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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雾 妖

    肖二杏说:“雾妖?上海滩的人们仅仅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可是谁也没有真正见过他呀。

    他只在大雾天作案,雾里来雾里去,办完事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人说这个人骨头和鸟儿一样是空心的,所以他身轻如燕,在人们面前一闪,已经不知去向。他是一个极为敏捷和神秘的飞贼。姐,今天的报纸再次提到雾妖。你没有看今天的报纸?”

    肖一凤说:“没有呀。”

    肖二杏说:“昨天夜晚,雾妖又一次作案。而且还挺厉害呢。”

    “告诉我,雾妖在何处作案?”

    “在市政府财政部长家。雾妖搞得很热闹。哎呀,报纸在楼下,是我忘了带上楼,我现在就下楼去为你拿上楼,等我啊。”

    昨夜,浓重的雾在上海市区漫延,而且越来越厚重,伸手不见五指。不要说开车行走,

    就是一个人在马路上走路,走快了都要当心和对面过来的人脸碰脸。如果是男人碰到男人,简单地说声:“对不起,不是有意的,雾太大。”

    如果是男人碰到女人,那就不好说了,尤其是碰到年轻漂亮女人,又是不太好说话的人,一把扯住你,大声叫起来:“非礼呐,非礼呐。”虽然互相都看不清彼此的面孔,也是扯不清道不明的事情,让男人尴尬死了。

    马路上,走着四个身穿紧身衣的健壮男子,手中持枪,护卫着中间一辆小轿车在大雾中缓缓走近一座漂亮的公寓。前面引路的一个男子,踏上大门台阶,抬手用力敲门,大声说:“开门,老爷回来了。”

    家中佣人将沉重的大门“哗”地一声打开,然后规矩地站在一扇大门一侧。敲门男子返身回到轿车前,拉开车门请车内的市政府财政部长进府。他殷勤地说:“老爷,重雾将地面打湿了,你走路要慢一些。”

    部长不在意地说:“我身体好,不会有事情。”

    就在这一瞬间,大雾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大雾中不声不响地快步走进大门,在院内的雾气中消失了。

    不多久,洗漱完毕的部长,穿着睡衣在两个小丫鬟搀扶中,气派十足地走进卧室,穿了一个短小的三角裤头上了床。部长小夫人对两个丫鬟说:“你们夜里睡醒些,不要让我喊你们好几声才过来!”

    两个小丫鬟连忙齐声说:“知道了,太太。”

    房间的一面墙上有一道房门,推开房门过去是两个丫鬟的住的房间。

    两个丫鬟进房间立即把房门关严。两人睡两个床,两个床头靠在一起。关灯上床后,一个丫鬟低声嘟囔说:“芋姐,老爷真不要脸,他一丝不挂洗澡,给他搓完后背,非要我为他搓前胸。”

    芋姐关心地问:“小芹,那是他在想歪点子,要趁机把你拖进洗澡盆,好侮辱你。你同意了?”

    小芹说:“我才不愿意哩,我故意大叫一声说,‘哎吆,我的脚歪了,疼啊。’小太太听到走过来,老爷才罢手。”

    芋姐气哼哼地说:“他就是一个死不要脸的东西,几次从后面抱着我,强行要摸我,都被我掙开了。怎么办呢?我们小小年纪,在这里有饭吃,还能掙几个钱贴补家用,离开这里又上哪里去呢?”

    两个丫鬟说着,已是声泪俱下。突然,芋姐感到有人走到床前,她惊吓地正要张开嘴问,来人小声说:“我不是坏人,不会害你们。但是不要大声说话,那样会害死你们。”

    小芹问:“你是谁,要干什么?不然我要大声喊人了。”

    来人说:“我是雾妖。除暴安良是我的本分。”

    芋姐有点放心了,说:“你真是雾妖?呵,今夜有大雾。雾妖不害好人哩,我们姊妹俩都是穷苦人家女孩,你进我们房间,要干什么?”

    雾妖说:“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你们告诉我,老爷的保险柜放在什么地方?”

    芋姐说:“老爷床头前有个暗门,里面有个房间,保险柜在里面。老爷从不让我们进去。”

    雾妖说:“知道了,谢谢你们。我不会忘记你们,告诉我你们家的地址,放心吧,我会接济你们。过几天,你们回家另谋生路吧。”

    雾妖悄无声息地离开两个丫鬟,轻轻拉开房门走进部长房间。

    房间里静静的,部长已入睡,打着小呼噜。一盏小灯灯光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室内的情景。雾妖手持匕首悄悄来到床前,小太太突然睁开眼睛,异常吃惊地望着雾妖脸上的五彩面罩,刚开口大声喝问:“你是谁?”

    雾妖的匕首已经放在部长的脖颈处,低声警告说:“我的匕首上有剧毒,不想他死,就闭上嘴!”

    部长惊醒了,连忙对小太太说:“闭嘴,快闭嘴。好汉饶命啊!”

    雾妖一把抓住部长的长头发,把他拽下床按坐在椅子上,用毛巾塞住他的嘴。匕首一直贴在他的脖颈,厉声警告说:“我的匕首上涂有三步倒,你应该小心,别跟我耍花招。”

    隔壁房间里的两个小丫鬟小芹和芋姐从床上起身,躲在房门后面,大气不敢出,睁大眼睛从门缝紧张地望着老爷房间里的动静。

    雾妖想到了隔壁房间里的两个小丫鬟,他站在部长对面,抬起一只脚猛然蹬在部长的腿档间。“哇!”疼得部长嘴都歪到耳根,两手用力捂住腿档,豆大的汗珠挂满头上。雾妖从身上拿出一根细绳,把部长和椅子困在一处,这才放心地又走到床前。

    大床上的小太太一直看着来人的一举一动,她在床上缩成一团,说:“我知道你是雾妖,饶我,求你饶我。你不要对我非礼,那样我一辈子都完了。”

    雾妖做事一向十分细心,他对旁边房间里的两个小丫鬟比较放心,却对小太太不放心。小太太一旦跳出被窝往外跑,大声嚎叫起来,可不是好事情,部长家中的保镖个个都有枪。乱枪之下,很难晓得是什么结果。他一只脚踩在床上,一手抓住小太太长长烫发,把赤裸裸的小太太从被窝里拖到身前。他从自己裤腿的皮兜里掏出一块小毛巾,用力捂住小太太的口鼻。毛巾上有迷药,小太太很快昏迷过去。

    雾妖走回到部长身边,拔出他嘴里的毛巾,说:“不用我多说话,你知道我来为了什么!”

    部长说:“知道,知道,你要钱财。好汉,你看房间里的东西,想要什么,都给你。该行了吧。你就是要女人,我把小太太也奉送给你。小太太多漂亮,天生的小美人,在床上又浪张,够你一辈子享用。”

    雾妖把匕首再次放在他脖颈处,发狠地说:“保险柜!”

    “好汉,我是一个穷官,哪有什么保险柜呀。”

    “好吧,我不客气了。你跟我来。”雾妖去掉绑他的细绳收入身上衣袋,抓住他的头发,匕首依旧放在部长的颈部,说:“打开床前暗门,快!”

    “啊,你要干什么?是谁告诉你的?是,是,我开门。我的钥匙在衣服上。”

    小门打开,里面是一个大房间。除了家具,一个比人还高的大保险柜立在房间中间。雾妖说:“是你开,还是我开?”

    “我开,我开。”

    保险柜里,金光闪闪,有成堆金条。琳琅满目,还有许多奇珍异宝。一个保险柜塞的满满的。银元在这里占不到位置。保险柜的后面,有几个大木箱。部长仍然双手捂住腿档,疼的牙齿“咯咯”地颤抖,说:“木箱里都是银元,随你拿。”

    雾妖伸手把部长摔趴在地上,踏上一只脚狠狠踩在部长脊背上,低声说:“好一个穷官!祸国殃民的人就是你们这些贪官。你敢大声喊叫,我会把保险柜推到压在你身上,叫你好受!”

    雾妖从身上扯出两个布袋,把金条一一放进一个布袋里,大约有四十根。他又把里面的奇珍异宝抓进另一个布袋。将两个布袋斜挂在肩上稳妥系紧,对部长讥讽地说:“奉劝你,明天快到医院去修理修理你的子孙袋,看看还有多大希望。”

    他从裤腿皮兜里又拿出一块小毛巾,捂住地上人的口鼻,让他昏迷过去。

    两天过去,深夜里,部长丫鬟中一个叫小芹家的房门被人敲响。小芹父亲开门时不见有人,发现门前地上有一个小布袋。他拾起布袋打开一看大吃一惊,里面有五根金条。他十分纳闷,关紧房门没有声张。待到女儿小芹回家,他提起此事,小芹猛然想起了雾妖的话,把经历的事情告诉了父亲,说:“老天爷,一定是雾妖帮助了我家!”

    另一个丫鬟芋姐家也是同样。

    肖二杏拿了报纸匆匆上楼,交给了肖一凤。她说:“姐,我好像听黑汉提起过雾妖。”

    肖一凤说:“我也听说雾妖这人很厉害。”

    肖二杏说:“姐,还听说,他视力和听力天生的极好,远不是常人所能够企及的。雾中,他能够看得很远。听得也很远。有人说,浓雾中他也能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是,他办事情的时候还带着一副彩色面罩,从来没有人能够见过他的真面目。他就是站在你面前,你也不知道他就是雾妖。官府也无法捉拿到他,因为无人能够知道他的真正长相。”

    “怎么办呢?耶,二杏,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是听黑汉闲聊时候说的。他说雾妖,有一双神秘的透视眼。”

    “你快去找黑汉打听,他会不会知道雾妖的下落?只要雾妖愿意出手办好事情,他要多少钱都可以答应他。”

    肖二杏满腹心事地找到了黑汉,带他走到路旁,颇有心计地开始说:“黑汉,我有一件事想求你帮忙。”

    黑汉赶忙说:“二小姐,我是下人,你吩咐就是了。”

    肖二杏带着试探说:“你认识雾妖,你去请他帮我办件事情。”

    黑汉吃了一惊,说:“二小姐,什么情况?你怎么知道我认识雾妖?”

    肖二杏心中的烦恼开始放下。为了掩护姐姐,她完全用自己的话语说:“特高课黑田一郎手中有一个东西,是一件从中国人手中抢夺去的国宝。东西不大,是一颗黑珍珠,因为关系到名族气节,我们必须要把它拿回来。我这么一讲,你应该明白,只有雾妖能够办!”

    黑汉听了低头不语,似乎有些为难。

    肖二杏顶上一句,发狠地说:“办,还是不办?日本人肆意掠夺中国人的国宝,狂妄地说他这是把中国踩在脚下,黑珍珠就是证明。说到这里,你能无动于衷?得,我不找你了。我知道应该去找谁。”

    黑汉忧心地说:“二小姐,你准备找谁,能告诉我吗?”

    肖二杏翻眼看他,不高兴地说:“世上离了你,都不过日子了。我去找荷花,荷花一定会帮我办!”

    黑汉一听急了,说:“二小姐,你哪里是在找荷花,是找荷花压我去办。二小姐,千万不要找荷花。我不是不愿意办,而是我答应过雾妖,不让别人知道我认识他,做人不能不讲义气呵。”

    “黑汉,我和你,还有雾妖都是中国人,面对凶恶的日本强盗在欺辱我们中国人,抢夺中国国宝,你竟然无动于衷。你分明是在和日本强盗讲义气!不行,我非要去找荷花。”

    “二小姐,我知道我讲错了。求你不要告诉荷花。不然,荷花不会绕我。婚后我和荷花感情一直很好,我更不愿意惹她生气。你答应我,就就答应你,好不好?”

    肖二杏站住脚,说:“黑汉,麻烦你先把雾妖的情况跟我讲一讲,我好弄清楚呵。”

    “好吧,告诉你,相信你不会对外说。雾妖叫郭云飞,二十四岁正当年。腰间有暗镖,腿上有匕首,轻功极好。雾侠行动有两个原则,一是盯住高官富豪,从不掠夺老百姓。二是只在雾天做活,做活时始终佩戴五彩面罩。多少年过去了,他屡屡作案,却没有一个当事者能够描绘出盗贼雾妖的真面相。但是只有一人例外,就是我。”

    “黑汉,怎么回事啊?”

    “俗话说,马行千里,必有失蹄。一次,他在一位大官的家中盗窃作案时,被夜间值班枪手发觉,啪啪的枪声又引来马路上夜间执勤的日本巡逻兵。他一路狂奔躲进弄堂,但是还有三个日本巡逻兵一手持枪射击,一手拿着强光手电筒照着他紧追不放,还一路大喊:‘抓雾妖!抓雾妖呀!’危机之中,是我赶巧路过当地帮了他。我知道雾妖人善良,杀富济贫是他行为不变的信条。一片叫喊混乱中,我紧随在日本巡逻兵后面,用三节棍一棍将一个巡逻兵打倒地,紧接着又打倒一个巡逻兵。雾妖听力极好,急速翻身把第三个巡逻兵杀死。我收起手中三节棍时,雾妖郭云飞单腿跪地,摘去五彩面罩,双手抱拳感激不尽地说:‘多谢,今日获救,小弟郭云飞没齿难忘!’”

    “郭云飞解开身后盗得的装满钱财的包裹欲倾囊赠送,被我拒绝了。郭云飞由衷敬佩地说:‘今后有用着兄弟的地方,大哥只管开口。不过,从没有人见过我的面容,还盼望大哥给小弟留条生路。不要把我的情况对外讲。’应该讲,我年龄没有郭云飞大。凭着一腔江湖义气,我爽快地答应雾妖。二小姐,知道你人好,关于我和雾妖的事情都告诉了你。”

    “好吧,你一定要把事情做好。哼,不然你从今以后别想看到我的好脸。我和荷花亲如姐妹,所以包括你老婆荷花在内,也不会给你好脸。上海最近常常有雾天,我等你就是了。”

    黑汉为了民族大义找到了郭云飞,郭云飞被黑汉说动了心。

    今夜大雾锁城,能见度极低,雾水打湿了地面。四下房屋全隐没在雾中,犹如进入了仙境。人近在咫尺,也难以看清对方的面目。特高课大院里,黑田一郎住在三楼,房间里装饰极为豪华舒适。为了安全,三楼走廊入口处的房间住有四个贴心的值班人员。

    一楼值班室非常宽大,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有荷枪实弹随时待命的特务。大院里,夜晚依然灯光明亮,院门紧闭,这里就是一部日夜高速运转的杀人机器。

    浓雾,伸手不见五指。一个人无声地翻上特高课院墙,腿一伸轻巧地落在院中地上。他中等瘦削身材,一身深灰色衣裤,一条布带系在腰间,支起一对大耳朵,两眼精光四下注视,走路没有一点声响。他就是那个专门在雾天兴风作浪,达官贵人恨之入骨称他为雾妖的江洋大盗郭云飞。

    雾妖抬腿跨过墙下两只小小的空油桶,无声无息地在几辆小轿车后移动身体,转眼到了办公大楼近前。一楼值班室内灯光通亮,里面的特务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在闲聊。

    雾妖双手抱着墙垛两脚并用,不一会已经到了三楼,再一扭身隐在灯光不甚明亮的地方。雾妖闪身来到黑田一郎卧房窗外,双手扒着窗台,两腿象蛤蟆一样屈卷着不让二楼窗内的人发觉。一旦被发觉,那他可能就死定了。凶狠的黑田一郎会立即下令,要一楼值班特务出动,用子弹横扫大楼外墙,了不得外墙重新装修一遍,他不会放过敢于跑进特高课寻事的人!

    因为浓雾弥漫,卧室窗户紧闭。

    雾妖用手指擦去玻璃上雾气,看见黑田一郎的卧室内装修十分豪华。一排欧式高大立柜依墙而立。一架欧式铜制大床放在卧室中间。一个年轻日本女人正在把身上衣服一件一件解开脱去。直到全身上下一丝不挂,她身体向后一仰舒服地倒在床中间。

    雾妖嘴一咧,鄙视地说:“一个骚娘们。咦,黑田一郎呢?”

    他探头看见旁边一扇大窗户灯光通亮。他两手在窗台上交替轮换,很快来到另一间房间窗前。这里房间窗户没有关严,有一条半个拳头大的缝隙。雾妖可以清楚地看清室内动静。

    黑田一郎解衣宽带坐在宽大的沙发上。他把挂在胸前的黑珍珠取下,放在茶几上,又从衣兜中掏出白珍珠和黑珍珠并排放在一起,脸上荡起满意的笑容。

    他把两腿放在茶几上,两颗珍珠正放在两腿之间,头靠在沙发上傲然地说:“山本太郎居然成了我的奴才。我知道你心中不甘,我会时刻提防着!你应该做好我的奴才,当心,我随时可以杀了你。”

    他说完在沙发上眯虚着双眼望着茶几上的一对稀世珠宝。

    等了许久,黑田一郎再没有动静,雾妖不知道黑田一郎是不是已经睡着。他想到随身带的迷香,但又摇摇头打消了念头。黑田的房间太大,而且里面还有房间,房间的门都开着,迷香不会起到什么作用。渐渐,他感到扒在窗台上的双手开始发麻,开始僵硬,他知道自己不会坚持多久。这样下去怎么办?退回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无功而返,明日又如何向黑汉交待呢?

    他这一类人大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性格上特别倔强,轻易不愿意认输,那是一个孬种!现在怎么办?他在用心动脑筋。嗬,他突然想到师父讲的一句话:调虎离山。

    乘着浓雾,他双腿一摆又够到了墙垛,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墙垛,另一只手一推,身体已经紧紧贴在墙垛上。好了,他手脚并用身体上窜摸到了楼顶,脚尖抬起蹲上了楼顶。他俯身向楼下观望,妙哉,庆幸老天保佑一切平安。

    郭云飞看到了平台上的通气窗,躬身走过去,掏出匕首小心翼翼把通气口的砖头掀起两块拿在手中,再次回到房檐的另一侧。浓雾中,他站在三楼楼顶高高的平台上,楼下的大院中就是有人也看不到他。他却凭借双眼天生的特异透视力穿过浓雾,看到院中一辆辆小轿车。他手一抬准确地把一块砖头无声地抛出,“咣当”一声重重地砸在一辆小轿车上,接着又是一声重重响声。

    特高课大院里登时哄闹骚动起来,一片‘嗷嗷’叫声中许多人持枪奔出,瞪大眼睛在雾中四下寻找可疑的人。还有七八个人在浓雾里摸索着打开特高课大门,顺着围墙搜寻可疑人员。

    郭云飞返身快步回到黑田一郎的窗外,双手扒着窗檐,从窗口向黑田一郎房间探望。嘿,突然发生的变故,黑田抓起上衣披在肩上,匆匆离开房间跑出门去。

    机会来了,雾妖躬着身体遛进窗内,直奔茶几上的宝物。

    “哎!你是谁?”一声尖细的喊叫骤然响起,那个年轻貌美的日本女人赤身裸体披着睡衣站在卧室门口,浑身不住颤抖,惊吓地张大嘴巴,望着闯入房间戴着彩色面罩的人。

    面对年轻漂亮的日本女人,雾妖并不看在眼中,急速掏出腰间暗镖“嗖”地抛去。这样的暗镖大多有剧毒,日本女人一声“啊”地大叫倒在地上。

    黑田一郎带人跑到走廊楼梯口,听到女人尖厉叫喊声,他大声叫道:“有坏人闯进我的房间!快回!”

    他带几个特务往回跑。

    雾妖郭云飞抓起茶几上一对黑白珍珠塞在怀中,瞥眼看到沙发上的一把手枪,手枪旁边是一沓大额钞票,他一起掠起塞进怀中,“嗖”地一声,人影一闪他已从后窗翻出离开房间。

    黑田跑进房间里立刻傻了眼,茶几上的宝物不见了,沙发上的手枪和许多钞票也不见了。特别丢人的是,特高课漂亮的电信员稻田幸子在他的卧室门口,一丝不挂地向后仰面倒地死了,她的胸部立着一支毒镖。

    他狂暴地吩咐说:“是雾妖!你们俩人到窗口查看敌人,开枪扫射,决不能让盗贼逃跑!你们俩人帮稻田幸子穿好衣服,把她放在另外房间,不准说是死在我的房间!听到没有,啊?”

    “课长,听到,听到,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抓起电话大声叫道:“长岛大雄,捉拿雾妖!不能让他逃跑!开枪射击呀!”

    楼上的喊叫声和枪声惊动了楼下值班的特务,毕竟平日训练有素,众多的特务从大楼两侧向大楼后面合围。在许多强光手电筒照射下,特高课行动队队长长岛大雄指挥特务们用无数的子弹,形成密集的火力网射向大院围墙。

    五分钟过去,黑田一郎跑到楼下大声喊叫说:“停止!停止!查找雾妖的尸体!”

    长岛大雄命令特务们行动,说:“停止射击!查找雾妖的尸体!”

    大楼和围墙之间有10多米距离,众多强光手电筒照射下,没有雾妖的任何踪迹。黑田匆匆赶到楼下一郎仔细计算,怎么也弄不明白,雾妖跑到哪里去了?他的腿能够跑的这么快?

    黑田一郎又带人四下检查一遍,竟然没有雾妖的任何踪迹。

    特高课三楼楼顶,雾妖趴在烟道口后面,默默无声地潜伏。等到特高课四下完全平静时,他无声地离开了。

    黑田一郎单独交待长岛大雄说:“你把毒镖收起来,明日全市寻找线索,一定要把雾妖抓住,我要把他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黑田一郎失算了,长岛大雄寻找雾妖的行动倒是快,效果却等于零。

    雾妖向来做事情非常谨慎,他的毒镖是用高于市场三倍的价格,在离上海六百里之外的南京郊区的一个小铁匠铺制作。

    他每次取镖时也格外小心,为防意外他会在铁匠铺附近旅馆悄无声息地住下。用二三天时间,耐心观察铁匠铺里外的动静。确认四周没有发现异常,他才会身着高档西装和皮鞋,戴着大号墨镜走进铁匠铺。一声不吭地放下足够的银元,拿过装有毒镖的羊皮小袋。他一声不响,手指按照惯列向铁匠师父点两下,表示下次还要这么多,然后转身离开远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铁匠铺师傅是一个遵守江湖道义,从不管闲事的匠人,他把客人要的毒镖精心制作,然后默默收下银元。

    南京郊区这样的铁匠铺很多,多的实在数不清。

    黑汉见到了雾妖,欢喜地说:“怎么是两颗珍珠?黑珍珠会下仔呀,多谢,多谢!你不愧是中国人,有胆量。谢谢你。”

    拿到了东西的黑汉转身要走时,被郭云飞一把拉住。郭云飞恳求地说:“兄弟,我有一事相求。”

    黑汉大气地说:“大哥,行。你帮我做的事情,干得漂亮。我自然愿意帮你。”

    “不是,不是,我是央求你日后有类似事情,只要是对付鬼子的事情,不要丢掉我。我虽是江洋大盗,国难当头,我是中国人,绝不后退做孬种!”

    黑汉被郭云飞的爱国热情感染,把对方紧紧抱在胸口,斩钉截铁地说:“你我兄弟一场,我会带你共赴国难!”

    自然,经肖二杏之手,肖一凤高兴地拿到了奇异珍贵的两颗黑白珍珠。

    星期天。一大早,肖家姊妹俩没有打招呼就来了。

    姊妹俩一起来到了陈一鸣住处,把黑珍珠往桌上一放,趾高气昂地说:“检查一下吧,别等我走了,你再打电话对我说,东西是假的。”

    陈一鸣拿出放大镜,惊喜地仔细看了又看,还用尺子量出直径,说:“直径有二十五毫米,极好的佳品。一凤,可以告诉我它怎么到你手上吗?”

    肖一凤扬扬自得地说:“你就是一个打破沙缸问到底的人。功在二杏,二杏,你说吧。”

    肖二杏把前前后后过程描述一遍,并且说:“江洋大盗把事情做成了,但新的问题也来了,我想看看一鸣哥有没有这个胆量。郭云飞提出也要参加抗日。”

    陈一鸣爽快地笑起来,说:“郭云飞虽是一个江洋大盗,他也是中华民族的一份子。二杏,你想到没有,他已经参加了伟大的抗日斗争。日军的特高课是什么地方,郭云飞是虎口拔牙,他的抗日热情不值得表扬和鼓励吗?”

    肖一凤提出自己的担忧:“敢于闯入特高课完成任务,是值得赞赏。可是,他毕竟是江洋大盗,性情很野,恐怕难以约束。”

    “结成最广泛的统一战线,是我党的一贯政策。红宝石突击队是核心组织,赵荷花和黑汉等人是外围组织成员。我建议把郭云飞交由黑汉领导,黑汉比较可靠,还有荷花可以起到督促作用,你们觉得如何?”

    肖氏姊妹俩几乎同时高兴地表态了,说:“同意。”

    肖一凤讥讽地问:“哎,一鸣,问你一个问题,都知道鸡能够下蛋,这颗黑珍珠能不能下蛋?你不是挺聪明吗?快回答我呀。”

    “十分奇怪的问题。二杏,你的话没有讲完,让你姐姐将我一军了。”

    “二杏,不告诉他。一鸣,承认自己笨才行?”

    “知识是一点一点积累。我是笨,我倒想看看黑珍珠下的蛋。”

    看到肖一凤手心里亮出的硕大白珍珠,陈一鸣深深吃惊了,说:“洁白珍珠高贵而美丽,自古以来被人们视为珍品。这颗圆珍珠浑圆一体,整体散发着微光,在众多的珍珠群中特别突出,可能来自南海,它比黑珍珠略大。世界上最大的圆珍珠的直径是24.5mm,重102.15克。这颗白珍珠是谁的?我来量一量。哟,超过25mm。难得,难得。”

    肖一凤说:“你说呢?你脑子那么好使,猜不出来?提醒你,这颗白珍珠是南京大屠杀时被一个日本贼人抢走。”

    陈一鸣说:“是被称为‘白珍珠’的山本太郎?”

    肖一凤说:“是。我在想,这颗白珍珠怎么落在黑田一郎手中?”

    陈一鸣说:“山本太郎因为高桥太郎死去被罢免,黑田一郎上台。为人们羡慕的白珍珠落入黑田一郎手中。这个山本太郎在干什么?到值得注意了。一凤、二杏,山本太郎是一个狠毒的人,我们一定要留神这个家伙的去向。”

    肖一凤和肖二杏一同点头,都说:“知道了。”

    陈一鸣说:“哈,白珍珠和黑珍珠回来了。放在一起,简直是姊妹俩。一凤,这一对世上难得一见的珍珠放在你那儿吧,你会妥当地保存。”

    “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我?”肖一凤怔住了。

    “有什么不可以的?没有!二杏,你说呢?”

    肖二杏说:“只要一鸣哥放心,就行!”

    肖二杏今天知趣的很,返身下楼直接走进金童的房间,说:“我来检查小懒虫的房间,呀,收拾的满干净利索的么,我又小瞧你了。”

    金童不愿意跟她磨嘴皮,客气地说:“请坐,我来沏茶。”

    二楼客厅里,陈一鸣沏了一杯茉莉花茶送上。

    肖一凤今天独自留下是在考虑怎样和陈一鸣商讨俩人的终身大事。她刻意搬把椅子放在陈一鸣对面坐下,冷着脸问:“前些日子,猛然冒出一个张怡宁,已让人头疼不已,这又冒出一个年轻漂亮的童养媳秦喜妹,完全干扰了我对你的深深依恋,该怎么开口才好呢?你怎么打算?”

    陈一鸣心中知道她在问什么,故意回避说:“不知你指什么。”

    肖一凤不高兴了,气呼呼地说:“不要遮掩。你媳妇秦喜妹,十年了,那么亲近你。广庭大众之下,一见面就一下子扑到你的怀中,让所有看到的人都眼馋死了。我羡慕你真有福气。我今天是特地过来恭喜你,不好意思,只是忘了带贺礼啦。”

    陈一鸣有些不愿意了,刚把脸一凛还没开口,肖一凤反倒伸手示意他喝茶。她嘲讽地说:“这是你沏的香茶,你自己为什么不喝,是恐怕味道还不够浓吧。”说罢,她自己禁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接着用催促的口气说,“你和秦喜妹之间的感情还要继续加快发展呀,什么时候敲锣打鼓进洞房呀?红烛高照多么喜庆啊,我和张怡宁都在等着喝你的喜酒呐。不信,可以打电话问问张怡宁呀。你不方便,我来打电话给张怡宁吧。”

    肖一凤站起身,伸手抓起电话,开始拨动号码。陈一鸣紧跟上去把电话按住,说:“你怎么又把张怡宁抬出来,还嫌这件事情闹得不够吗?一凤,我求您啦!”

    “求我?没用!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要敢当么。”

    陈一鸣为了缓和俩人之间感情上的纠结气氛,宽慰地说:“千万不要心急。一凤,说实话早晚有一天,我会带上礼品,主动上门拜见未来的岳父大人。”

    肖一凤脸上乐了,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眼眶登时湿润了。她说:“真的?布娃娃,你说的是心里话?”

    “一凤,我从来没有忘记我们在南京大学,那个星期天我对你曾经许下的诺言。”

    肖一凤激动地双手搂住陈一鸣的脖颈,情深意切地说:“现在听到你能亲口说出这话,你没有辜负我的期盼。好吧,我不生气了,今天我来,是要和你商量那件特别重要的事。南洋华侨义捐给新四军的钱款,是二十万大洋呀。”

    陈一鸣拉着她的手一同坐在大沙发上。“坐下慢慢讲。新四军目前经济上正处在十分困难的境地。好嘛,请你细细讲给我听,好不好?”

    肖一凤沉思片刻说:“这事,先是黑汉告诉二杏。我知道后和黒汉谈了,又亲自找到当事人荷花了解情况。从荷花那里才把事情了解清楚,觉得事关重大,应该向你队长大人仔细汇报呀。同时黒汉和荷花两口子所讲的事情又牵扯到令尊大人遭遇车祸一事。许多事情忽然交集到了一起,象一团乱麻,有关二十万银元的来龙去脉,说来还挺惊世骇俗哩。我已经安排荷花继续努力寻找,估计可能很快就会有新的情况反馈过来,到时候我也会及时向你报告。我今天先把我已经知道的情况,统统告诉你。你要有耐心呀。”

    那一天,大管家肖琦找到肖一凤,小声说,“大小姐,还记得大华贸易公司总裁陈啸山发生奇异车祸吧,刚刚接到报告,那个和车祸相关的蒋安平今天早上回来了。”

    肖一凤沉思后说:“你告诉黑汉,抓紧时间把事情做妥,把情况告诉我。”

    肖琦恭敬地说:“大小姐,你放心,我明白。”说完,肖琦匆匆离开。

    肖琦也是个孤儿,十四岁时他为了安葬父母自卖自身进了肖府。肖海安比他小二岁,两人相处融洽。尤其是肖琦为人勤恳忠厚,长大后开始当家的肖海安提拔他为大管家。一个家奴一跃成为大管家,是上海滩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也是上海滩的奇闻。

    肖琦本不姓肖,而是姓费名琦,他为了感恩肖海安的器重自己改姓肖。

    关于陈啸山遭遇车祸,几天前大管家肖琦几经考虑,权衡一番利弊之后,才悄悄告诉肖一凤一件意料不到的事情,黑汉的弟弟黑强,私自开走海边码头仓库的一辆新购进的大货车。第二天把车还回来的时候,货车的一侧车厢受损严重,黑强匆忙找人进行了修理。货车受损的地方,重新刷了油漆。

    起先,肖府海边码头仓库总管周子锦见到这辆车,查看以后甚为惊慌。悄悄地说:“我先把事情隐瞒下去,肖府卫队队长黑汉为人耿直仗义。黑汉的弟弟黑强是肖府海边码头仓库的卫队小队长,禀承哥哥做事的态度,一向做事也算勤恳认真。就是不知道黑强这次怎么啦,捅了这么大的一个漏子。黑强开走的是刚刚新买的货车,仓库还有三辆货车,大都是半新不旧的车,三天两头老出毛病。黑强呵黑强,你瞧不起我这个仓库主任,不打招呼就把新车开走也就算了。干什么要把新车撞的这么严重。思来想去该怎样处理才好呢?把事情告诉黑汉,让黑汉去处理。怎么样呢?”

    许多人生活在都市里的人,外表平淡不惊,内心里却多少有许多思绪涌动顾虑重重的时候。一向做事严谨的周子锦,被一个袭上心头的思绪惊得头上冷汗淋淋。因为他的目光触及到放在桌上的当天《申报》,报纸的头版显赫地刊登着一则新闻:

    昨日上午市区发生重大车祸上海大华贸易公司总裁陈啸山被撞生死难料

    报纸消息介绍说,两辆大货车一前一后蓄意发生堵截冲撞,大华贸易公司总裁陈啸山坐駕被轧压在大货车轮下。

    周子锦回到家,老伴是中学老师,见他心中烦闷,不住地追问他倒地发生了什么事情?周子锦不得已把情况说了,还把报纸拿出給老伴看。

    老伴寻思再三,说:“子锦,不行啊。私自开出去的大货车受损回来,是巧合,还是与报纸上的此事有关联?我知道你不敢深想,但我们又不能不深想。大华贸易公司卫队领班孝民是我们四个子女中唯一的儿子,孝民在大华贸易公司干的顺心,薪水也不低。准备过门的女孩长得漂亮又贤惠,女孩的父亲也是生意人,很满意孝民的这份差事。大华贸易公司有什么闪失,你不担心波及到儿子的婚事和前程?”

    周子锦担心地说:“老婆,你提醒的对。我这才想到兄弟情谊之下,黑汉要是护着弟弟压着不办。倘若离奇车祸牵涉到了仓库这辆新车,有人一旦追查起来,自己肯定要坐萝卜,那滋味可不好受。”

    周子锦一咬牙,乘大管家肖琦来码头检查工作时,明明白白把事情向大管家仔细做了汇报。

    大管家肖琦没有片刻迟疑,及时向大小姐肖一凤做了报告。当时肖海安在场,得知情况后脸色陡然一变本想发怒,但是他掉头走了。见女儿在场,他相信女儿能够处理好这件事。

    肖一凤别的没想,也想到自家的这辆车出事的时间有些蹊跷。于是,她带着大管家,叫上黑汉一起坐车直接来到肖府海边码头仓库。下车后,她指着被撞的新车说:“大管家,把黑强叫来,你和黑汉问他。”

    说着,她拎着提包转身走进仓库办公室。仓库总管周子锦似乎已料到大小姐会来查看新车被撞之事,周子锦迎上前说:“大小姐来了。”

    肖一凤往椅子上一坐,等待地望着周子锦,说:“我知道,你有话要告诉我,讲吧。”

    神了,人人都说大小姐做事果断料事如神,周子锦暗自庆幸自己没有遮盖这件事。他打开办公室抽屉,拿出那张《申报》双手递给肖一凤。

    肖一凤看着报纸心儿抽紧了,问:“黑强什么时候开走的车?”

    “这场车祸的头一天晚上,我们下班后,正是黑强带领卫队值夜班。接着报纸上所谈的车祸发生了。”

    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听不清楚但很激烈。

    肖一凤噌地起身,拎包走出办公室。

    她顺着吵闹声望向右侧,看见黑强猛然伸手一拳,击在大管家肖琦的胸部。黑强本是练家子,学的武功虽不及他哥哥黑汉,但大管家肖琦是个普通人,那经得起他突如其来的攻击,倒退几步跌倒在地上。

    “你干什么?”黑汉纵身想堵住他,没有想到也被黑强突然一晃肩头顶倒在地。

    海边码头仓库里四下的人一下子全都惊呆了。仓库大门在肖一凤的左边。黑强狂奔过来,他是要越过肖一凤往仓库大门外奔逃。

    “大小姐你让开,他身上有刀!”关键时候,黑汉大声提醒肖一凤,他急忙起身抓起路边的一根木棍紧紧追赶黑强跑过来。

    “大小姐,快让!”刚迈出门的周子锦也大声叫起来。

    肖一凤双脚坚定地站在道路中间纹丝未动,两眼盯着奔来的黑强。

    她这样出人意料的果敢举动,连黑强也惊呆地站住了。他结结巴巴地说:“大小姐,你不让开,我可不客气了。你让我离开,你我双方都无事。”

    肖一凤毫不退让,一声冷哼后斩钉截铁地说:“告诉你黑强,不把事情讲清楚,你今天休想走掉!”

    急红眼的黑强嗖的从身后拔出一把匕首,穷凶极恶地刺向肖一凤的心口。

    肖一凤已有防备倒退两步,同时极速从提包里取出手枪,“叭”,枪响了,子弹击中俩人之间的地上,这是警告黑强不要再执迷不悟。

    黑强吓了一大跳,站住脚咧着嘴歪笑着说:“我有哥罩着,我知道你不敢开枪打我!”

    忽然,他猛然举起了手中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再次刺向肖一凤。

    在这万分紧要关口,手提木棍的黑汉已经冲上,情急之中一棍击下,不料正击中跳起身的黑强脑袋上,黑强应声栽倒,血从他的头上很快流出淌了一地,匕首从黑强手中掉落地上。黑汉扔掉木棍,弯腰双手抱起黑强上身,极为痛苦地说:“强子,告诉哥你为什么要这样?这不是我们应该做的呀!”

    黑强昏迷中挣扎着睁开眼,用微弱的话音央求哥哥:“把我送回家,我要见妈。答应我就告诉你。”

    “哥答应你,快告诉哥。”

    黑强说着已是奄奄一息,挣扎着说:“天一堂给了三千大洋,要他死!”

    “强子,快告诉哥,还有一个开车的人是谁?哥会为你报仇。”

    “蒋安平。”

    黑强离世了,黑汉抱着黑强悲伤不已。肖一凤转身对周子锦说,“黑强是你们仓库的人,好好安葬吧。”

    周子锦感叹地说:“大小姐,今天黒汉大义灭亲的举动,深深感动了海边码头仓库的每个人。”

    肖一凤说:“父亲当年收留年幼的黒汉,肯定是完全正确的。”

    周子锦说:“大小姐,我这般年龄的人,前前后后都晓得呵。黑汉当年只有十五岁,碰到了饥荒年,父亲都饿死了,一家人饿得好可怜哟。”

    数年前,肖府大门外马路上。

    一个少年独自一人冲着肖府大门跪在地上。尽管他饿的皮包骨就剩两只大眼了,腰还是直直地挺着。三天了,他先后跪了四家豪门大宅。今天他仍然在自己的脖颈后面,高高的插着一个十字稻草标记在自卖自身。少年长得憨头憨脑,一头长长的乱发足有二寸长,一身破掛破裤,赤着双脚甚是可怜。路过的人停下脚步怜悯地议论着他。

    围观的一位姓周的大婶对身边胖女人说:“刘大姐,论个头,这孩子该有十四五岁了。”

    “周婶,差不多吧。”

    “长相怪憨厚。刘大姐你心好,带回家吧。”

    “我没有男孩倒是想要,这孩子可是自卖自身,我家男人都二天没有找到活做,没有钱呀。”

    肖海安从外面回来本来要进府,看到大门对面围了一堆人便走了过来。周大婶高声哀求说:“肖老爷回来了。肖老爷,你发发慈悲,收下他吧,多可怜的一个孩子。”

    肖海安仔细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孩子,不由得仰首叹息:“世道!孩子,你多大了。”

    跪在地上的孩子开口说:“十五岁。”

    周大婶立即夸他说:“口齿蛮利索的么。”

    肖海安见身边的大管家肖琦用询问的目光望着他,轻轻点点头。

    大管家上前一步,说:“孩子,你为什么卖身?”

    孩子虎头虎脑的脸上,生着一对大眼睛十分精神。他望着问话人老实地说:“春荒,爸饿死了,妈和弟弟饿的起不来,只有我还能动,我要救妈和弟弟。”

    他的话感动了周围的人,纷纷说:“难得,难得。”

    大管家肖琦眼红了,联想到自己的童年。他仔细地问:“你要卖多少钱?”

    孩子伸出两个手指,说:“可怜可怜给二十个铜板吧,我妈和弟弟要饿死了。”

    二十个铜板!引起一片叹息。肖海安一跺脚,恨恨地转过身去,小声吩咐:“安顿好他,让他家度过春荒。”

    大管家说:“我们老爷答应收你了,还不谢谢。”

    孩子趴在地上,一连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才站起身,说:“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大管家问他说:“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我叫黑汉。家住黑家庄。”

    “黑家庄,离上海很远。”

    “二十里地,不远。”

    “你怎么来的,就这样赤脚跑到上海?好孩子。老爷吩咐给你一袋米,二十个烧饼,再给你五个大洋。你把东西送回家后,再到老爷门上来。刘三星,贺水,你俩人给他办好,就让他先回家。”

    “是,大管家。黑汉,跟我走吧。”站在大管家身旁的刘三星答应说。

    事情总算有了着落,周大婶长吁一口气,双手合十,不停地念道说:“啊,居然给他这么多,多亏肖老爷心善,肖老爷菩萨心肠。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旁边有个年轻女人提出质疑,说:“让这孩子一人回去,不怕他跑了?”

    黑汉听见立即大声说,“我不会跑,我一定会回来的。是老爷救了我的全家,我不会忘恩负义!”

    已经走开的肖海安停住脚,说:“孺子可教。肖琦。”

    “老爷,你吩咐。”

    “二十里地,孩子小很不安全。救人救到底,派人护送吧。”

    “知道了,我来安排。”

    果然,事实正如肖海安所预料的一样。

    自卖自身的黑汉高兴地不得了,觉得自己卖身很值得。他肩上扛着一袋米,足有三十斤重,对他来说,这点重不算什么。他手提着二十个烧饼,烧饼外面用荷叶包裹,再用稻草一扎,提起来也方便。他肚子里虽然饥肠辘辘,没有先拿一个烧饼充饥,心中一直在惦记着饥饿中的母亲和弟弟。他将五个大洋塞在裤腰里,这样不会丢掉。他挺着胸脯,赤着双脚迈着大步奔往黑家庄。

    一路上还好,大路转过弯,隐约中他已经可以看到黑家庄。黑汉仿佛瞧见饥饿中的母亲和弟弟,手捧烧饼大口吞咽的情景。

    “站住!黑汉,在哪发的财,买的什么好东西?”

    几棵大树后跳出三个大汉,敞着胸膛“呼”地将黑汉围在中间。其中一个人趁黑汉不备,伸手一把将黑汉肩上米袋拽掉地上,米袋袋口炸开,大米从袋口淌出。

    黑汉急红了眼,心疼的大声喊起来,“你们干什么,这是我家的救命粮呀!”

    另一个大汉伸腿一脚,把黑汉手中的荷叶包踢掉,里面的烧饼散落一地。

    三个大汉根本不理睬黑汉的哭叫,反而开心地大笑,其中的头头说:“弟兄们,今天生意兴隆。黑汉,我们是同一个庄,我们就不谢了。烧饼真香!大米么,三一三十一,我们哥仨均分。”

    有人说,三百六十行,唯有劫道稳赚不陪,是真的吗?

    “真是强盗!”

    一路尾随跟过来的刘三星跨上一步,鄙夷地教训三个拦路抢劫人,没好气地说:“多有出息,抢孩子卖身换来的救命粮。”

    “你是哪路货,敢来训斥大爷!”

    个大腰粗的头儿“嗖”地跳出来,从身后拔出一把一尺半长的腰刀,在手中摆动几下,模样也怪吓人。

    伴随刘三星一道来的贺水拱手笑道:“不劳大哥动手,小弟带他们玩玩。来,你们仨人一起上!”

    三个大汉毫不客气,纷纷抽出腰刀,齐声叫着说:“上!做掉他!”

    面对三个大汉,贺水并不慌张,脚尖一点地,整个身体如飞似飘忽左忽右,看他似乎向前实际已经到了人的身体后面。

    三个大汉纵管有六只眼也不够用。他们还没有愣过神来,贺水抬手轻点一个瘦长脸的汉子的喉口,汉子“噢”的一声喊叫刚起,贺水抖手一抬,那人即刻丢掉腰刀,双手捂住下巴,血从他口中“哗哗”流出,疼得他“嗷嗷”直叫。

    “怎么了?”另一个愣乎乎大汉吓很了。

    “舌头。”原来他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头。

    “狗!”黑汉一声喊叫,一条大黑狗从路旁的小沟里窜出,伸头要去叼烧饼。

    说是迟那时快,站在一旁的刘三星,脚下用力侧蹲,身体诡异地遽然朝侧面横闪过去,手掌如刀顺势向前面撩杀下来。“噗”的一声如同锋利的刀刃直接剁下。大黑狗狂嚎一声,在地上翻了两个滚,四条腿缺了一只,大黑狗断开的半条腿象被刀切的一般掉在地上。

    为首的大汉惊恐地扔掉手中的刀,自己抢先跪倒在地,忙不迭的催促他的两个弟兄,说:“赶快跪下,快,慢了就没有命啦!”

    他的两个哥们倒也听话,一齐跪倒在地。

    刘三星没有好气地问:“挺长眼,为什么跪?”

    为首的大汉结结巴巴地说:“你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快刀手刘三星,他是鬼影贺水。两位大侠饶命哇!”

    刘三星贺水都笑了。刘三星身上肌肉健壮发达块块隆起,脸色一綳,说:“听好,你们把地上的米,检回米袋还给黑汉。从今往后如果再敢欺负黑汉,看见没有,我就把你们三人通通都吊到这棵大树上,成为吊死鬼!”

    刘三星和贺水赶回肖府不多久,自卖自身的黑汉也跟到了。

    肖府的两个门卫中的一个人笑着说:“小伙子,你不错守信用,跟我来吧。”

    他领着黒汉在府内找到大管家肖琦时,大管家正忙着和另外两个人商谈事情。大管家左看右看没有找到合适人的时候,看见旁边走过的一个女孩子,便顺手招呼她过来,指着衣衫破烂的黑汉对她吩咐说:“荷花,你来的正是时候,你领去把他修理一下。”

    一听这话,赵荷花抿嘴笑了,说:“知道了。大管家,尔后把他放到哪儿呢?”

    “内宅的墙外,不是还有几间空房吗?我事正忙哩,别烦我,去吧。”

    赵荷花两只胳膊浑圆白净,如同两段刚出水的嫩藕一般。她淡淡地瞟了黑汉一眼抬起脚,说:“跟着我吧,走。”

    “卖到谁家,一定要少讲话,多听话,多干活。”这是黑汉离家时,妈妈叮嘱的最多的一句话。

    肖府大的很,赵荷花领着黑汉一连拐了两个弯,来到一个大院前,一排十间瓦房和院墙排成丁字型。赵荷花走到紧靠院墙的一间房门前,手一推把房门打开。她依然保持着刚才清冷的样子,斜着眼睛没有任何表情,小嘴一撇不悦地说:“我昨天才晒过这个房间的被褥,你今天就来了,真有福气,该我侍候你。瞧你一身脏兮兮,我去给你拿洗澡盆,拎洗澡水。”

    黑汉赶忙跟在赵荷花后面说:“该我去搬。”

    赵荷花站在大院门口把手一摆,瞪着眼狠狠地说:“得!站住。我告诉你,里面是内宅,住的是几位小姐。这个大门今后没有人叫你进,你绝对不能踏进一步。不听我的话,小心打断你的狗腿。”

    赵荷花自个儿抬脚走了进去。不大功夫,赵荷花一手提着洗澡木盆,一手拎着一桶热水,累得气喘吁吁一步一步走来。当她看见门外的黑汉,没好气的叫道:“不长眼的,快过来帮忙拿东西哇!”

    黑汉小声说:“哼!不是说不许进这大门么,你又凶什么。我卖身给东家,你又不是东家!”

    黒汉双脚已经快步奔进内宅院门里,接过赵荷花手里的洗澡盆,拎过一桶热水,转身毫不费劲走出大门来到房间里。

    赵荷花大声地命令说:“告诉你,这是热水,给我洗净你身上的臭气。不然,我会用桶凉水从头到脚浇你,叫你好受!还有,你把身上的臭衣服扔到门外。”

    “我穿什么?”

    “你——,”赵荷花转身走到房门外,随手将房门带上,头一歪坏笑说,“什么都不穿。二小姐教我们识字时讲过一个故事,叫‘黄帝的新衣’,漂亮很了。喂,你快把旧衣服扔出来呀,我在门外等着呐。”

    房间里。黑汉说:“这个女孩挺好,她要帮我洗衣服。”

    黑汉几下把身上衣服脱光包在一起,将房门轻开一条缝,仔细地把衣服放到地上。

    赵荷花恶心地瞅瞅,转身拿来扫帚和簸箕,一下子把黑汉的脏衣服裹起,倒进不远处的垃圾桶。赵荷花拍拍双手离开了。

    不一会,赵荷花双手捧着一套崭新的衣裤,还有一双新鞋回来。

    她站在门口,存心想要调理调理屋里的男孩,故意地说:“哎,还没有洗好哇,真慢。我把你的脏衣服都扔进垃圾桶了。”

    门里的黑汉立即急了,说:“那我穿什么哇?你没帮我洗衣服呀?”

    赵荷花高兴地乐了,更加想激他,带着威胁的语气奚落他说:“臭烘烘的,我怕你衣服上的跳蚤粘到我身上,那可痒死人。再说,我是你什么人呀,凭什么帮你?哼!”

    黑汉是个男子汉,哪能没有衣服穿?他不得不央求门外的人,说:“大姐,求你了,你行行好吧。”

    “你叫我什么?”

    “大姐。”

    赵荷花听得顺耳,问:“你多大了?”

    “十五。”黒汉如实回答说。

    “几月生?”

    “六月。你快些呀。”黑汉急的不得了。

    门外的人一点都不急,继续说:“我俩同岁,我三月生。记住,从今天开始,见面要喊姐,听到没有?”

    “听到。”

    “喊,我听听亲不亲。”

    屋里一下子静了。

    “不喊,我走了。”说着,赵荷花故意迈起重重的脚步声。

    “我喊,姐。”

    赵荷花满意了,红红的脸蛋给人明艳不可方物的气色。

    她侧身用手轻轻推开门,把手中的新衣新鞋,从门缝塞进去。话语中满是柔情在荡漾,说:“这是我给你要来的,姐好吗?”

    “姐,你太好了!我多少年没有穿过新衣新鞋了。”

    “快把房间收拾好,跟我走。”

    黒汉虽然姓黑,洗澡后穿上一身新衣服新鞋走出来的他,一改脏乱不堪的模样,皮肤倒是白净,穿上鞋竞连个头也仿佛长高了不少。

    在赵荷花的眼中,他圆圆的脑袋憨憨的味道,登时感到黑汉变了模样。她不由得想,这小子还有点招人呢。

    但是,赵荷花忽地把面孔一綳,柳眉倒竖怒目圆睁盯着黑汉,这是要吃人哇!黑汉看清她的模样后,登时头大了。

    “姐。”黑汉是个聪明人,忙深深鞠躬,意思是我不是没有来及喊你么。

    赵荷花胖而有样的脸上犹如雨后池塘里的荷花绽放。她笑了,笑声十分纯真。说:“算你聪明,下次见面要先喊姐,这是我给你定的规矩。不然当心我打你。”

    黑汉倔强地顶了一句,说:“你打不过我。”

    赵荷花立即不愿意了,丝毫不客气地大声训斥黒汉说:“什么?你敢打你姐?我告诉你,你可以问问,在肖府有没有这样的先例,你想翻天?”

    黑汉被赵荷花呛的脸红红的,忙低头说:“姐,不敢。”

    等黑汉把室内收拾好,赵荷花把房门上了锁,两把钥匙给黑汉一把,不知为什么,她把另一把钥匙揣进自己衣兜。她满意地说:“哼!谅你不敢,跟着我!”

    赵荷花领着黑汉一路走出肖府大门。顺着马路向前走过了十分繁忙的十字路口,不远处有一家理发店。

    店里生意蛮好,已有三个客户在理发。

    理发店老板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热情地打招呼说:“荷花,请进。小曲,来客人了。”

    年轻的理发员小曲正蹲在地上磨剃头刀,听到老板喊连忙站起,他满脸堆笑地迎上,用白毛巾掸掸理发椅。

    黑汉呆了,他见过农村里有人挑着理发挑子挨村转,第一次来到城里理发店,不知该怎么坐,显得有点拘束。

    赵荷花是个要面子的人,看在眼中心里已经有数,一把将黑汉按到理发椅上,嘴里不忘关切,说:“理个平头,人会精神。小师傅,我告诉你,给我的人要理得好看一些,不然休想要钱。”

    小曲也是年轻人,拧着眉头话中有话地说:“我明白,他是你的人,当然要理得好看。”

    明眼人谁都能听明白小曲的话意,理发店里的人们哄的一下都笑了。

    赵荷花见状抬腿要踢小曲,小曲早有防备拔脚就跑,说:“老板,这丫头太野,她敢打人。”

    “我还要撕你嘴,犯贱!”赵荷花气嘟嘟地说。

    老板知道年轻人爱闹着玩,他一本正经对小曲说:“干活去,不要废话多。荷花姑娘莫生气,等我有空,我会拿剃刀把他嘴割下给你出气。”

    理发店就是个热闹的地方,大家又是一阵嘻嘻笑。很快,黑汉头理好了,遮到鼻梁上的乱发没有了,原先乱哄哄象个麻雀窝似的长头发理短了。虎头虎脑的脸上一双大眼睛一闪一闪,人格外精神的不得了。

    赵荷花看在眼里高兴在心里。她对老板说:“记在肖府账上吧。”

    老板忙点头笑嘻嘻说:“记得。荷花姑娘,你们勤来啊。”

    出门后,赵荷花的眼睛放光,原来只想假把假式认个弟弟,没事时带着玩逗逗乐好开开心。此时,女孩家的心思忽的发生了急转弯,开始暗自动情,她的眼睛几乎就没有离开过黑汉的身上。自己悄悄地说:“二小姐上课说得对,往往刻意之下你发现不了生活中的美好,美好的东西产生于无意之中,并在无意之中被人发现。今天,觉得身边的人又壮实又英俊,越看越讨人喜欢,看得心里一阵热乎,自个脸儿也觉得臊了。”

    她椭圆形的脸蛋上,长着一对乌亮乌亮的眼睛,宛如两潭秋水一般,清澈晶莹好看的很。嘴角挂着真挚的微笑。从理发店出来一直是这样。两片红润的嘴唇真像两片带露的荷花花瓣。

    突然一阵急促的警笛声随着日军摩托车呼啸而来,从他们面前没有两步远的地方又呼啸着窜过去。距离这么近,弄得人心惊肉跳。

    黑汉看到赵荷花眼神一凛,怒气填胸无法遏止,刹时有浓浓的杀气从她眼中迸发出来。赵荷花恨恨地问黑汉,说:“你怕日本人吗?”

    “不怕!”黑汉没有犹豫。

    “好样的,象我的人。”

    黑汉有些奇怪地问:“象你的什么人?”

    赵荷花还浸沉在愤恨之中,语不择字地回答:“我的好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