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袁和到时，看着老季夫妇两抱着孩子玩，陈云芳大口大口的吃着饭，活脱脱饿死鬼投胎似的，又觉得丢了自己脸，背对着老季夫妇两黑着脸刚想骂人，可一听到老季原本看着孩子笑眯眯的脸，突然咳嗽了一声，并且在袁和转身后，抬起来看着他就成了扑克一般，顿时心里打颤，便也就换上平时那人畜无害笑嘻嘻的模样。见老季夫妻两对他并没有什么责备的话语，袁和才算安下心来，并说到:给师父师母添麻烦了，实在是这个女人生了孩子后，农村的气息越来越重，也不太会照顾孩子，才弄成这个样子。并且有一路上有点说习惯了的“瓜女人”，脱口而出。被老季师傅呛到：小袁你也是农村，我这里也是上海的农村，你有什么好看不上人家小陈的？你今年请假次天数不是一般的多，现在厂里效益好，需要工人们卖力干，可是每年我想给你转正，可你什么指标都不达标，你在车床工的技术上，从来到现在有进步吗，新机器你是始终没弄会，你现在小毛头了，在吊儿郎当的，以后怎么养家？袁和听的出来老季师傅，听着是在责备，实际是在关心他，一贯脸皮厚见过各类脸色的袁和，顺杆上的就开始各种嘴上花花，用他从小就很溜的骗人的嘴巴，说是已经掌握磨刀和磨钻头的门槛了，只是师傅还没有考交等等，把老季夫妇哄的很是满意。

    上海的天比四川亮的早，也黑的早，到了八点多已然算是很晚上了，袁和与老季师傅喝了二两，准备带陈云芳和孩子回去。被老季爱人拦下，说到：云芳在我这住几天，反正我也退休了，云芳带着这么小的毛头也不好上班，正好陪陪我。老季师傅也开口到：你明天早点起床，把被单床套都洗了，还有棉花胎都晒晒，有小毛头了要注意卫生，不是你一个人的时候了。袁和用一种无奈的表情，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陈云芳，在假模假式的要抱抱孩子，结果一碰到孩子就哇哇大哭，搞得其自己也很是尴尬，只能是独自一人回去。晚上老季爱人拿出自己以前孙女婴儿时候的衣物，给袁安穿上，有种说不出来的可爱，大小也是正合适，家里的竹编小摇床又可以派上用场。老季爱人很有耐心和爱心，烧了水看着陈云芳洗漱好上床，才肯回自己房间去。四五月的天上海以及蛮热的了，而且在陈云芳脱下外面的单布薄外套，露出里面穿着有些破旧的无袖花背心后，身上的浮肿和几处淤青，让老季爱人看了颇为不忍。

    还亲自动手，用盐水热毛巾给陈云芳好好的擦了一遍全身，看着淤青还以为是浮肿后在来上海的路上，上车下车被挤撞的什么的，颇为心疼的让陈云芳以后带着孩子就做卧铺，不要省钱和一群人挤在一起受罪。陈云芳长那么大，可以说第一次被那么关心和细致温柔的爱护，便是陈母也不会有这样的细心，老季爱人的每一次换水拧毛巾，陈云芳都会止不住的流下眼泪来。老季爱人还以为是盐水擦拭不舒服的原因，劝慰到：盐水是消毒的，擦擦浮肿好好睡一觉，就能好的很快的，以前我年轻的时候去云南支援建设过，那火车一座就是十天半个月，和你现在一个样子，没事的。在老季爱人慈母般的照顾与抚慰下，陈云芳终于在床上安稳的睡着了，那一晚没有惊醒，也没有孩子的哭闹。第二天醒来神清气爽，虽然脑子里没有半点什么想法，那时的人也却是不会有太多什么心思想法，更别说感受什么的饿了，但觉得很畅快和舒心。

    此后在老季夫妇的看顾和照拂下，一对很有慈爱的上海南汇中老年夫妻，给了从小没有感受过什么叫疼爱的陈云芳，照下了人生第一束光，更是种下了一颗向日葵，在以后每当陷入绝境的时候，一想到老季夫妇，总会让阴霾的充斥的内心，有一束温暖的光照进濒临崩溃的灵魂。老季夫妇有着南方人特有的温婉和包容，尤其夫妻两都有一定文化，老一辈工人出身的条件，使得他们在思想上有着很大的济世情怀。在之后的生活中，陈云芳在夫妇二人的身上，学习到了很多人生的真谛，以及生存的技能，更是把许多曾经的不良习气摒弃掉了。比如吐痰，由于四川当时属于极为贫穷的省份，普遍群众都吃的非常重口味，而这个重口味，还不是当下意义上的重油、重盐，因为那时油盐还是精贵的物资。是重辣，因为辣椒可以随便重在房前屋后，或者田埂之上种植，比四川原产的花椒好种的多。陈云芳家里从小都缺油盐酱醋，为了下饭，也为了让嘴巴里有些味道，陈母或者说整个四川的母亲，都喜欢用辣椒作为下饭菜给全家人吃，青辣椒在没有油的锅里干煸一下，或者在火上烤烤，沾一点点盐就能把一大碗面汤喝下去。或者把辣椒剁成酱，和葱姜蒜沫混合加一点点盐，就能自然发酵成辣酱，是一年四季都能吃的下饭菜。

    就是因为辣椒摄入量的过大，那时候的四川人或者说爱吃辣的贫困地区人口，普遍都有爱吐痰的顽症，这是因为辣椒上火和刺激肺部与喉腔器官所引起的，在后来条件好些了，又加上重油、重盐，哪怕到了今天这样的时代，许多依旧相对不发达地区的人，因为这种饮食习惯，导致爱吐痰问题依旧。所以老季爱人在陈云芳还需要给孩子母乳，不能上班的一年里，几乎不让陈云芳自己做饭，隔三差五的炖些下奶的上海汤肴，比如当时比肉便宜的多的鲫鱼汤，还有黄豆猪蹄汤，以及上海生了孩子后的妇女，常会吃的白醪糟小汤团吃吃。若是有事，还会提前给做上，大肉圆之类的荤菜，而素菜基本都是上海人爱吃的时令菜，比如丝瓜炒蛋、丝瓜毛豆、油焖茭白，茭白炒毛豆，茭白烧冬瓜，凉拌苦瓜、葱油苦瓜、葱油蚕豆之类，直到今天陈云芳依旧很爱吃这些，所以总能在餐桌上时常看见。

    陈云芳一开始也不适应，想吃辣的东西，但是上海的肉菜实在太入味，红烧肉、大肉圆、百叶包、油面筋塞肉、走甜油肉，实在好吃的紧，而且又是大荤，当然百叶包、油面筋相对清淡些。每当有些想吃辣的时候，一吃上述大荤的菜，那股子想吃辣的想法就没了，在加上当时新卫河，也就是袁和厂子所在地那条河，两岸种满了橘子、桃子、梨树，还有当时辛勤的农民种满田埂的“甜芦粟”，棉花地里串满了“甜菜瓜”（有绿色花纹的，类似羊角蜜的模样，但只有羊角蜜比屁股那么大一个的，上海特有甜瓜），水果一年四季都有的吃，渐渐的孩子要断奶那段时间，陈云芳爱吐痰的毛病，自然而然的就没有了，并且开始有些厌恶爱吐痰的人。在老季夫妇的爱护下，袁和不敢对陈云芳有什么过分的举动，除了没人时候还是会有各种难听的辱骂，但因为老季爱人时不时会让陈云芳去家里玩，所以不敢在动手打陈云芳，怕有伤痕被老季夫妇看到，自己在厂里可就不好过了。因此陈云芳整个哺乳期间，过的很是舒心，吃着退休后正闲得慌的老季爱人做的各种菜品，孩子还被老夫妻两时常照顾，原本干瘦面黄的身体，竟是白嫩丰满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