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乞与君同食

    珞曦跟薛六从黑石山回来，打开后门进入宅子，没走几步就发现阿杜提着食盒在大榆树底下等着，看到二人一起走来，忙憨笑着上前向薛六请示，晚膳摆在何处？珞曦看着主仆二人的做作在心里撇了撇嘴，不过想起方才看夕阳时薛六的一携之恩，一起用餐饭也无不可就当致谢了，遂爽朗地道：“正觉一人无趣，乞与君同食，不知薛兄意下如何？”“可”，故作正经的话音一落，薛六就大步地朝三进迈去。三进毕竟是自己的私处有点闺房的意思，原本的打算是在外院花厅里摆膳，看这样子也是不可能了。珞曦咬咬下唇不得不跟上去。

    等珞曦略为洗漱来到外厅时，各种餐食已经摆的满满当当，其中的主菜还是摆了双份，看着菜的样式，就猜到定是午膳用的太少，顾叔去信把青秀山的厨娘招来了一个。不用再吃中午的大肥肉和腥味鱼了，珞曦还是蛮感激顾叔的。阿杜和绿衣见珞曦进来，就都见礼后退了下去。真的小绿倒是跟厨娘一块来了，帮着她紧赶慢赶地做好了晚膳又提着送了进来，微带疲乏的脸上流露着见到小姐的喜悦，黑溜溜的眼睛自从珞曦出现，就没有转开过。珞曦看她见礼忙拉住了，温笑着遣她下去好好休息，明早再过来当值。安琪跟珞曦对了个眼，恭礼后也下去了。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气势强大的薛六噌地从窗边位子上站起，给珞曦比划了个请的手势，就竟自坐到了餐桌的主位上摘下了面具。看他霸气侧漏的样子，仿佛做得知礼了就不是他了似的，珞曦都有点见怪不怪了，矜持的落座在客位上。“听说你午膳没怎么用？”薛六“嚓”地夹了一筷子奶汁鱼片到珞曦的碗里，自顾自地接着道，“那晚膳就多吃点”。说完看着她默了一瞬，好像还有话说却又不说了，自己夹起一块葱泼兔吃了起来。珞曦见此也没追问，实在是饿了，早上垫补了几块点心，中午的饭食又唯实难以下咽，拾起筷子就慢慢地查看有无鱼刺。想想上次同食，某人的饭量，不赶紧吃的话，一会就是鬼子进村——一扫光。薛六看她乖乖地吃自己为她夹的鱼片，再不说话。一时只有两人夹菜和咀嚼的嚓嚓声。不一会儿，珞曦发现了第一个光溜的盘子，赶紧向它旁边的盘子里夹了一筷，等再夹时也光了，就朝隔壁的隔壁的盘子夹...等发现都光光的时候，才感觉自己早已吃撑了，看着已经停筷的某人，珞曦真是佩服他的“筷功”，在心里小小地鄙视了一番。再抬头看他正好整以暇地瞅着自己，疑惑地忙扯出帕子拭拭嘴。

    砰砰，薛六用拳头的峰骨捶了捶桌子。阿杜立马进来收拾走了盘碟碗筷，还麻利的擦了一遍桌子。啧，这业务堪比茶馆小二。接着不知何时在门口候着的绿衣进来，放下两个茶碗，哗地倒好两杯茶。这功夫练的，能一下倒两杯茶，中间都不带洒的。看来让小绿下去好好休息是再正确不过的了，自己的人等鬼子走了再用合适。绿衣放下茶壶也出去了，屋里顿时落针可闻，薛六无声地摸索着拳头的峰骨突地问道:“除了梨花枪，还学了什么武艺？”一直紧捏着帕子的珞曦瞬地放松了下来，抬起头答道:“还有一套剑法”。他猛地凝聚起目光直视着珞曦道:“青霜九剑？”珞曦被他盯得起疑起来，不过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在这个霸道痞子面前，乖乖的当淑女好像一直都是对症的。得到确切的答复，薛六两眼放空地望着窗外喃喃地道:“青霜九剑，名震江湖的青霜九剑。”忽的想到什么突地问道：“青霜剑也在你手里了？”珞曦心里越发狐疑起来，一五一十地答道：“用过几次，来时交还给师傅了。”“亲手交还白大师的吗？不要带在你的身边”“是，为何？”“你可知道白大师的来历？”珞曦摇摇头，不知道该回“忘记了”还是“不知道”，干脆用摇头代替。接下来薛六用颇带磁性的声音略含悲凉的语气开始了讲述。

    原来白大师也是将门之后，曾祖父白牧青以梨花枪的变化莫测和用兵常出奇谋而显名。累官至大将军，总理边关兵马，灭掉了豹族，大败了豺族，夺回了昔日的边关五城，受封镇国公。当时曾亲传七招梨花枪法给军中，作为新兵入伍后的日常操练。彼时梨花枪法风靡一时，不论军中还是达官显贵，人人都以多会几招梨花枪法为荣。当下的边关军中，仍沿袭着将几招梨花枪法作为基本操练项目的传统。后来，白氏一族因子嗣不丰，过于平庸而渐渐式微。到他父亲时，已是从四品的中府折冲都尉，其梨花枪法只能使出其祖的十之二三。后因错信他人而遭构陷，被判罢官夺爵永不录用。不久，他的父亲也被奸人所害，四代单传的白大师最终以舞勺之年流落江湖。没几年，以青葱梨花枪神鬼莫测出少年而闻名，传言其枪技有当年其曾祖之风。据说白氏有族规，全套的梨花枪法只能传给嫡亲子女，对于以外的人传授十招已是极限。珞曦何其有幸，被授全套。白大师弱冠后与突入江湖以青霜九剑扬名的侠女青霜结为夫妻，婚后二人感情甚笃，又常济公好义、行侠济贫，且总是以一青一白、一枪一剑出现，被戏称为青霜白梨花公不离婆称不离坨。几年后二人开设了白氏镖局，因重守承诺、善始善终而被众人周知，将镖局分号开遍了大江南北。然好景不长，刚诞下一女的青霜被仇家追杀，背着女儿的她不慎跌落山崖。痛失妻女的白大师意志消沉，连带所创的镖局基业也急剧收缩，最终在八年后因少人问津而解散。自此，白大师也从江湖上销声匿迹。据说，青霜母女虽跌落山崖但却无人见其尸骨，故传言尚活于世，也不怪白大师多年来一直在苦苦找寻。

    听薛六讲完，感同身受的珞曦唏嘘不已，怪道八岁时，白大师愿收自己为徒，与师姐同年应是其一吧。也怪不得如今的师傅常是一副郁郁寡欢之态，还偶尔愣怔失神，又会因自己的枪法，剑法情况而乍惊乍喜。

    过了一会儿，薛六见她仍抚着茶杯低着头沉思，想轻咳一声打断，接着着重说说青霜剑。却瞥到阿杜在门口作手势，作好的势又停了下来，轻巧地站起身来，带好面具，从开着的房门中雅然无声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