑袋给他卸下来!”

    脚步跨过又一个楼梯,烧焦的碎屑从红木上脱落,又从头顶上掉下来,焦糊的气味混杂着血腥。

    咚……!

    “那个抢我们击杀的小丫头,只有她有钟塔密匙……”

    钟声的轰鸣骤然削减。

    “等一下!”司书长命忽然拦住脚步,“这是第几层?”

    “什么?”

    “这是我们爬的第几层?”

    安吉拉转身时的脸上略带惊愕,尤拉将兜帽掩低,面如死灰。

    安静的,没有一个人回答。

    “吊车尾,”他的目光转向身旁,“我们来的时候,从外面看到有几层?”

    木梯的扶手上趴着小怪的尸体,脚边和下方也全都是蜘蛛的残骸,黑色的血液沿着刀尖滴下。

    “四层。”收尾人回答。

    “……,这下麻烦了啊。”

    “不会被耗死在里面吧……”

    啪嗒!

    帘旁高脚桌边的玻璃罐掉到地上,滚出一片粘稠的螺状物,文羽视线猛然偏移。

    屏息之中没有接下来的动静,应该只是医学标本,倒是那个方向还爬出了别的东西。他抬手钉死匍匐在地的小怪,目光没有继续停留。

    手臂轻抬,将桌上的油灯点燃。

    这里是贝特莱姆的四层,他从楼下一路搜刮上来,现在在寻找能进入中间钟塔的通道。

    “咳咳……!”

    什么人?

    忽然的声音,让文羽立即警觉起来。他目光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绕过阻挡视线的屏风。

    房间的屋顶很高,天花板是倾斜的,但透光开出的几个玻璃窗口却是竖着的。月光散落下来,落在高处长绳悬挂的灰白破布上,在环绕的落地柜前,瘫坐着一个看不清样貌的女人。

    文羽拔出腰侧的短刀。

    脚步放缓靠近,但踩到地上碎玻璃还是发出些许细微的响声。女人睁开眼睛,虹膜泛白变形,身上也沾染着不少血渍。

    “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她想要抬起右手,指头碰到的玻璃瓶略微滚动。

    “我是教会的人。”文羽侧身蹲下抽出绷带,“你先别动,哪里受伤了吗?”

    身上衣服像是白色的护士服,只是在这个时间节点,护士服和女仆装并没有太大区别,当然指的是那种古典正统的英式女仆装。

    视线的余光中,柜中遍布的灰色蛛网显现出破败的景象。

    “不用管我,去上面……”护士略微拿开压在腹部的左手,让文羽绕过腰部缠上绷带,“虽然我也不想死……但是、还是先请你去救救医生……”

    血液已经将白布染成黑色,伤口和衣服粘连在一起,文羽倒上了之前搜刮到的一些止血药。

    严重的贯穿伤,是人为的,并且还在出血。

    “还是先关心你自己吧。”文羽用布团压住伤口,然后将缠绕的绷带收紧,“失血过多,可能伤到了脏器,我可没信心能救回来你……”

    耳边传来一声细微的痛吟。

    矮桌上堆放着摊开的书籍,连带着没有合拢的墨水笔一片狼藉。暗银色的花纹金属盆中放着清洗的医疗器械,还有透明和深棕色的药剂瓶,清澈的红中沉淀着游离的黑。

    “呵,像这样死掉、也不坏……”

    护士闭上眼睛,但文羽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这话就觉得来气。他略微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啊、疼!”女人的身体颤了一下,右手也抬着想要阻挡,“你不要那么用力……”

    声调的略微上抬,让文羽也注意到了她的面容。透过散落的发丝,虽然脸上没什么血色,但看起来也像个十八九岁的小丫头。

    主要是后者一直压抑着嗓音,还有散乱的头发和这身不小的女仆裙摆,让他之前对年龄的估算出了些差错。

    说不定也能带出来,毕竟他来之前是接了救人的任务来着……

    差点就忘完了。

    可还没等文羽再开口,一瞬间震彻寰宇的钟声响起。墙体和楼板颤动,在他抬起头的刹那,烛火猛然变得暗沉。

    这是……怎么回事?

    胸口猛然刺痛,他立即用手按住,两耳都被恐怖的嘶鸣声填满,口腔中蔓延出一股铁锈的味道。

    躁动的污秽开始野蛮生长,原本就不乐观的理智再次被压得落阶,已经到了安全线以下。梦境的迷雾笼罩城市,伴随着钟声第十一次的尾音落下,文羽抬手擦掉嘴角的血滴。

    感觉血条上限被强行锁掉一截。

    不会吧,有人开boss了?

    理智骤降在视线中带来的深红缓慢褪去,但护士的情况好像不太乐观,黑色的血管从颈部的皮肤爬了上来。

    “钟塔的通道,还在那边……”少女抬手指向侧面的方向,“他不是坏人,但你要小心……”

    文羽后退一步,抽出曼珠沙华的刀身。

    血液混合着污秽的造物倒流上升,少女的表情显得十分痛苦。腰部和前胸像是受到了某种不可抗拒力的支配,开始诡异上抬,血液燃烧出黑色的烟缕,她的双臂缓慢张开。

    忽然间一刀刺入心脏,血液将刀刃染成暗红。

    “对不起,救不了你了……所以至少给你个解脱。”文羽旋转刀柄猛然抽出,仿佛掐断了丝线的人偶,少女的身体连同那些翻腾生长的污秽一起轰然垮塌。

    文羽抬起头,左瞳之中暗绿色的十字寂静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