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夜哭为雨
柳济的故事讲完了，茅草屋一片安静。
终于，蒙果挠了挠头，道：“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珠儿姑娘因你得生，又为你而死，然后你现在想要……直白点儿的话说就是让她魂飞魄散？”
“是的。”柳济淡淡回答道。
蒙果张了张嘴，然后发现不知道还要问什么，干脆坐下生闷气。
玄白夜顿了顿，下定决心发问道：“你说宁老哥和你都是这海市的一部分，那么如果我们真的成功度化了珠儿姑娘，你不也就消失了。”
“万物好生恶死，这是常性，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这不合常性。”
这是不符合逻辑的地方，如果在去到失物之屋前，玄白夜可能就下意识地避开这个问题，可是现在，他想要改变这一点，让自己发挥一些作用。
“我是珠儿的一部分。”柳济叹了一口气道，“也就是说，‘我’并不是柳济本身，而是珠儿幻想出来的，她认为的柳济。‘我’的选择，其实就是珠儿的选择。”
“我自诞生起，就一直在寻找帮她结束这一切的办法，这就说明，她认为的柳济，一定会这么做，她从来没有阻止过我，这就说明，她想要我做成这件事。”
蒙果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终于明白了一些东西。
“至于好生恶死。”柳济自嘲一笑，“我早就死了，而且这世上，多的是比生死更重要的事情。”
“我是东境人，虽然修剑不成，但也晓得‘淮白子弟重剑轻死’的道理，这种生活方式，早就从淮白扩散，刻在东境五道的骨子里了吧。”
“你们也是东境人，难道你们不能理解吗？”
剑道求直，最为简练直接，抛弃一切曲径负累，所谓必须之类乃至常性云云，都是负累。
“我没有问题了。”柳济给出的答案让玄白夜无从质疑，更不须反驳，因为这本就是二人离开海市的关键所在，“需要我们怎么做。”
柳济道：“海市的核心，便是蜃楼，珠儿的亡魂便待在这蜃楼里，我会送你们去蜃楼，你们想办法，蜃是大蚌之形，你们想办法取出那颗蜃珠捏碎，便可以了。蜃珠也只是幻境的结果，所以不会很坚固的。”
玄白夜和蒙果相视一眼，点头表示答应。
得到了应允，柳济起身推门带路，门外已经不复先前的小村镇，而是一处渔村，淅淅沥沥正下着小雨，满地的烂泥，柳济一抬脚，向着村外走去。
村外没多远，一处偏僻的礁石旁边，有一座破漏的茅草屋，别说小村镇里的建筑了，此处连渔村里的茅屋都比不上，占地很小，屋顶墙壁还多有破洞，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有一道人影，正在哭泣。
“原来这么小。”柳济喃喃自语道，又对玄白夜和蒙果介绍道，“这里便是这座海市的蜃楼了。”
“这里也太破了吧。”蒙果表示怀疑。
“这里，是我投军之前的住处。”柳济赧颜解释道。
玄白夜没有参与二人的对话，而是顺着破洞朝屋内看去，正是一个女子，坐在桌前，对着桌上的一封信件哭泣。
清平讣。
玄白夜取出藏在自己身上那封写着柳济名姓的清平讣，疑惑看向柳济。
“那才是真实的原件吧。”柳济喟叹道，接着示意玄白夜朝下看去。
屋里那女子，准确地说，珠儿姑娘并没有坐在板凳上，而是坐在一个巨大的蚌壳上，她的下身并非人身，而是一条龙尾，连接在蚌壳里，隐隐约约，其中有珠光闪烁。
“必须拉住珠儿，防止她躲进蚌壳里，不然蚌壳关闭，谁也取不出蜃珠了。”柳济说着，天空中的雨渐渐小了。
屋内，珠儿姑娘渐渐停止了哭泣，原来是已将泪水流尽，身体干瘪了起来，她双目通红，竟似因此失去了视觉，摸索着在桌上找到了那封清平讣，抱在怀里，周围落地的雨水渐渐升腾，弥漫起白雾，围在珠儿身边，没入她的体内。
天亮了。
落泪则成雾雨，泪尽则起风沙，原来这便是这座海市里昼夜交替的真相。
似乎是因为已经在蜃楼周围的缘故，玄白夜和蒙果并没有被投入白天的沙漠幻境里，依旧待在茅屋外面，看着雾气涌入。
看着屋内白雾越来越浓，玄白夜不禁皱眉，这样的雾气浓度，自己的剑芒衣甲未必可以支撑太久，他看向蒙果。
“噫，看我也没用，这屋子里太狭窄了，而且我的流星索动静太大，肯定会惊醒珠儿的。”蒙果摊了摊手。
“那就只能再等天黑了。”柳济道。
等到天黑，珠儿吸收完雾气里的水分，再次哭泣，海市里再次下起小雨，这屋内的白雾便能淡了。
“我试一试。”玄白夜打开针匣，一根根银针排着队儿出来，围在他身边。
这是拿到跳珠投影后第一次使用“乌篷船”的特性，玄白夜心中有些没底。
针尖对内，针尾对外，一点点剑气气雾逐渐从银针里释放出来，包裹住玄白夜，玄白夜依靠着这些包裹的剑气气雾，抬脚迈入屋内。
静候了几息时间，玄白夜又踏了出来：“有效，但是得快，我们一起进去？”
蒙果应了一声是，柳济则是摇了摇头：“你们去吧，我进去并帮不了你们，不如让你节省一点儿体力，可以多支撑一会儿。”
玄白夜点了点头，更多的银针飞出，将蒙果也包裹进去。
“你去拉住珠儿姑娘，我来取珠。”玄白夜示意道。
蒙果点了点头，二人迎着厚厚的白雾，再次踏进屋内。
屋内白茫茫一片，可以看清的范围十分小，跳珠营造出来的剑气气雾和白雾对抗着，可以清楚看见一个个气雾在接触和碰撞中膨胀成气泡，然后无声无息地炸开。
玄白夜循着之前在屋外看见的记忆里的方向，矮身向着珠儿所在的位置慢慢挪步而去。
好在屋子并不大，前进没几步，就看见了桌腿。
玄白夜拉了拉蒙果，示意他也蹲下，摸到珠儿身后的位置去，而自己依旧向前挪步。
渐渐地，已经能够看见珠儿的龙尾了，蚌壳内，那一点珠光，在白雾里也能泛出一点儿宝气来。
“啪嗒。”
蒙果穿过桌子的时候，抬头太急，头一下子撞到了桌子下面。
“渡仙哥哥？”珠儿突然出声了，“不……不是，你们是谁，你们怎么又来了，你们能不能放过我们。”
珠儿无泪哭泣着，就要缩回蚌壳中，玄白夜急忙一扑上前，抱住了那条龙尾。
抱住的那一瞬间，玄白夜才想起自己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龙族善力。
即使是并不以力闻名的蜃龙，和人族比起来，也可以说是力大无穷的了。
玄白夜感觉到天摇地动起来，原来是珠儿甩起龙尾，竟带着玄白夜翻飞起来。
“我只是……我只想等渡仙哥哥回来，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好不好。”珠儿挣扎着，哀嚎起来。
终于，蒙果挠了挠头，道：“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珠儿姑娘因你得生，又为你而死，然后你现在想要……直白点儿的话说就是让她魂飞魄散？”
“是的。”柳济淡淡回答道。
蒙果张了张嘴，然后发现不知道还要问什么，干脆坐下生闷气。
玄白夜顿了顿，下定决心发问道：“你说宁老哥和你都是这海市的一部分，那么如果我们真的成功度化了珠儿姑娘，你不也就消失了。”
“万物好生恶死，这是常性，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这不合常性。”
这是不符合逻辑的地方，如果在去到失物之屋前，玄白夜可能就下意识地避开这个问题，可是现在，他想要改变这一点，让自己发挥一些作用。
“我是珠儿的一部分。”柳济叹了一口气道，“也就是说，‘我’并不是柳济本身，而是珠儿幻想出来的，她认为的柳济。‘我’的选择，其实就是珠儿的选择。”
“我自诞生起，就一直在寻找帮她结束这一切的办法，这就说明，她认为的柳济，一定会这么做，她从来没有阻止过我，这就说明，她想要我做成这件事。”
蒙果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终于明白了一些东西。
“至于好生恶死。”柳济自嘲一笑，“我早就死了，而且这世上，多的是比生死更重要的事情。”
“我是东境人，虽然修剑不成，但也晓得‘淮白子弟重剑轻死’的道理，这种生活方式，早就从淮白扩散，刻在东境五道的骨子里了吧。”
“你们也是东境人，难道你们不能理解吗？”
剑道求直，最为简练直接，抛弃一切曲径负累，所谓必须之类乃至常性云云，都是负累。
“我没有问题了。”柳济给出的答案让玄白夜无从质疑，更不须反驳，因为这本就是二人离开海市的关键所在，“需要我们怎么做。”
柳济道：“海市的核心，便是蜃楼，珠儿的亡魂便待在这蜃楼里，我会送你们去蜃楼，你们想办法，蜃是大蚌之形，你们想办法取出那颗蜃珠捏碎，便可以了。蜃珠也只是幻境的结果，所以不会很坚固的。”
玄白夜和蒙果相视一眼，点头表示答应。
得到了应允，柳济起身推门带路，门外已经不复先前的小村镇，而是一处渔村，淅淅沥沥正下着小雨，满地的烂泥，柳济一抬脚，向着村外走去。
村外没多远，一处偏僻的礁石旁边，有一座破漏的茅草屋，别说小村镇里的建筑了，此处连渔村里的茅屋都比不上，占地很小，屋顶墙壁还多有破洞，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有一道人影，正在哭泣。
“原来这么小。”柳济喃喃自语道，又对玄白夜和蒙果介绍道，“这里便是这座海市的蜃楼了。”
“这里也太破了吧。”蒙果表示怀疑。
“这里，是我投军之前的住处。”柳济赧颜解释道。
玄白夜没有参与二人的对话，而是顺着破洞朝屋内看去，正是一个女子，坐在桌前，对着桌上的一封信件哭泣。
清平讣。
玄白夜取出藏在自己身上那封写着柳济名姓的清平讣，疑惑看向柳济。
“那才是真实的原件吧。”柳济喟叹道，接着示意玄白夜朝下看去。
屋里那女子，准确地说，珠儿姑娘并没有坐在板凳上，而是坐在一个巨大的蚌壳上，她的下身并非人身，而是一条龙尾，连接在蚌壳里，隐隐约约，其中有珠光闪烁。
“必须拉住珠儿，防止她躲进蚌壳里，不然蚌壳关闭，谁也取不出蜃珠了。”柳济说着，天空中的雨渐渐小了。
屋内，珠儿姑娘渐渐停止了哭泣，原来是已将泪水流尽，身体干瘪了起来，她双目通红，竟似因此失去了视觉，摸索着在桌上找到了那封清平讣，抱在怀里，周围落地的雨水渐渐升腾，弥漫起白雾，围在珠儿身边，没入她的体内。
天亮了。
落泪则成雾雨，泪尽则起风沙，原来这便是这座海市里昼夜交替的真相。
似乎是因为已经在蜃楼周围的缘故，玄白夜和蒙果并没有被投入白天的沙漠幻境里，依旧待在茅屋外面，看着雾气涌入。
看着屋内白雾越来越浓，玄白夜不禁皱眉，这样的雾气浓度，自己的剑芒衣甲未必可以支撑太久，他看向蒙果。
“噫，看我也没用，这屋子里太狭窄了，而且我的流星索动静太大，肯定会惊醒珠儿的。”蒙果摊了摊手。
“那就只能再等天黑了。”柳济道。
等到天黑，珠儿吸收完雾气里的水分，再次哭泣，海市里再次下起小雨，这屋内的白雾便能淡了。
“我试一试。”玄白夜打开针匣，一根根银针排着队儿出来，围在他身边。
这是拿到跳珠投影后第一次使用“乌篷船”的特性，玄白夜心中有些没底。
针尖对内，针尾对外，一点点剑气气雾逐渐从银针里释放出来，包裹住玄白夜，玄白夜依靠着这些包裹的剑气气雾，抬脚迈入屋内。
静候了几息时间，玄白夜又踏了出来：“有效，但是得快，我们一起进去？”
蒙果应了一声是，柳济则是摇了摇头：“你们去吧，我进去并帮不了你们，不如让你节省一点儿体力，可以多支撑一会儿。”
玄白夜点了点头，更多的银针飞出，将蒙果也包裹进去。
“你去拉住珠儿姑娘，我来取珠。”玄白夜示意道。
蒙果点了点头，二人迎着厚厚的白雾，再次踏进屋内。
屋内白茫茫一片，可以看清的范围十分小，跳珠营造出来的剑气气雾和白雾对抗着，可以清楚看见一个个气雾在接触和碰撞中膨胀成气泡，然后无声无息地炸开。
玄白夜循着之前在屋外看见的记忆里的方向，矮身向着珠儿所在的位置慢慢挪步而去。
好在屋子并不大，前进没几步，就看见了桌腿。
玄白夜拉了拉蒙果，示意他也蹲下，摸到珠儿身后的位置去，而自己依旧向前挪步。
渐渐地，已经能够看见珠儿的龙尾了，蚌壳内，那一点珠光，在白雾里也能泛出一点儿宝气来。
“啪嗒。”
蒙果穿过桌子的时候，抬头太急，头一下子撞到了桌子下面。
“渡仙哥哥？”珠儿突然出声了，“不……不是，你们是谁，你们怎么又来了，你们能不能放过我们。”
珠儿无泪哭泣着，就要缩回蚌壳中，玄白夜急忙一扑上前，抱住了那条龙尾。
抱住的那一瞬间，玄白夜才想起自己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龙族善力。
即使是并不以力闻名的蜃龙，和人族比起来，也可以说是力大无穷的了。
玄白夜感觉到天摇地动起来，原来是珠儿甩起龙尾，竟带着玄白夜翻飞起来。
“我只是……我只想等渡仙哥哥回来，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好不好。”珠儿挣扎着，哀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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