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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掉马甲后怼上世界级难题

    钟粹宫的夜晚,没有更声,有自鸣钟的声音。他睡下了,但是睡不着。爬起来,睡意全无,他想倾诉,却又不知道找谁,在这个陌生的、残酷的时代,他是孤独的异类。

    侍从们纷纷点灯,钟粹宫渐渐摇曳着一室橘色的光辉。

    这里没有网络、没有电视,没有任何娱乐设施,他睡不着,心里压着沉甸甸的事情,或者说,压着一枚不停倒计时的炸药包,而他却没有办法去阻止,去拆除。

    我要怎么样才能逃离这窒息般的绝望?

    来到书桌前,翻看汤若望带来的《灵言蠡勺》,他对这些探讨哲学神学的书籍本来没有兴趣的,但是他现在却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

    灵魂,是什么?

    他是一个无神论者,而且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可是,他现在这个情况算什么?

    几年来,他真的快要动摇了自己无神论的信仰了,但是他又强迫自己镇静,他这个情况,一定是某种尚未被科学所解释的自然现象。

    如果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那么“我”到底是21世纪优秀党员朱正廷,还是17世纪等着国破家亡的朱慈烺啊?

    我是鬼,还是人啊?灵魂真的不灭吗?

    还有,我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Tobeornottobe,这个还真的是哲学问题。

    朱正廷反复地翻看,其中几段话:

    明悟之反为不知,爱欲之反为恶。人之不知德行,方于人之恶德行,其恶孰重?

    作明悟者,作万像以助受明悟之功;受明悟者,遂加之光明,悟万物而得其理。作者能为可得;受者所以得之也。

    故圣多玛斯曰:禽兽所行,不可谓行,可谓被行。不能自制之谓也。其在于人,一见可欲,或直从之,或择去之,或从否之间,虚悬未定。

    徐公托人送我这本书,是什么意思?

    难、难道……

    徐光启发现了他的秘密?马甲被扒光了?

    或者说,徐也是穿越过来的?

    越想越心惊胆战,也怪自己太过心急,表现得太过成熟,远超一般孩童的心智。

    我该怎么办?暴露了暴露了暴露了……他,他不会揭发我吧?

    我本来想给自己续命,不会现在就翻车了吧?

    一想到身份败露之后的后果,他会死,他妈会死,他弟妹都会死……这个时代,对于不能解释来历的异类,永远是残酷而血腥的。

    抓住《灵言蠡勺》,抓得书籍都已经起皱、变形,抓得手指泛白、生疼。

    我该怎么办?

    我想回去,不想要待在这里,太可怕了,呜呜呜……

    如果,我死了,能够回去吗?

    死亡,到底意味着什么?

    在极度的混乱中,他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窗外的晨曦轻轻地洒在他的眼前,微风无声地翻着书页。油灯早已熄灭,身上披着毯子,一种酸麻感从小胳膊小腿密密麻麻涨起来。

    侍从没有人敢抱他回床上,也没有人敢叫醒他,只好陪着他一起熬夜。

    徐光启,跟他打了这么久的交道,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那就走一趟,死也要死个明白。

    “准备一下,本宫去历局。”

    见到道未时,汤若望的眼神有所躲闪,他用探究的眼光看着他,在某种程度上他甚至有点害怕。

    任何人,面对未知,都会没来由地恐惧。

    即便面前是一个嫩得可以掐出水的小娃娃。

    在传教士的掩护中,他偷偷地私下再次见到了徐光启。

    本来有一大堆的话语,真的见到徐公,他反而凝在喉咙说不出来。

    徐子先腿脚不便,腰杆也疼,一直半躺着,他看到太子果然跑来了,脸色如常,还是如之前那样和蔼地拍了拍身边的床沿:“来,坐过来吧。”

    朱正廷慢吞吞地爬上绣墩,坐在床边,有点紧张地看着徐老头。其实从内心深处,他还是侥幸对方没有扒掉他的马甲。

    徐子先也不知从何开口,他把身边伺候的人都赶走,压低嗓音说:“你别紧张,我……我没有恶意……”

    他试探着说这句话,一直紧紧盯着小太子,这已经是很失礼的行为了。

    艹,果然掉马了!朱正廷差点没坐稳,慌乱了一瞬间,他强自镇定,他将颤抖的双手掩藏到长袖之下:“你想做什么?”

    他紧张得,声音都变得沙哑。

    “nosceteipsum。”徐光启缓缓地用拉丁语说道。

    “啊?”朱正廷真的不懂拉丁语啊。古英语古法语都不懂,他真的是呆滞了。

    “认识你自己”本是希腊德尔斐神庙门楣上的铭言,苏格拉底将其作为自己哲学原则的宣言。

    “认己,是最难的。我名光启,字子先,号玄扈,教名保禄,明朝南直隶松江府上海县人,嘉靖四十一年生人……”徐公开始介绍他自己,漫长的一生在他平淡的叙述中,如同一卷缓缓展开的书卷,人生酸甜苦辣、跌宕起伏,都最终淡然如烟,化作了一两句平平的陈述。

    回顾自己这七十年的经历,只花了短短的时间,从自己的回忆中回过神来,他平和地,仿佛询问好久不见的老友:“我,可以认识你吗?”

    话音坠落,徐子先率先屏住了呼吸,目光灼灼地盯着对方。他甚至做好了一切准备,包括对面的小娃娃突然化身妖魔鬼怪,扑上来要了他的命。

    当然,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

    对面的小娃娃自然不会被迫现身,化作鬼怪,而是蹙着眉头,陷入了一种焦躁的情绪中。

    “我是谁?”朱正廷从来没有料到有一天,他会如此郑重其事地去思考这个哲学问题。长久以来,他就跟这些终极的哲学命题毫无瓜葛,他可以在网上玩梗,但是他绝对不会去苦苦追寻“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干嘛”这些宇宙难题。

    他宁可在网上跟人撕逼、在烧烤店喝夜啤酒、到河沟去钓虾。

    然而终于有一天,他被逼着,直直地怼上这个世界级的S*哲*B*学难题。

    “朱正廷”三个字正要说出口,被他狠狠地掐在舌尖。他现在只能叫“朱慈烺”,如果他叫其它名字,那么岂不是在给他母亲抹黑、给他那中二青年爹戴绿?不行不行,他不能做这种平白污人清白的事。

    他能说,我来自400年后,我是也不知道怎么就穿越过来了。呃……如果这样说了,那么最大的问题是,你把原来的太子殿下又弄哪里去了?

    徐子先安静地等着他开口。在这次试探中,小太子已经失败了。他即便什么都不说,就已经暴露了自己。

    经过长时间的静默煎熬,朱正廷决定编一个故事。他知道撒一个谎,需要用无数的谎来圆,但是,说真话的后果,他更加赌不起。

    “我……是朱慈烺,我曾经做过一场梦……”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我梦见,我在四百年后,和平、幸福、平凡,在亲人陪伴中过完了一生。”

    “在梦中,我活了六十多岁,看遍大千世界,患了绝症而死。而死后,我才醒悟过来,而我这边的人生才刚刚起步。”

    徐子先目光闪烁,缓缓背诵一篇《隋书》:“王质,东阳人也,入山伐木,遇见石室中有数童子围棋歌笑。质置斧柯观之。子以一物如枣核与质,令含咽其汁,便不觉饥渴。子云:‘汝来久,可还。’质取斧,柯已烂尽,质便归家计已数百年。”这篇《洞仙传》记载了一个神奇的故事,“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小太子苦笑着摇头,他说:“我也找了很多书来看,我这更像是黄粱一梦罢。”唐代沈既济写了一篇《枕中记》故事,讲的就是大梦一场醒来空的寓言。而在小太子这里,却成了一梦一人生的奇遇。

    小太子正襟危坐,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说道:“夫宠辱之道,穷达之运,得丧之理,死生之情,尽知之矣。——我这算是提前经历了一番人生起伏,这就是为什么我看起来跟其他小孩不同。”

    “殿下……是老臣逾越了。”徐子先再次向他行礼。

    “根本就不能怪你。换做是我,我也会疑惑不解的。这样的事情,太过玄奥神秘,我自己都恍兮惚兮了大半年,才慢慢平静下来。”

    徐光启一开始只是凭借着难以抑制的好奇心,才去作死试探太子的秘密,没想到信息量会这么大,万万没想到,古书上的一些看起来就像是寓言故事的,居然会有活生生的实例。这激发了他做实验(?)的兴趣。不顾年老体衰,他滑向了一个朱正廷未曾料想到的关注点:“殿下,你梦见的是四百年后,那四百年后是什么样的?”

    “啊?”这个很难描述啊,就好像未来的星际人类很难向地球土著描述太空世界一样。

    “那是一个……让我无比怀念的世界。”对啊对啊,网络空调手机咖啡汽车自来水,还有自由自在的空气,他恨不得立刻逃离这里,回到21世纪去。

    “在那时,人类已经登陆了月球和火星,嗯,就是月亮和荧惑星,空间探测器也飞出了太阳系……”他瞄了一眼徐老,哦,对,面前这位是顶级的天文学家,不过,这个时代还是欧洲第谷的新地心说,还没有太阳系这个说法……,赶紧先解释一下,“我们生活在地球上,围绕太阳公转,是太阳系第三颗行星,嗯,对,月球是地球的卫星,你说的没错,地球不是宇宙中心,啊,啊,太阳也不是宇宙中心……哎哎,总之你先别管哪个是宇宙中心,总之那个时候我们对天文的认识,不仅仅是认识,还开始利用……发射卫星、建设空间站、月球站,从外太空采集矿石回来。”

    作为这个时代最优秀的天文学家,两人就太空问题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流。

    “心向往之!心向往之啊!”徐老沉浸在恢弘壮丽的太空奇景之中,仿佛已经看到火星的奥林帕斯山,看到木星的耀斑,看到土星的巨环,还看到太阳盛大辉煌亿万公里的日珥。

    谁不想当宇航员啊?即便是朱正廷,小时候也做过坐火箭的美梦。站在月球上眺望蓝色梦幻母星,那是多么浪漫的一件事。可惜朱正廷只是一个普通的理工学生,他身体素质还没好到可以上天,于是只能做做航天工业的螺丝钉,在地面上出出小力气。

    作为一位观测星星的专业人士,他深知以上这些奇奇怪怪的说法,绝对不是一个四岁小孩子说瞎话乱编就可以编的出来的。小太子真的来自一个庞大而瑰丽的世界,透出的一点点光斑,便足矣证明那个世界的恢弘、伟岸、深邃和雄奇。

    那是一个,无法想象的神秘的光明的新世界。

    徐子先在不停地脑补: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