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战后
“快点挖！”
“再偷懒就赏你一鞭子！”
此刻的桶狭间山附近，俨然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到处都是扛着锄头的平民，这些被俘虏的足轻小队，还没等在俘虏营地中度过一个战战兢兢的夜晚，就被拉到了这里做苦工。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的运气还真是糟糕。
柴田胜家臭着一张脸，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废墟之上。烟尘造成的灰色雾气已经散去，但空气中依旧残留着呛人的苦涩气息。忍住发痒的鼻子，他找到一旁凉棚下的藤吉郎，脸色更难看了：“死猴子，那两个妖怪就在底下埋着，不去好好挖，呆在这偷懒？”
想想自己还埋在这底下的手下，血肉模糊的躺在不知什么地方，却因为没有守护灵，他连一个墓碑都没办法给他们立。而信长大人不仅派出大队足轻来找那两个妖怪，还派出了自己的守护灵！
那可是保证信长大人安全的最后手段！这只臭猴子居然不懂得拒绝！万一大人出了什么事，他扒了这猴子的皮也不解恨！
可惜以示惩戒，信长大人把自己派来监督救援进程。一想到自己在这边远离中心晒太阳，陪这群农民挖人，而信长大人在那边召集一众家臣开战后会议，柴田胜家的心就在滴血。
这可是最接近织田中心的会议，自己却被派出在了外边！都怪这只猴子！
可他现在是受罚之身，这时候不适合再闯出什么祸事，否则刚才那一大段话就不只是在心里想想，他早就拎着那猴子的衣领，给他扔出凉棚外了。
这么一想，更生气了。
藤吉郎瞥了一眼不知道生什么闷气的柴田胜家，不过这头蠢猪每次见他都是这么一种表情，他也懒得用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只是看了一眼就垂下了头，争分夺秒地喝了一口水，没好气道：“我现在连碗都拿不稳了！你当我是什么？俘虏吗？”
原本藤吉郎待人和善，哪怕遇到不够友善的人，也只是讪讪地挠挠头，甩脸色这种事很难在他身上看到。
可现在阿秀两个人都在底下埋着，生死不知。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去多尽一份力气，可理智又告诉他得先休息好才能更效率地救人，心中焦急之下，也懒得和这蠢猪虚与委蛇。
“哈！你这样猴子样的力气也想为大人效力吗？笑话！”
“你又在这儿放什么囫囵屁？！信长大人手底下都是你这种空有力气的蠢猪才叫完蛋！你有力气你去挖啊！”
两人大眼瞪小眼，针尖对麦芒地互相瞪了好一会儿，才齐齐吐了口唾沫，撇开了头。
柴田胜家坐在凉棚下，盯着外边挖矿救援的队伍半晌，才不耐烦地砸了砸桌面，语气放缓了几分：“他们两个，就在这一片附近？”
不管怎么样，他可不能忘了自己过来的目的。自己和这猴子迟早得打一架，作为这猴子手下的头号和二号大将，怎么着也得侦查一波敌情。
嗯。侦察敌情。
藤吉郎点点头，下意识也放缓了几分语气：“豹尾神是这么指示的。神猿倒是感应不出来。”
“啧……”这次柴田胜家也没有说什么讽刺的话，只是不爽地咂咂嘴，等了好一会儿，才故作无意地问了出来，“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真的活得下来？”
藤吉郎脸色一变，想要瞪他一眼却没了力气，只是顿了顿手里的动作，把碗往桌子上一砸：“总得试试！”说完抬腿便走。
柴田胜家躲开溅来的茶水：“你干什么去？”
“看见你就心烦！救人去了！”
“这猴子……”看着藤吉郎气哼哼地离开，柴田胜家好笑地摇摇头，顺手拿起碗一口喝干，再度把那个可怜的碗用力砸在桌子上，才起身大步走出了凉棚，“把菅野给我叫来！”
披着铠甲的武士很快一路小跑过来，啪的一声站直了身体：“大人。”
柴田胜家瞥他一眼：“铠甲脱了吧。热。”
“大人？”小武士有些摸不着头脑，拿为难的眼光看他。
看着小武士一幅‘大人这样不合适’的小眼神，柴田胜家都气乐了：“看什么？叫上你的小队，给我挖人去！”
“……是。”虽然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家大人会帮自己的死对头，但小武士还是聪明得没有多嘴，只是简短地应了一声，哒哒哒地跑开了。
柴田胜家摇了摇头，放松了下臂膀，长出了一口气，恶狠狠地自言自语：“这次可得让那个猴子好好赔我一罐好酒！”
他是看藤吉郎不爽，如果有机会肯定也得给他按地上打一顿。毕竟妖怪这种东西，哪有正常人会招致麾下的。但好歹都是信长大人手下，窝里反反出人命到大可不必。
更何况那两个妖怪之前还帮过他的忙，他是没读过多少书，但又不是白眼狼！
不过这次好像是因为他孟浪了。
救出来之后要不要去道个歉？
柴田胜家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却是忽然惊醒，用力摆了摆头。
开什么玩笑！那几个丧门星，碰见他们就没好事！不然我的骑兵才不会折在这里！
救出来之后，还是得离他们远远的！
脑海里小小地天人交战一番，柴田胜家这才抬头看看太阳，向着人声最汹涌的地方走了过去。
……
“如此一来，今川家日后不足为虑了。”织田信长双手撑在木桌上，看着战报，满意地点了点头。
桶狭间之战只是进攻了今川家的本阵，今川军大军受创并不严重。而织田军人手又不足，经历了雨中行军后，又大战了一番，眼下也没什么能力突袭今川的其余部队，虽然有些可惜，但也只能放任那些残军返回骏河。这样的战果，很显然是无法让织田信长满意的。
而让他露出眼下这样表情的，是桌上的斩首战报。
为了保证可以一举击溃今川，出击之前他便下令优先击杀那些大将，每颗人头都加重了赏金。
而到此为止，光是记录在战报上的，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超出了十五位，今川的亲族、家老、侍大将应有尽有，而且还在不断增加当中。
这样的人才损失下来，哪怕今川家军力损失不大，失去了统领的人才，也注定翻不起多大的浪花了。
“主公，此战大捷，我们是否可以一鼓作气，反攻大高城？”见到织田信长满意的表情，佐久间信盛一咬牙便站了出来，拱手请战。
“大高城……”织田信长闻言看向地图，微微抬头看他一眼，“盛重之死，不要太介怀了。”佐久间盛重，是驻守丸根砦的大将，也是信盛的族兄。遭到松平元康为运粮大高城而发起的突袭，战死沙场。
而信盛本身一直驻守善照寺砦，也未能出兵相助，因此耿耿于怀。而他及手下的兵没有参与突袭，军力保存完好，才在此刻请战。
“……是。”佐久间信盛有些不甘地低下了头。
织田信长没有再多关注他，放开了思绪。
大高城吗……之前三城投靠今川，若能收回，也是一件不错的事。只是现在兵力紧张，大高城又有那员猛将在。
竹千代。
织田信长不由想起了那张稚嫩的脸，嘴角不由勾了勾。那是自己还是笨蛋时期，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啊。谁能想到现在居然能做到往大高城运粮了。
干得真是漂亮。
不过身为一家之主，与松平元康的情谊也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便开始认真思考围城的可能性：“现在我军能调动的兵力有多少？”
“两千。”
织田信长挑了挑眉毛，第一次把眼光正式地放在佐久间信盛脸上：“只有两千人，你就想攻打守军近千的大高城？”
“先令俘虏攻城，待敌军疲敝之时，我军必定可以一举攻破。”信盛毫不犹豫地与之对视，条理清晰地简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恕属下多言，此刻胜败不在于人数多寡，我军士气正盛，若是将义元讨死的消息散步至大高城，敌军必然大乱。若主公可将此事交予属下，两日之内，属下必能夺回大高城！”
“说的不错。可惜元康可不会因为这种事自乱阵脚。”织田信长揉了揉眉心，竹千代是作为人质进入了今川家。虽然现在有了冈崎城，据说在今川家过得也不错，虽然估计他已经变成今川的形状了，但总归不会有效死一般的忠心。
得到义元讨死的消息，对方的第一反应估计是报仇而不是悲伤。
那时候就是哀兵之志，碰上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而且此战突然，我军全部主力都在此地，必须在明日之前回到清州城。若是给你两日进攻大高城，斋藤家趁虚而入，届时必然是家破人亡的结局。此事无需再议。”
“属下明白了。”
织田信长看他还是耿耿于怀的模样，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若是真想收回大高城，那便等几日。义元已经讨死，元康不会在大高城待太久。等他带兵撤离，此处的事务可由你负责。”
他哪里看不出来信盛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顺手提点他了一番。信盛一怔，只等拱手应下：“是。”
织田信长点点头，还未等继续开口，门口便闯进了一个传令兵：“主公！”
“救出来了！”
“再偷懒就赏你一鞭子！”
此刻的桶狭间山附近，俨然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到处都是扛着锄头的平民，这些被俘虏的足轻小队，还没等在俘虏营地中度过一个战战兢兢的夜晚，就被拉到了这里做苦工。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的运气还真是糟糕。
柴田胜家臭着一张脸，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废墟之上。烟尘造成的灰色雾气已经散去，但空气中依旧残留着呛人的苦涩气息。忍住发痒的鼻子，他找到一旁凉棚下的藤吉郎，脸色更难看了：“死猴子，那两个妖怪就在底下埋着，不去好好挖，呆在这偷懒？”
想想自己还埋在这底下的手下，血肉模糊的躺在不知什么地方，却因为没有守护灵，他连一个墓碑都没办法给他们立。而信长大人不仅派出大队足轻来找那两个妖怪，还派出了自己的守护灵！
那可是保证信长大人安全的最后手段！这只臭猴子居然不懂得拒绝！万一大人出了什么事，他扒了这猴子的皮也不解恨！
可惜以示惩戒，信长大人把自己派来监督救援进程。一想到自己在这边远离中心晒太阳，陪这群农民挖人，而信长大人在那边召集一众家臣开战后会议，柴田胜家的心就在滴血。
这可是最接近织田中心的会议，自己却被派出在了外边！都怪这只猴子！
可他现在是受罚之身，这时候不适合再闯出什么祸事，否则刚才那一大段话就不只是在心里想想，他早就拎着那猴子的衣领，给他扔出凉棚外了。
这么一想，更生气了。
藤吉郎瞥了一眼不知道生什么闷气的柴田胜家，不过这头蠢猪每次见他都是这么一种表情，他也懒得用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只是看了一眼就垂下了头，争分夺秒地喝了一口水，没好气道：“我现在连碗都拿不稳了！你当我是什么？俘虏吗？”
原本藤吉郎待人和善，哪怕遇到不够友善的人，也只是讪讪地挠挠头，甩脸色这种事很难在他身上看到。
可现在阿秀两个人都在底下埋着，生死不知。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去多尽一份力气，可理智又告诉他得先休息好才能更效率地救人，心中焦急之下，也懒得和这蠢猪虚与委蛇。
“哈！你这样猴子样的力气也想为大人效力吗？笑话！”
“你又在这儿放什么囫囵屁？！信长大人手底下都是你这种空有力气的蠢猪才叫完蛋！你有力气你去挖啊！”
两人大眼瞪小眼，针尖对麦芒地互相瞪了好一会儿，才齐齐吐了口唾沫，撇开了头。
柴田胜家坐在凉棚下，盯着外边挖矿救援的队伍半晌，才不耐烦地砸了砸桌面，语气放缓了几分：“他们两个，就在这一片附近？”
不管怎么样，他可不能忘了自己过来的目的。自己和这猴子迟早得打一架，作为这猴子手下的头号和二号大将，怎么着也得侦查一波敌情。
嗯。侦察敌情。
藤吉郎点点头，下意识也放缓了几分语气：“豹尾神是这么指示的。神猿倒是感应不出来。”
“啧……”这次柴田胜家也没有说什么讽刺的话，只是不爽地咂咂嘴，等了好一会儿，才故作无意地问了出来，“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真的活得下来？”
藤吉郎脸色一变，想要瞪他一眼却没了力气，只是顿了顿手里的动作，把碗往桌子上一砸：“总得试试！”说完抬腿便走。
柴田胜家躲开溅来的茶水：“你干什么去？”
“看见你就心烦！救人去了！”
“这猴子……”看着藤吉郎气哼哼地离开，柴田胜家好笑地摇摇头，顺手拿起碗一口喝干，再度把那个可怜的碗用力砸在桌子上，才起身大步走出了凉棚，“把菅野给我叫来！”
披着铠甲的武士很快一路小跑过来，啪的一声站直了身体：“大人。”
柴田胜家瞥他一眼：“铠甲脱了吧。热。”
“大人？”小武士有些摸不着头脑，拿为难的眼光看他。
看着小武士一幅‘大人这样不合适’的小眼神，柴田胜家都气乐了：“看什么？叫上你的小队，给我挖人去！”
“……是。”虽然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家大人会帮自己的死对头，但小武士还是聪明得没有多嘴，只是简短地应了一声，哒哒哒地跑开了。
柴田胜家摇了摇头，放松了下臂膀，长出了一口气，恶狠狠地自言自语：“这次可得让那个猴子好好赔我一罐好酒！”
他是看藤吉郎不爽，如果有机会肯定也得给他按地上打一顿。毕竟妖怪这种东西，哪有正常人会招致麾下的。但好歹都是信长大人手下，窝里反反出人命到大可不必。
更何况那两个妖怪之前还帮过他的忙，他是没读过多少书，但又不是白眼狼！
不过这次好像是因为他孟浪了。
救出来之后要不要去道个歉？
柴田胜家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却是忽然惊醒，用力摆了摆头。
开什么玩笑！那几个丧门星，碰见他们就没好事！不然我的骑兵才不会折在这里！
救出来之后，还是得离他们远远的！
脑海里小小地天人交战一番，柴田胜家这才抬头看看太阳，向着人声最汹涌的地方走了过去。
……
“如此一来，今川家日后不足为虑了。”织田信长双手撑在木桌上，看着战报，满意地点了点头。
桶狭间之战只是进攻了今川家的本阵，今川军大军受创并不严重。而织田军人手又不足，经历了雨中行军后，又大战了一番，眼下也没什么能力突袭今川的其余部队，虽然有些可惜，但也只能放任那些残军返回骏河。这样的战果，很显然是无法让织田信长满意的。
而让他露出眼下这样表情的，是桌上的斩首战报。
为了保证可以一举击溃今川，出击之前他便下令优先击杀那些大将，每颗人头都加重了赏金。
而到此为止，光是记录在战报上的，有头有脸的人物就超出了十五位，今川的亲族、家老、侍大将应有尽有，而且还在不断增加当中。
这样的人才损失下来，哪怕今川家军力损失不大，失去了统领的人才，也注定翻不起多大的浪花了。
“主公，此战大捷，我们是否可以一鼓作气，反攻大高城？”见到织田信长满意的表情，佐久间信盛一咬牙便站了出来，拱手请战。
“大高城……”织田信长闻言看向地图，微微抬头看他一眼，“盛重之死，不要太介怀了。”佐久间盛重，是驻守丸根砦的大将，也是信盛的族兄。遭到松平元康为运粮大高城而发起的突袭，战死沙场。
而信盛本身一直驻守善照寺砦，也未能出兵相助，因此耿耿于怀。而他及手下的兵没有参与突袭，军力保存完好，才在此刻请战。
“……是。”佐久间信盛有些不甘地低下了头。
织田信长没有再多关注他，放开了思绪。
大高城吗……之前三城投靠今川，若能收回，也是一件不错的事。只是现在兵力紧张，大高城又有那员猛将在。
竹千代。
织田信长不由想起了那张稚嫩的脸，嘴角不由勾了勾。那是自己还是笨蛋时期，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啊。谁能想到现在居然能做到往大高城运粮了。
干得真是漂亮。
不过身为一家之主，与松平元康的情谊也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他便开始认真思考围城的可能性：“现在我军能调动的兵力有多少？”
“两千。”
织田信长挑了挑眉毛，第一次把眼光正式地放在佐久间信盛脸上：“只有两千人，你就想攻打守军近千的大高城？”
“先令俘虏攻城，待敌军疲敝之时，我军必定可以一举攻破。”信盛毫不犹豫地与之对视，条理清晰地简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恕属下多言，此刻胜败不在于人数多寡，我军士气正盛，若是将义元讨死的消息散步至大高城，敌军必然大乱。若主公可将此事交予属下，两日之内，属下必能夺回大高城！”
“说的不错。可惜元康可不会因为这种事自乱阵脚。”织田信长揉了揉眉心，竹千代是作为人质进入了今川家。虽然现在有了冈崎城，据说在今川家过得也不错，虽然估计他已经变成今川的形状了，但总归不会有效死一般的忠心。
得到义元讨死的消息，对方的第一反应估计是报仇而不是悲伤。
那时候就是哀兵之志，碰上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而且此战突然，我军全部主力都在此地，必须在明日之前回到清州城。若是给你两日进攻大高城，斋藤家趁虚而入，届时必然是家破人亡的结局。此事无需再议。”
“属下明白了。”
织田信长看他还是耿耿于怀的模样，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若是真想收回大高城，那便等几日。义元已经讨死，元康不会在大高城待太久。等他带兵撤离，此处的事务可由你负责。”
他哪里看不出来信盛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顺手提点他了一番。信盛一怔，只等拱手应下：“是。”
织田信长点点头，还未等继续开口，门口便闯进了一个传令兵：“主公！”
“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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