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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二十四桥

    终于,在十日后的夜晚找到这个“二十四桥”,我几乎是飞奔到了二十四桥头。后卿高大伟岸的背影,一袭玄青色长袍,幽立于桥那头的水榭之上。黑夜里,他是最亮的那颗星,遥远而又神秘。

    呀,他可是有活了一千年不死不灭的大僵尸啊,虽然,他是长得那么好看,但是我总想在他的底线边缘反复试探,因为我是一个寻求刺激的人。所以我决定挑逗挑逗他一翻。

    “后卿……叔叔,”前者一脱口倒也没什么,后者我还专门叫得温柔且再温柔一点,哈哈,我简直是个高手。他突然诧异回头,一瞬间,凌厉的剑眉轻皱,像带着千百把利刃的星目,不显山不露水地将我望着。又一瞬,他又突然噙着笑,露出七分傲娇神色,三分的不可思议,好像在质问,本圣尊有这么老么?

    不知他身形如何移动,一个虚影就闪到我面前,右手拉开我左臂的衣服,头低下去,我只感到疼和一股凉意涌上心头,我闭着眼睛受着那几秒的痛。终于,他抬起了头,嘴唇上还沾着我的血,那种鲜红的,温热的血。此刻,他略微发白的脸红润了些许。

    他合上我的衣服,沉默地望着我。我问他,“好喝吗?”

    他揩了揩嘴唇上的血,笑道:“好喝。”

    “什么味道?”

    “甜的。”

    “不应该是腥的吗?”

    “我吸过千万人的血,唯独你是甜的。”他笑道。

    “那可就奇怪了。”

    “奇怪什么?”

    “为什么我的血是甜的?”

    “因为你…很甜。”他话语里有些许宠溺的意味。他噙着笑,深深地望着我。我立刻脸红着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凉亭中,他抬手理了理衣袖,然后负手而立,仰望着月明星稀的夜。此时的他,安静少语,与我之前所认识的他判若两人,一想到他曾是后土的亲弟弟,神界的大将军。多么尊贵的神位,而如今却变成一个噬血的魔头,他是恨神界的吧?如若不然,他怎会与魔界为伍。

    良久,走到了亭前。桌上早已摆好笔墨纸砚,只等他,挥毫如雨,妙笔生花。我倒要看看他挥的什么雨!生的什么花!?纵然我对他的墨迹有傲慢的偏见,不是因为他的墨迹不好,而是在我心中,司徒云鹤的书法堪称绝妙。纵然如此,我还是在他垂头的一瞬,绷紧了脸,身子微微地向前倾,小心翼翼地怕被他察觉,结果,他狼毫提起正要写下关键的一笔时,却蓦地停住。笔尖仅仅只离宣纸一厘米,他突然转过轮廓清晰的脸,抬起一双好看的眸子,其中有些许冷酷无情的严肃神情,却是似笑非笑地看我,嘴角扬起优美的弧度。大概是看到我眼神中流露出的忐忑和惶恐,而使他这样看着我笑。

    我立马视而不见般傲慢地别过头去,嘀咕道:“有何稀奇的?切。”

    他无奈地摇头笑了笑,然后垂头一副认真严谨的模样,他这个模样,我第一次见,我想以后也永远不会忘记。

    我还是忍不住要去偷看,看着看着,竟然莫名生出一丝崇拜之情,在我目不转睛的这一刻,我仿佛是不存在的。

    只见他抚袖取墨一点,笔杆挺立的是他的气度,腕骨柔和的是他的风华,笔墨间流淌而下的是千古纸上柔,铺陈而出的是沧海岁月年,墨迹行云流水自不必言,其中蕴藏的大气磅礴才是他的风骨。俗话说:“见字如面,”我却体会不出他的字和他的人品有多大的联系。可这并不是我的本意,这只是我年少轻狂的傲慢想法。

    我倾着身子仔仔细细地在他身后看得十分入神。

    他搁下笔,突然转过脸来要与我说话,他的脸颊正好对上我的鼻尖,这样的姿势成了我要亲他,我立刻倒吸一口凉气,然后羞赧着一张脸,站直了身子,难为情且结结巴巴道:“我……我只是……看看……你能写出什么鬼?”

    他神情中有灿若黎明的笑容,笑中有别样的深意。

    我脸红着急道:“笑……什么?”

    他挑眉笑道:“没什么。”

    他似乎不在意刚才那个意外,我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嘚瑟,我抄着手,趾高气昂道:“我都没看到字迹。”我瞟了一眼桌上,暗示他亲自拿给我看。依他的脾气,看到我的一言一行,不得把我像捏死蚂蚁一样捏死。可是此时的他却毫无生气的意思,反而很享受我嘚瑟的过程。这让我十分意外。

    他把那张宣纸递给我,道:“如何?”然后修长的指头不疾不徐地在桌上敲着。

    我顺手接过来,随便一看,惊叹留在心底,想:这是世上我见过最豪迈的墨迹:

    庭前绿柳花似伊

    水中月影星相惜

    不是道人非仙子

    一关风月二关情

    “关情就算了,这关风月的,不太适合。不过,这个字倒是挺好的。能送我吗?”

    他快速抽去我手上那张纸,藏在身后,小气地说道:“哼!不给。”

    我踮着脚尖去抢,他真的可恶,明明一米九的高个子,专门欺负我这个一米五的矮个子,我几乎是跳起来去抢,他倒好,像耍猴似的耍我玩。

    思及此,“不要了,不要了!拿去,拿去!”我累得索性坐在石凳上,一手支着头,生无可恋地看着他。

    他看着手里的那张纸,开始得意:“哎,刚才还有人说我这个不稀奇呢。”

    我立刻背过身去,不理会他。

    他又笑着说:“怎么,生气了?”

    我不理他。

    他走到我身前,“拿去。”他笑着递给我。

    我伸出手去拿,他突然向后一抽。我皱着眉生气极了。“不要了!”

    他却笑得很开心。我又对他翻了个白眼。他又比先前笑意更浓了。

    我先是气愤他笑我,后来我便连生他的气都不能够了,直到最后,我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却没有要回他的那张纸,不是不想要,只是碍于面子。

    “自从蜀后山见了你,我便发觉我并不了解你。”

    “何须了解,相逢即缘,只如初见,未尝不可。”

    “可是,三界千千万万的人,你却为何要与我相遇?难道只是为了让我跟你回魔界?我为什么要跟你回去?”我其实对于后卿突然出现在我身边,存在许许多多的疑虑,他很能装,我是看得出来的,可是我就是想问一问。

    “相逢即缘,茗净,难道你不相信世间的缘吗?”

    “我相信缘,可是……”

    “那你就别多想了好吗?”他突然堵住我的话。而且是那么温柔的话语。

    “好吧。”我承认是我想多了吧。可这样也好,至少我们还可以有相处的机会。

    其实,有时候我怕了解透了,便也形同陌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