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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何不自立

    国宾驿馆。

    烈日当头。

    夫差在屋里。

    楚要离进屋。

    夫差问:“今日为何回来这么早?”

    “差不多了,该回吴了。”

    “为何?”

    “你若再留在这里,只怕没人能保你。”

    “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时,王孙雒突然跑进屋。

    “公子,大事不好!”

    夫差问:“怎么了?”

    “越国公子稽快在今日登基大典之上遇刺身亡了。”

    “什么?”

    夫差立马瞧向楚要离:“是你干的?”

    楚要离沉默。

    夫差继续说:“莫不是因为见他受了我吴国的赏赐,给越国带来羞辱?”

    楚要离沉默。

    夫差再说:“他只是一个九岁的孩童,你也能下此毒手?”

    楚要离沉默,面无表情。

    王孙雒说:“公子,末将还得知越王允常听说公子稽快遇刺之后,激愤之下突然……突然……”

    楚要离忽然瞪着王孙雒。

    夫差问:“突然什么?”

    “突然归天了!”

    “什么?”

    夫差惊讶。

    楚要离更惊讶。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孙雒接着说:“公子,越国新王、旧王相继驾崩,眼下王宫里已是一片大乱,我们留在此处恐多有不便,还是快些回吴吧。”

    “有何不便?况且我臣越之事迫在眉睫,岂能说走就走?”

    “公子,越国发生这等事情,哪有心思再谈臣服之事?万一他们此刻狗急跳墙,对公子下手,那该如何是好?”

    夫差冷笑:“我就不信他越国能把我怎样。”

    “等他们来了,一切都晚了。”

    夫差犹豫。

    过了很久,走到楚要离身前,瞧着他说:“楚要离,你不惜让自己沦为越国的罪人,使越国避免了一次臣服于吴国的无奈之举,这么做值得吗?”

    楚要离睁大着双眼,眼中泪在流,说:“趁他们还没来,你快走!”

    他走向门外。

    夫差叫住:“你去哪儿?”

    “王宫。”

    王孙雒拦在楚要离身前,说:“你哪儿也不能去,必须随公子回吴国。”

    楚要离瞧着王孙雒,眼中似有剑光射出,穿透王孙雒的身躯。

    夫差突然说:“让他走!”

    王孙雒惊讶:“公子……”

    夫差说:“本公子说了,让他走!”

    王孙雒只好让开。

    夫差走到楚要离身后,说:“楚要离,本公子相信你会回来。”

    夫差走了。

    王孙雒也走了。

    屋里只剩楚要离一人。

    他跪倒在地,浑身颤抖,眼泪不停地流。

    前途渺茫,大地萧索。

    偌大的世界仿佛没有他容身之地。

    夜。

    王宫的灯火不似往日那般光明。

    大王的寝宫更阴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楚要离走进去,没有一点声响。

    床榻前,坐着一个人。

    他瞧着榻上躺着的人。

    躺着的人由被子盖住。

    那个人是他最亲的人,他们却在生死两隔的那一刻如同仇敌。

    那个人死了,他却没有流一滴泪。

    他看那个人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也许他眼睛没流泪,心在流。

    楚要离慢慢靠近。

    每靠近一步,泪就落一滴。

    可他还是停下了。

    他不敢靠近,也不忍再靠近。

    但泪流得更多,更快。

    这一切岂非正是他造成的?

    不知过了多久,听床榻前的人对床榻上的人说:“本该为你流泪,但我想把这滴泪留给我们的越国!”

    楚要离鞠了一躬。

    不知是向榻上的人,还是榻前的人。

    然后他走了。

    大将军府

    石买在屋中。

    灵姑浮、曳庸等几位将臣也在。

    楚要离站在屋外,宛如一个幽灵。

    只听石买说:“众位将军,眼下的局面使我们退无可退,大王和新王已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一位将士上前一步说:“既然如此,大将军德高望重,国之栋梁,何不自立为王?”

    石买拍桌,大喝:“胡言乱语!”

    “大将军,眼下正是大好机会,何以当断不断?”

    “老夫所做的一切,皆是秉承大王之旨。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越国有生,民众有福。”

    “既然如此,大将军更应该自立为王……末将愿效犬马之劳!”

    石买再拍桌:“来人,将他拉出去,斩!”

    灵姑浮立马说:“大将军,此小将有所不明,还请大将军宽恕!”

    石买低头,叹息。

    “老夫若有此心,岂非成了越国的罪人?老夫绝不做犯上作乱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若有此心,天地不容!”

    那个将士说:“大将军,你虽无此心,但难保宫内他人不做此想,自立为王岂不痛快?”

    石买指着那将士:“拉出去,即斩!”

    灵姑浮等人正待再次劝阻,不料那将士拔出自己佩剑,横于喉前,大声说:“大将军,你会后悔的!”

    说罢自刎当场。

    石买见状,紧闭双眼,隐隐有泪水流下。

    曳庸忙说:“诸位,眼下我们切不可自乱阵脚……不知大将军意下如何?”

    石买说:“大王之位,非公子勾践莫属!”

    有人说:“万万不可!楚要离杀公子稽快,多半是勾践所指使,岂能登基为王?”

    “况且勾践已被废除太子之位,又废又立,成何体统?”

    “大王驾崩,勾践甚至拒绝去看一眼,这等不肖之徒,怎做得了我越国之主?”

    楚要离在外面听着,心想:“这些匹夫哪里知道,勾践此刻正在大王身边!”

    石买叹息,说:“即使勾践有何罪孽,其膝下有子,只要是王族,皆可登基为王。”

    “不管怎么说,公子稽快之死,勾践难辞其咎,我等绝不认勾践为王!”

    “对,没错。”

    屋内吵嚷起来。

    石买、灵姑浮、曳庸三人面面相觑,保持沉默。

    突然门打开。

    一阵风吹进。

    楚要离如幽灵一般走进。

    一见楚要离屋内的人都闪避开,各自拔出佩剑。

    唯灵姑浮正对着他。

    石买说:“楚要离,你还敢来见老夫?”

    楚要离垂着眼,说:“大将军,你确实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好将军,越国交给你,我放心了。”

    “此言何意?”

    “我来是想告诉你们,杀公子稽快是我一手所为,请不要牵连任何人。”

    “眼下的形势全由你引起,你还敢出现在老夫面前,真是不知死活……把他给我拿下!”

    众将上前,各自挥刀挥剑。

    楚要离出手。

    剑光!

    一束剑光!

    只需要一束!

    所有人的兵器全部脱手,各自用惊讶的眼神瞧着楚要离。

    他的剑在鞘内。

    谁也不确定他是否动过。

    灵姑浮没有出手。

    因为他知道他和在场将士的本事。

    更知道楚要离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