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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把妈拖下水

    年龄太小了,小到没有人在乎他。

    困在深宫中,看着身边垂首默默站立的侍从,没有任何一人能够信任。还是因为太小了,说出来的话,都会被当成胡言乱语。

    但是让他乖乖的、眼睁睁地看着家国一步步走向灭亡,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他心里难受到窒息。

    稍微有点动作便被打回原型,连钟粹宫也无法离开。接下来会发生登莱叛乱,徐公和便宜爹费了无数的心血建立的火器军队,就这么叛逃到满清……心烦意乱,在烦乱中,他深深沉沉地发起烧来,整个人都烧得迷迷糊糊的。

    这种痛苦,不如让他再死一次算了。

    在迷糊中,感觉身边的人来来往往,有人抱着他、有人摸他的脉、有人喂他的药、有人给他擦脸……不过他眼皮子沉重,一点都不想抬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朱正廷终于醒了过来。之前也病过几次,没有这次这样凶险。好歹算是烧退了,他动了动,试图爬起来。

    夜晚深深,四周静谧。他一动,床边立马有人伸手过来摸他,吓了他一大跳。

    “春哥儿,醒了吗?来喝水。”

    原来是亲身的娘亲,周后。

    她衣不解带地守在儿子床前,亲手照料。自然,这个儿子身份特殊,与她周府上下紧密相连,她自然是极度紧张。但是要说没有半分亲情,那是假的。作为母亲,自然是为了孩子,全身心的付出。

    人在极度的疲倦、虚弱状态下,面对自己的母亲,是最容易卸下心房、展露出脆弱无助的一面的。

    一个小小的幼童,就是因为带着前世的记忆,一直强行硬撑了那么久,早就疲惫不堪,充满了煎熬和痛苦。他不认朱由检为他的爹,但是他打心眼里认同和亲近他今生的这个妈,这个全心全意爱着他的这个人美心善下场凄惨的周氏。

    无论如何,我都得想办法,她好歹也是今生的妈,连自己的妈都不救,我重活一辈子有什么意思?

    给孩子擦了脸之后,周后用温柔的语气哄他入睡,轻轻拍打,充满了怜爱。

    可是朱正廷睡不着,想着自己和亲妈脖子上不断收紧的绞索,谁还睡得着?

    睁着黑葡萄也似的圆眼睛,朱正廷决定豁出去赌一把。

    他在赌,一个母亲,对她孩子无条件的维护。

    “娘,孩儿想跟你说句悄悄话……”以下的内容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即便是夜深人静的内室,他也要小心从事。

    周后面容憔悴,她其实也很疲惫,但是依然强撑着俯首听儿子的悄悄话。

    “母后,刚刚孩儿去到了天上了,见到了太祖爷爷。”

    瞬间,周后不困了,她立即捂紧孩子的嘴,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开玩笑,在皇家,玄学、巫蛊、谶纬……都是禁忌中的禁忌,绝对不能去踩的红线。

    周后整个人都轻轻颤抖起来。她被自己孩子口中说的话吓得差点心脏停摆。

    一个太子,不是梦见,而是神魂出窍,见到了太祖高皇帝,这是啥意思?

    啊,啥意思?解释解释,这是啥意思?

    这等话传出去,意思是这个太子才是真龙天子是吧?意思是这孩子才是太祖选中的是吧?

    好的,的确是,但,那是几十年后的事情,你现在说这些,那现在的皇帝陛下又是啥?

    所以,这等话传出去后,唯一的结果就是:废掉太子、废掉皇后,并且严加审讯,到底是谁在幕后策划这件谋反大事。

    周后人美心善,不代表她是白痴。她泪眼汪汪地抱着孩子说:“我苦命的儿,这么小就被人算计,苦啊……”

    朱正廷有点无奈,这个古人,有时候挺迷信的,有时候又挺阴谋论的。他以为他搬出太祖的名头,周后一定会相信,结果……好像想到的是宫斗阴谋去了……咳咳,朱正廷只有再赌一把。

    “母后,儿臣说的是实话,儿臣真的见到了太祖爷爷,他说如今大明遇到了困难,想想办法来帮助大明渡过难关。母后,你不相信儿臣吗?”

    然后,他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在发烧过程中,游历“仙境”的景象。

    周后听着一愣一愣的,这些东西一般人是编撰不出来的,她略微有点动摇了,但她还是在质疑:“这一定是哪个该杀千刀的贱皮子教给你的。这些没根没尾的东西,真真糟污了吾家皇儿。”

    他轻轻不动声色地推开周氏,他还是不能坦然地接受这一世大人们的抱来抱去。

    “母后,儿臣所说,句句为实,儿臣愿去太庙向列祖列宗告罪。”稚嫩的声音,说着极为成熟的话语,怎么看怎么别扭。

    周后的眼神变得疯狂起来,她怔怔地看着面前三岁幼童,看着自己千辛万苦生下来的肉团子,看着自己日日夜夜精心照顾的大儿子,恍惚间,她又想起了她那早夭的二儿子,她突然猛地抱住长子,狠狠地、紧紧地抱住,仿佛下一刻孩子就要羽化登仙、离她而去。

    朱正廷知道自己赌赢了。

    周后下了决心,无论她的儿子身上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她都决定一条道走到黑,竭尽全力为其保驾护航。

    次日,趁着宫中侍从均离开,暂且内室无人之时,朱正廷对周氏悄悄说:

    “母后,太祖爷爷说,他只能和孩儿联系。他担心孩儿直接跟父皇陛下说这些事情,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让我笃静守极,无为而无所不为。母后,孩儿接下来要转告太祖爷爷的话,请一定要保密,尤其不要告诉父皇啊。”

    周氏点点头。

    “现在国家危难之际,需要百官同心、将士用命,抚我黎民百姓,一起共渡难关。但是这一切都需要银子,需要粮食,需要无数的财富。”

    周氏完全赞同。她贵为一国之母,掌握皇宫的中馈,早已为财政紧张而烦扰多时。

    “太祖爷爷说,他从天上收集到很多生发的产业,可以将这些独门的秘技传授给孩儿。”

    周氏是从民间来的,她并不是不知民间疾苦,也不知基本社会常识的白痴。她一听,生发产业的独门秘技,天啦,这意味着金山银山,她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朱正廷跳下床,铺开宣纸,开始画图纸。他先凭记忆,画了几样非常有用处的用品,比如香皂、玻璃、水泥、搪瓷、骨瓷和蜂窝煤……这些是他能够想到的,大约在这个时代努力一下就能点亮的技能,但是他也只是罗列出来,并没有考虑到更多的实际情况。开金手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除了产品本身,他还画了制作工具的结构图。

    拿着图纸,朱正廷给周氏一一介绍。周氏即便是外行的外行,也知道儿子说的这些产业,如果真的做成了,肯定是源源不绝的聚宝盆。如果一开始她以为孩子是烧糊涂了,胡言乱语,那么现在她已经开始相信太祖显灵了。

    朱正廷见她听得认真,便指出一切的难题:

    “要想做成,光有技艺还不行,需要人手、地盘,需要修炉子、建工坊,最重要的是,这一切都需要钱,需要前期投入。母后,咱们有多少银钱啊?”

    呃……一盆冷水泼到周氏的头上,让她清醒了一下:“宫里的开销太大了……”

    本来就在发愁维持皇宫的开销,如今哪里有多余的钱去投入生产?

    火药、火器、冶铁、盔甲啥的这些他不敢说,怕吓坏母后。

    他刚刚拿出来的这些项目,几乎都是独一无二的,技术上暂时存在壁垒的产业。他有信心在几年内形成几个下金蛋的母鸡,至少能获得几百万两的白银,足够支持他启动下一步行动计划。

    嗯,没钱,财政破产,这个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他看着周氏不再佩戴华贵的首饰,也不再穿象征皇后的华丽常礼服。根据舆服志,皇后日常也是穿金戴银,缂丝织锦毫不含糊的。这个现象,虽然说明周后贤德,但是另一方面,也说明了国家财政到了何等紧张困难的地步。

    朱正廷感到很难过,他鄙视便宜爹,鄙视他眼瞎耳聋心盲,人菜瘾大,瞎几把指挥,乱搞国家政治;但是他深深同情周后,这个贤良皇后,人美心善,最关键的是她是他这一世的妈。十几年后也会自缢而死,想着就觉得很难过。这么温柔善良的娘亲,虽然才不久才揍了他,但是他出于私人感情,想要保住自己、保住家人命的想法更加强烈了。

    怎么才能找到第一笔流动资金呢?

    如果换成前世的朱总,他表示,这个问题很简单嘛。

    上报国家审批通过,立项;然后到银行去批贷款,用企业的资产做抵押。还有的办法就是募集股份,与人合伙拉投资资金……

    不过这一世,情况稍微有丢丢复杂。原因是出面的是皇后,这个就有很大的限制了。

    皇后是不能抛头露面做生意的!

    想象一下,皇后每天跟人谈生意,聊项目……啊,崇祯一定会掐死她的。

    还有,拿皇家的不动产去做抵押物贷款?啊,准备拿紫禁城去抵押吗?崇祯一定会掐死她的。

    所以,皇后要想立即马上有一笔钱,正确姿势是……找老公要。

    在乾清宫等待父皇陛下下班啊不下朝回来的时间是很漫长的。他那个瞎眼爹,总喜欢搞大朝会,他就不知道:大事不开会、一般事开小会、小事开大会的道理。

    摇着头叹气,他踮着脚尖爬上御座,然后把当日的奏章,全部快速翻了一遍。在他看来,文件不能不看,但是要有效率地看。看观点、看诉求、看数据、看奏章里没有说的问题。

    但是他这个便宜的瞎眼爹,真的是从头到尾认认真真地看,这不是不分轻重缓急地乱来吗?

    司礼监秉笔太监成了闲职。好了,皇帝整天就忙着看奏章了。

    根据他的理解,他把奏章按照轻重缓急四个象限进行分类,重新摆放在御桌上。

    他看着最近的奏章,皱起了眉头。大量地吵着闹着要增加辽饷的田课。要求把田课由九厘提高到一分二厘﹐派银六百六十七万余两。辽饷、剿饷、练饷,合称三饷,这个明末三饷可是史上赫赫有名的虐政、暴政和恶政。

    朱正廷的确是三观极正的,来自400年后世的现代人,他在想,这些衮衮诸公在大经筵上说得多动听?抚我则后,虐我则雠。

    结果一个二个争先恐后地出台虐民、残民的政策。

    难道他们真的不知道这是饮鸩止渴、官逼民反的取死之道吗?

    知道,只是跟他们没关系。

    国,只不过是老朱家的国,关他们屁事。

    那么,天下真的没钱吗?

    在朱正廷看来,恰恰相反,就好比是一家公司,明王朝就像是遇到了流动资金断裂的险境,反而这家公司的资产——无论是固定资产还是无形资产,都是世界一流、超一流的水平,这时它需要的是注入流动资金,盘活整个资产。

    而文官集团一个劲儿地叫皇帝加派加派加派,就像是拼命地压榨员工、拖欠货款、变卖资产、抛售股票……纯粹就是作死,往死里作的那种。

    此时,他除了想办法帮他母后搞到一笔启动资金,另外真的发自内心想要阻止他这个瞎眼爹出台加派辽饷的弊政,也许不加派三饷,可能李自成没有那么大的声势,也许还能多苟几年。

    他还是不能去皇史宬,不过由于他表现得极为乖巧、聪明,已经跟温体仁他们混熟了,于是也能跟着他们去内阁。

    通政使司送来的题本,经由文书房收发,经过内阁、皇帝审批之后,形成政策,一系列流程之后,最后由六科给事中审核抄发,布政四方,从而具备国家法定效力。

    内阁有自己的档案库,本来是不开放的。但是谁叫太子个头小呢。谁也没有料到短手短脚看起来就很可怜幼小又无助的太子,会溜进档案库呢?他趁内阁的官僚们都不在时,支走下人,溜进档案库翻找之前关于赋税财货的奏章。

    他记得万历天启年间好歹也是收了矿税、商税的,当然肯定东林党这帮王八蛋不同意征收,但是他还是想让他那便宜爹看看,矿税商税比田课靠谱多了。

    就像一只做贼的小耗子,在灰尘遍布的档案库里窜来窜去。他运气不好,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奏章,谈天说地东拉西扯的注水奏章倒是接二连三。

    朱正廷的汗水都要下来了。他时间不多,如果被发现,多半会被禁足。禁足,啥也不能做,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忽然他翻到一本有趣的奏章。这是弹劾九千岁魏忠贤的。魏忠贤已经死了好久,这篇文章自然是已经过期的老黄历,不再有人提及。当年倒魏阉时,弹劾的文章可以把乾清宫淹没掉,并不特别。

    比较有趣的地方在于,这份奏章似乎握有实据,有所调查,详细地列出了魏忠贤及其同党敛财的事项,有名有姓、有头有尾,甚至精确到数额。

    这玩意儿,可真是意外收获啊。

    据他了解,他那个便宜爹收拾掉阉党后,并没有发一笔横财。国库照旧空得耗子都要搬家。

    这就奇了怪了,魏忠贤啊!九千岁啊!历史上著名的巨宦啊!

    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整整一个“党”啊!

    然后你告诉我,从他家里只抄出了几千两银子……呃……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朱正廷不信。

    他狠狠地弹了一下这份奏章,连散发出来的灰尘都弥漫着金银的微光。他揣着奏本,哧溜一声,灵活地溜出档案库。

    一路想来,他觉得光有这个玩意儿还不够分量,他得再加把火。

    坐在回宫的软轿上,他又支棱着小脑袋,还得从何处入手。内阁位于紫禁城东部的文渊阁,离他的钟粹宫还是比较近的。在高高的狭窄的红墙内行进,他有种坐监狱的错觉,就差两边高墙上架铁丝网了。

    苦笑着,他还真想到了办法,还有什么比客氏的佐证材料更能说明问题呢?尤其是张嫣,她手里没有客氏的黑材料,绝对不可能。

    慈庆宫就像是他自家的菜园子,早就已经对他不设防了。

    很快,他拿到了足以挑动皇帝神经的证据材料。

    蛰伏了几天,他专挑曹化淳的人在乾清宫当值时,大摇大摆地进去,然后偷偷把材料放在乾清宫御桌上,还是最显眼的地方。

    炸药包已经放好,引信都已经点了,他现在就像是躲在壕沟里等着炸药起爆一样,心情激动着呢。

    他做这事时,满心满腹想的是帮助便宜爹找钱,把国库流失的钱给找回来。连带引起的后果,他也只考虑到换掉曹化淳,给王承恩让路。

    他也不怕有人会把他牵扯进去,他还是只是个孩子啊,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