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穿成朱慈烺,流着泪逆袭 » 第二十一章 朱摆烂:我当不了高个子啊摔

第二十一章 朱摆烂:我当不了高个子啊摔

    朱正廷不知道他在脑补什么,他只是介绍了一下最基本的发展,但是却没想到被脑补成没有战争、没有饥饿、没有黑暗、没有病痛的天国。朱正廷表示冤枉啊!他上班996,也是加班加到吐啊!他天天为政策为财务为员工福利焦头烂额,也是责任和麻烦一大堆啊!华国和平,但是当时世界上照样打仗打得不可开交啊!他自己都是得癌症死的,怎么可能没有病痛嘛!

    所以,脑补是不对的,过分脑补就更不对了。

    “感谢主!”徐公突然祷告起来。随即,他抓住小太子的手说,竟然颤抖起来:

    “殿下,你一定是主派来拯救我大明朝的!”

    等等,这句话实在是冲击力有点大,信息量也太大,让朱正廷完全懵逼掉了。

    这句话真的是太奇葩了,什么叫主、派殿下、来拯救、我、大明朝?

    什么跟什么啊?这个画风未免也太奇怪了。

    “殿下,西方有一则遥远的神话故事,里面有一个英雄人物叫做Prometheus,他从天府盗取了火种,给人间带来了光明……”

    朱正廷简直要麻了,徐公把他比作什么不好?比作普罗米修斯,他不想被挂在悬崖峭壁上被老鹰啄肝脏啊!

    太狠了!太狠了!

    “殿下,你乃国之储君,社稷之本,神器之重,重逾千斤,万民仰赖,千秋之基业。殿下你神游太虚,入世烂柯,乃主之召唤,天国福音。老臣恳请殿下为万世、万民计,挽狂澜于既倒,救大厦而将倾。”

    朱正廷很想吐槽,你一会儿孔夫子,一会儿道教,一会儿耶稣的,你到底信哪头啊?

    还有,这大明朝是系统性腐烂,存量的分配牵一发而动全身,处处都是盘根错节的利益纠葛,救不了救不了,我反正是救不了的。

    连连摆手:“别别别,别找我。”我连自己保命都费劲儿,还要救这个已经烂到根上的政权,哦,天啦,还是直接给他一刀比较痛快。

    一座腐烂的老房子,已经燃起了大火,然后你让我保住这座房子,大佬,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徐阁老……真的……我做不到啊……”小太子一想到糜烂的朝纲,已经朽烂的制度,便只想着自己苟命,他没有立马横刀的军事才能,拿什么去挽天倾啊……画面变得诡异起来,一个姓徐的劝一个姓朱的保住姓朱的江山,姓朱的却一直摆烂。

    徐子先没有再絮絮叨叨地劝说,他缓缓地念着经文,苍老的脸上,流露出深深的悲哀:

    我们又藉着他,因信得进入现在所站的恩典中,并且欢欢喜喜盼望神的荣耀。

    但愿使人有盼望的神,因信将诸般的喜乐平安,充满你们的心,使你们藉着圣灵的能力,大有盼望。

    你们也因信着他,信那叫他从死里复活,又给他荣耀的神,叫你们的信心,和盼望,都在于神。

    ……

    希望,希望。

    在这风雨飘摇的黑暗日子里,希望是比黄金白银更珍贵的东西。

    希望是支撑人们坚持下去的信念,是无边地狱里那一缕微弱的光芒,更是苦海中遥遥的灯塔。

    朱正廷如何不知道,大明朝气数已尽,已经没有希望,但是当他看着身穿大红圆领官袍的朝廷次辅,看着这个时代的精英知识分子,悲戚哀婉地将目光投向全世界其他文明,去寻求救国良策,甚至心灵寄托时,他内心一阵又一阵地绞痛。

    朱家王朝崩溃瓦解,对朱正廷来说,毫无触动,甚至还要点赞。但是历局“分曹料理”的构想呢?

    翻译、会通、超胜的理想呢?

    《农政全书》、《天工开物》、《物理小识》、《军器图说》、《瘟疫论》、《肇域志》……这些思想著作呢?

    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这些千年历史、万里山河呢?

    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这些泱泱中华风俗形象呢?

    有亡国,有亡天下。亡国与亡天下奚辨?曰: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

    他可以眼睁睁地看着朱家王朝轰然倒塌,他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中华文明沉沦破碎,蒙被尘埃吗?

    朱正廷逃走了,他无法面对对他寄予厚望的徐阁老,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公民,没有强大工业国家做后盾,他什么都不是。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问题是他政治军事能力极其有限,当不了高个子啊!

    他担不起万里河山破碎的重任,他也担不起文明沦丧的大义。

    于是,他被徐老剥下马甲后,便懦弱地逃跑了。

    回去后好几天,他都神思恍惚,连他那便宜爹考校他课业,他都心不在焉,还被训斥了一顿。

    在这三天时间内,他认真思考了徐公提出的问题,也再次思考了逃命苟住的办法。他甚至还想到帮助李自成打下天下后,自己被封成宋王的方案。

    无一例外的,都是通向失败。

    因为,人的是社会关系的总和。

    他现在是崇祯皇帝的长子,是大明王朝的皇太子殿下,是天下公认的、法定的储君。这个身份,他就没有任何办法逃离,已经从生到死牢牢地贴在他脑门上了。

    他连投降,都不可能。

    投降,就意味着傀儡、囚禁、羞辱和虐杀。

    因为他已经不是一个自然人,而是一个有着特殊符号、特殊号召价值的社会人格。

    麻蛋,别人当太子,都是吃香喝辣三妻四妾享尽人间之福,我当个太子,却要被逼着赤脚踩在火炭上跳舞。

    朱由检还在板着脸教训他,他幽怨地抬着眼皮,看了一眼这个东南枝一日游旅客,不免恨得牙痒痒:如果不是朱由检这个2B苟不住,朱总工至于这么愁得秃顶吗?

    (好吧,小孩子的发型,还没有到束发的年龄……即便他极力抗争,还是被他妈搞了个巨丑的幼童发型。)

    紫禁城的屋顶,不管是庑殿顶、还是歇山顶、攒尖顶、悬山顶、硬山顶,一片黄灿灿的琉璃。告退之后的小太子,面无表情地望着连绵起伏的宫殿群,岔脊、垂脊和戗脊上面的走兽出神。

    他也是后来才认识其中的狻猊、狎鱼、獬豸、斗牛,看着这些一个个造型逼真、做工精致的镇脊兽,他不免想起他以前办公室书柜里的小摆件,那些可爱的陶瓷小神兽,是他儿子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他还能清晰地记起,儿子扑向他的拥抱、儿子考了满分的喜悦、儿子上大学的兴奋、儿子结婚的悲伤、儿子在医院陪床的日夜……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殿下?殿下?”身边小心伺候着的李继周,轻轻地呼唤。小殿下原地呆立了一炷香了,不言不语,不动不走,挺让人担心的。

    这么真实的一切,难道真的是我睡梦中经历的吗?

    谎言编织得太完美,我都经不住想要相信了。

    相信自己是朱慈烺,而朱正廷是庄周梦见的那只蝴蝶。

    “嗯,走吧。”收回目光,他身边没有戴着安全帽的工人,也没有手提笔记本电脑的秘书,一切都像幻觉。

    原本以为刘公公是骗子,或者是那些狗官一伙的,然而……刘宝根一家子人,他们跟着坐船北上,真的来到了通州,而且,真的见到了传说中规模庞大、神神秘秘的皇家工坊。

    他发誓,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工坊。整个工坊占地面积极宽,一眼望不到边。划分为若干个区域,每个区域之间都用壕沟栅栏物理隔离。设置有独立通道和守卫,不允许随意走动。每个区域用从来没有见过的西夷文字标注,对房屋到里面的用品,称呼都用代码。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反正一律用代码交流。

    比如原料区,就用YL代替,运进来的原料分门别类堆放在专门的房间,也用特定的代码指称。组织人手初步整理、加工,都是同时进行。工人们并不知道自己加工的东西是什么、用来做什么,包括管理者,也是不知道的。

    为了防止泄密,朱正廷采取了综合整体性原料预处理区的做法,就是把所有产品会涉及到的原料统一入口,统一堆放在规定位置,这样就导致有心人是无法从原料的进出来统计推断出产品的配方。

    而对原料的取用的则是另外一批人,他们只会按照宋管事他们的指令取用原料并送进调配区。调配区的人员一直待在里面,并不知道自己在调配什么,对来源和用途一无所知。按照指令调配完毕后,放在规定位置,由专人负责运送到制作车间。制作车间的人只知道成品是什么,对于原料和燃料是怎么做的不知道。还有专门的燃料区,连燃料都需要再次处理后才能使用。根据朱正廷的图纸可知,新做的瓷器涉及二次烧制,于是还分开了两个窑炉,彻底杜绝了技术泄密的可能性。烧制区域也是综合性的,尽可能地将不同的产品集中整合在一起,一方面是便于降低成本,另一方面是防止泄密。然后是装饰区、检验区、包装区、库房……经过这种链条时流水线,最终成品装车,被皇家商号运走。

    为了便于管理,家眷等安置在工坊的旁边,新修一个村落,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允许进入工坊。值得注意的是,工坊的工人,是视同皇宫的奴婢,因此上工一次需要在相应的区域里在待一年,才能出来与家人团聚一天。

    涉及机密的内容使用暗号,除了使用字母等缩写外,朱正廷结合自己以前学的,再结合实际改改,形成一套全新的计算规则和尺度,就算是泄密,解码和换算过来也是费力甚至不可能的事情。

    量具由宫人掌管。一般做工的工人,只知一桶、一罐、一盆等等量词,而具体的斤数、尺寸等,则由管理者掌握。原料配方由宋管事掌握,一般做工的工人,他们只知道原料是一种代码的混合物,想要泄密都不知道怎么泄。为了更加谨慎,尽可能地把同一个生产线的人分开做工,切断将技术链接起来的可能,泄密的可能性进一步降低。

    刘宝根一众人一开始还有些不服气,觉得这些奇奇怪怪的设置是装模作样、充当内行。但是当一位姓宋的管事跟他交代,耐高温的窑口该如何修建时,刘宝根算是服气了。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倒焰窑也跟他平时看到的有所不同。

    刘宝根他烧瓷烧了一辈子,中国传统陶瓷“低温素烧、高温釉烧”的烧成方法,而偏偏这个工坊给出的要求,烧成工艺却是高温素烧、低温釉烧,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刘宝根在工坊的窑口蹲了五天四夜了,也跟宋大管事一起,成了比难民还要脏的泥猴。他们就耐火材料的安装细节,进行了无休止的争论,面红耳赤甚至到准备挽袖子打一架。

    这可真是意外,需知从身份上,一万个刘老头都比不上宋举人,更何谈两人这么没规没矩地凑一起,真是礼崩乐坏、礼崩乐坏啊!

    开炉试烧时,刘宝根再次意外地发现,送来的是已经配置好的原料,他根本就看不出来这是什么材料混合在一起的。凭他的经验,他大概能够辨别出原料里的粘土、石英,但是还有什么,他实在是辨别不出来,但是肯定没有高岭土,他敢打包票。

    这东西能够烧出瓷器来?

    他对这个魔幻的工坊都已经丧失了嘲讽的能力。因为他每次嘲讽,都会被打脸。

    最初被逼造反、被迫流亡北上的辛酸苦楚,渐渐地,被胸中越来越多的疑问所填满,每天忙到没空合眼,什么伤感都扔到一边去了。

    他为什么会感到越来越多的疑问,那是因为他烧了一辈子的瓷,他太清楚技术积累的重要性甚至是关键性。看起来简简单单的一个工序,如果没有经过千百万次的实践检验,是不可能优化到立即可以使用的。他家里的作坊之所以远近闻名、被人觊觎,就在于他家传承了上百年的手艺,这些都是无法在短期内用钱砸出来的。但是当他被带到这个神奇的工坊后,他的三观都被颠覆了。

    宋管事拿出来的图纸和解决方案,都是一步到位的,甚至是反经验、反常识的,但是又事实证明非常好用。他有一种错觉,就是这个工坊,仿佛是从哪个成熟的机器上拆下来的零件,本身早已打磨光滑、直接拼接就可以使用。没有黑暗中摸索、没有似是而非的猜测,直接给答案,连迷宫绕道都没有,就直接两点一线给最短距离。他们要做的,就是在大明现有的材料基础上,把这些答案给实现!

    这种被人拽着跑带着飞的感觉……还能再来几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