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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帝国樱花计划

    东海海面上,一艘海轮数日前离开日本向西南方向行驶。

    上海大华贸易公司总裁陈啸山在美国留学的最小儿子陈宜坤,就坐在这艘日本海轮回国。

    海轮头等舱走廊里,一间房门悄悄打开,一双眼睛从门里向外探望后,走出一个年轻人轻轻地把房门关上。

    他人长得精干,两眼炯炯有神,走路无一点声响。此刻,他把手里的皮包下意识的往胸前拢拢离开了。在日本一上船,他的一双眼睛已经紧紧盯住了这个房间的日本人。为了达到目的,他已经几次悄悄地从这个门前走过。

    这个房间里的日本人肯定遇到了什么特别顺心的高兴事,成天乐滋滋的酒瓶不离身,活像个醉猫。今天日本人又把自己灌醉了,他并没有忘记关房门,只是房门没有关严就醉呼呼地一头倒在床上睡着了。

    可以趁虚而入何乐而不为,来人发现日本人将皮包放在枕头底下,他不敢来硬的。看见酒瓶里还有半瓶酒,便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将纸包里的白色细粉倒进酒瓶里,他晃晃酒瓶然后离开。等到他二次进入这个房间,酒瓶已经空了,日本人再次酗酒后彻底睡着,潜入者的辛苦行动终于得逞了。

    对面的房门轻轻打开一条细缝,一双机警敏锐的眼睛紧紧盯住了他。房间里面的人是陈宜坤。

    在伦敦飞机即将起飞时,一个电话让陈宜坤不得不立即改变了行程路线。中途在香港转飞日本东京,稍作停留后再回中国上海。陈宜坤本不想改变行程,这个电话是一个女孩子隔洋打给他的。电话里的女孩子泣不成声言语刚烈地说:“宜坤君,从小到大我就是外婆的心头肉,这一点你是知道的。我的外婆就是你的外婆,你敢见死不救就是不孝。中国人孝比天大,你没有忘记吧。你救了我外婆,就等于救了我。你要是敢见死不救,等你回到中国,我必定会死在你面前,我说到就能做到,你自己看着办吧!”

    “叭”地一声,对方狠狠地把电话挂了。打电话的女孩子,是陈宜坤在美国哈佛大学的同学,一位漂亮的日本姑娘美惠良子。

    美惠良子本来应该叫佐藤良子。她是外婆的掌上明珠心头肉。外婆曾经当众说过:“美惠良子就是外婆的香妹子,谁要是敢动香妹子一个手指头,外婆不吃饭,不喝水,不睡觉,非要打他一顿给香妹子出气方可。”

    一天,外婆高兴地告诉一个令美惠良子吃惊的事情。外婆说:“你的名字是外婆特意为你起的。外婆小时候名字就叫美惠良子,出嫁后婆家把我的名字改了,我不愿意也不行。而你小时候模样,人人都说非常象外婆。我听后大喜,一高兴就把你的名字佐藤良子改为美惠良子,而你的父母不同意同样也不行,他们是晚辈,不敢不听我的话。美惠良子的名字一直沿用至今。”

    前些天,外婆突然咳嗽发烧不止,家中请了全日本最好的大夫医治,外婆的病仍然不见好转。一家上下三十多口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安。外婆病势逐渐危重有时候还会昏迷。

    大夫无奈的告诉家人,说:“抓紧时间,一定要尽快搞到盘尼西林,这是最后的希望。”

    谁都知道盘尼西林是美国产,而且是刚刚投产。自日本1941年12月7日袭击美国珍珠港,日美关系急剧恶化。美国对日封锁和禁运名单中,盘尼西林在禁运药品名单上排在前位。一般来说,日本上层社会人士对盘尼西林也往往是可望不可及的事情。

    东京,大街上那种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早已不复存在。山田家族大门口,几个人翘首望着街道的尽头,盼望能尽快见到即将到来的人。

    一辆人力三轮车匆匆奔来停在大门口。

    车上,陈宜坤掏出一张纸币给车夫,随口说:“不要找了。”

    一听这话,车夫高兴的不得了,连声说:“谢谢!谢谢!”坐车的人很大方,他奔跑一天也挣不到这么多钱。不用吩咐车夫勤快地帮助把车上两只大箱子和一只小箱子取下小心地放在地上。

    山田家门口等待的人群中一位四十多岁的男人,大步赶到陈宜坤的面前十分恭敬地说:“请问,您是宜坤君吧?”

    “我是陈宜坤,从香港来。”

    “难得宜坤君和良子同在美国哈佛大学留学。我是山田上清,良子来电话说宜坤君要远道专门来看望家母,我们非常感谢您的深情厚谊,我们可把您盼到了。宜坤君一路辛苦,快请进府内休息。你们手脚要轻,快将宜坤君的物品搬到家中大厅内。”

    陈宜坤谦逊地说:“按说,我应该称呼你舅舅。外婆安好?我要先去看看老人家。”

    “让宜坤君如此惦记,太感谢了!母亲病重中知道良子的好朋友要到,也很想见您一面。”

    陈宜坤自己拎起小皮箱,随同山田上清等人一同走进内室。内室房间很大,一张大床上躺着一位六十多岁面色蜡黄的老太太,她不时响起撕心裂肺的咳喘声。

    她的床前两位大夫正在为老太太诊治,年纪大的男大夫不停地摇着头,刚要对进门的山田上清说话,被山田上清轻轻抬手止住。

    山田上清说:“宜坤君,这是家母。”

    陈宜坤走到床前,躬身用日本话问候说:“外婆,良子让我看你来了。”

    听到“良子”两字,老太太紧闭的双眼“呼”地睁开,目光四下寻找一遍停在陈宜坤脸上,笑容在她脸上展现。她喘着重重的粗气,说:“你是我良子的宜坤君?”

    “外婆,是我。”

    “我的良子,她是我这一辈子最疼爱的孩子。见到你我就放心了,我终于可以瞑目了。”老人心情波动又开始十分痛苦地剧烈咳嗽起来,但仍不忘叮咛说:“儿子,要好好款待良子的朋友。”

    “母亲,您放心,我一定会按照您交待的做。”

    谁都能听出,这是老人的临终遗言,满屋的人都悲伤的哭泣起来。

    “上清君,快找到药,不能再耽误时间了。”大夫忍不住再次叮嘱山田上清后,他摆手要女助手和他一起离开。

    “大夫,我知道母亲的病急需盘尼西林。全日本我都找遍,因为要的急一支都没有找到哇。我知道日本不会没有盘尼西林,但被那几个人把持着。现在,连我们山田家族都被排斥在外。这几个混账东西,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大夫感叹地说:“我们先走了,你搞到药,我们会立即到。”

    陈宜坤礼貌地拦住医生。“大夫,您请等。”

    大夫不解地问:“先生,请问你有什么吩咐?”

    众目睽睽之中,陈宜坤将手中的小皮箱放到桌上。他打开小皮箱从里面取出一个精致的纸盒,上面的英文清楚地告诉了大家。陈宜坤说:“大夫,你请看。这是盘尼西林,里面有十支。”

    山田上清惊愕到了极点,他不敢相信地反问说:“宜坤君,这是盘尼西林,有十支?”

    “是的,有十只。我从香港飞来东京,就是为了给外婆送药。”

    陈宜坤话音未了,山田上清激动地双膝跪倒在地,他的身后“扑通”跪倒一大片。他万分感激地说:“这里有良子的二舅、三舅、二姑、三姑,还有家中的孩子们。我们全都会感谢宜坤君的大恩大德,母亲有救了,谢谢宜坤君!”

    陈宜坤说:“都请起,这是良子要我办的事情,我不能不办。”

    山田上清站起身,激动的用双手拿着一盒盘尼西林,小心撕去盒上的封条,打开盒盖里面静静地躺着整整十支盘尼西林。

    山田上清快步走到母亲床前,喜悦万分地说:“母亲,宜坤君特地给您送来了盘尼西林,您有救了!”

    老太太的眼睛里突然间发光,是求生的强烈愿望所催生的无比激动的泪光。她嘴里喃喃地说:“良子,外婆没有白疼你,你能有这么好的男人,外婆放心了。儿子,告诉良子,不要错过这么好的男人呵。”

    山田上清说:“母亲,良子两个月前先期到了中国上海。我会把你的话转告良子。”

    “大夫,有药了,麻烦你了。”山田上清立即对大夫说。

    大夫从恍然中醒来,吃惊地说:“十只盘尼西林,我的天呀,难以相信!快,立即准备给老太太注射。恭喜你山田君,老太太有救了。我告诉你们,英国首相丘吉尔说过:‘盘尼西林是二战时期最伟大的发明。盘尼西林这种在战争中诞生的救命药,守护着人类的生命。’盘尼西林是战争时期最好的消炎药物和战略物资,价值比黄金都高。不管是谁,没有盘尼西林,一个小小的发烧都可能引发人的死亡。大家可能不知道,只有43岁的苏联方面军司令瓦图京大将受伤后,伤口感染缺少盘尼西林医治,苏联没有生产盘尼西林,而非常要面子的苏联统帅斯大林不愿意开口向美国要盘尼西林。前不久,这位和朱可夫一样的大人物就这样病死了。”

    注射盘尼西林不久,外婆的高烧居然开始退了,人渐渐进入睡乡。

    “母亲好久没有这样舒坦地入睡了。”

    山田上清和大家悄悄退出,留下二姑三姑陪伴老太太。大家在大厅坐下,心情自然轻松很多。谈话中山田上清再次表示说:“非常感谢宜坤君,提议第二天陪同宜坤君去畅游富士山。”

    陈宜坤当即告诉说:“自己的旅途时间已经拖延,履职的新部门事情很忙亟待自己赴任,不敢再有耽搁,希望第二天就能够离开日本赶往上海。”

    “宜坤君年纪轻轻对工作如此敬业,实在令人敬佩。”

    山田上清要二弟电话联系航空公司和轮船公司。很快,二弟回话说:“美国已经开始禁止向日本出口航空汽油。因为缺少航空汽油,得到的回话是十天之内,航空公司没有民用飞机飞上海,五天之内,恰好明天有早班船前往上海。”

    轮船每一层都有管道维修间,平时很少有人进出。

    维修间的偏僻角落,长相精干的年轻人高兴的不得了,自言自语地说:“时来运转,我爸的病有救了!”

    他面前的金条、大面额钞票和日文文件散落一地。他正在思索如何带这些钱财在上海安全上岸时,眼睛的余光突然瞥见身后有人跟来了。

    此时的他毫不迟疑,急忙侧身朝身后的人猛然一脚蹬去,最好是一脚置身后的人于死地。他哪知来人已有防范一闪身躲过。

    他真够狠毒,身体一晃一把贼亮的匕首握在手中向来人颈部袭去。“不许动!”来人比他更强悍,一把手枪已经指着他的胸膛,并命令他放下武器。他怔住了,也很聪明,知道子弹有多厉害。

    来人警告他说,“收起你的家伙。听清楚想要命,就不要在我的面前玩心眼耍滑头。”

    “晓得,晓得。”

    陈宜坤问:“你叫什么名字?”

    冷汗从他脸上不由自主地流下,说:“我是唐少杰。大哥,求你不要杀我,在你的面前我绝对不敢玩阴的。”

    “可以不杀你,但你一定要听话,懂不懂?”

    “我懂,一切都听你的。”

    “那个东洋人在房间里睡着了?”

    “啊,我的行动都被你看到了。东洋人睡得很香,这个家伙是个酒鬼,我给他在酒瓶里下了药,两个小时内醒不过来。”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东西装回包里跟我走,注意拉开一点距离,一切都要当心,知道吗?”

    “大哥,我晓得,我晓得。”

    头等舱走廊里,陈宜坤走在前面,唐少杰将身上衣服整理一遍,遵照陈宜坤吩咐拎着皮包跟在陈宜坤身后规规矩矩走路。还好走廊里很安静,没有遇到一个人。

    陈宜坤用钥匙打开房门,示意唐少杰先进房间,然后他才走进房间并把房门锁好。

    室内。陈宜坤两眼盯住他,开门见山毫不客气直入要害,说:“告诉我,今天的事!你如果想活命,就不要耽误时间。”

    唐少杰两眼乱眨巴,心里在打着小九九。他说:“大哥,来到你房间我不就安全了吗?”

    “你在想皮包里的东西和我怎么分成。告诉你,我一点都不要。”

    “你不要都归我?大哥你真好。”

    陈宜坤用手指点点对面的房间,严肃地问:“船到上海之前他会醒的。他醒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一定会找他的皮包。”

    “你呢?”

    “我只要钱,其他的都扔到大海里。”

    “你认为钱是你的?你先看看那钱是什么样的。”

    “钱就是钱,能花,有什么两样吗?”唐少杰把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在桌上,满脸疑惑不解地抖着成沓崭新的日本印刷的大额钞票。

    “对面的日本人可能不是一个小人物。你看看钞票的数码字是不是每一张都紧紧相接,单凭这一点,船上的日本警察会搜查到你!”

    唐少杰立即明白了,自己手里拿的钱,全是没有用过的崭新钞票。他头上冒出了汗,眼睛贪婪地盯住一根根金条。

    “别看它,它的长短形状和我们的完全不一样。和你说明了这些,你心中可能已经很清楚,你仍然无法逃脱船上日本警察的搜查。下一步等待你的是什么,你一定比我明白!”

    唐少杰极不情愿地从牙缝里硬生生磞出几个字,两手无奈地一摊,懊恼万分地说:“被他们抓住,死!倒霉透了。我只是想捞些钱回家给老爸治病,谁知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惹了一身骚。大哥,幸亏遇上了你,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救了我一条小命。”

    “告诉我,你怎么想起来盯上他的?”

    “在日本上船后我站在船头,这个家伙手里提着酒瓶从我身旁经过,一边喝酒一边叫嚷:‘我该立功了,这场战争是为我准备的大餐!’。气焰真嚣张,日本人就是个混蛋。他是一个酒鬼,一口接一口喝酒,所以我就盯上他了。”

    陈宜坤从心底有点敬重他,说:“哦,是这样。”

    愁云满脸的唐少杰为父亲的病揪着心,忧伤地说:“大哥,我把它都扔掉不就没事了。可是我老爸的病还是没有钱去医治,他会死的。”

    陈宜坤怜悯地望着双手抱头蹬在地上陷入困境的唐少杰,暗自说:“不由得想到自己的父亲。父亲是被人陷害吗?远洋电话里,二哥说正在查找,目前还没有结果。”他同情地问道:“你父亲得的什么病?”

    唐少杰满脸愁苦地说道。“肺痨,高烧,急需盘尼西林抢救。”

    “父亲病危,你为什么还出远门?”

    “这是堂主安排。我也是为了能多挣钱买盘尼西林,给父亲治病。”

    “安排你到日本,做什么事?”

    “堂主说他过去在日本上学,他有个日本同学非常爱喝中国的绍兴老酒女儿红,堂主这次准备了十坛绍兴老酒,要我送到日本。”

    “送绍兴老酒,酒坛多大?”

    唐少杰用手在自己膝盖处比划一下,说:“不大,连木箱只有这么高。”

    陈宜坤说:“在上海,派人押送上船,日本那边有人接船,比较安全呀。这些酒价值不大,完全没有必要另外安排专人护送。堂主为什么指定你去日本?”

    “一开始并没有点到我,因为没有一个人敢去日本,都怕到日本后,被日本人杀了。值班经理不得已采用抓阄方法。”

    陈宜坤气呼呼地瞪他一眼,说:“日本人对中国人的凶狠,你不怕?”

    唐少杰说:“我也怕。堂主把这趟差的赏金从十块大洋提高到二十块,我为了父亲的病,为了尽孝道,我认了。还好,终算回来了。”

    见陈宜坤摇头,唐少杰急忙问,“大哥,又怎么哪?”

    “有了这二十块大洋,你有把握在上海买到盘尼西林?”

    “大哥,看来你对上海行情很了解。可是你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嗻,在上海想搞到盘尼西林难呀。”

    “堂主呢?他不能帮忙?”

    “我问过他,他说只能去想想办法,也没有准头。市场上盘尼西林一天一个价,日本人凶得很,得知谁卖盘尼西林就抓谁,日本人也急着要这种稀罕药,回到上海我怎么买盘尼西林呢?钱呐钱,愁死我了。”唐少杰急的直挠头。

    “盘尼西林,我可以帮你搞到。”陈宜坤镇定地说。

    “真的?”唐少杰激动地一下子从地上上跳起来,几乎是一步跳到陈宜坤面前,说:“大哥,我知道你是好人,我先谢谢你,就是不知你要多少钱一支。”

    陈宜坤怀着极大兴趣,不动声色寻问唐少杰,说:“坐下。告诉我堂主是谁,人怎么样?”

    “我全告诉你。堂主叫王天一,都说他是个大善人。每年开春闹饥荒,他开的天一诊所免费给贫民看病,一分钱都不收,每人还发一个大馒头。”

    “你在堂内的地位呢?”

    “一般。天一堂与众不同的是,它分内堂和外堂。堂主待人很和气,对外堂人没有严格的限制。内堂控制很严格。”

    陈宜坤问:“怎么说?”

    “譬如,内堂和外堂各走各的门。外堂的人只做一般事务,人也比较多。内堂人比较少,机密也多,可以多拿钱。什么样的机密,我也不清楚,因为我在外堂。”

    “名堂还不少。看样子,你很想去吗?”陈宜坤很感兴趣地望着他,继续问,“没有别的想法吗?”

    唐少杰非常聪明,他看清了陈宜坤的眼神,也听懂了话音,说:“说实话,没有见到你之前我想去内堂,可以多拿些钱。现在不想去了。你对我这么好,救了我,还能帮我搞到盘尼西林。你如果需要,我愿意跟着你干,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讲出来,我保证只听你的话,按你交待办事。”

    “你要想跟我干?可以。但是,我有一个要求你必须保证做到。”

    “大哥,你请说是什么要求?”

    “我的要求是,我们俩人之间的任何事情,只能我们俩人知道。没有我的许可,绝对不能让第三者知道。”

    “我向老天爷发誓保证做到,如有反悔天打五雷轰。”

    “行了。你到了日本交了差,拿到的回执呢?”

    “在这里。”唐少杰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信袋,双手恭敬地递到陈宜坤手中,信袋没有粘封,看来是知道唐少杰不识日文的原因。陈宜坤抽出信纸,信上只有极简单的话语:

    收到,已呈上,望继续努力。

    唐少杰护送十坛绍兴酒,王天一的日本朋友收到后,还用什么“呈上”?酒坛里面肯定还藏有什么机密。陈宜坤凝神思索后,把信还给了唐少杰。

    “好了。”陈宜坤站起身,从小皮包里取出一沓钱,交给唐少杰,随口告诉他,“这是两千元,做我们的零花钱,你装在身上。”

    唐少杰大吃一惊,说:“我们的零花钱,这么多?”

    “你认为需要时,可以随便花,我说的话算话。”

    唐少杰知道自己交了好运,遇到了财神爷。但他忧心忡忡地说,“我是一个小偷,你还能信任我?”

    哪知陈宜坤爽朗的笑起来,“我可以相信你。”

    “为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你今天做小偷,是为了搞钱给父亲治病。我们中国人历来奉行百善孝为先,你为尽孝道偷日本人的钱,情由我可以谅解。从今天起,你是我的跟班,一切要听我的。对我做的任何事情不能随便打听。我每月给你五十块银元生活费,你可以送回家。”

    在唐少杰的兴奋中,陈宜坤从衣柜中取出一套黑色西服和一件风衣撂給唐少杰,说:“你我身高相差无几,你把衣服穿好,必须要像模像样,跟我一样说话走路要有派头才行。风衣两面的颜色不一样可以正反穿,这样便于做事。”

    唐少杰倒在桌上的东西中有几本日文文件,陈宜坤拿起来坐下仔细翻看。尤其对其中一本日文文件非常感兴趣,文件第一页上面赫然地印着《帝国樱花计划》一行大字。

    他极为重视,从皮包里取出一部异常精致小巧的照相机,开始仔细而耐心地拍照。他收起照相机后,要唐少杰把东西原样收进提包。

    他思前虑后觉得发现《帝国樱花计划》是一件大事。如果把这个文件在上海滩公布于众,必将如同在烧开的大油锅里扔进一块大冰坨,所掀起的爆炸效应肯定会是十分惊人。陈宜坤把它作为从美国返回中国要做的第一件大事。

    唐少杰很懂规矩地站在一旁静静地观望着,心中甚为敬佩。老板能看懂日文,了得。只是他不知道老板如何处理面前这些烫手的东西。

    “跟班,”

    陈宜坤足足等了两秒钟,唐少杰才反应过来,连忙说:“在。”

    陈宜坤微微笑一笑,又交待说:“记住我们是从英国来,我在做银行生意。别人再问你其它的事情,一律推给我就行了,明白?”

    “明白,往你身上一推,就不会出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很聪明,我没有看错人。对面的人也快醒了,天已黑,我们现在正好出去办事。”

    片刻,陈宜坤走在前面,唐少杰同样一身高档西装,手背上搭一件风衣,盖住手里拎的皮包。主仆二人大摇大摆离开房间,一前一后走出轮船客舱来到轮船后部。

    海风中,这里虽有灯光闪烁但是并不明亮,人也稀少。当两个巡视的警察刚刚在船舷露面,立即听到有人大声喊叫:“快来人呀,抓小偷哇!”

    在陈宜坤的叫喊声中,唐少杰用自己的旧衣服包住一个小油桶“通”一声扔进大海中。

    警哨响了,而且很急促。日本警察首先跑过来,紧随后面还有四个乘客一起围上。小个子警察急忙问:“发生什么事?”

    陈宜坤结结巴巴地诉说:“吓死人啦,我们闲步溜跶到这里,突然看见有人在翻看皮包里的东西,他不是小偷是什么?哎吔,我们一喊你们就到了。”

    小个子军警大声地问:“小偷呢?”

    “警察先生,你们一出现把他吓得跳海啦。”

    “赃物!你说的皮包呢?”

    “皮包在这里,里面不知有没有什么值钱东西,请你们清点吧,我们是不敢碰的。”

    “让开!”另一个皮肤黑黑的警察将皮包底朝上倒在甲板上,他们和旅客一起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哄叫起来:“金条!不是一根,至少有七八根!”

    “大额钞票!钱不少呀!”

    惊愕之余,小个子警察斜眼瞅着陈宜坤和唐少杰,说:“你们没有看见包里东西吧。嗨,反正小偷跑了,你们要是看见,东西就归你们了,你们也不会大声喊叫抓小偷。是不是?”

    陈宜坤摆动双手,显得十分老实地说:“不是我们的,我们肯定不会要。”

    “你们住哪个船舱?”

    “头等舱十号。”

    头等舱是有钱人才能住的,警察眼神缓和多了,说:“这种高档皮包也只配有钱人才会有,我们先去头等舱查找丢失皮包的主人。”

    头等舱走廊里,两个警察逐一敲门寻问。

    陈宜坤打开十号房门,无所事事地将身体依在门框上,警察走过来开始敲对面的房门。警察说:“里面的人,请开门!”

    “谁?”里面传出日本话。

    “警察!”同样是日语。

    门开了,众人都吓了一跳。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日本男人赤裸着上身,两眼通红,右手紧握一把短柄武士刀。他森然地笑着,声音让人听到后头皮发麻,阴阴的气势让人见了很不舒服。他大声喝问道:“干什么的?没看到我正在有事!你们敢打扰我!”

    “我们是警察。请问你是谁,你在干什么?”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是黑田一郎大佐,我在准备剖腹自杀,你们可以滚了!”

    门外的人们吓呆了,小个子警察连忙问:“长官,请问为什么?”

    “你们管不了!”咆哮的黑田一郎跳起来,差一点用军刀劈了面前的警察。

    在日本,黑田一郎离开办公室,经常是西装革履把自己打扮得十分出众。黑田一郎不但把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脚上皮鞋也擦的干干净净,整个人显得十分风流倜傥。黑田一郎每天都站在穿衣镜前仔细打量自己,笑着大声说:“嗯,好漂亮!”

    黑田一郎精心打扮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他心中非常清楚,一定要博得心中挚爱的欢心,这个挚友就是长相特别美丽的穆莉小姐。穆莉从中国上海远道来日本医学院留学,穆莉非常聪明,更是特别自尊。穆莉不仅认为生活不能马虎,学习更不能马虎,必须走在前面。所以,做实验报告,她也总是又快又好,受到一致好评。

    日本很多男人好色变态是出了名的。黑田一郎一反日本男人的大男人主义,尤其是对于穆莉更为彬彬有礼,十分注意礼节。

    海轮走廊上,突然,黑田一郎看到了小个子警察夹在腋下的皮包,立即叫道,“那是谁的皮包?拿过来给我看!”

    黑田一郎等待不及,伸手从小个子警察腋下抢过皮包,刚刚往里面看一眼,马上说:“这是我的皮包。谁偷的?我命令你们立即给我查到他!”

    小个子警察卑恭地说:“大佐阁下,偷你皮包的小偷差点被抓住,看见我们追到,他跳海跑了。”

    “他偷了我的皮包,为什么不带包一起跳海?”

    警察转身介绍陈宜坤主仆二人,说:“长官阁下,是这两位的功劳。小偷从他们手中挣脱,为了逃命来不急带皮包逃走。”

    “是这样,很好。”

    黑田一郎这时才注意到赤膊裸体有损自己威严,急忙转身走进房间穿好军装,然后大步走到陈宜坤面前,说:“先生,非常感谢你们。”

    陈宜坤摆摆手说:“不客气。”

    黑田一郎的话锋一转,问:“你们看了里面的东西?”

    陈宜坤镇定地说:“不是我们的东西,我们没有兴趣。我们无意间发现小偷,两位警察巡视中正好及时赶到,吓跑了小偷。开始我们并不知道包里装的是什么,还是两位警察有经验,他们首先打开皮包进行检查。”

    黑田一郎疑虑重重地把目光转向警察,皮肤黑黑的警察讨好地表功,说:“我们可以作证,他们没有动过皮包。是我第一个打开包发现了你的东西,就给你送来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黑田一郎的手掌已经甩了过去,“啪!”地一声清脆而又响亮。被打闷了的警察后退两步,刚张开的嘴巴又紧紧闭住。他不解地望着黑田大佐,小声说:“你丢了皮包,我们好心好意找到给你送来,不夸奖我们还动手打人!”

    黑田一郎大声训斥他,说:“混蛋!里面的东西是你能看?那是军部的最高机密。”说罢,他手指着在场的人严厉地说,“这件事,谁都不许说出去,不然,统统地死啦!”

    人们迅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各自回自己的房间,两个警察也闷闷不乐地离开了。

    进到房间后,唐少杰不高兴地直摇头,小声说道:“老板,早知道是这样,我们要是把皮包直接扔到海里,这个日本鬼子破腹自杀,不是一件好事吗?也省了我们很多事情。”

    陈宜坤提醒说:“你说的也对也不对,对的是这家伙死不足惜。但是,事先我们并不知道他是日本大佐军衔,只当是一个信使。由于我们已经认识他,现在可以方便盯住他,尽可能去了解他。看看他到中国究竟是干什么的,不是很好吗?”

    “老板,还是你考虑的周到,佩服。”

    陈宜坤转身有意将门拉开一条缝。唐少杰不解的刚想询问,陈宜坤用手指放在嘴前,示意唐少杰不要出声。他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慢慢地抿着茶水,并要唐少杰坐在对面,俩人在耐心等待着。

    陈宜坤坐的位置,正好可以从门缝看见对面的房门。他要求唐少杰说,“注意配合我。”

    “老板,我听你的。”唐少杰感到好奇的同时也学乖了,也非常愿意跟随老板做事。

    “把左手伸过来。”走道里有了动静,是对面房门打开了。陈宜坤开始说话,唐少杰闭着嘴一声不吭把左手递给陈宜坤。

    “看手相,男左女右。”陈宜坤左手拿着唐少杰的手,右手中指在他的手掌上缓缓移动。嘴里忽然提高了音调,念念有词,“这是地线,这是天线——”

    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走进来的人是对面的黑田一郎大佐,满脸疑惑地在房间里寻找什么。

    陈宜坤心中明白他要干什么,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是自己刚才所讲的“天线”两个字象磁石一样深深吸引住了黑田一郎,把他勾了进来。战争时期,只有无线电台才会用天线。

    陈宜坤没有理睬进来的人,而是继续他的推算,说:“拇指旁边这条线是地线,四个手指边上是天线,中间这条线是人线,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手相上的天地人三条线。你的手掌宽厚有弹性,这样的男人今后财运不错。”

    黑田大佐恍然明白了,无声地摇头。他两眼开始好奇地望着陈宜坤和唐少杰,不知两人手拉手是在做什么。唐少杰不失时机的抬头问:“老板,你不要光讲我好的,求你帮助算算我有没有什么厄运。”

    “好吧,我来瞧瞧看。嗯,小拇指下这条线,看到没有?它是爱情线,你年纪还小,要注意了。一只,两只,你不能脚踏三只船!脚踏三只船,家庭生活要起大风浪的!”

    唐少杰配合的不错,身体陡然一震,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不相信地说:“我有三个相好的也能算出来?太神奇了吧。”

    陈宜坤不高兴了,责备地说:“我又不是没有事,是你非找我帮你看手相。好,我们请人品品道理。这位先生,好歹请你帮助说个公道话。”

    黑田一郎来了兴趣,问:“你们玩的什么把戏?”

    陈宜坤立即纠正说:“先生,你讲错了。这不是把戏,这是科学。”

    黑田一郎摇摇头,他不理解,更不相信,说:“什么样的科学?”

    陈宜坤把手掌伸开认真地说:“手相学。通过观察手相,分析手相,可以预知一个人的将来,也就是一个人的生与死的命运如何变化。”

    黑田一郎难以相信,说:“什么,看手相可以知道一个人的将来,能够知道一个人的生与死?”

    陈宜坤决心象钓鱼一样把他勾住,说:“是的,千真万确。”

    “什么道理?”

    “先生,手相学告诉我们,人的手相会随心灵的变化而变化。如同人的眼眸里映出真诚虚伪,仪态中现出修养气度,身材露出生活方式,穿着看出个性品味,言谈举止透出才华格调,眼角眉梢藏着岁月沧桑。一个人的手相,就是你灵魂的模样。人到三十岁,手相格外重要。”

    黑田一郎年龄已到三十。他不以为然地说:“你讲的头头是道,不知真本事如何。海轮上闲来无事闷死人,不管真的假的,你我门对门,我过来就是为了凑个热闹。”

    他傲慢地推开唐少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这里没有他要寻找的什么电台天线,他抬头看着陈宜坤,目光悄悄有些闪烁,极力想表现得镇定自若。

    唐少杰差一点被他推栽倒,站在一旁狠狠地瞅他一眼。陈宜坤看在眼中悄悄递过一个眼神,告诉唐少杰要沉着。

    黑田一郎伸出右手给陈宜坤,说:“我要亲眼看看你的本事。”

    “先生,请将你的左手伸过来。”陈宜坤笑了笑,淡然地抓起黑田一郎的左手继续念念有词,说:“男左女右。手相中很多信息都会显示着一个人的命运情况,以及运势凶吉。因此,很多人都想通过手相来算命。先生,你的手相复杂的很。啊!”

    陈宜坤象是突然被蝎子咬了一口,一下子从自己的椅子上跳起来,双手抱拳向黑田一郎深深鞠躬抱歉地说:“先生,实再对不起,今天就到此吧。”

    “不行,你不尊重我!一定要讲。”黑田一郎瞪大眼珠发起了脾气。

    “我相信你是一位君子。”陈宜坤绵里藏针,他站在椅子后面,双手撑着椅背,不无担忧地说:“男人左手环绕大拇指的线,叫生命线,它影响的是男人生命力的强弱。男人生命线破损是非常可怕的,代表灾难,代表命悬一线。请你不要生气,你只有一年的生命希望。”

    黑田一郎缠着问,眼里放着凶光,问:“应有破解吧?”

    陈宜坤说:“天机不可泄露,泄露等于火上浇油,你应该明白。”

    黑田紧追不放,两眼中放射出充满血腥的威胁,说:“为什么?”

    “你懂的,因为头上三尺有神灵么。老师告诉我说,凡是怀疑神法的人,灾难之神必定会降临到他的头上!”

    “你相信神灵?”

    “座落在日本东京都千代田区九段北的靖国神社,不仅是天皇,还有首相、内阁大臣和军部要员,不是年年都去晋拜吗?”

    黑田一郎默然,脸色更加阴沉和凶狠,紧追不舍地说:“你还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陈宜坤心中有数,开始做后撤的准备,回答说:“人一旦遇到了生命线断裂威胁时,死亡是神灵定的。一年之内,只要被注定的人,具有足够的胆识和极大的智慧才能破解。”

    黑田一郎果然如他所料,用力拍打自己的胸脯,大声说:“我有哇,我就是不怕死亡的威胁!等到了一年,看谁胆敢把我黑田一郎怎么样?哈哈哈。”

    黑田一郎回到自己房间,找到装有绝密文件的皮包,又让他高兴不已。他说:“我是实施南京大屠杀的要员之一。世人说我双手沾满鲜血,背负累累血债罪行罄竹难书,又当如何?”

    黑田一郎从桌子上抓起一瓶未开封的酒,正要打开酒瓶盖,忽地又象抓到毒蛇一样,把酒瓶扔到地上,痛苦地说:“我不能再碰酒瓶,从今天开始,我要滴酒不沾!我是土肥原贤二将军的门生。在土肥原贤二将军的信任和提携下,我的军衔由中佐晋升为大佐,带着军部新近修订的绝密文件《帝国樱花计划》,踏上驶往中国的客轮,到东方第一大都市上海,接替山本太郎担任特高课课长。土肥原贤二将军命令我说:‘自古曰: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是任何兵家必须遵循的军事法则。《帝国樱花计划》其主要内容归纳起来就是,为了支撑日本大东亚圣战,必须进一步加紧掠夺中国境内的战略物资,这里的轴心是上海,这是一。其二,鉴于中国烽火四起的抗日浪潮,必须确保五号地区是一处坚固可靠的大型军用物资储备堡垒。满足大量战略物资即可以在这里储存,又可以随时调运支援战场。’”

    大海茫茫,天地一色甚是无聊。海轮上无事可做,黑田一郎一头倒在床上,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突然哀声地叫起来:“穆莉,穆莉。你不能怪我呀!”

    他曾经和一个留学日本学医的中国上海姑娘交好,这个姑娘名子叫穆莉。为了讨好这个让他心仪的中国美娇娘,一年多来,黑田一郎在穆莉面前显得特别善良和真诚,以豪爽重义去打动中国姑娘穆莉。为了达到目的,他隐瞒自己年龄,说自己只有二十五岁。他一反日本男人一惯的自高自大,曲膝跪在穆莉面前发下毒誓说:“今生今世如负心上人,定不得好报。”

    但是,得到重用后,黑田一郎十分担心娶一个中国女人会影响他继续高升,隐藏在他假面具之下的一副穷凶极恶的豺狼心肠立即暴露了出来。明知中国姑娘穆莉已为他怀孕,再一次同上海姑娘同寝后,他残忍地双手掐死穆莉,并把穆莉的尸体抛进了大海。

    黑田一郎当时绝对没有想到,他自以为用狠毒而隐蔽的做法除去了中国姑娘穆莉,了却了心中一件大事。他哪里料到在上海任职期间,这件事情会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和深深的恐惧。

    上海港。大和号轮船靠岸,人们开始纷纷下船。

    十号房间里,唐少杰已经把两只大皮箱用一根布带栓牢,一只皮箱在身体前一只大皮箱在身后放在肩上。他身体好不怕累,准备跟老板一道下船。

    陈宜坤依旧站立门旁,耳朵贴在门上似乎在等待着,还用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唐少杰噤声。唐少杰乖乖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陈宜坤做了一个OK的手势对他表示满意。唐少杰会心地笑了。

    就这样,俩人静等了一会,陈宜坤终于等到了时机,他的手指将门上窗帘轻轻挑起一道细缝注目向窗外观察。

    片刻,他将头一摆,主仆俩人这才走出房门。陈宜坤对唐少杰说:“盯住前面穿蓝袍的女人,他就是黑田一郎。一路上离他远些,别走神。不然你会被他欺骗,他身上肯定有枪。”

    唐少杰小声地问:“穿蓝袍的女人是黑田一郎?这家伙真鬼!老板,这家伙为什么这样打扮?”

    “不要多想,狂傲的人往往自以为是,总是要显得与众不同罢了。记住,我是要知道他今天去什么地方,以便做到心中有数。”

    “是,下船后我会死死地盯住他。”

    陈宜坤毫不含糊地说:“这个东洋鬼子一心想和我玩心眼,我不会放过他,一年内我一定会让他尝尝厉害!同时要搞他每日鬼神不安。”

    “大哥,算我一个,我也奉陪,我天生就喜欢和这种恶人斗一斗。我不会让你失望,你也瞧好吧!我唐少杰向来说话算话。”

    “啊,不让我失望?好哇。办完事到滙丰银行经理部找我,我给你准备了三支盘尼西林。”

    唐少杰高兴的不得了差点叫出声,说:“大哥真厉害,堂主王天一连一支都不敢打包票。大哥要是真的说到做到那我太万幸了,对你,我从心底敬佩得五体投地,父亲的病有救了。”

    码头上的一侧停放着许多小轿车,下船的人们都在忙着向车内摆放随身携带的物品。一辆车牌号2442黑色轿车旁站着一个男人,二十七八岁,人不胖不瘦很精神。陈宜坤走近主动地说,“我是陈宜坤。”

    “您好,陈经理,知道你今日到上海,我特地来接你。我是何经纬,我来把你的东西放后备箱。”

    “他是我的助理唐少杰。”唐少杰和何经纬相互认识后,彼此热情地握手问好。

    何经纬有点饶头地说:“陈经理,不好办哩。车子后备箱放有备份轮胎,皮箱大不能放进去。两只大皮箱要是放车里,人怎么坐呢?”

    “检查!都等一等再走。”从一旁走来两个日本宪兵和四个警察,他们大摇大摆走到前面相邻的一辆轿车前,要对轿车进行例行检查。

    陈宜坤心中一紧,望着自己的大皮箱皱紧了眉头。他心中清楚,他的大皮箱里装的全是日本人严令搜查的“违禁品”——极为紧俏的西药盘尼西林。战争期间,药品盘尼西林价值非常昂贵,黑市上一条黄鱼都难以抢到一支盘尼西林。大皮箱里的“违禁品”一旦搜查出来,其数量不仅会震动全城,他自己也会被日本人抓走,谁都救不了自己。

    紧跟在他身旁的唐少杰看到了老板脸色的急剧变化,也开始在为老板担心,小声问:“老板,我们没有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