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穿成朱慈烺,流着泪逆袭 » 第十六章 不要以为古人的钱好赚

第十六章 不要以为古人的钱好赚

    这边孙元化在不停地脑补,小太子着急地等待汤若望出来。听闻这次探望的过程,朱正廷表示,果然不愧是历经明、顺、清三朝不倒的洋和尚,确实情商智商临场反应能力都是一流水平,人家在顶层社会混得开,确有两把刷子。

    回到宫中,小太子反复咀嚼他们见面说的话、他们的表情和动作,一个粗略的想法浮现出来。

    显然,目前硬碰硬,强迫朝廷放人,是不太可能的,劫狱的可能性更低。只有一个字:拖。

    事缓则圆,只有多拖一阵子,拖个一年半载,他和徐公多方努力,才有营救的希望。

    当下,他便打着追着讨要书稿的名义,赏赐了孙元化一干人许多食物酒水、衣服被褥和纸笔。他这个动作相当地明显,是想释放明确的信号给骆养性他们:太子要保这些人,这些人都不能动。

    不给太子面子?好啊,可以尽管试试,太子的记忆力好得惊人。

    由于朝堂上被孔有德这么一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牵扯进去,暂时无人关注小小的太子。他这段时间除了在文渊阁、历局搜集信息外,最烦人的就是参加每日经筵,都已经火烧眉头了,还在谈一些无比正确的废话。

    朱正廷前世当键盘侠的时候,对古代政治有很肤浅的认识,总觉得儒学、经学,就是一种与当时落后社会形态相匹配的意识形态。后来他真实地接触了这种政治氛围后,他发现有一个很突出的现象,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就是“白左思想”“政治正确”,简单粗暴地说,就是“道德绑架”。

    什么意思呢?就是把人和事,分为黑与白、忠与奸、好与坏两大阵营,非此即彼、非黑即白,绝对没有灰色地带、转换可能,也绝对不承认实用性、变通性、特殊性。

    在他们眼里,只有道德至高无上,为了道德可以牺牲一切。

    而,所谓的道德,又是他们定义的。

    表现为:阉党就必定是坏的,东林党人就必定是好的;主战就必定是忠诚的,主和就必定是卖国的;保住城池才是好将军,丢失城池就必定是垃圾……

    没有人经得起道德审判,朱正廷认识朱由检和他的队友仅仅三四年,他似乎感觉这帮人是一群道德洁癖者,那就是绝对不接受臣民有任何道德上的瑕疵。

    致君尧舜,在朱由检看来,就是人人都必须是尧舜,要按照古书上、经书上描写的那种来。

    他杀掉这个、罢免那个,把朝廷斗争得一盘散沙,苦苦追求的,就是找到一个完美无瑕、品德超绝的臣子来辅佐他。

    整个朝廷的风气,也是道德挂帅,谁也不能在嘴巴上比别人的调门低。

    所以,军户哗变?那不管原由,不管情理,不管后果,这种严重违反政治道德的事情,必须从严从重处理。

    所以,袁崇焕杀了能够偷家的毛文龙,崇祯杀了镇得住辽门的袁崇焕;现在又要追杀手持军国利器的孔有德,还要诛杀西式火器专家孙元化……

    朱正廷一阵冷汗,他所知道的,接下来还有一大批带得动军队的将领,要么被杀、要么成为军阀、要么叛变……道德洁癖,政治正确——在这个乱世里,就像是癌症,谁得谁死。

    他们似乎在希望战争、军事,能够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只有正义的光辉,只有忠君的节烈,完全符合儒家经典的模范样本,理想主义的实践园地。

    他们不是虚伪,而是发自内心,每天经筵,就是在宣称,他们占据着至高无上的道德高地,可以用道德打败敌人。

    啊,仁者无敌嘛。

    至于底层人民的痛苦、愤怒和呼喊,他们自动归纳为:不道德。

    我认为我是道德的顶端,我做的一切都是道德,比如增加饷银,不过是“暂累吾民一年”,啊,会饿死?会杀官造反?这个都不能体谅君父的难处吗?该死,这种无君无父的无道德之人,留着干嘛?杀掉。

    最可怕的是,朱由检和他的猪队友,是真的心安理得地认为自己占据着道德制高点,一切施政纲领,都是从“政治正不正确”的立场出发。

    真的就跟21世纪的“皿煮”、“兹有”一样,朱正廷也好想说,“道德”,多少罪恶假汝之名。

    在他看来,朱由检就是一中二的愤青,他去搞搞校园社团还可以,从政就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受制于孩童的身躯和身份,他只能在一边敲边鼓、干着急,希冀孙元化他们自己努努力,想办法苟住,尽量拖时间,给徐公更多时间去运作。

    虽然完全鄙视这些正确的废话,但是每日经筵是他刷脸熟的一个渠道,也不能浪费。长久以来,众臣对他交口称赞,就没见过这样好学、沉静、聪慧的好孩子,不仅不吵不闹,反而认真听讲,背书更是快得飞起,行礼仪态更是无可挑剔(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没有人不喜欢听话乖巧的小朋友,尤其是长得年画娃娃一样萌萌的幼童,老阁老们说得最多的就是:哎呀,要是我那不争气的孩子/侄子/外甥有太子百分之一懂事就好啦,不知不觉中,就把太子当成了后生可畏中的“别人家的孩子”,熟络起来,攀上了交情,他也成了全京城二代、三代们的童年阴影。

    特别是还出了一个小插曲。曾经温体仁一时兴起,指点太子书法,他自命自己是孤臣,但是也追求风雅,用一种文人雅士的姿态提点太子几句。

    随后,其他几个老大人表示不服气,谁没有几本字帖,谁没有几笔漂亮的字体?于是纷纷假装自己是董其昌,要太子临摹自己的爪迹。

    朱正廷内心不停地翻白眼,一个四岁娃娃手脚都没有长定型,写起字来柔弱无力的时候,这帮家伙就在那里攀比,这种凡事都要争斗的风气到底能不能好了?如果太平盛世,开一个书法大师赛随便争,但现在是内忧外患的乱世啊,哎,再次印证了这帮士大夫,有种自以为是的蜜汁自信,有种无时无刻炫耀自己博学多才的骚包气质。

    最后还是他那个便宜爹出面,一锤定音:太子,自然学习的是唐太宗书法!没错,他那个人菜瘾大的朱爹,心中偶像是唐太宗,一心想要复刻唐太宗李世民的丰功伟绩,中兴大明……

    比如,临摹唐太宗的字帖。

    嗯,确实离唐太宗靠拢了那么一丢丢。

    虽然他很想跟着那个便宜爹接见朝臣,想要多了解一下外面发生的事情,以便分析形势。但是经筵之后,他爹出于关心他,还是叫人送他回去,然后吩咐,在宫里待着,不准去历局,不准出皇宫,不准这样,不准那样。

    一边心里暗暗地唾骂这个SB,一边提着毛笔三下五除二地完成课业。是的,他这么小,就给他布置了课业,抄写儒家经典神马的。

    这时,外面有人来,李继周出去了一下,很快带着一点激动的心情,报告太子:工坊来消息了。他立即把毛笔一扔,就往坤宁宫跑去。

    还在坤宁宫外面,他就发现气氛有那么一点点热烈。坤宁宫往来的侍女们竟然不守规矩,小心翼翼地在一旁交头接耳。看起来,好像是发生了什么……喜事?

    只见还是那间布置得典雅贵气的偏厅,宋应星、巩永固和曹大伴都在场,皇后和皇伯母也端坐在场,场面一时热烈而隆重。

    周氏身怀六甲,行动不便,坐在主位,好在明黄色的大衫极为宽大,倒也不显得特别打眼;张嫣也是燕居礼服,衬得整个人更加明艳华贵、气度非凡。

    小太子一眼就看见被侍女们捧在托盘上的东西,顿时明了:香皂和蜂窝煤这两样算是研制成功了。

    他略微松了一口气,一直悬在心里的重负松弛了下来。

    只是他现在还不能脱下马甲跟宋巨巨相认,只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朝妈和伯母行礼。

    周氏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贵族使用的东西,她也使用过。

    明代流行香料,不管是熏衣、佩香、沐浴、美容美发,不一而足。当时沐浴用的清洁用品,有用皂荚的、有用胰子,也就是用猪胰脏做原料的。《本草纲目》等文献中有各种香皂的制作方法:“十月采荚,煮熟捣烂,和白面及诸香作丸,澡身面去垢而腻润胜于皂荚也。”《金瓶梅》中的“茉莉花肥皂”,是用捣烂的茉莉花调配而成的香皂。而江苏六合所产的香皂团曾名闻一时。

    试制成功的香皂成品,拳头大小,被雕成了一朵花,色彩艳丽,芬芳扑鼻,卖相极佳。众人传看把玩,赞不绝口。

    一直没有开口的巩驸马,这时他起身,给众人泼了一盆冷水。

    曹伴伴一直给他说,不要当面汇报,不要坏了贵人的心情。但是这个倒霉的老实孩子,还是抱着账册,说出了一个众人原先没有意识到的问题。

    香皂本来就是奢侈品,只有世家大族会使用。既然是奢侈品,就存在一个销路打开的问题。更要命的是,最好的香胰子,一块也就五十文,而工坊制作的通过皂化反映合成的香皂,成本就要三十文,还不算其它的成本,换句话说,利润太低。

    其实工坊最大的优势在于批量化生产,不受天气季节的限制。最大的问题在于,原料是动物油脂和植物油脂,而明末时期,油脂很贵很贵,那么制作出来的这个不是技术问题,而是商业成本核算问题。

    扩大产量,倒是可以大幅度降低成本,但是由于基础原料的昂贵,导致无法降低到平民百姓都能随意消费的地步。其次,走奢侈品,也不是无利可图,而是利润太薄,一年辛苦下来,也就挣个几千两白银,说实话,提不起兴趣啊。

    同样道理,试制成功的蜂窝煤,也面临着商业推广的难题。虽然成本降低、使用体验更好,但是需要搭配专门的炉子!这个门槛就已经挡住了向平民百姓推广的可能。没有家庭会额外支出一笔钱,去更换炉子,然后去烧一种别处没有,独家提供的、无法自制的煤炭品种。

    巩驸马抱着算盘算了一下,如果全京城都更换为蜂窝煤,那么一年可以赚上百万两的利润,问题在于,这个前提是全京城的家庭都更换了配套的煤炉才行!难道工坊要先赠送所有人一只煤炉吗?

    这个市场经济不是这样玩的!

    朱正廷翻了翻白眼,不是说穿越人士大杀四方吗?人家都是随便点开一个技能就能赚得盆满钵满,我这都把技术工艺搞定了,又来商业的难关?有我这样苦逼的穿越吗?

    周氏作为主持者,她自然不能率先泄气。她强打着笑意说:“不管怎么样,至少证明工坊能够做出像样的东西来啊。”

    是啊,商业运作是一件极为专业的领域,而工坊的责任仅仅是把合格的产品制作出来。

    周氏赏赐了众人,一干人都退下后,她对张嫣说:“看样子,还缺一个掌柜。”

    她说的掌柜,不是那种守铺子的小人物,而是类似后世的CEO,制定商业运营方略的总经理。

    在这点上,朱正廷还真的帮不上太大的忙。虽然他全面主持工作,但是他前世并不用太费心在产品的商业运作上。因为他主持的产品,基本上是预先下订单的重型设备,而非轻工业产品。

    经商是贱业,他们好歹也算是皇族,认识的人中,还真的没有在经商方面表现特别突出的,更不用说对他们忠诚了。

    “要不,皇宫里的用度先换换,工坊自己做的,也比外面采买要便宜。”张嫣掌管过中馈,她想着,东西做出来了,也不能浪费了不是?惜薪司那堆烂事,什么金丝碳、银丝碳的,加冰片加麝香的,搞得一些花脚乌龟,糜耗甚大。先把膳食用煤换了,换成节能又好用的蜂窝煤,这个宫里推广一句话的事儿,再简单不过。

    周氏点点头:“还有赏赐之物,也可以用工坊出的香皂,你别说,雕得还挺好看的,闻起来也不错。”

    是的,尽管直接销售利润太低,但是替换掉那些价格高昂的赏赐物品,还是挺划算的。

    这就好比,本来就要送礼的,送礼预算是一百元,自己做礼品,一下子省了四十元,面子有了,里子也有了。小账能算,但是离快速收回投资,协助他赚大钱的目标还有很远。

    他不禁担心起刘若愚来,这个死太监到底能不能办成事啊?他现在心里没底,可别等他资金链断裂了都还没搞回来啊。朱正廷默默地抠着脑袋,这些在前世,本来直接采购的耐高温材料,在他这里,居然成了一道技术难关。

    正当他在文渊阁沉浸于赚他一个小目标的迷梦时,忽然听闻母后动了胎气。准确地说,是气得动了胎气。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