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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百种心事千相思

    陈一鸣不以为然地说:“什么,我要娶几房老婆?胡闹!我不能抛弃肖一凤,我们立下过山誓海盟。那个张怡宁不惜用三年时间,千辛万苦找寻我,是让我吃惊,让我感叹。我除了尊敬她,我不能向前再迈出一步啊。我必须无愧于肖一凤,如何对待张怡宁,难啊难!”

    晚间。金童坐在桌前看书时,想到老板发誓不能抛弃肖一凤,让他深深受到感动。忽然他用劲摇摇头,用力捶打桌面,对自己说:“一件相当闹心的事情搁在自己面前,怎么办?怎么办啊?没有料到余容儿已经千方百计寻找自己来到了上海,就凭她的个性能放过自己吗?何况,打不是,骂不是,撵更不是。毕竟,她是自己的师妹啊。”

    院子里有脚步声,金童从脚步声听出是老板陈一鸣走出院门,立即起身习惯地跟着走出。他告诫自己说:“时刻保护老板的安全是我的重要职责。别说陈一鸣现在是一家大型公司老板,同时又是红宝石突击队队长和新四军江南第一大队大队长,就是上海一般公司老板都有保镖左右护卫。大上海什么地方,明枪暗箭什么样的坏招都屡见不鲜呵。”

    陈府后院外面是一条幽静的马路。这条马路不宽,但干干净净,有各种风格迥异的建筑和各类休闲酒吧和咖啡厅。还有许多中西合璧的小洋楼,周围环境显得高雅安静,高墙围就的私家洋房,大门吱呀声中把院内情景遮掩的严严实实。

    炎炎夏日里,走在这条马路上,不会象走在别的马路上被热浪裹挟得汗水淋淋。马路两侧浓密的法国梧桐是二三十年前遍栽,头顶上梧桐树枝叶茂密,密密麻麻地遮盖了马路上的天空。晚间的树下,不时有凉爽的风佛面而过,让人感受到犹如山涧小溪畔浓浓的遐逸格调,使人陶醉在一派风清气爽之中。

    陈府后门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僻静的开阔地。陈一鸣习惯地走到这里,趁着天黑人静活动活动筋骨。他四下观望一遍,已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异常。远处一棵大树后,似乎有人站在那里面孔不停地对着这边张望。陈一鸣没有表现出什么大的反应,依然和往常一样在做自己的事,伸伸胳膊蹬蹬腿。

    陈一鸣没有看错,昏黄的路灯灯光中,一个人疾步从那边扑过来。来人是一个身形消瘦的女孩子,她叫余容儿,闪身凛然立于陈一鸣的眼前。

    她鸭蛋型的脸,一双机灵眼睛炯炯放光,亮晶晶的眸子看人时不会拐弯,像锥子一样透出一股刺骨的寒意。整个人除了充满娇人妩媚之外,更多地露出了一种野性,她浑然是一个令人窒息的存在。余容儿站在近前,脸上挂着淡淡笑容,没有太多的变化,两眼紧紧盯住对方。

    陈一鸣愕然地发现,她袖子里的匕首已经露出了寒光。

    “先生,抱歉。”余容儿的声音很清冷。话音刚落,余容儿身体突然一晃,瘦弱的身体却如同鬼魅一般带着强劲的力道,动作之快令人乍舌。只见她袖口下面闪出了那把匕首,在夜风中寒光毕露,暴出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霸气,直刺向陈一鸣的咽喉。

    陈一鸣靠着本能的记忆,身子向后一倒躲过。“叮”的一声,他手中的匕首已迎上前,两刃相击溅起了火光,堪堪避开了对方的袭击。他双脚飞快地挪转,手中的匕首一招一式迎上去。但余容儿的攻势越发凌厉起来,处处都是杀招,步步紧逼,角度之严密下手之急速,十分强悍让人目惊口呆。

    俩人你来我往毫无一点相让,进攻者步步紧逼,防守者丝毫不敢大意。三个回合下来,陈一鸣不仅识得对方的套路,也看出对方偶尔露出的破绽。有了破绽就有了进攻的思路,可以一击将对方放到。但是,这个女孩子为什么要找自己麻烦,下手狠毒不给人任何退路,制人于死地不可。她被人雇佣拿钱杀人?一个女孩子成为杀手,在江湖上还比较少见。如果不是这样,又是为了什么呢?

    陈一鸣还看出,面前的女孩子的耐力不错,招招式式有板有眼毫无拖曳。她的脚下根底沉稳,没有一点浮飘。不仅出自武学名门,平日练功也是全力奋进,没有一点偷懒的痕迹。

    怎么办?陈一鸣猛然想到金童对他说起的师妹余容儿,手中的匕首两次已经可以触及到对方要害之处,陈一鸣手中力道只用了三分立即收住。用无影针足以把她拿下。即可以不伤害她的身体任何部位,还能问清对方的来路和目的。一举两得呀。

    夜风中。说时迟那时快,一根无影针刚刚在手,横空里又是“叮”的一声,一只飞镖陡然袭来,恰恰击在余容儿的刀刃上。俩人一怔,均向后退了一大步。

    金童腿一蹬纵身跳到俩人中间,责问道:“容儿,想干什么?”

    余容儿跺下脚,极为不情愿地嘟哝起小嘴,指责说:“金哥,你拉偏架!”

    金童紧逼一句说道:“为什么呀?他是我老板,又没有招惹你,你怎么无理起来了?”

    余容儿说:“他碍我的事!”

    金童问:“胡话,碍你什么事?”

    “他就碍我的事情。我得把他做了,你就会跟我走了,天南海北那儿都是我们的家。只要拥有了你,整个世界都会任我俩游走,再也没有烦恼,只有无穷无尽的自由与欢乐。”

    余容儿的眼睛里不知为何,很像那晚霞落幕时,带有一缕青烟的惆怅。

    对余容儿荒诞的行为,金童气得六窍生烟,在原地转了一圈,恼恨地教训她说:“小丫头,看你能的,我就是让开,你想打过他还真怪了!”

    余容儿更不高兴了,透出的霸气十分嚣张,说:“你怎么就知道我打不过他,你让开,我一定能打过他!”

    “你知道他是谁吗?不长眼的小丫头。人家让着你,不看我的面子,你早已倒在地上没有气了。”

    一身江湖气息,行事风格率性而为的余容儿,毫无惧色地大声质问起金童,说:“我不信!他是谁?”

    “不讲别的,你想尝尝无影针的滋味?”

    “啊,她也会无影针?不,你在骗我。呵,是你被他蒙骗,相信了他的鬼话。世上只有丁伯父和他的外甥陈一鸣会用无影绣花针,金哥,你也在蒙我!”

    “头脑太简单。你认识陈一鸣吗?”

    余容儿说:“不认识。我和他从没有见过面。我听说丁家庄有一人叫陈一鸣,他是丁伯父的外甥。为什么提起他?我不明白。”

    “我告诉您,听好,他就是丁家庄庄主丁保国的外甥陈一鸣,”

    “丁家庄庄主丁保国的外甥陈一鸣和上海大华贸易公司总经理陈一鸣是一个人?”

    金童不愿意了,说:“你说呢?你敢不相信我的话?快拜见陈师兄!”

    余容儿大吃一惊,脸色骤然大变,急忙收起匕首双手抱拳弯腰深深一躬,带着诚恳的歉意,说:“陈师兄,容儿不懂事,让你见笑了。”

    陈一鸣心中也倒是笑了,把手一挥,说:“真是个快脾气,算了。”

    余容儿躬下的身子丝毫未动,说:“容儿无颜面对师祖,还请师兄责罚,容儿心中才能坦然。”

    “容儿,你和金童的往事,我已仔细了解过了。听说你和金童一样,父母都是在日军南京大轰炸中不幸离世,望你能和金童一样,先要以民族大义为重。”

    “容儿听从师兄的教诲。丁伯父是我最敬仰的长辈,你的话就是丁伯父的话,容儿绝不敢再对你胡闹了。”

    余容儿出身贫寒,虽然未经雕琢却平常有味,言词甚是坦诚直白。转眼之间,余容儿恢复了女孩子的恬静。她落落大方地说:“今后师兄有用到容儿的地方,请一定开口吩咐。如若不便告诉金哥也一样。”

    陈一鸣说:“好呀。”

    余容儿转眼看到金童把后背对着她,颇有感觉地说:“金哥,你又生我的气了,为什么呀?你告诉我!”

    金童硬邦邦地给了她一句话:“你可以走了。”

    余容儿听懂了金童的言外之意,立刻急了,跨上两步来到金童正面站住脚,着急地说:“金哥哥,我哪里做错了,你可以告诉我,干什么要这样呀?我刚才做了对不起陈师兄的事情,我已经道歉了哇,你还要我怎么样?”

    “你可以走了。”金童把身体再次转开,气呼呼地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余容儿愁眉紧锁,双手紧紧抓住金童手臂,金童用劲也没有甩开,余容儿高声央求说:“金哥你要干什么,你说话呀,你不能不理我!陈师兄,请你帮我劝劝他。”

    陈一鸣心中清楚金童生气的原因,说:“金童,余容儿已经认错,有活好好说。”

    金童气愤不已地说:“老板,她今天对你这样,明天对别人也会如此。人在江湖走,男男女女认识一大群,她这样行事,谁还敢搭理我!”

    余容儿喘了一口气,信誓旦旦地说:“我保证今后再也不做这种事情,该行了吧?”

    金童认真地说:“今后,你敢再这样,我不但和你划地绝交,还会找你算账!”

    “金哥,我记住了,你原谅我吧。”

    自从知道余容儿来到上海,金童把自己和余容儿之间的一切,如实地报告了老板陈一鸣。

    金童说:“因为性格刚烈,她有个绰号:小辣椒。武功很好,是一个我行我素,闲看世间百态的女孩子。余容儿看似十分恬静,她出手时到像一缕清风化为无形,下手快而狠,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陈一鸣感兴趣地说:“余容儿找你找到上海,你们以往关系比较密切吧。”

    金童把自己和余容儿之间的情况,毫无保留地告诉了陈一鸣。

    “从记事起,容儿就和我一起在南京郊外的钟山门武馆长大。容儿比我小三岁。俩人在武馆里一起练武功,在一起上课学习,在一起玩耍。”

    陈一鸣羡慕地说:“你们是青梅竹马。”

    金童回忆说:“武馆内的学堂放学后,我们放下书包,经常跑到村头玩耍。记得余容儿十一岁时,有一天,一群玩伴相互嬉闹簇拥下,非要我和容儿俩人在武馆村头不太高的稻草堆上双双拜堂。”

    “你们拜堂了?”

    “拜了。俩人先拜过天地,然后面对两个扮作老人的玩童拜过高堂,进行了夫妻对拜和进入洞房。进入洞房时,玩童们要俩人象大人一样脸对脸互相搂抱睡在一起。童年的时光里,尽是好玩热闹呵。自那次拜堂以后,我的衣服无论长短大小,不管春夏秋冬,这边脱下来,那边就被容儿不声不响地抱走。容儿将衣服洗干净叠得整整齐齐放回我的床头。令许多师兄羡慕的是,我的被褥从来没有男人常有的脚汗臭气。”

    陈一鸣说:“女孩子成熟的早,小时候的热闹可能早已深深刻在了容儿心间。”

    金童说:“是的呵。我现在才知道,那个热闹场景一天比一天深刻,深深融化到了容儿骨子里,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陈一鸣被感染了,动情地说:“她爱你,离不开你,把你当做她的一切。她害怕你不理她,最怕找不到你。因为你们之间有催人泪下的往事,所以,她来到了上海。可以想象到,余容儿这种巨大心理落差,天上的月老清楚地看在眼中,都要为之心疼为之癫狂了。”

    金童叹口气,说:“我是师父赵启明最得意的弟子,师父说我天生聪慧,是难得的武学奇才,从而另眼相看,把他的奇功混沌阴阳指的绝技单独传授给我。”

    陈一鸣说:“我听舅舅说,混沌阴阳指专点人体穴位,可让人因疼痛跌足倒地。”

    金童说:“但是,师父赵启明万万没有料到,我为了替家中父母报仇雪恨,十六岁时不声不响地离开了武馆,成了新四军江南部队一名战士抗日打鬼子。”

    陈一鸣进一步指出,说:“你的突然消失,可能害苦了余容儿吧?”

    金童有点儿无地自容,坦率地说:“早些日子,我在马路上无意之中见到了和我最要好的师兄薛敏毅,得知容儿因为看不到了她的金哥,象发了疯一样到处打听我的去向。后来,容儿从师兄薛敏毅那儿得到了一句话,说:‘容儿,不要再找了,金童参军走了。’容儿追问金童到哪里参军,师兄连连摆动双手,发誓说什么也不知道了。”

    陈一鸣说:“容儿不会死心,这样个性执着的女孩,压根儿不相信她的金哥不要她。”

    金童承认了,说:“阴差阳错,后来还是那位师兄薛敏毅来上海办事,不巧看到了我和老板一起走出大华贸易公司开车到市里。师兄返回钟山门武馆时,迎面和余容儿相遇,他把看到我的情况悄悄对容儿说了。容儿天性异常聪慧,两只大眼睛扑闪几下,拉着师兄说:‘师兄,告诉我你到上海干什么去了?’”

    陈一鸣笑了,说:“你的师兄缠不过这个小师妹。不知道我猜想对不对。”

    “薛师兄不得已地告诉说:‘那儿一户有钱人家要找保镖,师傅派我去和对方见面,了解对方的要求。’哪知道容儿一追到底,说:‘师兄,求你了告诉我,对方提了什么样的要求。’师兄很快回过神来,他担心余容儿一声不吭地私自离开钟山门单独出走,他在武馆内转了两圈,也没有摆脱掉难缠的小师妹,不得已告诉她,‘上海一位有钱的老板要求很简单,要一个女孩子,武功要好能够保护他家夫人。’师兄刚讲完,容儿把脸一变,不知从哪儿来的火气,恶狠地用手掐师兄的膀子,大叫起来,说:‘好哇,我就知道你和金哥一齐欺负我!以前你还对我说,你不知道金童哪儿去了。后来又说金哥参军去了!’”

    陈一鸣留心地说:“容儿问的对呀。薛师兄怎么问你的,你不是参军了吗,为什么又在上海出现了?”

    金童说:“老板,我当时知道自己处在十分尴尬的境地,但是无论如何不能泄露红宝石突击队的秘密。好在我头脑转的快,谎称我年龄小,没有参上军。又不好意思回武馆遭人耻笑,就来上海闯荡。”

    “嗯。容儿怎么样呢?”

    “师兄被她掐得吸溜嘴,气愤地训斥她:‘我好心好意告诉你,你反而如此对我。算了,不看你是我师妹,我捶扁了你!’赶巧师父外出有事不在武馆,师兄调头回房间,容儿追进师兄房间。容儿知道自己错怪了人,赶忙诚恳道歉。见师兄仍然生气不搭理她,没有辙了,容儿一下子把师兄的棉被,铺被和床单全拆洗了。她泪水满面地哀求师兄原谅她,说‘师兄,我知道你的被窝又脏又臭,我来帮你洗。我这辈子除了给金哥做过此事,师兄是第二个人。原谅我吧,师兄,师妹求你了,还不行吗?’”

    师兄望着她的一举一动,气恼地回了一句话,说:“不稀罕你来求我?”

    余容儿泪水汪汪,说:“师兄,我是一心为了我的金哥,不然,我的个性你是知道的,我绝不求你!”

    她的一片真情感动了师兄。师兄把手一挥宽容地说:“金童真有福气,让我羡慕死了。得了,不跟你计较了。”

    余容儿破啼为笑,说;“师兄,你原谅师妹了?谢谢师兄,谢谢师兄!”

    “我不但不生气,我还想帮你,高兴吗?”

    “师兄,我当然高兴,你就是我的亲哥哥。你说,你说呀。”

    “上海有钱老板的要求很简单,没有家庭负担,就是没有牵挂。两个师姐都已成家,有小孩和老人。师妹,你不正好吗?可是,武馆里还有几个没有出嫁的师妹。你听着,等师父回来我先去向师父汇报,你估计时间差不多了走进师父房间,我为你帮帮腔事情准能成功。因为众多师姐师妹中你的武功最强,谁也比不了你,你代表我们钟山门武馆出去,不会给我们钟山门丢脸!”

    金童无奈地说:“就这样,容儿来到了上海,进入天一堂堂主王天一家中担任保镖。”

    陈一鸣一怔,立即问:“容儿进了天一堂?”

    金童回答,说:“她进了天一堂。怎么了?”

    陈一鸣问:“容儿在天一堂做什么事情?”

    金童说:“天一堂堂主新娶一个美女,漂亮的不得了,被人称为江南第一美女,叫夏雪儿。容儿担任江南第一美女夏雪儿保镖。天一堂本身财大气粗,一般没有人敢招惹容儿。她从早到晚没有什么事情,她闲得无聊,一高兴就满街乱窜。”

    陈一鸣心中有数,说:“不打扰你,继续说吧。”

    金童说:“她按照大师兄的指点,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我,我看到容儿笑眯眯突然站在面前自然大吃一惊。深知容儿禀性,所以把自己的这些情况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了老板。”

    陈一鸣好心好意说:“容儿一片痴心确实难得,你自己要好好把握。要处理得当,不要伤了一个女孩子对你的一片痴心。”

    金童知道老板是为自己好,坦诚地说:“我的头脑里有两个人影在打架,一个是肖家二小姐二杏,一个是师妹容儿。如果容儿知道自己和二杏来往,虽然她发了誓,我知道余容儿性情,她肯定会对二杏动手,二杏必定受害,那种凄惨的结局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我无数次默默地问自己,究竟该怎么办呢?愁人呐。”

    陈一鸣认真地看着金童,问:“关键是你自己啊,你怎么想的?”

    金童说:“我确实陷入不能自拔的忧愁境地。半夜醒来久久不能入眠。左思右想后,我做事应该干脆利索,下决心除了工作需要之外,不再理睬容儿和肖二杏。等待红宝石突击队在上海完成任务之后,向老板申请自己到南京大学去上学,要好好地走自己今后的路。”

    陈一鸣点点头,称赞说:“想法还不错。有人敲后院门,看看是不是施昂回来了?”

    施昂回来了。他说:“老板,我们可能白忙了。”他把龚步凡情况做了汇报。

    在陈一鸣认真而细致的寻问中,包括金童在内都大吃一惊,龚步凡在家中躺在床上。

    一个自称名叫龚小祥的家人殷切地招呼施昂到内室。没有其他人时,龚步凡主动地告诉施昂说,可能是自己去上海购买一味药又受了凉,病情趋于严重。交谈时龚步凡剧烈咳嗽起来,嘴里又咳出来血。

    龚步凡气喘吁吁,惭愧地把一封事先写好的退党声明塞在施昂手中,说:“我对不起部队,对不起组织。为了不拖累部队,我要求退党和退出部队。”

    龚步凡再三信誓旦旦保证说:“自己决不叛党,任何时候就是面对日本人的枪口,宁可死都不会把自己知道的有关部队事情说出一个字。”

    陈一鸣问:“我不是要求你化装后再行动吗?龚步凡家人为什么能够认出你?”

    施昂也大惑不解地说:“他的这个家人龚小祥一直站在龚老医生旁边,不知什么原因,我化装为四十岁的病人走进医馆不多久,这个家人主动来到我身旁,小声说‘请您随我来。’他把我引到龚步凡卧室的床前。当时我心中已经十分困惑了,他的家人怎么能够认出我呢?”

    龚步凡主动说出自己来到了上海,目的是为了购药,合乎情理呀。他自己有病在身,而且肺结核是严重的传染病,不愿意危害部队人员,情理上也是对的。龚步凡再三保证永不叛党背叛革命,要求退出部队,不能说他的出发点不对。至于退党,过去党内也发生过有个别人退党的事情。

    “我见过政委,把龚步凡的情况作了汇报。这是许政委要我转交给你的龚步凡退党声明书。”

    怎么办?陈一鸣手里拿着施昂带回来的龚步凡递交的退党声明书,心中沉甸甸地不是滋味,说:“知道了,我来报告大姐。”

    陈一鸣脸色凝重地对金童说:“目前对敌斗争环境太复杂,逼着我们不得不仔细审视我们内部和外部的状况,以防万一呀。要防止有的人,摇摆在理想和逐利之间,象无头苍蝇丢失了方向。”

    施昂离开后,陈一鸣独自坐在室内,从龚步凡想到了太湖湖畔的宋庄,想到曾经和自己日夜亲密相处共同战斗的战友们,也包括送自己一件蓝色毛线背心的刘妍云,自己离开时的情景都历历在目啊。

    忽然,陈一鸣大声对金童说:“不对。龚步凡对施昂太熟悉了,太知根知己。龚步凡心中已经提前做好了防范。最大可能是龚步凡在上海知道施昂发现了他,他已经料想到组织上会调查他。龚步凡在龚氏医馆暗中‘守株待兔’,他仔细观察来到医馆的每一个求医人,分辨出乔装后的施昂,他立即向家人龚小祥做了交代,然后返身回到房间内躺下。如此分析,龚步凡可能是在装病!龚步凡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他千万不要反为聪明误了啊!”

    金童听了深为震惊,说:“老板,龚步凡为了什么呢?”

    陈一鸣坚定地判断说:“此人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金童不无担心地说:“老板,我们怎么办呢?”

    陈一鸣说:“我们突击队的外部有井田进二在虎视眈眈,如果内部龚步凡再出现问题,就犹如鬼影随行,突击队面临的麻烦会越来越大了。为了突击队和部队的安全,我们不能轻易放过这个疑点,一定要查清楚是与非。龚步凡可能觉得他已经做到天衣无缝而毫无顾忌,我要派施昂再次去太湖,请许政委配合杀龚步凡一个回马枪,首先要查一查龚步凡还在不在龚氏医馆。我判断,龚步凡已经离开了龚氏医馆。”

    “龚步凡离开龚氏医馆,他会去哪?”金童困惑了。

    “和上次一样他可能又来到了上海,只不过我们并不知道他来上海的真正原因。为防意外,我们的动作必须快。你打电话要施昂立即回来。嗨,我都恨不得立马和施昂一起回到部队上,我很想念许政委和那么多的好弟兄!”

    “老板,你这么一讲,我也很想念战友们!”金童说着眼圈开始发红了,他转身拿起电话催促施昂赶快过来。

    左思右想后的陈一鸣说:“有一件事情让我难以理解,如果龚步凡没有病,当着施昂的面他咳血又是怎么回事?如果龚步凡来到了上海,上海很大,他待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他又在静静地做些什么事情呢?”

    金童说:“一个谜一般的龚步凡,他是为什么呵,让人捉摸不透。老板,那个张怡宁也让你耗费精力。”

    陈一鸣说:“我该找张怡宁谈谈,象大姐说的那样,了解她思想里的真正想法。”

    繁忙中的陈一鸣没有来及找张怡宁,张怡宁自己主动找上门来了。

    一连几天因为强台风过境,上海雨水大增让人烦恼,傍晚时分雨过天晴。暮色四合时分夜风有点儿凄冷,高空里一只弦月的微光,映射在江畔依水而坐的一个年轻姑娘身上。

    迷离月色和轻烟笼罩中,可以看到姑娘的眼中,有淡淡的惆怅与不安。她是张怡宁,此刻正陷入漫长的沉郁中。对往日的追忆,让她在不知不觉中有泪水慢慢溢出,一颗一颗被亮丽的霓虹灯光辉映,恰似五彩宝石珠儿。

    无人在身旁,张怡宁独自念叨说:“当初,我把心思藏了藏,不顾家中的一片反对声,果决地走出了家门。为了达到找到陈一鸣的目的,我要进总统府侍卫室,总统夫人宋美龄顺从了我的心愿,把我的身份安排的妥妥当当。我又把心思掖了掖,为了同样一个目的她要进军统,戴笠虽有刁难但是最终还是依了我的心愿。我来到了上海,还任了军统站副站长。不管挂名不挂名,到任了而且心中很得意。

    “只是苦了疼爱我的小舅刘鸿记,放下司令部警卫营营长的位置,在部队里挑选了四名无论是枪支射击技术还是徒手武功都是佼佼者的年轻高手,一路伴随我来到了大上海。

    “小舅刘鸿记非常疼爱我,在张府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但上海市是日占区情况特别复杂多变,小舅刘鸿记不敢有一丝大意。如果不是军统站站长李继軒派人多方面护卫,小舅为了心爱的外甥女准备了万全之策,暗地里带人步步紧随,长相极为漂亮的我,虽然在军统特训队学了一些搏斗击打技能,也可能早已被上海滩有钱的阔少或强势大佬带人抢走毁掉。上海滩是什么地方,是各种势力尽相豪赌和肆意骄纵的名利场。”

    “到上海时间不算短了,尚无一个人知晓我来上海的真正原因,包括站长李继軒在内。这也算是一个奇事吧。”

    张怡宁孤独一人坐在那里,她是又如此漂亮,今天却没有一个讨债鬼敢靠近她。

    前两天有四个浪荡“夜游神”观察好一阵,看到姑娘身旁再没有第二个人。四个人高兴极了,为首的公子哥一声低吼:“搞她!”四个人嬉笑颜开地很想亲近她。

    不晓得从哪里窜出一个黑衣人,手脚极其迅速地抓住领头的“夜游神”提起来猛跑几步,“通”的一声扔到江水中,是死是活没有人知道,后面的三个人吓得掉头没命地逃窜。

    风再劲,月再冷都已无所谓。张怡宁说:“没有人知道,我在军统上海站冒着极大风险,趁李继轩站长有事不在站里,想方设法打开了站长的保险柜,偷拍了国民党华东特遣队大队长孙伟国精心制作的五号地区地形图。悄悄带回住所藏在一个极密的地方,静静地等待着时机。”

    由于心中愁节解不开,张怡宁感到胸口堵的慌,反而更加恋想着陈一鸣,她自言自语地说:“他不找我,我找他去,决不能放过他!”

    陈一鸣住处的二楼房间。

    依窗而坐的张怡宁一直绷着脸,手里拿着一把羽白色小扇缓缓地摇动。特别是她那双如同电光一样的眼眸紧紧地盯住面前的人,透出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压迫感,就跟漫天雪崩一样盖下来。

    陈一鸣关切地说:“怡宁,最近过的好吧?”

    张怡宁没有犹豫,说:“不好。”

    陈一鸣问:“为什么,能告诉我吗?”

    “多年来,一往情深人已痴。如今,无疑是我最高兴也是最难熬的日子。高兴的是,终于和你再次正式相见。可最不知所措的也是我,为什么凭空出现了一个肖一凤?陷入百感交集和无比尴尬的更是我。我还知道肖一风和你已经相识多年了。此外,还有一个童养媳秦喜妹也来到了,还得到了你父母的疼爱。嗨,真是的,你告诉我哪来的这些接踵而至的烦心事情?”

    “不能把心放宽一些吗?”

    “怎么放宽?你讲给我听!肖一凤的出现对我来说无形中是一个打击,肖一凤对你一往情深。关键是肖氏远洋贸易公司和大华贸易公司两家生意场上联系紧密,你是大华贸易公司总经理,肖一风无疑是肖氏远洋贸易公司实际当家人,仅仅是生意场上你们俩人也几乎会天天见面。我们也能天天见面吗?”

    “开公司总是要做生意呀,少不了人际交往关系,很正常吧。”

    “正常?不对。正因为如此,我常常无助地仰望夜空默默地问,今后自己该怎么办呢?真是天意弄人啊,让人感到很纠结。三年来历经如此多的风风雨雨艰难困苦,要我就此放下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失而复得是欢喜,我不想得而复失走向绝望。告诉你,我不愿意向肖一凤低头认输。我有一种不屈的倔强力量支持,让我必须顽强地坚持下去,也就是谁也别想阻拦我。不过,还有一种更深的焦虑挤压着我的胸膛,常常让我喘不过气来!”

    陈一鸣说:“你还有这么大的压力,不可能吧?”

    张怡宁说:“你不要瞎打岔。在我心中占据主要位置的不安想法是,我已经揣摩到,作为红宝石突击队队长的你,肯定会对日本人下狠手,决不会放过左藤司令官和山本课长的心头肉——神秘的五号地区。这不重要?”

    “五号地区?你也知道五号地区?这事当然重要。”

    “让我夜不能眠的是,你带领红宝石突击队进入大上海,和日本人正面交锋的可能性随时都可能发生。战争是残酷的,一旦与日方交锋失去了你,我不知道自己的心会跌入怎样的深渊谷底,今后的日子会如何伤心懊恼,难道真的要我迈入深山老庙,终日孤灯相伴一生?”

    陈一鸣满怀信心地安慰说:“都知道战争不是儿戏,个人生存固然重要,民族和国家的兴衰是第一位。我会努力把这盘棋下好,下得精彩。你也要相信我和我的团队的战斗能力。”

    张怡宁并没有放心。眼神一变,带着一抹黠慧的神采,贴近陈一鸣的耳跟诉说道:“告诉你一个天意,想听吗?”

    “如果你愿意讲,我愿意听。”陈一鸣诚恳地说。

    张怡宁眸如寒星,令人不敢轻视。她说:“谁叫我历经坎坷,又终于找到了你?这难道不是天意吗?我心中对你的爱,如上苍在春天里种下的树,早已深深扎下根。这棵树长大了枝繁叶茂,什么样的风暴都不怕。信不信,你不要想甩开我!你说话呀。”

    “我没有说要想甩开你呀。”

    张怡宁现出一付楚楚可怜而又伤感的娇容,恨幽幽地说:“一鸣哥,你就搪塞我吧。”

    “没有哇。”

    “告诉你,我相信现在的每一个女人,都是一个男人前世妻子的精魂,今生又依附在这个男人身上,在缔结着人间美好的良缘。你要明白,我和你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这就是天意!”

    陈一鸣笑了,说:“你的见解到很独特哩。”

    “你知道我走过的路孤单而漫长,常人难以承受!所以才会有这样的见解。可是现在的每一天,如果我不找你,你绝不主动找我。是不是?哎,不要找借口,说你很忙!”

    陈一鸣要说的话似乎被她堵得死死的,陈一鸣的头脑飞快转着,说:“怡宁,我们之间该说的话,前些日子都对你讲清楚了。我们的同胞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同胞的苦难就是在解放我们自己肩负的责任呀。”

    他的回答并不能让张怡宁满意。张怡宁说:“你!难道非要我‘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吗’。”

    陈一鸣心里略微一怔,说:“你心底倒装有不少货。你说的这句话出于清初词人纳兰性德的《山花子·林下荒苔道韫家》。我们眼下必须放一放自己的这点事,日寇未驱除,我心中不甘呐!否则,我们之间没有不可以的事,你明白我的话吗。”

    陈一鸣的這番善意劝解,张怡宁只把她感兴趣的话语捡出来装在耳中,就是陈一鸣所说的“我们之间没有不可以的事”。刚才还尽显失意的张怡宁长出一口气,又变得喜笑颜开,说:“哦,你今天说得好,让我的心情好多了,我记住了你说的话。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一件我曾经想去做的事情。”

    陈一鸣关切地问:“什么事,这么神秘?相隔三年重新见到了你,见识到了你身上的洒脱,还有狂野不羁。你不愧是将门之女,行事风格异常果决狠辣。由于你有舅舅带人的近身庇护,还有稍稍的刁蛮。”

    “谢谢你的美言。想听?”张怡宁不愧是百变狐,她的眼神很快又变了,重新升起的笑容瞬间化为乌有。她轻轻撩了一下额前的一缕任性的刘海,凄切地说:“我对你说实话吧,最近头脑里老在想,我爱的很绝望。痛心的忧伤真是穿透了我的胸膛,因为我知道了我一生的结局。”

    张怡宁脸上急剧变化的神情,让陈一鸣心中充满了惆怅,陈一鸣问:“你知道了什么样的结局?”

    “我无奈地看破红尘,真怕我的乌丝变成了白发。所以我考虑过我是否遁入空门,远离世尘,在那个静静的国度里潜心修行。我还曾经寻找过合适的庙宇,准备把自己的终身寄托在那里。把我一生的时光在古寺青灯、晨钟暮鼓中平静地流淌。”

    “啊!为什么呀?千万不要走这一步!怡宁,我们一定要面对现实才好。你真是让我万分惊叹,一代佳人终日面对古佛孤苦一生,那肯定会令人感叹不已!”

    张怡宁的思绪浸润在“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事情”一句话中,说:“我听你的。一鸣哥,今天你的话讲得好,解了我的心病。以后可不许反悔啊。”

    张怡宁眼里露出极其诡异的笑容,弄得陈一鸣心中直打鼓,这个百变狐!陈一鸣心中反思着自己刚才的言语有没有什么不当的地方,浑身刮起了寒意,反而不平静了,如果引起张怡宁别样的想法那就不好了。

    “一鸣哥,你今天表现不错,让我心中舒坦多了。既然你不想让我遁入空门,我就要活的出色。活的精彩,才不枉活了此生,这就是我此刻的愿望。我问你一件事情,肯回答我吗?”

    “怡宁,你请说吧。”

    张怡宁开始觉得和陈一鸣在一起很随意,没有什么顾虑。她说:“我爸是国民党中将司令,你不会没有什么想法吧?因为我是你最亲近的人,不想利用我搞渗透?”

    陈一鸣大吃一惊。张怡宁说的话一下子勾起他的警觉。自己和张怡宁的关系引起延安党中央重视,会不会也有这个因素。如果有,陈一鸣开始从心底敬佩中央决策的远大目光。他想到自己应该步步小心翼翼向前淌水过河,但是他不知道前面的河水有多深浪有多高。陈一鸣含蓄地说:“想多了吧,至少我不想跟他当付司令,或者参谋长。除非呀——”陈一鸣戏虐地把话讲到一半又突然停住了。

    张怡宁追问说:“除非什么?你说哇。”

    “开个玩笑,不必当真。我是说,除非你当司令,我当参谋长。”

    说罢俩人都会意地笑了。张怡宁神秘地说:“等我策反我爸后,我爸退居幕后,我当司令,你就当参谋长吧。那么,我问你这个部队归谁领导,是共产党?”

    陈一鸣反问道:“你说呢?”

    “是共产党,不是大好事吗?”

    “你敢策反你爸爸,让我难以想象。我们到楼上平台走走?楼上凉快。”陈一鸣兴致来了,高兴地提议说。

    “好嘛。”张怡宁愉快地答应。

    陈一鸣走在前张怡宁在后,一同登上三楼上的平台。张怡宁立刻感到,平台上是一个足够隐秘的个人空间,她十分高兴陈一鸣的安排,说:“海风徐徐,清凉之意迎面袭来。感到说不出有多么舒服,我们俩人在一起,这里多好呀。”

    陈一鸣有意地警告说:“你是军统人,和我在一起,通共。”

    “我不顾忌,你又瞎操心了。现在没有人知道你陈一鸣是共产党,我通什么共?”张怡宁立即反驳,然后坚定地说,“一鸣哥,你若讨厌我在军统,我可以马上退出军统。”

    陈一鸣提醒说:“参加军统里的人都知道,任何人要退出军统都是死罪,终身遭到追杀。”

    “我不理他们,我连国民党都退,和国民党彻底决裂。一鸣哥,我只要能够跟着你就心满意足了。”

    陈一鸣环视四周,一片寂静无声。他轻声说:“你爸是国民党中将司令,不怕连累他?”

    “不怕。我非常喜爱我爸爸,因为我知道他是一个正直的中国人。”张怡宁自信满满,唯恐陈一鸣不相信她,还特意地表白,“爸爸热爱国家。我是他非常疼爱的女儿。”

    她这话包含什么意思,陈一鸣在慢慢思考。忽然张怡宁说:“古人尚知,冲冠一怒为红颜。一鸣哥,如果我再遇到了什么危险,你还能象在学校一样,不顾一切舍身救我吗?”

    “怡宁,你愿意我当你一面阻挡风雨的墙?”

    “当然愿意喽。我放心了,至少说明你依然对我好。”张怡宁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起来。她笑的时候娇艳生辉,说不出有多么妩媚动人,也让陈一鸣看呆了。

    张怡宁说:“我此时感到全身心得到放松,好惬意,能和你一起在平台上尽情畅谈,而且畅谈的过程中如此融洽和温馨,觉得三年的艰苦追寻做对了。夜空下,让人无限感叹,我曾经听人说,心本无声音尽有,道理很简单,今天就是这样。”

    有点跑题了,踏实稳重的陈一鸣没有了谈下去的兴趣,关心地说:“张大小姐,我们回吧。平台上风凉对女孩子不好。”

    “偏不回去,是你要我跟你上楼台。这么好的夜景,荒芜了它多可惜。一鸣哥,能求你一件事吗?”

    “又是什么事?”

    张怡宁转身面对面贴近陈一鸣.她闭上眼睛,泪水从她眼中一滴一滴流出,星光辉映中反而更亮,祈望地说:“呵,平台上风是有点凉,抱抱我吧。”

    陈一鸣闻到她身上散发的体香,立即进入追悔莫及的境地,真不该带她到平台上来,他立即想带头离开。机敏过人的张怡宁前倾的身体一下子倒在他的身上,怎么办?陈一鸣踌躇之中,张怡宁张开嘴用牙齿咬住他的脖颈,他不敢再动。他别无选择依从地用双手抱住了张怡宁。

    张怡宁也用双手紧紧抱住了陈一鸣,并用姑娘家特有的命令语气对他说:“还是有点儿凉,抱紧我呀。对呀,这样就好了呀。告诉你,如果你刚才不按我说的做,哼,结果呢?我若是一狠劲用牙咬住不放。别的不说,你脖颈上的深深咬痕会成为天下第一大笑柄。别人一眼就能看清楚,是女孩子牙齿的痕迹,就是闭门谢客一个星期都没有用。公司业务呢,突击队的任务呢?又如何面对肖一凤?嘿嘿,也怪有意思哩。你能让我咬一口吗?”

    陈一鸣气愤地说:“我知道你向来是一个做事不达目的不肯罢休的人。你气人了。以后谁要是把你娶进门做老婆,倒霉透哩。”

    张怡宁悠然地声:“恰恰相反,错!你吃过我烧的饭菜,你自我检讨说,是你错了。今天,同样是你说错了。我俩在一起,你是我的丈夫,我是你的妻子,我一定是一位贤妻良母。还会让你爸妈都喜欢我,夸我是一个称心如意的儿媳妇。”

    陈一鸣冷笑说:“今天是晴天,明日呢?似乎要阴雨绵绵,使人烦哩。”

    张怡宁根本不理睬,自顾自地祈祷说:“此刻,我们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给人一种非常美好的感觉,好得让人心醉,微妙之中又含着几分甜蜜。上苍,让时光停留下来吧。”

    张怡宁感受到了陈一鸣身上传来的灸熱的男人气息,这股浓厚猛烈的男子汉气息,遽然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让她呼吸难以为继,她如同疲惫的蝴蝶瘫软在陈一鸣的怀里。她的心悸动一下,欣喜若狂地在陈一鸣耳旁叫起来,说:“你是我的好男人!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日益密切,为什么不能进一步使我们感到欢乐舒畅呢?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见见你的父母,公开我们俩人的亲密关系?”

    陈一鸣望着她美艳无铸的俏丽脸庞,淡淡地说:“我们的事情很多,不能因小失大,懂吧。疯够了吧?松开我。”

    “我就不松开。”

    “你真不松开?”

    “我就不!我才不怕别人对我发狠哩。这些年我等了你多少日日夜夜,早就盼望着这一天呐,你又不是没有抱过我。呵,我记得到今天,你是第三次抱我了。”

    陈一鸣吃惊地问道:“怎么是第三次?”

    “哟,你忘了?在南京大学日本浪人想欺负我,是你奋勇抱着我离开,那是第一次。当天晚上日本宪兵来抓你,是你抱着我翻窗逃出,不是第二次吗。今天,就是现在你第三次紧紧抱着我,我讲错了吗?”

    陈一鸣无言以对,因为张怡宁讲的并没有错。

    张怡宁深情地说:“你永远这样抱着我,让我感受幸福不好吗。”

    “松开我,你再任性,我会生气的!”陈一鸣加重了语气。

    张怡宁得意极了,开始任性起来,她用头抵着陈一鸣,娇声地说:“我当众讲过,为了和你在一起我死都不怕。现在,我还怕谁生气?”

    陈一鸣说:“我真正地服了。一个女孩子软硬不吃,还有什么好办法?”

    张怡宁又笑了,说:“嗨,我经过细心琢磨,已经猜到方江河就是东方江河,陈一鸣,这些名字下都是你一个人。你是大闹天空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天不怕地不怕。一鸣哥,你们居然能在特高课严密防守下的樱花会馆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抓走高桥太郎,狠狠捅了马蜂窝。告诉我高桥将军怎么在樱花会馆失踪的?据说,没有枪声没有血腥,高桥就无影无踪消失了,还有在红土坡下的河水里,红宝石突击队真的会水遁?人们到处都在议论纷纷。站长李继轩和大家为此事讨论了一个星期,谁也琢磨不透。我想听你告诉我,一鸣哥。”

    陈一鸣说:“怡宁,这是组织机密暂时不能讲。但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没有水遁一说。其它的以后一定告诉你。我这么解释可以吧?”

    张怡宁祈求地说:“好吧。既然都这样了,再用力抱紧我呀。我再次告诉你,我退出国民党,和你一样我要加入共产党。”

    陈一鸣说:“千金大小姐,你为什么加入共产党?”

    张怡宁说:“我不想再象落花一样无根飞飘四处流浪,我想有个家。跟着你一起干革命呀。我坚定的很,不是一时的虚狂。”

    陈一鸣说:“怡宁,革命,你知道革谁的命?”

    张怡宁说:“不要考我。我读过《共产党宣言》、《为人民服务》这些书籍。我向头顶上的星空发誓,跟定共产党一辈子闹革命,建立新中国。”

    陈一鸣说:“建立新中国,必定要打倒独裁的国民党。”

    “我不笨,你是在提醒我爸是国民党。”张怡宁又爽快的在陈一鸣耳边说:“我爸他最疼我,他和那些国民党贪官污吏完全不一样,是一个真正的中国人。就象我能够拿到你的一颗心,同样,我也可以想办法拿到爸的一颗心。”

    陈一鸣一时很难摸透张怡宁讲话的真实意图。他也在告诫自己不要急于求成。

    张怡宁又开口说:“我知道一件事情,想听?”

    陈一鸣说:“什么事?搞得这么神秘。”

    张怡宁极为肯定地说:“肖家两姊妹就是纵横上海滩的女侠双飞燕。”

    陈一鸣说:“不许乱说。你为什么这样讲?”

    张怡宁执拗地说:“我就这样讲!我在军统受过跟踪系统训练。一天晚上我无事开车溜马路,我发现两个黑衣人在袭击日军巡逻队。是女孩,她们干的漂亮!我当时就眼红了,掏出枪跳下车,想跑过去和她们并肩战斗,只是她俩人打的太迅速,我没有跑出几步她们战斗已经结束了。后来我息了车灯远远跟上她俩人的车。还是后来,为了防止自己暴露我下车快步悄悄跟上,一直跟到肖府后院门附近,看见她俩人开车进了肖府。”

    陈一鸣问:“你和别人提过此事?”

    张怡宁说:“我为什么要对别人说?她们是我的榜样。她们同样出身豪门,也是敢作敢为的富家大小姐。日本人横行霸道下,巾帼一定不让须眉。一鸣哥,我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你应该相信我。”

    张怡宁松开紧紧搂抱陈一鸣的双手,挥舞拳头再次发狠地说:“我绝不会忘掉在南京大学被日本人欺辱一事!一定要把日本侵略者赶出中国。为此,我愿付出我的所有,包括我的生命。”

    陈一鸣说:“怡宁,这是一条非常崎岖危险的路。你是否想到,和你现在的生活完全不一样。从今天开始,你可要多多思考自己准备要走的道路了。”

    “我知道。一鸣哥,有人已经画好五号地区地形图,要直捣日本人心窝!”

    陈一鸣十分感兴趣地追问说:“五号地区地形图?谁画的?”

    张怡宁没有回答,却用手指着旁边紧邻的又一个院落,问:“那是谁住的地方?”

    陈一鸣说:“呵,空闲的地方没人用。”

    张怡宁殷切地说:“哎,参谋长,空闲的房屋没人住,我当司令的不可以住吗?”

    陈一鸣说:“不瞒你,父亲说等四弟回来给他用。”

    张怡宁说:“你四弟不是没有回来么。我期望能够住这么近,我们可以天天晚上在一起多好啊。你休想跑出我的手掌,你不怕吗?”

    哪知,陈一鸣的回答让她的希望彻底落空。陈一鸣告诉她说:“四弟宜坤已经来了电话,两三天就到家。”

    张怡宁两眼认真忽闪忽闪地盯着陈一鸣,想从陈一鸣的眼神里看他有没有在编瞎话。她忍不住气鼓鼓地说:“你四弟陈宜坤两三天就回来?你休想骗得了我,过几天我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