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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套中套

    不一会,桑琴袅袅婷婷走来,曹老太太和大丫环孙小燕一同来了。桑琴恭敬地说:“爸爸,有什么事情吗?”

    她并没有抬眼看龚步凡,赵巧巧立即过去和她站在一起。

    曹进升问:“你去苏州龚氏医馆一趟,这位先生见过?”

    桑琴眼睛轻轻一瞟,轻声说:“见过,他是龚老先生的儿子龚大夫。”

    曹进升说:“龚大夫今日亲临寒舍,不胜荣幸,可否为家中人查诊?”

    龚步凡简单地说:“哪位?请坐。”

    曹进升用眼神示意桑琴,桑琴听话地在龚大夫对面坐下。

    龚步凡左手轻轻搭在桑琴的腕处,眼睛并不看她。他却知道曹家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注视着他,尤其曹进升两眼更是紧紧盯住龚步凡。

    稍许时间,龚步凡起身含笑抱拳对曹进升说:“恭喜曹老爷。”

    曹进升连忙问:“喜从何来?”

    龚步凡说:“曹老爷,你家中这位女子有喜了。”

    曹太太立即说:“真的?好,好,太好了。老爷,曹家兴盛有望了!”

    曹进升很是高兴,说:“房子租给你了,房租从优。”

    曹太太兴奋地说:“巧巧,你给我照顾好少奶奶,千万不能动了胎气!琴儿,妈妈今后一定要好好心疼你了。呵,还有人手如果不够,我这里的小燕也过去,小燕,你听到没有。”

    “是,我听到了。”孙小燕白白净净,眼睛大而有神,模样儿十分讨人喜欢。人很机灵,说话时眼珠子乱转。她人已经走到桑琴的身旁,说,“少奶奶,我来了。”

    转眼之间,桑琴已不再是只会打鸣不会生蛋的母鸡,成了曹家的金凤凰。这里的缘故,可能只有桑琴自己,还有她身旁的丫鬟赵巧巧和从苏州龚氏医馆来租房的龚步凡三人心中有数。

    突然,曹老爷发问说:“龚大夫,我家桑琴有身孕多长时间了?”

    桑琴身体一抖,身旁的赵巧巧感觉到了。立刻用双手紧紧抱住桑琴的膀子,她在暗中提醒着桑琴,桑琴心中明白自己要镇静。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全掌握在龚大夫的口中,她生怕这个冤家说出“已经两个月了”。

    当时自己去了苏州,丈夫曹庆明被他父亲赶到慈溪乡下,哪里有曹家的祖籍房产,哪里是青山绿水,民情淳朴。别说妓院,就是男女暗地勾搭,被人发现都要沉入海中溺死。曹庆明不去也不行,在那里足足待了一个月,后来是曹太太不顾年老体弱,亲自奔到慈溪把儿子接了回来。满打满算,曹庆明回到上海才一个半月。

    龚步凡一生精明过人,眼光瞟见斜对面站立的赵巧巧的手不经意的抬起一根手指。她为了自己的少奶奶,配合的天衣无缝。实际上,她也救了自己。如果少奶奶出了问题事情败露,她是桑琴的贴身丫环,岂能跑得掉?她会被打个半死,然后撵出曹家。

    龚步凡平静地说:“一个月吧。”

    桑琴暗自庆幸,心中安稳下来。曹老爷曹太太脸色透出满意,时间正吻合,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那么,曹家少爷曹庆明呢?他病倒在床,最近几天病情加重,经常陷入昏迷状态,床都下不了。曹进升暗自祈祷上苍,来了一位好大夫,儿子有救了。

    龚氏医馆的开业准备一切就绪。龚步凡收了两个学徒。医馆开始按部就班正常运转,龚氏医馆经过紧张筹备要开张时,他把父亲请来坐堂。老人家名声在外,生意十分兴隆。龚步凡从父亲那里学到的医道和他对西医的钻研和他要做中国第一名医的愿望,使生意做得还不错。在龚步凡父子精心调养下,曹进升的儿子曹庆明身体也有了好转,只是有时还会有昏迷现象,可是已经可以下床走动。这让曹进升心中大喜,为了感谢龚氏父子,他主动提出免除三个月的房租。

    但是龚老大夫嫌上海太吵闹,空气不干净,来了两个星期后他要回去。他和儿子約定,会时常过来帮忙。

    龚步凡真正的心思是近在咫尺的女人桑琴身上,他寻到机会把自己的心思告诉了赵巧巧。

    隔天,赵巧巧告诉他说:“少奶奶回答,一女决不伺二夫。另外转告你,应格外当心,生性谨慎心系儿子病情的曹进升,已经悄悄把龚步凡给曹庆明开的药方和药渣,送到原来为曹庆明治病的老中医大夫手中。曹进生很怕龚步凡医术有什么差次,造成白发人送黑发人。”

    龚步凡没辙了?

    又过了半个月,曹进生夫妇带着大丫环孙小燕到外面去办事情的时候,龚步凡以看望病人名义去了一趟曹庆明住房。他趁赵巧巧去倒水的空间,给昏迷中的曹庆明注射了一针便离开了。当夜,曹庆明病情突然恶化,而且一天重过一天。

    曹进升把龚步凡开的药方和药渣再一次送去请老大夫查验,结果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不几天,曹庆明病逝。事情不仅仅如此,没有多久,曹家老两口因心力憔悴也过了世。曹进升临终前把家中房产执证和许多银票等物一并交到儿媳桑琴手中。

    此外,还有一张曹进升亲笔写的遗书,写明所有财产全部归属即将到来的孙儿所有,任何人不得有异议。事后,果然如曹进升所预料,有两户曹氏近亲闹上门,一心要分割曹进升遗产。

    桑琴丝毫不怯场,勇敢地站出来,当着众人之面,公开曹进升的遗书平息了风波。

    桑琴事后叹息说:“应该讲,曹家无事了,大家平平安安过日子。只是,世道混乱中,该来的没有来,不该来到来了。而且如同流经上海的长江,波浪汹涌,翻起一个又一个大浪。

    事情是由两个小丫环引起,来的太快,又让人们措手不及。”

    对来到上海的龚步凡来说,等待他的是夺命连环套,危险重重还在逐渐加重。

    大丫环孙小燕人长的俊美,心中早有了意中人,叫韩兴强。韩兴强几次要留孙小燕陪自己过夜,都被孙小燕断然拒绝。孙小燕说:“你既然想我,就应该好好体谅我。不要跟我尽来假的,骗我!”

    “我没有骗你,我对天发誓,我是真心喜欢你呀。”

    “对天发誓没有用,你必须跟我来真的才行。”

    “怎么才是真的?”

    “你就这么一间房子,太小。我跟了你,明天有了孩子,就挤在一起紧巴巴的过日子,太寒酸了吧。你至少要搞到一处带院子的房子,让我们的孩子能在院里玩耍,才能让我安心呀。你不高兴吗?”

    “那要钱。”

    “我不问,那是你的事情,你不天天说你本事大么?怎么都是空话?”

    “行。有人欠我的钱,我明天去找他要回钱买大房,该行了吧?你今晚陪我。”

    “不行,一天不见到自己的大房子,也一天不许你碰我。我知道你有劲,你如果敢强迫我,我会一头撞死在你面前!信不信?”

    孙小燕两眼如炬毫不退让,欲火烧身的韩兴强不得不让步了。他说:“好好,我服你了,不生气,不生气。我不动你,你陪我坐一会可以吧?”

    孙小燕说:“坐一会当然可以咯。”

    俩人情意绵绵,坐在一处慢慢聊天过程中,韩兴强说:“曹家男人都死了,现在只有你们三个弱女子,你们就不怕一个有歹心的采花大盗,深夜翻墙进去,用迷药把你们三个女子迷倒,把你们三个女子一起都干了?”

    孙小燕不愿意了,举起小拳头恶狠狠地砸在韩兴强的身上。她说:“你个坏东西,是你心怀鬼胎吧?你给我好好交代清楚!”

    见韩兴强并不躲让,依然对她说:“我没有骗你!”

    孙小燕自己心中开始吃惊了,慌张了,说:“不会真有这样的事情吧?讲的我心惊肉跳。”

    “别不信,三马路上最近发生过这样的事!采花大盗要么不知道曹家现在的实情,知道了就有可能。”

    孙小燕忽然轻松地“哼”了一声,说:“不怕。”

    “说的轻松。你被别人干了,成了破烂货。到时候,别痛哭流涕来找我。”

    孙小燕站起身就走,韩兴强看见她生气了,连忙问:“我没有惹你,你干什么呀?我不是故意吓唬你,我讲的确有其事哇。”

    孙小燕斩钉截铁地说:“他就是今夜来,我们也不怕!”

    韩兴强深感奇怪地看着她,说:“你们三个弱女子不怕,告诉我为什么。”

    孙小燕紧紧的闭上嘴,任韩兴强如何追问,她只是摇头说:“你放心,采花大盗碰不到我们任何一个人,我该走了。”

    “你把我搞糊涂了,你不讲明白,我今天就是不让你走。”

    韩兴强身体把门抵住,孙小燕怎么用劲也拉不动他。结果,反而累得气喘吁吁,小脸都涨红了。

    韩兴强憋不住心中欲火,一把抱住她,狠狠地亲她。男人力气太大,孙小燕推不开躲不过。她怕被韩兴强趁性抱到床上,那就真的麻烦大了。她躲过对方的嘴,求饶地说:“你个坏东西,快停住,我告诉你就是了。”

    “我就不松手,你说了我才放心。告诉你,你是我认定的女人,别人是不能碰的。”

    孙小燕无可奈何了,她的手要不是紧紧抓住门栓,欲火正旺的韩兴强恨不得把她立刻抱到床上。她说:“我告诉你,你发誓不告诉别人?”

    韩兴强说:“我发誓!”

    接着,韩兴强从孙小燕口中得知了一件让他万分惊讶和兴奋的消息。孙小燕说:“我们还有一个男人保护我们,所以我们不怕。告诉你了,松手吧。”

    韩兴强固执地说:“不松。”

    孙小燕骂他说:“你无赖,说话不算话。”

    韩兴强说:“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你这么漂亮,我怕他暗地欺负你。”

    孙小燕说:“他是——,告诉你后,你决不能对别人说。”

    见韩兴强又一次点头,她小声说,“听说过新四军江南第一大队?这人是他们的连长。他现在是龚氏医馆的大夫,可能是奉命来上海潜伏。”

    韩兴强信誓旦旦地说:“啊!我知道了。放心吧,我不会对外讲。”

    孙小燕说:“告诉你,你的秘密我也晓得的清清楚楚。你不对外讲,我也不会对外讲。”

    韩兴强不以为然地说:“一个小丫鬟,不过是门里门外,晓得个鸟。”

    孙小燕脚一跺,说:“我知道你是军统上海站行动队成员,是军统内部死硬反共分子。”

    韩兴强此时再也没有想和孙小燕进一步厮混的念头,他吃惊地说:“啊,你怎么知道?赶快告诉我!这个秘密身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呀!”

    孙小燕说:“我还知道,是你向重庆密告,军统上海站站长李继轩和中共上海地下党要员聚宴。后来才会有军统特派员尤金龙来到上海。尤金龙投敌叛变,造成国民党华东特遣队二百零四人,落入日本人陷阱壮烈殉国的悲剧。”

    韩兴强狠狠吃了一惊,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不要掖着藏着,老是跟我捉迷藏。”

    孙小燕说:“我早对你说过,少喝酒,你就是当耳旁风。是你上天和我在一起吃饭,你酒喝多了,告诉我的。得了,你再不松手,我可要从今以后再不理你了。”

    韩兴强头上冒汗,不得已松开双手。安慰说:“你的忠告,确实点到我的软穴,我记住了。人家少我的钱,我明天就去要钱。放心吧,保证给你换一套带院子的大房子。”

    孙小燕说:“不要说话不算话,我可在眼巴巴地等你。”

    韩兴强问:“小燕,我还是想要知道,那个新四军连长来到上海潜伏,是谁告诉你的。不然,我一夜都睡不安稳。”

    孙小燕说:“是赵巧巧。”

    第二天,兴奋不已的韩兴强没有把从孙小燕哪儿得知的情报禀报站长李继轩,暗暗掖在自己心底。他一早来到三马路一条弄堂的一个院子门口。院门没有从里面插上,他轻轻推开门走进去,说:“师兄在吗?”

    “是师弟,一大早跑来有事?坐。”

    师兄叫魏始初,人长的五大三粗,表面上看很有江湖豪杰的味道。

    韩兴强一脸的愁容,叹着气无奈地说:“师兄,小弟今日来求你了。”

    “什么事?说。”

    “师兄,不瞒你说,我看上一个女孩子,她人长的好,也对我的脾气,我想娶她。”

    “好事情呀,师兄恭喜你了,放心,我给你准备份子钱。”

    “我今天来,不是这个意思。”

    “那要干什么?”

    “她嫌我现在住的房子太小,要我准备一个带院子的大房子。我手中钱不够,所以来求师兄,你去年借我的一百一十块大洋,能不能现在还我?”

    魏始初脸皮往下一拉,摆手说:“现在没有,我正为钱发愁哩。”

    韩兴强不乐意了,说:“师兄,我不信你会缺钱。你在七十六号,光捞外快你也吃喝不愁——”

    他的话没有讲完,魏始初急得直摇手。韩兴强不知怎么回事,正要开口问,里面门帘一掀,走出一个十分精神的女孩子。她叫宇子玉,她寒着一张脸,毫不客气地追问:“谁在七十六号?是你——魏师兄?”

    魏始初刹时面孔憋的通红,狠狠地盯着韩兴强,指责说:“尽胡扯八道,就你话多,撩事!”

    “师妹,你什么时候来上海的,我给你接风。”韩兴强这才知道自己走漏了嘴,连忙打圆场。

    宇子玉气愤地说:“我们师兄妹三人,家中都有人被日本兵杀死。魏始初,你居然投靠日本人,我为你感到可耻!”

    魏始初央求说:“师妹,请你坐下,慢慢说,可不可以?”

    “不可以,我没有你这样的师兄!亏你刚刚还对我花言巧语,无聊透了!”

    说罢,宇子玉身子一拧,一把推开拦在面前的魏始初,气愤愤地昂头走出大门。

    “完了,宇子玉回去肯定要告诉师父。师父的脾气人人都知道,他肯定要找我算账。都是你干的好事!早知道这样,前两天我就不救你了,让你死了得了,也没有今天你钻出来给我惹祸了。”

    “师兄,我今天不知道子玉在你这里,我知道你和子玉相好了四五年。我不是故意害你,请你原谅。我现在不懂了,你刚才说是你救了我,是怎么一回事?”

    “哼,不相信我讲的是真话?星期三下午五点半钟,你和一个女孩子去了大世界,我看的清清楚楚,有这回事吧?”

    “星期三下午?有。”

    “当时,我和另一个人执行任务路过上海大世界。他以前和你打过交道,知道你是军统的人,拔出枪要捉拿你回七十六号请功领赏。当时被我拦住,我告诉他你是我师弟,我掏出身上的二十块银元塞进他口袋,见他不满足,第二天又给他五十块银元才算了事情。我处处维护你,你到好,今天坏了我的美事,你就是一个大混蛋!”

    “啊呀,我谢谢师兄,谢谢师兄大恩大德。嗨,我怎么办呢?小燕逼我逼的很。”

    “我管你那么多屁事情!七十六号李主任要过寿,人人送贺礼,我自己的贺礼还不知道怎么准备哩。”

    一对难兄难弟都陷入了自身难拔的窘境,魏始初气恨地说:“你还不快滚,记住,从今以后你的事情我再也不管了。我警告你,一个是国民政府,一个是汪政府。七十六号和军统积怨太深,你就等着被他们抓进去坐老虎凳吧。滚!”

    垂头丧气的韩兴强只有离开,但是魏始初最后的话语搞得他胆战心惊,孙小燕的殷切期待又让他脚步难移。他突然把心一横,转回身正和跟在他身后催他走的魏始初脸对脸站立。

    魏始初说:“滚呀,我这里不再象往常一样管你的饭,休想!”

    “师兄,我有要事和你谈!”

    见韩兴强话语十分认真,魏始初两眼开始等待了。

    “师兄,把院门关好。一件大事情,不能让别人探听到。”

    魏始初敏感到此刻的韩兴强肚子里有货!他虽然没有说话,态度已经缓和。他关上院门,让韩兴强随自己返回室内坐下,静等韩兴强开口。

    韩兴强说:“师兄,你必须帮我。”

    魏始初依然一言不发,他在耐心等待。

    韩兴强说:“师兄,放心。这件事情做成,你我都有莫大好处。”

    魏始初仍然纹丝未动,他在用心思,不想那么快的动嘴巴。韩兴强只得继续往下说:“新四军江南第一支队和红宝石突击队是一家。”

    魏始初开口了,说:“继续!这个情况我清楚。不要啰七八嗦,话简单些。”

    “是。我知道新四军江南第一大队一连长是谁,也知道他在哪里。不信?他现在就潜伏在上海!”

    魏始初眼睛忽然亮了,他起身找出好茶叶,沏好茶送到韩兴强的面前,问:“当真?这样的事情可不能开玩笑,那样会收不了场。”

    “我清楚厉害,你应该相信我。”

    “你快讲给我听,你想怎么办?”

    “日本人公开悬赏一万大洋捉拿东方江河,捉住他们的连长,就等于捉住了东方江河。上海这么多大案都是东方江河干的,从樱花会馆原田将军神秘失踪和死亡,夜晚黑田大佐的车队惨遭伏击日军全部毙命,哪一件离得开东方江河?”

    “师弟,说明白,你想要多少钱?”

    “我不贪,给我五千大洋!”

    “嗯。”魏始初点头。

    “我念师兄前两天救我之情,其中二千大洋归师兄所有。”

    魏始初脸上有了笑色,说:“不错,是我的好师弟。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报告七十六号或者特高课,赏金自己独吞?”

    “师兄对我好呀。”

    “讲吧,新四军江南第一支队的连长在上海哪里?”

    韩兴强摇摇头笑了,说:“我没有见到兔子。”

    魏始初补上一句,说:“你不会撒鹰,好小子,你在防我,怕我独吞。”

    俩人各怀鬼胎,互相对望着笑起来。韩兴强不憨,连忙绕个弯说:“我哪里是防师兄,是防备日本人不守信用。有师兄护住我,我放心。”

    龚步凡唯一挂在心头的是桑琴,桑琴的身影若隐若现。龚步凡有时感觉到桑琴来了,他转身后又不见了桑琴的身影。也就是你期盼她来,她偏偏不露一点身影。你正忙,桑琴的身影似乎出现了。

    啧啧,怎么办呢?今晚有空他想看望自己的心上人。一个多月了,他已经清楚曹府整座房屋分前后两处,中间有一堵院墙隔开,院墙有一扇门,以前院门从那边日夜紧锁。机警的龚步凡发现,暗中仍有一双眼睛在盯住这扇院门。

    谁?是大丫环孙小燕滴溜溜乱转的眼珠,龚步凡的眼睛里不由得发出了恶毒的亮光,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别人阻挡在他的面前。

    龚步凡发现院门的锁还在,但是没有锁上,铁门门栓退回,院门虚掩着,人可以随时进出。龚步凡心中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可以自由走进院墙那边的大院子。

    龚步凡轻轻推开院门,又轻轻将院门关上。他发现后院很大,足足有前面小院十个大,院里有两棵大树。树很粗很高,凉风习习。他摄手摄脚走路,到桑琴房间要路过俩个丫环房间。他听到一阵嬉笑声,赵巧巧和孙小燕都在。他在窗外清楚地听到房间里的谈话声深深吸引他,便停住了脚,身体靠在墙上静静地听着。

    赵巧巧说:“燕姐,还是你有福气,那个军统韩兴强为了满足你的要求,愿意花大钱买大房子。你将来有孩子也不用愁了。”

    孙小燕说:“他不买带院子的大房子,就别想碰我,我可不是好惹的人!巧巧,我不如你呀,少奶奶护着你呀。”

    赵巧巧说:“这话怎么说呀,你这朵花儿都有主了,我还是墙头上的草,谁知道我的眼前,明天会刮什么风。”

    孙小燕说:“不怕,以后有合适的主,我为你当红娘。小丫头,想男人了吧?”

    赵巧巧轻声说:“俗话说,那个女孩不想郎。嗨,想男人有什么用。我想起一件事,上次你追问我的话,没有告诉别人吧?他是新四军连长,说出去,那是不得了的事。到现在想起来,我还后悔不尽哩!燕姐,你什么都好,就是爱包打听,我气我的一张嘴把不住门呀。少奶奶知道了,已经狠狠吵我了,说我会害死人。”

    孙小燕说:“巧巧,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呀?”

    赵巧巧说:“上次,我陪少奶奶去太湖龚镇求医,记得吧?”

    孙小燕说:“记得。呵,你家就在龚镇。”

    赵巧巧说:“是呀,我回家给爸妈送药,隔壁王伯儿子就在新四军,听王伯说起龚步凡是新四军连长,是一个非常有本事的人,他带队杀死不少日本兵,是一名战斗英雄。”

    孙小燕自作聪明地说:“这么一个英雄为什么来到上海?我知道了,他是来上海卧底!哎,少奶奶为什么这么护住他呀,难不成他想和这个男人好?少奶奶敢这样,她肯定会倒大霉!”

    赵巧巧问:“燕姐,为什么呀?你不要故意吓唬我呀。”

    孙晓燕肯定地说:“我为什么故意吓唬你?这事情是真的。”

    赵巧巧说:“怎么说?我俩这么好,你不能瞒着我呀。”

    孙小燕提出要求,说:“你如果想要知道,你必须和我一同监视少奶奶,答应我?”

    赵巧巧很聪明,假意点头同意了。她催促说:“我什么话都告诉你了,你讲呀。”

    孙小燕得意地说:“少奶奶手里有曹老爷的一张遗书,我这里也有一张曹老爷的遗书。”

    赵巧巧诧异地说:“啊!你也有曹老爷的遗书,在哪里?小心别丢了。”

    孙小燕说:“丢不了,日夜都在我身上藏着。”

    赵巧巧问:“上面怎么说?”

    孙小燕说:“曹老爷担心桑琴日后改嫁他人,那曹家的家业岂不是肥水流进他人田。曹老爷又写了一份遗书交给我,桑琴如果改嫁,就扫地出门,一根打狗棍都不能让她带走。”

    赵巧巧呆了,说:“曹老爷心这么狠!”

    孙小燕说:“此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反正有少奶奶好看,叫她天天斜眼瞧着我,好象我是她眼中钉肉中刺一样,碍她的事情。”

    赵巧巧说:“你没有根据。”

    孙小燕生气地说:“我没有根据?不,我几次看见她偷偷跑到前院里,两眼盯住那个姓龚的不放。龚大夫身强力壮,又懂医学,孤身一人,少奶奶想干什么,不是一目了然吗?少奶奶不把我放在眼中,气我!呵,到时间了,我该去会我的心上人,不知他买房子的钱搞到没有。巧巧,我们是好姊妹,等我回来给我开门呵。”

    赵巧巧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儿扑通乱跳,回答说:“放心吧。”

    后院门轻轻打开,孙小燕出去了,赵巧巧又把门轻轻插上。

    龚步凡暗暗为自己捏把汗,气愤地说:“赵巧巧居然知道自己在新四军的身份。特别讨厌的是,她把事情传了出去,告诉了孙小燕。孙小燕在外面有男朋友,还是军统人。孙小燕的嘴能够保密?我不信。孙小燕要大房子,他男朋友要是去七十六号告密,新四军连长的身价怎么也值五千大洋。”

    龚步凡躲在暗处,等到赵巧巧关了院门去了桑琴房间,他几步快跑,一纵身跳上院墙飞身翻出。后门外是一条偏僻的马路,马路上行人不多,天黑路灯昏黄,谁也没有注意到墙头上跳下来一个人。龚步凡左右看看,发现了自己的目标,跟在孙小燕身后,两人相距十多步远。

    孙小燕拐了弯,路过一处黑灯瞎火的地方,她的脖颈忽然被人用胳膊死紧紧勒住。一个男人用低沉的声音命令她说:“不许叫,别找死!”

    孙小燕尽力点头答应了,她身后的男人的另一只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放在她的脸上。孙小燕更不敢出声,女人的脸比什么都重要,这个社会讲的是男才女貌呀。

    如同亲密男女朋友,男人搂住她向前走。孙小燕乖乖地随着身旁的男人走到旁边黑暗中的一堵断墙后面。身后的男人腿一伸把她脸朝上放倒地上,腿一跨骑在她身上坐下,一手压住她的肩头,冰凉的匕首依然放在她的脸上。

    为了不让路过的人听到,男人几乎脸对脸喝问说:“曹老爷给你的遗书呢?快说!”

    孙小燕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骑在身上的男人突然提出这件事,他是谁,为了什么呀?她不明白。她原来以为是遇到了采花大盗,见她长的漂亮要非礼她。

    孙小燕连忙手指着自己胸口颤抖着说:“这里面。”

    她的话未了,男人用力一把撕开她身上所有的上衣,在她左侧内衣里面贴身小口袋里找到曹老爷的遗书。他把遗书塞在自己的衣服口袋里。男人满意了,躺在地上的孙小燕放心了,以为男人不会动她,只要曹老爷的遗书。

    马路上又有一些人走动,男人仍然压在她身上不起来,说:“你长得很漂亮。要乖!不许说话,免得害了自己。听懂了吧,听懂点点头。”

    孙晓燕立即用力点点头。

    断墙外马路上有几个人走过去,还有三个人站在电灯杆下聊天。过了好一段时间,聊天的人走了,马路上才安静下来。

    孙小燕接着听到的话,更加让她惊慌,趴在她身上的男人和她脸对脸,说:“告诉我,你的那个男人他住在哪?不许说谎!”

    孙小燕看清了趴在身上的男人是谁。她杏目圆睁瞪着身上的男人,说:“你是龚大夫,是桑琴的相好。曹老爷的遗书你已经拿去,你快停下来,放了我,不要再继续欺辱我,我保证不对外说出一个字。”

    龚步凡趴在孙小燕身上,和孙小燕几乎脸贴脸,一把冰冷的匕首放在孙小燕的脸上。龚步凡恶狠狠地说:“我这把刀不知道快不快,但我可以将你这边的脸划开,割下一片肉。再把你那边脸划开,割下一片肉,你的脸儿好看不好看?谁会娶你?”

    孙小燕说:“不要,不要。我求你了。”

    龚步凡说:“说吧,你的那个男人住在那里。当心,我的耐心有限!”

    孙小燕不得已地说:“前面路灯下就是。”

    一辆汽车飞驶而来,“吱溜”一声停在路灯下,一群特务跳下车,奋力把房门踢开冲进去,大声吼叫:“韩兴强,你是国民党军统分子,出来!”

    不长时间,韩兴强被五花大绑地推出来。

    韩兴强一路大骂说:“魏始初,你个王八蛋,你还是我师兄哩!为了独吞举报赏金,你出卖我!”

    匕首在孙小燕的脖颈处划了一条大口,她死了。

    龚步凡站起身,他躲在暗处,也找到了退路。在韩兴强被推上大汽车的一瞬间,龚步凡手中的无声手枪开火了。他在部队上练成百发百中的神枪手,相距只有十几步远,韩兴强被一枪击毙。他准备举报新四军江南第一大队一个连长在上海住址的事情,这点领赏的本钱,还没有等他说出来已被灭了口。

    突然引起的恐慌之后,行动队队长魏始初带着七十六号的人在断墙后,看到了死去的女人。黑夜之中,开枪射击的刺客早已不知去向。

    曹府后院大门被敲响,赵巧巧打开门时大吃一惊,说:“龚大夫,怎么是你?”

    “你以为是孙小燕吧?把院门关好,跟我过来。”

    龚步凡脸色严肃没有停步,直接走进桑琴的房间。

    桑琴看见龚步凡如此大胆走进来,神色多少有些紧张,提醒说:“你动作轻一点嘛,当心小燕嘴快说出去,外面风言风语不好听。”

    龚步凡在椅子上坐下,说:“巧巧,关于小燕,把你知道的都讲给少奶奶听吧,不许遮掩呵,当心叫你不吃不喝跪三天三夜。”

    桑琴纳闷了,望望赵巧巧,又看看龚步凡,说:“你们俩人怎么能够闹起来呢?巧巧,你先说。”

    赵巧巧畏惧地说:“我心中明白,龚大夫从后门进来,准定是从孙小燕那里得知了不少事情。我不敢装糊涂,只有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所知道的讲出来。”

    桑琴听了心神不宁,指责巧巧说:“我告诉过你,嘴巴要紧,你不听。现在怎么办呢?小燕是曹府大丫环,他的话传出去是要命的事情嘛!你个死丫头,我从来没有打过你,今天我真想打你一顿出气。这个小燕,身上有居然有老爷留下的另一份遗书,她也不告诉我。气死我了,曹进升果然不拿我当自己家人。步凡,怎么办?你说话呀,急死我了,我说这几天右眼皮怎么乱跳呢。”

    赵巧巧拿过一个鸡毛掸,跪在桑琴面前,哭着说:“少奶奶,你打吧,我该挨打。”

    桑琴一把夺过鸡毛掸扔在一边,说:“我哪里舍得打你,起来吧。”

    “小琴,你看看这是什么?”龚步凡掏出身上的一张纸,递到桑琴手中。

    桑琴看了格外吃惊,一边痛哭流泪一边说:“这是曹进升的另一份遗书?哼,这个老东西,自己儿子花天酒地和妓女乱搞,一天一夜能和五个妓女睡,被掏空了身体,没有了传宗接代的本事。老东西平日里只知道两眼紧盯着我的肚子,恶言恶语从不停过。这份遗书上说一个钱也不给我,还要把我驱出家门,太狠心了吧。你从哪里搞来的呀?说呀,急死我了。”

    赵巧巧说:“龚大夫,求你了,快告诉少奶奶吧。你回来了,小燕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她回不来了。”

    桑琴说:“为什么?她肯定看过这份遗书呀。”

    赵巧巧说:“小燕的相好是军统人,可能也知道了你的事情。”

    “放心,她俩人都不在了。刚才,我跟踪孙小燕到他那个男人家中,刚刚想方设法把曹进升的这份遗书搞到手,突然一些人砸门。是七十六号的特务要冲进门,说孙小燕的那个男人是上海军统站的人,一场枪战发生了,那个男人和小燕都死了。”

    桑琴急问道:“你怎么脱身的呀?”

    “有人砸门,我知道不好,立刻翻窗跑出来,就这样了。”

    龚步凡轻描淡写说完,用严厉的目光盯住赵巧巧说,“一定要管好你的嘴!牢记。不然,你会和小燕一样死得很惨!”

    赵巧巧身体一抖,立即说:“我牢记,牢记。放心,我再也不敢乱讲了。”

    桑琴说:“这份遗书怎么办?”

    龚步凡从椅子上站起身,从桑琴手中拿过遗书,掏出打火机,“啪”的一声响,遗书在火光中烧的一点不剩。龚步凡安慰说:“小琴,你放心吧,曹老爷的苦心安排结束了。”

    桑琴感激地说:“步凡,谢谢你。”

    龚步凡说:“不用你谢我,我心中有数,今晚的行动也保护了我自己,避免了七十六号的人得知消息,会立即捉拿新四军江南第一大队的连长。好了,事情解决了,一切都已经云消雾散。”

    龚步凡笑了,身旁的桑琴和赵巧巧一齐舒心地笑了。龚步凡来到桑琴身旁的床上坐下,色咪咪地看着桑琴,说:“再没有人能够阻挡我们俩人的相爱。我十分喜欢你的温柔可人,十分喜欢你的美丽大气。”

    他没有想到被桑琴双手用力推开,让他离开床。桑琴坚定地说:“不许你沾我的床!”

    龚步凡愣了。赵巧巧也呆了,劝说道:“少奶奶,你天天不都在盼望着龚大夫吗,今天为什么?”

    桑琴安静地独自坐在床上,巧笑兮兮地用手指着自己的肚子,不紧不慢地说:“步凡,为了我们的宝宝平安降生,不许你在我身上胡闹。”

    龚步凡急了,说:“那我——”

    “你想到哪里去,就到哪里去。”

    龚步凡极不情愿自己满心的欲望没了头绪,生气地说:“我没有地方可去呀。不然,我也去妓院,学曹庆明找五个妓女陪我,你愿不愿意?”

    桑琴翻眼瞪他。她想了想,说:“巧巧,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赵巧巧走过去,被桑琴一把拉到自己身旁坐下,嘴贴着赵巧巧耳朵,轻声说着自己的安排。

    赵巧巧满脸通红,连忙摆手说:“你是我的少奶奶,这事万万使不得。”

    “这样的好事,你不愿意?那好,你反正是要出嫁的,我明天找个媒婆把你嫁出去,了不得我多出些陪嫁东西。哼,有你后悔的日子,千万别再来找我。我俩一刀两断就是了。”

    赵巧巧跪在地上,真诚地说:“你是我的少奶奶,我是你的丫环呀。”

    “不,你现在是我的妹妹,以后你就叫我姐姐,这样安排不是很好吗?今晚,你先陪你姐夫去你屋里睡觉。男人么,馋猫。你应该知道,步凡今天晚上做的事情保护了我。如果我没有了,就没有人护着你。所以,也等于保护了你,你现在就谢谢他去吧。好了,闹了一晚上,我肚子里的孩子累了,该歇歇气了。”

    桑琴打了一个哈欠,在床上脸朝里睡了。她说:“把灯和门关了。”

    怎么办,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赵巧巧为难死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龚步凡乐滋滋的站起身,把灯关了,门也关了。他用一只手搂着赵巧巧的腰,赵巧巧顺从地跟着身边的男人向自己房间走去。

    进了房门,赵巧巧不悦地说:“我是替少奶奶还债的女人。你心里真同意要我吗?我要你的实话!”

    龚步凡立刻安慰说:“巧巧,从今夜起你就是我的女人。”

    赵巧巧说:“你在用假话哄我,不是真心需要我。”

    龚步凡说:“我对天发誓,我保证是真心喜欢你。巧巧,不要怀疑我的诚意呀。”

    赵巧巧满意了,她向房门外走去。

    龚步凡疑虑地问:“巧巧,你上哪去?”

    赵巧巧说:“我去烧水。你们男人脏,你必须洗干净。”

    龚步凡厚着脸皮说:“你要帮我洗。”

    赵巧巧停住脚,转回身恨幽幽地说:“几个月前在你家的医馆,我和你初次见面,你那么大胆地强行搂抱我,我就有预感。早晚有一天我会落到你的魔掌中。嗨,不是你出手拿药治好我爸妈的病,我才不会依从你这个坏男人,信不信?”

    龚步凡笑了,说:“到了此刻,信不信还有什么关系吗?”

    赵巧巧出去烧水,室内的龚步凡一脸的欢悦,自得地说:“一切的内忧外患归于平静,在上海有这样大的一座带门面的宅院,有如花似玉的美娇娘桑琴,好。还有一个才十五岁,也美的很的小女人赵巧巧相伴,好得很。”今后呢?他也在想,但不愿意多想。可是,一个人的身影忽然跳到眼前,是新四军江南第一大队队长东方江河。

    他的情绪一落千丈,连气似乎也喘不匀了。他闷闷不乐地说:“在上海,不只一次听说东方江河掀起一波又一波反日浪潮,大街小巷的人们都在议论纷纷。东方江河从小在南京乡下生活,就是上大学也是在南京,他为什么会选择在上海折腾。啊,上海是日本侵华的大本营呀。东方江河不会孤单单一人来到上海,肯定会带来一批人进入上海。他们人生地不熟,住在哪里?他们天天在上海活动,都是生面孔,没有人认出他们,只有自己认识他们。但是,自己也来到了上海,他们也都认识自己。在马路上,已经碰到过施昂。说不定有一天来医馆看病的人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人。早晚有一天,新四军江南第一大队政委许炳义会找到自己。”

    龚步凡身上开始冒冷汗,说:“怎么办?自己现在重新回到父亲开的医馆,安安心心生活在那里。如当初所愿,生活安稳,凭自己的医术,有的是钱花,有的是女人。但是桑琴呢,怎么办?这个上海美娇娘,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亲骨肉。还有一个漂亮的赵巧巧,也算是一个美娇娘。这里的偌大院落,上海龚氏医馆已经名声在外。难啊难,如同无梯上青天。”

    但是,龚步凡觉得自己不能高兴太早。晚间独自躺在床上,龚步凡对自己说:“带人捉拿韩兴强是七十六号的魏始初。为了独吞举报赏金,不惜抛开师兄弟情面带人捉拿韩兴强。这件事情不能自己欺骗自己,一定要小心为要。魏始初肯定知道新四军江南第一大队一个连长来到了上海,他还知道什么?知道不知道住在曹府的自己就是那个新四军连长?”

    左思右想,龚步凡否定了这个想法。自己笑了,说:“如果知道了,这家伙立功心切,不会不来抓人。魏始初心狠手辣,顺藤摸瓜有可能怀疑到自己。好吧,我们走着瞧。你个魏始初!”

    吉斯菲尔路七十六号的李主任十分重视这件事情,责令魏始初说:“你必须彻查这件事情,抓到新四军连长,让他把东方江河的面貌说出来,我们把东方江河的画像贴在马路上,人人都看得见,我不信东方江河是孙悟空?像周尚德一样来个换脸?抓到这个连长,就等于抓到东方江河。至少可以逼东方江河撤离上海滩,大家都平安。魏始初,你必须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我好为你向日本人邀功。此案一破,我以人格担保,一万大洋一个不会少。告诉我,你已经了解多少情况?”

    魏始初也在用心琢磨,说:“新四军派到上海卧底的连长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抓捕韩兴强的当晚,有人近距离开枪射杀了韩兴强,刺客逃走了,在断墙后面发现了仰面死去的年轻女子。我几经辨认,认出地上女孩子是韩兴强的相好孙小燕。”

    李主任说:“杀死韩兴强明显是为了灭口,因为韩兴强知道了新四军江南第一大队的一个连长在上海的落脚处。这是一个特别重大的情况,新四军的人必须除掉韩兴强。”

    魏始初说:“但是令人难以理解的是,为什么杀死孙小燕?我发现死去的孙小燕尚有余温。”

    “可以肯定杀死孙小燕和开枪射杀韩兴强是一个人,那他又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哦,可能就是那个新四军连长。”

    魏始初说:“主任,我突然感到了身上从来没有过的压力。不得不费尽心思考虑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孙小燕是曹府的大丫环。在曹府,一个丫环每天所接触的是主子和同是丫环的赵巧巧。赵巧巧在曹府三年了。那么曹府还有谁?没有人了。曹家少爷一死,老爷和太太也相继离世,只有少奶奶桑琴和两个丫环。孙小燕死了,我感到案情烦死人了,因为头绪全断了。”

    魏始初回到家中,懊恼不尽地拿起酒把自己灌醉,足足睡了一天一夜,他酒醒时,突然脑筋开窍,对自己说:“曹家有门面房,租给了一个从太湖上来的一个乡下医生。太湖是新四军江南第一大队活动的地方,这个医生是新四军江南第一大队的连长?”

    魏兴初把大腿一拍,大叫:“有门!”

    魏兴初立即带领手下四个人秘密调查上海龚氏医馆的大夫龚步凡。

    既然这个新四军连长是来上海卧底,必定会有人前往搭线牵头。魏兴初在龚氏医馆对面的一个二楼上住下。玻璃窗户半开,架起一架高倍望远镜,镜头可以看到龚步凡的桌子上摆放的东西,甚至龚步凡的眉眼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他在密切注视着龚氏医馆房间内,每天进进出出的人动静。

    魏兴初决心要获得一万银元奖赏,必须抓住龚步凡的现行证据。许多男人拼其一生,所追求,一是钱财,二是女人。哪个师妹离他而去,他现在已经无所谓。他贪得很,没有师妹,他还有一个小姨妹。小姨妹远远胜过师妹,格外漂亮得很。

    让他兴奋不已地自言自语说:“姨妈已经允诺把女儿许给自己。小姨妹名字非常好听,叫洪月亮,美死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