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柳渡仙
又是一个逝者。
玄白夜默不作声，将清平讣件的封面朝向蒙果。
蒙果嘿嘿一笑，把那清平讣件按了下去：“呀，我第一反应和你差不多。”
“放心好了，柳老爷子不是鬼便是。”
不是鬼就一定是人吗？玄白夜心中暗叹，不过如壶童那般被杀死过的人他都见过了，如今再见到一个出现在清平讣老讣件上的人，也不是那么不可以接受。
“老爷子，人到齐了，可以说了吧。”蒙果用脚挑了个长条凳坐下，搓了搓手，可以看出来如果不是没有条件他甚至想要磕几个瓜子剥一点儿花生。
玄白夜托着针匣，坐在蒙果身旁：“不是还有宁老哥儿？”
“你们所见到的宁小哥，他的情况，只怕是和我差不多。”柳济苦笑道，“或者说他更好一些，至少真正的他还活着。”
“现在这栋海市里真正的活人，应该只剩下你们两个了，所以还希望二位帮我一个忙，如果可以成功，你们也能够脱困。”柳济继续说道。
海市？孟婆婆似乎也提过这个词，当时玄白夜并没有注意，海市蜃楼这样的词汇虽然不常用但也算是妇孺皆知，听二人的说法，似乎这整个幻境便是一个海市。
“海市蜃楼，海市蜃楼，这整片海市，便是一位蜃龙的遗留龙魂的结果。”柳济继续解释道，“至于你们所看见的我，和你们所见过的宁小哥，都并不是本来那人，只不过是那蜃楼龙魂的力量，所虚构出来的幻境人物罢了。”
“两位少年英雄，和我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同，我的请求是，希望两位助我超度那蜃龙的亡魂，这样，你们也可以脱离这片海市幻境了。”
“如果如你所说，这是一片海市幻境，由那蜃龙构成，可是蜃龙幻境里，为什么只有你和宁老哥那么……那么逼真？”玄白夜疑惑道。
“说来惭愧，那位蜃龙亡魂，在世时，是我的夫人，珠儿。”柳济掩面道，“是我归来迟了，才让她沦落这般境地。”
“这片水磨村，本是东境治下，出海捕鱼为生的村子，在下是渔民的儿子，父母早年间出海没能回来，便由兄长和村民们帮济着长大。”
“你们知道，东境子弟，哪儿有不学剑的，兄长让我去修剑，可惜我先天体弱，修剑不成，捕鱼又无力，只能转而去读书，希望可以通过科考某个一官半职，实在不行也可以教书谋生，也算有个活计。”
怪不得明明是北境的将士，说话却不像宁老哥那样常呼“某家”，反而有些像学宫里的学生父子，唤人“小友”，就像……像范淹清醒时候那样。玄白夜心中想着。
“那年我不过十一二岁，兄嫂和村民也都出海去了，我便独自在礁石上读书，看见礁石下面有一物，泛着七彩宝光，靠近了看，是一个大蚌。我寻思着里面可能有珠子，便捡了回去，想着先养在水缸里，等兄嫂回来再想办法。”
“没成想，大蚌一入了水，便化出一个女子来，便是珠儿。珠儿一现身就骂我，说她是海里生长的，放在淡水里不是害她嘛，应该直接把她抛到海水里最好。当时她……她七七八八说了好多话，我都不记得了。”
说到珠儿现身时候，柳济不自觉露出温柔的笑容，但是又谈及不记得珠儿骂他的话时，柳济又难掩的透出悲哀。
“我没办法……只能又把珠儿抱回了礁石上，放在海里，后来，我们就常常在礁石那里见面。我们私下……定了终身。”
“再后来……再后来就被兄嫂和村民们发现了，他们捉住了珠儿，将要把她烧死，我苦苦哀求啊……他们架了好多柴。”
“其实，珠儿是蜃龙，这是属于亲近人类的那种龙族啊，书上记载，蜃龙一族会在危险的海域营造出海市蜃楼的效果，或者惊走船队，或者吸引船队走向安全的行道，但是村民们不听，他们说我读书读傻了，龙族的话都敢信。”
“可是……那明明是东君写的书啊。”
柳济在颤抖，明明时过境迁多年，回想起那一幕，他还是那样恐惧，那么害怕，那般的无可奈何。
“大家都是好人啊，珠儿是好龙，不然也不会经常藏在水里帮大家捕鱼，兄嫂和村民也都是好人，不然也不会救助我这么一个体弱的练不了剑还打不了鱼的没用的孩子。只是，他们害怕珠儿，害怕珠儿兴风作浪，也害怕珠儿害了我。”
“我那时候就在想，愚蠢果然是最大的恶行，我读书读到这句话的时候还不信，只觉得蠢人并非自愿。可是亲眼看见，那些抱着善意做出来的蠢事的人，居然可以坚定到这种地步，居然可以恶劣到这样的程度，居然可以正大光明到那般。”
“我扑在柴火上，不让他们点火，我说我去北境从军，再也不见珠儿了，我让珠儿离开，再也不要到人境里来，再也不要亲近人。”
“可是……可是这里出现了珠儿的亡魂，我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济的声音逐渐嘶哑，身体止不住地剧烈地颤抖起来，双目通红，流不出眼泪。
“十几天前，也有可能是月前……我不清楚具体的时间。宁小哥带来了我的清平讣，找到了这座水磨村，这里已经是一座空村了，他将清平讣件都供在祠堂里，便离开了。”
“可能是感受到了我留下的气息，珠儿醒来了，她把这里变成了海市，唤起了所有死去的村民，将这里变成了一个可进不可出之地，我便是因此而出现在这幻境里的，至于宁小哥，可能是他从南境带来了沙蜮，沙蜮和珠儿的海市相结合，这才有了你们所遇见的他。”
“真实的他已经离开了这里，奔赴下一站了，而真实的我，早就已经战死沙场了。”
说到最后，柳济愈发平静，就好像宣布死亡的对象和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直到，前几天，姓蒙的小哥来到这里，接着是姓玄的小哥。知道你们能走出那片白雾，走进这里之后，我就一直在寻找你们。”
“希望你们帮我……度化珠儿的亡魂。”
玄白夜默不作声，将清平讣件的封面朝向蒙果。
蒙果嘿嘿一笑，把那清平讣件按了下去：“呀，我第一反应和你差不多。”
“放心好了，柳老爷子不是鬼便是。”
不是鬼就一定是人吗？玄白夜心中暗叹，不过如壶童那般被杀死过的人他都见过了，如今再见到一个出现在清平讣老讣件上的人，也不是那么不可以接受。
“老爷子，人到齐了，可以说了吧。”蒙果用脚挑了个长条凳坐下，搓了搓手，可以看出来如果不是没有条件他甚至想要磕几个瓜子剥一点儿花生。
玄白夜托着针匣，坐在蒙果身旁：“不是还有宁老哥儿？”
“你们所见到的宁小哥，他的情况，只怕是和我差不多。”柳济苦笑道，“或者说他更好一些，至少真正的他还活着。”
“现在这栋海市里真正的活人，应该只剩下你们两个了，所以还希望二位帮我一个忙，如果可以成功，你们也能够脱困。”柳济继续说道。
海市？孟婆婆似乎也提过这个词，当时玄白夜并没有注意，海市蜃楼这样的词汇虽然不常用但也算是妇孺皆知，听二人的说法，似乎这整个幻境便是一个海市。
“海市蜃楼，海市蜃楼，这整片海市，便是一位蜃龙的遗留龙魂的结果。”柳济继续解释道，“至于你们所看见的我，和你们所见过的宁小哥，都并不是本来那人，只不过是那蜃楼龙魂的力量，所虚构出来的幻境人物罢了。”
“两位少年英雄，和我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同，我的请求是，希望两位助我超度那蜃龙的亡魂，这样，你们也可以脱离这片海市幻境了。”
“如果如你所说，这是一片海市幻境，由那蜃龙构成，可是蜃龙幻境里，为什么只有你和宁老哥那么……那么逼真？”玄白夜疑惑道。
“说来惭愧，那位蜃龙亡魂，在世时，是我的夫人，珠儿。”柳济掩面道，“是我归来迟了，才让她沦落这般境地。”
“这片水磨村，本是东境治下，出海捕鱼为生的村子，在下是渔民的儿子，父母早年间出海没能回来，便由兄长和村民们帮济着长大。”
“你们知道，东境子弟，哪儿有不学剑的，兄长让我去修剑，可惜我先天体弱，修剑不成，捕鱼又无力，只能转而去读书，希望可以通过科考某个一官半职，实在不行也可以教书谋生，也算有个活计。”
怪不得明明是北境的将士，说话却不像宁老哥那样常呼“某家”，反而有些像学宫里的学生父子，唤人“小友”，就像……像范淹清醒时候那样。玄白夜心中想着。
“那年我不过十一二岁，兄嫂和村民也都出海去了，我便独自在礁石上读书，看见礁石下面有一物，泛着七彩宝光，靠近了看，是一个大蚌。我寻思着里面可能有珠子，便捡了回去，想着先养在水缸里，等兄嫂回来再想办法。”
“没成想，大蚌一入了水，便化出一个女子来，便是珠儿。珠儿一现身就骂我，说她是海里生长的，放在淡水里不是害她嘛，应该直接把她抛到海水里最好。当时她……她七七八八说了好多话，我都不记得了。”
说到珠儿现身时候，柳济不自觉露出温柔的笑容，但是又谈及不记得珠儿骂他的话时，柳济又难掩的透出悲哀。
“我没办法……只能又把珠儿抱回了礁石上，放在海里，后来，我们就常常在礁石那里见面。我们私下……定了终身。”
“再后来……再后来就被兄嫂和村民们发现了，他们捉住了珠儿，将要把她烧死，我苦苦哀求啊……他们架了好多柴。”
“其实，珠儿是蜃龙，这是属于亲近人类的那种龙族啊，书上记载，蜃龙一族会在危险的海域营造出海市蜃楼的效果，或者惊走船队，或者吸引船队走向安全的行道，但是村民们不听，他们说我读书读傻了，龙族的话都敢信。”
“可是……那明明是东君写的书啊。”
柳济在颤抖，明明时过境迁多年，回想起那一幕，他还是那样恐惧，那么害怕，那般的无可奈何。
“大家都是好人啊，珠儿是好龙，不然也不会经常藏在水里帮大家捕鱼，兄嫂和村民也都是好人，不然也不会救助我这么一个体弱的练不了剑还打不了鱼的没用的孩子。只是，他们害怕珠儿，害怕珠儿兴风作浪，也害怕珠儿害了我。”
“我那时候就在想，愚蠢果然是最大的恶行，我读书读到这句话的时候还不信，只觉得蠢人并非自愿。可是亲眼看见，那些抱着善意做出来的蠢事的人，居然可以坚定到这种地步，居然可以恶劣到这样的程度，居然可以正大光明到那般。”
“我扑在柴火上，不让他们点火，我说我去北境从军，再也不见珠儿了，我让珠儿离开，再也不要到人境里来，再也不要亲近人。”
“可是……可是这里出现了珠儿的亡魂，我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济的声音逐渐嘶哑，身体止不住地剧烈地颤抖起来，双目通红，流不出眼泪。
“十几天前，也有可能是月前……我不清楚具体的时间。宁小哥带来了我的清平讣，找到了这座水磨村，这里已经是一座空村了，他将清平讣件都供在祠堂里，便离开了。”
“可能是感受到了我留下的气息，珠儿醒来了，她把这里变成了海市，唤起了所有死去的村民，将这里变成了一个可进不可出之地，我便是因此而出现在这幻境里的，至于宁小哥，可能是他从南境带来了沙蜮，沙蜮和珠儿的海市相结合，这才有了你们所遇见的他。”
“真实的他已经离开了这里，奔赴下一站了，而真实的我，早就已经战死沙场了。”
说到最后，柳济愈发平静，就好像宣布死亡的对象和自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直到，前几天，姓蒙的小哥来到这里，接着是姓玄的小哥。知道你们能走出那片白雾，走进这里之后，我就一直在寻找你们。”
“希望你们帮我……度化珠儿的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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