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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过去

    脑袋昏昏沉沉的,像是有人在耳边炸响了一颗炸弹,嗡鸣声持续不止,扰得人心烦意乱。

    陈竑微微摇了摇头,才把耳边的嗡嗡声摇走了一些。说实话,从一百层楼坠落的感觉简直糟透了。幸好他在落地的一瞬间就晕了过去,否则,他恐怕是第一个可以写一篇坠楼感想的人了。

    天御鸟不知所踪,看来也受创不轻。

    “咳咳……”

    喉咙痒痒的,他不由咳嗽两声,动了动身体。不动还没感觉,一动之下,身体各处都爆发出惊人的疼痛,就好似整个人都裂成好几瓣了一样。

    下肢被碎石包裹,动弹不得;左手也没了知觉,像是被什么东西压得久了,连疼痛感都丧失了一般。

    而痛感最剧烈的地方在左腰侧。

    像是感到了他微微的颤动,腰侧的按压又加了几分力道。这时陈竑眼前的景象才清晰了几分,看清了目前的状况。

    头顶是几块布满细碎裂纹的灵石,不时掉下几丝粉尘,落在他脸上。阿秀正扭曲着身子,撑在他身体上方,右手紧按着他腰侧的裂口,闭着眼睛,气若游丝的模样。

    用力仰起身体,扯动伤口的痛楚让他又清醒了几分。多亏了灵石散发的金光,一大滩血迹只是一瞥便映入了他的眼帘。

    只是看这一眼,陈竑的心就凉了一截。裂口不大,想来应该是坠落后被碎石贯穿的伤势,也没有伤到脏器。若是放到平时,也只是包扎得紧一些,他甚至可以当做没发生。

    可现在被压在废墟下方,虽然阿秀最后搭建的空间还有一些余裕,可碎石掩埋加上身受重伤,别说包扎,哪怕是用草药止血,也得花费不少力气。

    更何况,昏迷半天,现在他失血已经不少,眼前一片片的黑点正不断冲击着他的大脑,好似死亡的浪潮一般。

    陈竑竭力动了动右手,只是一个抬手的动作就好像花费了他全身的力气,不由让他气喘起来:“阿秀……阿秀!咳!”开口才发现,他的嗓音沙哑得连自己都心惊,就好像哑了一样。

    很难说是他拍对方肩膀的动静大,还是最后那声咳嗽动静大一些。

    阿秀的眼皮微微动了动,随着几缕碎尘坠落,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陈竑同样睁开的双眼,他扯出一个微笑,紧接着一口血喷在了陈竑脸上。

    “……”幸好陈竑见机闭眼闭得快,才没有让血溅在眼睛里。只是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伸出手在阿秀背后摸索一番,“你受伤了?”

    眼上还覆着血,阿秀点头摇头他也看不见,只是摸到的地方没有血迹的感觉,才稍微放下心来:“我记得你那里有草药和麻布,告诉我你伤在哪儿。”

    费力摸索一番,清理开碎石碎屑,他才找到了已经破烂不堪的腰包。所幸包里的瓶瓶罐罐、手里剑那些锐器在之前都已经用光了。否则这么高落下来,有一两个砸烂了戳进自己肚子里,那才叫世事无常。

    即便剩下的只有一些医疗用具,找到止血的草药和麻布还是花费了他一番功夫。头昏脑涨,手里也没力气,刚刚摸出的东西还没等他抬手,便被一只手抢了过去。

    “喂!”

    听着头顶轻微的咀嚼声,陈竑苦笑一声,才虚弱地开口道:“麻布有不少,留几张给自己用。”

    阿秀的性子他也清楚,这时候也没必要讲什么谦让。还是得分清楚哪些是给自己用的,哪些是给他用的,对这小子才有效果。不然那一叠麻布肯定都得盖在自己的伤口上。

    被嚼作糊状的草药吐在麻布上,随着一番费力的挪动,簌簌灰尘落在伤口上,麻布才一步一停地挤到了裂口上,被阿秀紧紧地压住。

    熟悉的刺痛感逐渐变得麻木,双眼被血蒙住,反而让频繁出现的黑点吸引了他全部的主意。头晕目眩的感觉越发强烈,陈竑忍着陷入昏迷的感觉,沙哑着嗓子说道:“剩下的你按在伤口上,草药就在包里……我顶不太住了,我得睡一会儿……”

    话音未落,腰侧裂口陡然传来一阵力量,好似一拳头打在了伤口处,针扎般的刺痛感直穿大脑,疼得陈竑险些蹦起来,一阵吸凉气:“别按了!我就是失血过多!有止血草药在,只是晕一会儿,不太可能死……嘶!”

    又是一阵用力。

    很明显,他不信。

    “好好好我不睡了!不睡了!”睡意被折腾得不翼而飞,陈竑痛苦地在地上磕了磕后脑勺,有气无力地拍着地面,“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下手轻一点啊……疼死我了。”

    俩辈子加起来都没被这么折磨过。

    睡意被痛楚刺激得小了一些,但失血过多的后遗症可不会消除。

    再加上之前发动了残心的被动效果,紧接而来的副作用简直就是一大包催眠药,让陈竑太阳穴两侧一阵阵地发紧。以防再遭阿秀折腾,只能斟酌着开口道:“帮我擦下眼睛吧。睁着眼睛,好歹清醒一些。”

    感到脸上被胡乱抹了几把,他试探着睁开眼睛,趁着灵石的金光,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阿秀。

    对方眼睛还是那副沉静的模样,脸上虽然盖着灰尘,但还看得到一些血色。按时间来看,哪怕受了伤,应该也不严重。

    有了这个发现,陈竑才松了一口气。

    至少他的所作所为还有一点点的作用。至于他,肯定想都不用想,脸色一定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和死人都差不多;嘴唇开裂,狼狈得不能再狼狈了。

    当时把自己作为肉垫,倒不是他多么舍己为人,只是在那时作出最佳的选择罢了。

    天御鸟双翼折断,自己又没了多少力气;反观阿秀,还可以用武器把碎石拉在一起。所以,把没什么作用的自己作为肉垫,让阿秀给自己二人搭一个小空间,才最有几率存活下去。

    反正有天御鸟在,摔是肯定摔不死,只是苦了天御鸟了。

    还好结果还算不错,只是腰侧被贯穿,没有受到更重的伤势,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

    躺着胡思乱想,身上的痛感逐渐变得麻木,晕厥的感觉卷土重来,一步步蚕食着他仅剩的知觉。陈竑强忍着闭眼的冲动,心底苦笑几声。阿秀没办法说话,能提醒他的方法只有按伤口一种,他可不想再受那种折磨了。

    简直是酷刑。

    这时他才感受到了地震中那些幸存者的感受。他现在还有右手可以动,还有灵石的光,已经算得上是很好的处境。真的到了没有光源,无法移动,浑身是伤的情景下,很难想象那些人怎么坚持着让自己活下去。

    哪怕是现在,昏迷的浪潮一波波地冲击着他仅剩的理智,不知道是否能坚持到救援的到来,甚至说,不知道是否会有救援队到来。

    不能再想了。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哪怕曾经如此冷静地接受过死亡,再一次面对绝境时,依然会从心底感受到战栗。

    死亡真是很难习惯的东西。

    “……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良久之后,他才沙哑着开口。

    “我以前是个医生,给人们治脑袋,生活也还算不错。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妻子,婚后两年,有了一个女儿。”

    他的讲述干巴巴的,像是不愿去回想,也像是找不到什么词汇,可以准确地描述那段视若珍宝的回忆。

    “我还记得那一天。她躺在护士怀里,眼睛还都睁不开,皱皱巴巴的模样。”陈竑很快就沉浸到了回忆当中,语气逐渐变得温柔,“个头小小的,含着指头在我怀里睡觉。我抱着她,动都不敢动,可心里的喜悦就那么溢出来了。”

    “我看着她一天天长大,从小小的一个团子,慢慢地长开,变成一个公主模样;从牙牙学语,到第一次喊出爸爸……”他长出了一口气,微微笑了出来,“我很少有那么开心的时候。”

    “到后来……”他张了张嘴,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沉默半晌,才慢慢地说了出来,“她死了。”

    原本只是想提醒自己,什么是曾经的希望,自己现在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可真到了说出口的那一刻,他才发现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那已经是近十年前的事情,却依旧清晰得好似就发生在他面前。好像是拨开了陈年的伤口,并不疼痛,只有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石头一样地砸在心里。

    “……后来,有人告诉我说,只要为它做事,就有机会再见到我的女儿。”陈竑闭了闭眼,跳过了让他有些低落的话题,继续说道,“虽然我甚至不清楚它是什么东西,但我也……只能相信了。哪怕是与魔鬼做交易,至少我也能得到一些奖励。”

    “我放弃了身为医生的一切,也放弃了身为普通人的一切。我开始杀人,开始杀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我把手上沾满鲜血,也只是想再见她一面。”

    “现在只是第一步。我会活下去……”

    “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灵石的光芒微微闪烁,终于坚持不住熄灭了下来。狭小的空间霎时被黑暗吞没,只剩了阿秀熠熠生辉的湛蓝色双眸。

    陈竑叹了口气,声音低不可闻:“如果这一切,都是梦该多好……”

    阿秀看着那双眼缓缓闭上,只是这一次,

    他没有叫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