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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风将起 五(3)

    吴望快速吃完斋饭,远远跟着之前谈话的二人来到寺院东北角一侧的一处课室,门口有两个和尚守在两侧,一个看起来皮肤白皙眉目清秀,年纪很轻的样子,另一个则是一脸横肉的中年,看起来有些凶,一点都不像佛教中人。

    只见那两人都掏出一块看起来差不多样子的佛牌一亮,然后对着两个和尚合手一拜,口中念着“阿弥陀佛”后便走了进去,那两个和尚也是合手回了一句“阿弥陀佛”。

    吴望见状放缓了脚步,便有一行三位女香客快步越过了他朝那门口走去,也是和之前两人一样都掏出佛牌亮了一下后口念佛号互拜之后进入了课室。吴望想了想后还是快步上前口中念了句佛号合手一拜,那横脸和尚只是眼神不善地盯着他,而那清秀和尚则是笑着朝着吴望合手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后问道:“施主,您的佛牌呢?”

    果然这佛牌是参加禅课的信物,看来这禅课还不是一般人都能参与的,没有佛牌自己该如何混进去呢?吴望只得硬着头皮求情道:“师傅,我是听朋友对我们宝龙寺禅课推崇备至,从外地慕名前来听课的,不知道可不可……”

    话还没讲完就被那一脸凶相的中年和尚打断道:“没有佛牌就不能进去!”声音洪亮还带着一丝狠劲,连佛号都不念,常人听了都会心中一颤。

    这边吴望心中刚升起一丝无奈,身后却传来一声驳斥道:“佛度有缘人,你怎么对施主说话呢!”说着一个红光满面的大和尚从前边佛殿走了出来,快步走近对着吴望双手合十道了一句佛号,而那两个和尚一见来人也是恭敬地道:“住持!”

    吴望听了一喜,心道许是柳暗花明啊,对着大和尚回礼道:“阿弥陀佛,住持大师你好!”

    那大和尚对着吴望和善地笑了笑后转头朝清秀和尚问道:“净慧,怎么回事啊?”

    “住持,这位施主是想去听清远师叔的禅课,可是他没有佛牌。”

    “清远的禅课?清远回来了?”

    这时中年和尚瓮声瓮气地解释道:“清远师叔没回来,是由清广师叔代为讲课!”

    “这,你是……”住持似乎没能叫出中年和尚的法号,于是跳过继续道:“清广啊,哦对!”住持有些恍然,然后面露为难地看向吴望道:“这清广禅师可是云游到我寺的得道高僧啊,佛法比起清远禅师只高不低啊,这能去听课的肯定佛缘深厚……”说到这里拖了个长音,突然变脸一般笑道:“不过贫僧观这位施主神庭饱满,目有精光,与我佛大有缘法,而且听闻施主从外地慕名前来礼佛,其心至诚啊,若是施主真想听一听清广禅师的佛法课,不如给大殿添些香油钱,贫僧想清广禅师也不忍把施主拒之门外,不知施主以为如何?”

    吴望真是没想到这满面“佛光”的大和尚来了这么一手声东击西,不过交点钱就能进去倒也是不错,便笑着应了下来。

    大和尚一看笑得更灿烂了,也不管黑着脸的横脸和尚,对着那清秀和尚道:“净慧,快带这位施主去敬奉一千香油,然后再给这位施主选个好位置!”说着又笑着对吴望合手微微一礼,道了声“阿弥陀佛”后便大步离去。

    净慧和尚应了声,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横脸和尚,便笑着朝吴望微微一引,带头领着吴望前去付钱了,而这边吴望也是没想到这大和尚一开口就是一千元,还连个讲价的机会都没有,可真是好买卖啊!吴望只能心中安慰自己至少如愿混进了禅课。

    交完钱,吴望领到一张捐赠收据,然后便被净慧和尚带到了课室。吴望在横脸和尚瞪目之下进了课室,他发现整个课室和平常学生上课的教室差不多面积不过相对窄长了一些,两侧格窗紧闭,地上铺着木地板,最前方是一方矮桌,应该就是讲台,然后空旷的地板上就全是一排排的蒲团,音响投屏样样不缺。吴望进去时已有二十来人坐在了靠前的蒲团上,那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着天。净慧和尚本想引着吴望去中间一点的蒲团落座,可是吴望朝他道了声谢后选了一个课室中间位置旁边靠窗的蒲团坐下,净慧和尚也没说什么,朝他微微一礼后轻声道了句“阿弥陀佛”便退了出去。不管是刚刚吴望进来的时候,还是他落座以后,一直有人陆陆续续地进到课室,差不多又过了半个小时,地上的蒲团差不多都坐满了人净慧和尚和那个中年和尚才进到课室并关上了这一侧的门,应该是差不多要开始了,吴望粗粗一看,赶来这里听课的人共有四十余人,让这个课室看起来满满当当的!

    又等候了一会,前方讲台旁的侧门打了开来,先是进来一位面相和善的中年和尚,对着众人先是一口佛号,然后朗声道:“有请清广禅师!”

    课室内一众信徒马上盘腿端坐好,迎进来一位头皮上有一层薄薄短发的法衣和尚,可不就是赵多吉!

    只见赵多吉先是朝大家合手一礼,先是一句“阿弥陀佛”,然后笑着盘坐了下来开口道:“贫僧清广,得师兄清远所托,为各位施主讲一讲贫僧的一些浅见。”

    课室内净慧等三个和尚也找了个蒲团盘做好,和一众信徒对赵多吉合手回礼,口念佛号,吴望自然也是混在里面有样学样。

    “今日贫僧为在座各位施主讲一讲这佛说的因与果……”赵多吉端坐在前,一手转着佛珠,一边开始娓娓道来,周身香雾氤氲,更显高僧形象。吴望对佛教本就不是很了解,当下也是听得云里雾里,只是装出一副出神听讲的样子,可是不多时吴望就感到自己脑海中有些昏沉之感,再偷偷看向周围前来听课的信徒们,眼神也都开始爬满迟滞之感,但是吴望并没有发现其他不适感,感觉这是一种轻微迷惑心智的手段,吴望暗自振奋一下精神,不明白这种“温柔”的手段能产生什么效果,正犹豫要不要发出信号时,那位看起来面善的中年和尚递给赵多吉一张纸,不知道上面是什么内容,然后他就在赵多吉身边坐定,一手抚在赵多吉脑后,一手摆出一个奇特的姿势,两眼隐有荧光闪没。

    赵多吉接过那张纸后清了清嗓子开口就是一个高音,而伴着这一声高音吴望就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心灵冲击扑面而来,而本就有些昏昏沉沉的他根本来不及感受赵多吉歌唱的好不好听,便感觉意识已飘离自己而去,就在吴望的脑袋不受控制缓缓垂下之时,吴望心底悄然一震,泛起一丝涟漪,似有一股清流洗尽了脑海中的污浊,吴望一个激灵,脑海顿时一片清明——原来这才是他们的手段,好在这次自己把胡白上次给他的符也带来了!

    吴望心中有些疑惑,按理说玄武镇管理了赵多吉这多年,对他的能力评估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偏差,以资料显示他的能力肯定不足以把一群人直接冲击晕倒,难不成是因为那个面善和尚起到的作用?

    虽然吴望这时已经完全清醒,但他还是保持着头颅微微低下的姿势不变,就像他已经被弄晕了一般,这时赵多吉的吟唱也到了尾声,吴望身后响起了脚步声,接着就是那道洪亮的声音:“这次这批种子催养得不理想啊,怎么才三个发芽了!”

    说话的显然是那个一脸凶相的中年和尚,吴望偷偷瞟去,看到了一大片低着头昏睡过去的信徒,但在视野中正好有一位把头仰得高高的,双目之中露出满溢的狂热与执着,连带着整个表情也有些扭曲,难道这就是他口中的“发芽”?

    “好了,黑猿,我们先把‘芽苗’带过去给会长,多谢赵先生!”那个面善的中年和尚先是对着那个横脸和尚说了一句,然后又对赵多吉道谢道。

    原来那个横脸和尚叫作黑猿,不过应该是组织里面的代号,吴望虽然不知道他们要所谓的“芽苗”到底是什么,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喇叭,要知道这回里面可是有七个筛选培养了一年多的‘种苗’啊,要不是南边来那帮家伙搞出了乱子,害得仇麻子那边麻烦不断,不得脱身,这回怎么的也能催养出五六个‘芽苗’吧!”横脸和尚黑猿不满地对面善和尚抱怨道,话语外流露出对赵多吉能力的不屑。

    “你!”赵多吉听完也有些生气,却是按耐住了没有发火,看着他忿忿的表情,黑猿又是发出一声嗤笑,还是被叫做喇叭的面善和尚开口解围道:“黑猿,不可无礼,赵先生是会长特意请来的,这毕竟也是赵先生第一次接手,而且大家都是为了‘圣主’,我们先抓紧干活,等会还要请赵先生收好尾呢!”

    “圣主”?还有南边来的?难道不止神道会这一股势力?另外还有人在找他们麻烦?这还真是一团乱麻啊,吴望感觉越加厘不清了,但他借着刚刚他们几人对话时有些分心的机会,垂在一侧的手上手指微动,发出了信号,接下来就是希望吴承忠他们尽快赶来把这些人一网打尽了!

    黑猿听了喇叭的话只是哼了一声,便开始悉悉索索不知在干些什么事情了,他在吴望身后的位置,吴望根本看不到他的动作,直到他来到吴望视野中的那个“芽苗”处,手中拿着一个针筒,按着那人的手臂就是一针,打完之后那人便身子一软缓缓倒了下去,黑猿收好针筒,然后就把那人扛在肩头朝之前赵多吉出来的侧门走去,而喇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扛了一个女信徒在肩膀上,也是朝那处走去,只有赵多吉还是老神在在地盘坐在讲台处。

    吴望眼看着黑猿带人走了出去,心中焦急万分,正在考虑是否应该有所动作的时候,“嘭”的一声巨响,身后的大门被一股巨力冲击得粉碎,狂风裹着碎屑乱舞,同时一个魁梧的身影撞了进来,还伴随着一声大喝:“蟊贼别跑!”

    听起来是大伯吴承忠的声音,只是其进门的方式太过暴力,余劲在课室里乱冲不止,原本耷拉着脑袋昏迷不动的信徒们被吹得七倒八歪,吴望也是不及防下被一股劲道猛地带翻过了身来,恍惚间瞥到冲进来的大汉身形倒是和大伯吴承忠的很相似,不过那人却顶着个光溜溜的脑袋,还用面巾蒙住了下半部的脸,活脱脱一个古代盗贼形象,一时竟让吴望有些难以确认其身份。

    而另一边突逢惊变,赵多吉被吓摊在了地上,而喇叭见状转身就跑,来人右手一挥,一道无形的力道缠住了喇叭刚刚抬起的脚,喇叭被这么一绊顿时失去重心摔倒在地,这时赵多吉似反应了过来,惊声叫道:“吴黑风!你是吴黑风!”

    谁知那大汉马上回道:“老子这个大光头看不见啊,吴黑风那么威猛怎么会是光头!”这回吴望心中也是天雷滚滚了,这位大汉分明就是大伯吴承忠,绝对没跑了,想不到他之前说去准备一番竟然是给自己剃了个光头,说实在的,在吴望看来其实他只要把大胡子一刮,就算是熟悉的人估计一时半会也认不出来,绝对比剃光头效果好得多了!

    而吴承忠口中说着话,也不耽误他朝喇叭扑过去,眼看就要朝刚刚爬起半个身子的喇叭再补上一下,侧门外突然冲出一个黑影迎着吴承忠撞了过去,吴承忠连忙在身前凝出两个反向旋转的筒状气旋,虽然顶住了对方的冲撞同时卸去不少力道,但他还是被逼退了好一段距离。

    来人正是黑猿,只见他双臂处凝出了两个泛着黑光的维能外甲,看着粗壮凝实,的确有些像是黑猩猩的手臂,想来这就是他黑猿代号的由来吧!

    一击得手的黑猿脚下不停,追身大跨两步,朝着吴承忠面门就是一记名副其实的黑拳,而这边吴承忠左手化掌迎了上去,掌中丝丝白色气流旋转,将那黑拳微微朝旁边一引,自身往右侧身欺近,顺势以右肘顶向黑猿的喉咙,黑猿也是善战之辈,见招拆招,原本架在腰腹处的左拳在收拳之时迅速朝上击出,刚好击中吴承忠肘下,顶开了他的肘击,同时腰腹一扭,一记膝腿朝吴承忠腰间袭去,吴承忠肘击不中立马收臂,同时右膝前顶,架住黑猿的那记膝腿,右腿周围气流不停旋转泄力,然后借力回撤一步,稳住身形,可对面黑猿却是捂着眼睛往后退了好几步,口中低声咆哮着:“赛勒~你下黑手!”

    刚刚吴望没看清,不过看大伯左手掌上旋转如钉子般的白色气旋,想来是刚才交手的时候用这气旋去扎了黑猿的眼睛。

    吴承忠嘿嘿一笑,看着已经睁开眼却是“眼泪汪汪”的黑猿道:“你自己不小心也能算我黑?哟,黑猴子,郑三山是你什么人?”

    黑猿本能地一愣,然后立马大吼道:“你才是黑猴子,你们全家都是黑猴子!”

    吴望心头闪过三条黑线,这黑猿好歹在外面混的,难道不知道祸不及家人,也太没有道义了!

    黑猿正要继续发力进攻,身后已经扶起赵多吉的喇叭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黑猿,先撤!”说完和赵多吉一起往侧门外跑去,而黑猿狠狠瞪了吴承忠一眼,飞起一脚将躺在地上的那位“芽苗”踹向吴承忠,也转身飞奔了出去。

    从吴承忠冲进来到现在不过片刻光阴,吴望也才缓缓爬起身来,吴承忠这边上前一步将被踢飞过来的信徒稳稳接下,随手往地上一放,甩着手臂嘀咕了一句“这黑猴子力气还真大”,随后打量了一眼吴望,眼中闪过一丝安心后快速道:“小望,这人你看一下!”

    吴望马上回道:“好,大伯你快追!”

    吴望“好”字刚出口,吴承忠便微微一点头后于双脚边生出无形气旋飞转,下一刻他双脚连蹬身影一闪而过朝外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