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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醒

    狂风肆虐,试图吹散阴霾,阿拉克斯刺眼的白光撕扯开了沙漠上空的黑色幕布,这里是奥伦三区南部的灰色沙漠,一个神祇后裔家族的领地。

    奥伦的黑夜被称为活着的黑暗。每当夜幕降临,黑色的迷雾就会从古老的地缝,黑暗的海底,密布的云层,草木之间亦或是岩石内升腾,没有人知道这种东西的起源,只有当阿拉克斯完全升起,这些迷雾才会回到它们休息的地方。

    苍白的光从地平线开始向前慢慢延伸,附着在某些庞然大物上的迷雾逐渐避退。几艘破损不堪的泰坦战舰被埋在灰色的沙砾中,裸露的舰体上突然间燃起了熊熊大火。

    “快,把火扑灭!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在这!”

    远处的沙丘上出现了一条黑线,一个正在救火的士兵呆呆地看着那条逐渐迫近的黑线,任凭手里的沙子随风而去,嘴里自言自语着:“结束了,一切都晚了。”

    那是他们敌手的方阵正在推进,敌军银灰色的铠甲上是斑驳干涸的血迹,腰带的挂钩上是一摞刻着亡者名字的铁片,在风的呼唤下,这些铁片发出催命的丁零当啷声。

    迷雾继续逃窜,这些坠落在沙漠里的士兵才发觉他们已经被包围,天上悬停的战舰和黑压压的地面部队随时都能将他们化成灰烬。

    “公爵,地面部队在等待您的指示。”

    一名侍卫正待在舰队指挥部等待着这名公爵的指示。

    公爵把手上那张已经泛黄的照片又放回口袋后说:“即刻发起进攻,记得给他们留全尸,我们还要把他们送回英灵殿。”

    侍卫敬了个礼后转身就要出去传令但是被一个匆忙赶来的老人拦住,他将自己的配枪和佩剑交给侍卫后咽了口唾沫,看来是为什么重要的事情而来。

    “公爵,利辛大公他昨日长眠于英灵殿,这是他留给您的一封信。”

    公爵眉头紧皱,他没有说话,剥落信件上的黑色密封蜡,取出了里面的信件和一枚戒指。

    雪白的纸张之上,是一位父亲,一位家族首领对儿子同时也是继任者最后的话语,但是公爵的目光没有在信件上停留过多,他抬起头盯着刚刚被拦下的侍卫。

    “你还在等什么,命令地面部队即刻进攻!”公爵大声命令道。

    “公爵!那是你的两个亲兄弟,大公临终还在说着让你手下留情!今日若是将他们两个逼上死路,其他家族,皇帝都会乘虚而入!请您三思而后行!”老人盯着公爵幽蓝的眼睛大声说道。

    “卡斯特!我父亲在我出征前就已经病入膏肓,他甚至记不起我的名字,不记得他两个儿子骤然发起叛乱!你听到的不过是一个意识已经模糊的人的话语,按照阿瑟娜家族的传统,我手上的这张纸才是我父亲真正的遗言,这上面是元老院,奥伦中央行政院的认证,你要看看吗?”

    公爵把纸反过来扣在桌子上然后推到卡斯特的面前。

    卡斯特冷汗直冒,但他为了整个家族的安危还是选择看一眼这份绝密的文件。

    “你确定要看吗?你敢不敢看!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有没有权力来看这份五级保密的文件!”

    卡斯特硬着头皮从公爵的手下抽出信件,当他将信件翻过来时,他呆住了,因为那只是一张白纸,没有任何遗言,只有两行元老院和中央行政院的认证代码。

    “好了,你满意了?”公爵看了看一脸难以置信的卡斯特之后再次命令传令的侍卫。

    “发起进攻。”

    卡斯特把白纸丢到桌子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长叹了一口气后说到:“阿努纳奇,你这么做会让整个奥伦陷入黑暗,那些战士都是我们曾经的兄弟,战士们的首领又是你的兄弟,你把他们都杀了只会落得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元老院也不会同意你出任首席执行官,就算你持有大公的戒指。”

    阿努纳奇并没有生气,而是冷冷地问失魂落魄的卡斯特:“你知道如何平息一场战争吗?你不知道,只有战争才能平息战争,但最重要的是如何平息仇恨,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卡斯特没有说话。

    阿努纳奇摇了摇头,“只有将仇恨双方中的一方彻底铲除,仇恨才会消失。”话说到这时,阿努纳奇寒冷的目光从他蒙着阴影的脸上刺到卡斯特身上。

    “你……,你真是个疯子……”

    “不,我没疯,是你们疯了,而且你老了,你应该到船舱里休息,然后等待我结束这场闹剧。”

    两名侍卫进门把卡斯特架了出去。

    包围圈正在慢慢收缩,阿努纳奇的军团将利剑举过头顶,这是阿瑟娜家族向对手发起决斗的方式,待包围圈里的对手同样将佩剑高举,在一声嘶吼的号召下,毁灭性的冲锋从沙丘之上倾泻。

    卡斯特站在窗前,嘴角抽搐,他历经了很多血雨腥风的战争,但如今年近六旬,他也见不得这种手足相残的悲剧,他愤怒悲切地捶着舱门,但门外的卫兵却无动于衷。

    阿努纳奇则坐在中央指挥室里看着监视者传回来的实时影像,他在等两个人出现,两名叛军首领,同时也是他的两个兄弟,他试图在混乱的战场上找到二人。

    突然他睁大了眼睛,他的大哥-巴隆出现了,一个元素操纵者,灰色沙漠可以说是巴隆主宰的战场,但是他的部队已经被阿努纳奇消耗殆尽,就算他再强也不可能敌得过一整支帕雷托军团。

    巴隆从船舱里走出来,身后还跟着抬着一副担架的卫兵,死者已经盖上了灰色的布料。只见巴隆操纵地上的沙子,把所有的士兵都禁锢住之后冲着空中的监视者大喊道:“阿努纳奇,你赢了!”然后他揭开灰布,死者的嘴唇发紫,脸上已经毫无血色,低垂的眼睑下是已经陷入完全黑暗的眼睛,这人是三兄弟最小的那个-威利。

    “你满意了吗!阿努纳奇!你出来啊!”

    阿努纳奇没有说话,舰长问道:“公爵,是否将战舰驶入低空?”

    “没必要,我自己下去。”

    ……

    “你终于来了。”巴隆冷笑着说。

    阿努纳奇走向巴隆,两人都没有动手的意思。

    巴隆张开左手,里面是两兄弟的戒指。

    “给这些战士一条生路,哪怕是流放,我已经是败军之将,不用你动手,我会自裁。”

    阿努纳奇拿过那两枚戒指,什么话也没说,将戒指在手心磨成了细细的金沙,他摇了摇头,仍然什么话都没说转身离开。

    巴隆举剑自裁,重重地倒在地上,禁锢士兵的沙子也随风飘散。

    “杀!”

    随着阿努纳奇一声令下,叛军被悉数歼灭。

    终于,阿拉克斯又像往常一样照耀着这寂静的灰色沙漠,炽热的风夹带着金砂将破损的战舰刮得沙沙作响,这场惊动了阿玛泰拉皇室的战争终于在阿努纳奇起兵一年之后宣告结束。

    此时,整个阿玛泰拉帝国都在关注着奥伦,关注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新任大公。

    “如陛下所料,赢家还是阿努纳奇。”

    “他真的赢了吗?哈哈哈,这场赌局还是陛下的胜利。”帝国宰相波奇亚笑着说道。

    “可是陛下,接下来我们要如何继续削弱阿瑟娜家族呢?”

    宝座上的萨拉特一世抿了一口甘醇的美酒,“很简单,他们的家族内部动乱已经威胁到了王畿星系,他们必须全部迁出奥伦,并且不能拥有八级以上的战舰。”

    “那么陛下,您看靠近虚空星团的泰伦星系怎么样,那地方可是安置他们的好地方。”

    “你这么说,我也觉得那是个适合他们的好地方,野兽就该待在蛮荒之地,你早就计划好了是吗?尼伯龙?”皇帝瞥向高桌一侧的帝国财政长官。

    “那倒没有,只是我突发奇想。”

    “好,很好,按照黄道协定,我会把奥伦的北极开采权授予给你们柯亚隆家族。”皇帝笑着说,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

    “臣深表感激。”

    “可是陛下,要想让阿瑟娜家族继续衰落下去的话,仅仅是驱逐和限制军队力量还远远不够,最好派他们到仙女座征服安德罗墨达王朝,这样才是持续消耗他们的方法,而且如果我们暗中给予仙女座支持,直到我们拖垮阿瑟娜,然后一举歼灭。”说出这样恶毒计划的人正是萨拉特军团司令-艾龙。

    “要我说,不如限制得更狠一点,直接禁用他们的天基武器,然后将相位通道使用权降级,缩减帝国给予他们的军费开支,同时再将税收提高几个百分点。”

    皇帝放下酒杯摇了摇头,“阿瑟娜是一幢古老的建筑,由时间,计谋,力量和尸山血海堆砌而成,历经几万年而不倒,你们这样急功近利的方法只会激怒这头魔龙,到时候他们要玉石俱焚,你们能收拾的住吗?”

    这位皇子马上略微低头,“是儿臣浅薄了。”

    “我自有办法来削弱他,但不是消灭他,没了阿瑟娜家族,帝国的扩张计划就会搁浅,甚至是流产,今天的内阁会议就此结束吧,我累了。”

    两名仆人扶着皇帝坐上他的轮椅,在他的大腿上盖上一条毯子便推着皇帝离开了会议室。

    几名高层没有动身,他们待皇帝走后稍微放松了下来,刚刚的皇子叹了口气:“父皇他老了,现在变得心慈手软,我们应该在阿努纳奇决战时发兵奥伦将阿瑟娜家族一网打尽。”

    尼伯龙则将身体往皇子身边靠了靠:“太子殿下,其实陛下有他自己的考虑,帝国连年扩张,如果此时把阿瑟娜家族消灭,帝国军队就少了十分之一,再者说,奥伦那地方可不是那么容易攻进去的,攻进去也不一定守得住,不知殿下是否见过阿努纳奇麾下的那几名影驭。”

    “你说的是上次随阿努纳奇前来述职的那个人?”

    “那只是其中一位罢了,这样的战士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上次来的那位叫阿努比斯,他单手就能把萨拉特军团的坦克给掀翻,像那样魁梧高大的身躯却灵活得像条蛇一样,所有人都忌惮这样的力量,但没人知道这样的力量起源于哪。”

    太子摸了摸下巴,“意思是阿努纳奇还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武器?”

    “那可说不准,现在过分的削弱保不齐他会做出玉石俱焚这种疯狂的事情。

    作为萨拉特军团的长官,艾龙显得有些不悦,“阁下,萨拉特军团是陛下的直属部队,是帝国最强的军事力量,我们的每个战士都能以一敌百,请你说话前好好考虑考虑。”

    “大人,我只不过是举了个例子罢了,你的战士确实很强,但萨拉特军团里有没有能单手掀翻坦克的人呢?想必是没有,我说这话不是在褒贬什么,只是想说我们还不能一步到位。”尼伯龙阴阳怪气的话语让艾龙下不来台。

    “够了,我不想听你在这胡言乱语了,一切以陛下的指示为准吧。”

    当两人拌嘴时,席上一直没有发话的高官说道:“我们,乃至整个帝国都下错了一步棋,我们惹了不该惹的人,阿努纳奇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这个家族曾经掀起的百年血战你们难道忘了吗?”

    尼伯龙瞪了高官一眼,“莫比乌斯,你总是藏着掖着,你们搞情报的总是这么神神秘秘,危言耸听。”

    “这并非是什么危言耸听的话,阿瑟娜是个什么样的家族我们都有一定的了解,他们高深莫测,帕雷托血脉里的力量你我都有目共睹,帝国既倚重又忌惮他们的能力,于是你们就想着削弱他们,等着吧,阿努纳奇日后必然会疯狂报复。”

    “呵,他再厉害能敌得过黄金枫树的力量?创世神话里魔龙吞下了黄金枫树的果实,然后成为了枫树的奴仆,只不过是条恶犬罢了。”

    “我奉劝各位不要做得太过火,免得日后收不了场。”莫比乌斯站起身看了其他几位高官后径直走了出去。

    “大家大可放心,只要皇帝陛下在,帝国就还是这个帝国,也许我们该把瓜分奥伦的计划提上议程。”波奇亚说道。

    ……

    另一边,灰色沙漠之上刮起暴风,阿努纳奇的舰队在收拾完战场后开往了他们的星首-埃尔贡,巨舰的红色拖尾穿行于沙漠上空,宣布了这场闹剧的终结。

    此时,奥伦的中央行政院人心惶惶,六位老态龙钟的元老此时却显得紧张兮兮,如坐针毡,他们一直在等着帕雷托舰队的呼啸声,即使这种引擎刺耳的声音是某种不详的征兆,他们也希求这一刻快些到来,因为比恐惧本身更让人感到恐慌的是等待恐惧的到来。

    “阿努纳奇大公还没回来吗?”一位元老回过头问着身后的士兵。

    士兵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这个老头一眼,而士兵身后是百十个行政院卫兵的尸体。

    终于,帕雷托舰队尖啸着掠过金字塔形的中央行政院,金字塔尖时隔千年再次以同样的方式蒙上了阴影。

    从塔尖的水晶窗向外看,阿努纳奇的舰队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停靠在阿波罗基地,它们三两成组悬停到了埃尔贡的各个地方。

    而阿努比斯则直接将战机停到了行政院顶端的机库,带着百十来号影子战士径直走向金字塔的顶端。

    “几位元老,阿努纳奇大公请你们去英灵殿参加安魂仪式。”

    几个老头舒了口气,好像他们一直在等这一刻的到来。

    “走吧,该来的总会来。”一个元老说道。

    但总有人在死亡威胁面前胆怯,其中一人没有站起来而是说道:“我身体不适,我要回家修养,麻烦你转告大公。”

    阿努比斯歪着头看了老头一眼,拔出手枪将其击毙,“还有身体不适的吗?如果没有就和我一同登机。”

    于是,十几个战士把这几个已经穷途末路的老头赶上了战机。

    英灵殿建造在埃尔贡西部的黑色海岸附近,是一幢由纯白石料堆砌而成的哥特式建筑,但历经千年,原本纯白的墙面已经显得暗沉发黄,只有前院的帕雷托四世的雕像依旧洁白如新。

    殿内的修女们吟唱着古老的歌谣,悲切悠长,生者将死者的骨灰盒安放在弹开的地板下,头颅微微低下,将亡灵的遗物一并放在地板下小小的一方。

    而阿努纳奇本人,将那张发黄的照片放进了一个较大的骨灰盒里,一米见方的空间里长眠着他的两个兄弟,他的父母,还有他的妹妹。

    阿努纳奇看了一眼他妹妹-蕾娜,然后按动地板的机关,将几人的骨灰封存在了帕雷托雕像的脚下。

    他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士兵,看着刚刚抵达的五名元老说道:“战士们,这场战争是我们胜了,但我们还没有取得最后的胜利,我明白失去亲人的滋味,但既然我们选择了这条路,我们就没有回头的机会,这个世界上没有不流血的变革,也没有哪一次胜利是不需要付出代价,而现在,我们距离阿瑟娜的重生只差一步。”

    阿努纳奇看向了五名元老,而阿努比斯也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阿努纳奇,你不该去动……”一位元老还没说完“遗言”就被砍下了头颅。

    “阿瑟娜万岁,阿努纳奇大公万岁!”阿努比斯高呼。

    其他的士兵也高呼着:“阿瑟娜万岁!阿努纳奇大公万岁!”

    滚落在地的头颅宣告着阿瑟娜家族承袭千年的旧元老制度的终结,再也没有阿瑟娜内部的势力可以牵制帕雷托四世的直系血脉,而阿努纳奇也将成为千年以来最有权势的家族首领。

    翻涌的海浪击打着黑色海岸的礁石,埃尔贡的天阴了下来,冰冷的雨水刷洗着寂静的金字塔,洗去英灵殿墙壁上的污浊。在这样一个阴暗的天气,阿努纳奇继任奥伦大公,出任元老院最高行政长官,同日,奥伦中央行政院向阿玛泰拉帝国发送了关于阿努纳奇上位的消息。

    ……

    “什么?阿努纳奇血洗了元老院?”波奇亚看着从埃尔贡发来的讯息惊讶地叫了起来。

    艾龙叹了口气:“我们派去保护那几个老东西的战士也失去了消息。”

    “真狠啊,对自己人下手都这么狠,但他这么做还是给自己埋下了祸根,那些被杀的元老背后势力庞大,保不齐这叛乱刚刚平息,另一场叛乱就又要开始了,我们向这些势力抛出橄榄枝,那阿瑟娜家族就再起不能。”尼伯龙奸笑着说。

    莫比乌斯不屑地看了一眼尼伯龙,“你想到的阿努纳奇早就想到了,昨天一天,埃尔贡中央行政院的人口系统中少了四十多万人,你猜是什么原因。”

    “难道他把其他势力连根拔起了?”尼伯龙也瞪大了眼睛。

    莫比乌斯继续说着:“不仅如此,非阿努纳奇嫡系的部队在一夜之间也换了不少军官,而我们的间谍也在昨天遭到追杀,今日上午十点,我们在奥伦最后的特工也失去了联系。”

    “这家伙总不会从特工嘴里问出来什么了吧?”

    “不是从他们嘴里挖出什么消息,而是有人倒戈,不然也不会这么快遭到清算,最重要的是,奥伦及其卫星已经全面禁运,路过的商船都被扣押,帝国商业协会都把状告到帝国行政院了,我现在正想着怎么处理这件事。”波奇亚挠了挠头说道。

    “特工的事各位不必担心,关键词一旦被触发自杀程序就会启动,阿瑟娜不会从他们的口中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莫比乌斯说道。

    “但愿如此,太子殿下您怎么看?”

    “依我看,我们应当建议陛下发兵陈边,逼迫阿瑟娜迁出奥伦,他若不遵皇令则可以视为谋反,现在奥伦空虚,不然他也不会对星域禁运,阿努纳奇大概率会为了保存实力而迁出奥伦,几位大臣意下如何。”

    “太子妙计啊。”

    “那明日的朝会希望几位能齐心协力促成此事。”

    ……

    说起阿努纳奇来,他正坐在空无一人的元老院,西斜的阿拉克斯之光打在他阴沉的半边脸上。

    突然,一个少年的声音打破了元老院的寂静。

    “父亲,我回来了。”

    少年是阿努纳奇和西杜丽夫人的儿子,也是阿努纳奇的长子。

    阿努纳奇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他瘦削且严肃的脸上有了一丝温和的光彩。

    “快过来,魁伦歧,让我看看你。”

    少年登上长长的阶梯,他深紫色的眼睛在傍晚时分如同盛开的深渊之花,他手里拿着一瓶佳酿。

    “去看望你母亲了吗?”

    “去了,她在检测蕾娜的活动状态,绘制新的测算模型,这是她带给您的东西。”魁伦歧拿出了一个蓝色的瓶子。

    “母亲说了,您每天都得服用一点。”

    阿努纳奇摸了摸魁伦歧的头,“好的,你的两个弟弟呢?”

    “魁厄岐在奥罗拉自己盖了一座石头房子,自从您离开埃尔贡后他就到了城郊,只有在上个月举行祭祀仪式才回来,走的时候只拿了一把匕首。”

    阿努纳奇没有说话,摸了摸下巴。

    “他总是如此,那小洛呢?”

    “在钓鱼。”

    “这样的日子结束了,孩子,你们该去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为了我们的家族,艰难的日子马上就要来了,我需要你们坚强,明白吗?”阿努纳奇看着魁伦歧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

    “我明白。”

    幽暗的走廊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而且越来越近,阿努纳奇感知到了来者,是他的次子-魁厄岐,阿努纳奇透过墙壁看到了他肩上扛着什么动物。

    终于,这个少年露面了,但是和他离家时的样貌已经大相径庭,他长高了几分,通过破损的衣物可以看到他健硕的肌肉和独特的阿瑟娜家族刺青,银色的项链串着大大小小各种猛兽的牙齿,胡子虽然稀疏但可以看出来很久没有刮过。如果就这么把他放到埃尔贡的街头,是没人会相信这是阿努纳奇的儿子,现在说他是个野人也不为过。

    最重要的是他肩上扛着的是一只活着的奥伦豹,一种异常凶猛且骇人的野兽,豹子的嘴被一块石头塞着,嘴角已经因为魁厄岐暴力的手段而裂开,本来那对显眼的外露犬齿也被魁厄岐不知用什么方式给取了下来,但是从犬齿参差不平的断裂处可以看出来那绝对是一种虐待,豹子的四肢无力地垂着,爪子也被拔掉,只能像一条豹纹围脖一样待在魁厄岐身上。

    魁厄岐把豹子摔在地上,后撤的耳朵和惊恐的眼神足以说明它有多么恐惧这个少年,它以为自己快死了,仅仅是被魁厄岐看一眼,这只大猫就因为过度恐惧而发出猫科动物那种渗人的低吼声。

    “父亲,我要参加卡戎战士的试炼。”

    “所以,我的儿子,你离家至今就为了这件事?”阿努纳奇

    “对,我证明了自己,我有资格去那个地方。”

    “且不说你是否证明了自己,先过来让我看看你。”

    阿努纳奇撩开魁厄岐乱蓬蓬的头发,脸上的灰黑不知是紫外线损伤还是污渍,微微皱起的眉头下是一双深紫色的眼睛,这双眼睛里寄宿着和魁伦歧同样来自深渊的力量-天启之力,这双眼睛比起魁伦歧的要暗淡许多,但总是让阿努纳奇想起某位祖先的眼睛-帕雷托四世。

    “你要知道去狩猎奥伦豹是需要一名导师去监督的,你扛回来的这只不算,而且这项活动需要你徒手完成,而你却带了一把匕首。”

    阿努纳奇停下了话语,看着满身伤痕的儿子。

    “告诉我,你用什么制服了这只猛兽。”

    “就用我的手。”魁厄岐把自己的手展示给阿努纳奇,上面是还未愈合的伤口。

    “您可以读取我的记忆。”

    “孩子,去窥探亲人的内心并不是什么好事,每个人都有秘密不是吗?”

    魁厄岐失望地把手插进裤兜,杵在阿努纳奇面前。

    阿努纳奇抓着魁厄岐的手腕把两只极不情愿的手给揪出来,拿起侍卫拿来的医疗用品,把一团沾满酒精的棉球按压到伤口深处。

    “疼不疼?”

    魁厄岐把拳头攥得紧紧的,手背上的血管都凸了起来。

    “魁伦歧你也过来,我本来就是要把你们送到卡戎参加试炼,但是你们还是得取得资格才行。”

    魁厄岐扭头就走,只说了一句:“明天早上我会再带一头豹子回来,我会找一位导师监督。”

    “不必了,导师已经来了。”

    阿努比斯不知何时就已经站在了门口,阴影就是他的面纱,全身上下只有他的义肢编码发出红色的亮光,形如胡狼的头盔下是无人知晓的面孔。

    “现在就去吧,距离最近一班开往卡戎的运输舰队只有十个小时,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阿努比斯和两位少主一起离开了元老院,阿努纳奇和他身后画像上的帕雷托四世目送三人离开。

    夜晚,阿努比斯和两人来到了埃尔贡东部的森林。

    “两位少主请记住,这是通往卡戎的第一关,也是你们接下来艰辛时光的开始,作为一位导师我还是要提醒一下,有很多人都死在了这一关,请小心行事,规矩你们都懂,如果没什么疑问,你们可以开始了。”

    魁厄岐拿出一把磨损严重的匕首交给了阿努比斯。

    ……

    很快,穿行在树木之间的魁厄岐就发现了他的猎物,一只成年的雌性纯白奥伦豹。魁厄岐谨慎地在后方观察着,就在他要下手的时候,几只小豹子从一条岩石缝隙里钻出来向雌豹讨要食物。

    魁厄岐蹲在树上愤怒地锤了下树干,咬了咬牙后还是决定放过这只幸运的豹子。

    他慢慢向后移动,准备前去寻找新的目标,但这种豹子百公里也就那么一两只,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魁厄岐心里也越来越焦急。

    他越来越沮丧,索性靠着树干坐下吃起口粮来,而阿努比斯正在暗中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魁厄岐停下咀嚼的动作,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两种猛兽打斗的嘶吼声透过树叶的间隙传到了魁厄岐的耳朵里,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便循着声音前去。

    他拨开没过人身的草叶,看到了一条泰坦巨蟒正在和一只巨大的奥伦豹搏斗,“战场”周边的树木都歪歪扭扭地躺在地上,飞扬的尘土遮挡住了魁厄岐的视野。

    战况略显焦灼,两者一时难分胜负,魁厄岐看了看自己的表,试炼时间所剩无几,他往前凑了凑准备协助两方中的一员。

    阿努比斯看出了他的意图,他隐藏在黑暗之中,等待魁厄岐做出选择,作为阿努纳奇的心腹,他是不能让这个孩子死在他面前的,即使魁厄岐不像其他少主有母系氏族的优势。

    只见魁厄岐捡起一块带有锋利边缘的石头冲着巨蟒的眼睛奋力掷去,力道之大犹如炮弹出膛,但好巧不巧的是石头击中了跃起的豹子,石头像刀片一样切开了豹子的喉管,胜利的天平瞬间倾向了巨蟒。

    阿努比斯心想坏了,泰坦巨蟒这种怪物可不是光靠蛮力就能干掉的东西,何况这东西的鳞甲堪比铁片,行动又迅速无比,六只红色灯泡般的眼睛又给它提供了绝佳的视力,光靠双手是绝无可能杀死这条二十米长的庞然大物。

    而魁厄岐的行动更是出乎阿努比斯的预料,只见他腾挪于大树之间,围着巨蟒兜着圈子,不停得用石头来激起巨蟒的愤怒,有那么几次,阿努比斯手中的匕首差点就要出鞘。

    终于,巨蟒被魁厄岐折腾地没了脾气,把身体盘起来,头部缩起来任凭魁厄岐怎么骚扰都雷打不动。

    这下可糟了,魁厄岐遇上成了精的蟒蛇,阿努比斯看了看表,时间不到一小时,待他看完表,魁厄岐消失在了视野中,偌大的空地上只有一条吐着信子的大蛇,整个森林陷入了一片寂静。

    魁厄岐看了看天空,观察着云朵的走向。

    狂风呼啸着打破了暗藏杀机的寂静,魁厄岐绕道大蛇的身后从高处发起攻击。

    阿努比斯明白了魁厄岐的战术,他兜圈子骚扰是在计算大蛇的视野盲区的角度,连同其吐信子的时间也在考虑范围之内,这是一个绝佳的进攻机会,狂风带走了魁厄岐的气息,魁厄岐又从上空攻击。

    果然,大蛇没有察觉到空降的魁厄岐,待它反应过来,魁厄岐的双手已经伸到了他的两只眼睛上,一瞬间,鲜血从两个窟窿里飚出来,巨蟒疯狂扭动着身体想要摆脱抓着他眼眶的魁厄岐。

    只见魁厄岐没有恋战,马上跳下来向着幽深的森林里跑去,巨蟒紧随其后钻进了树林。

    巨蟒游动着在草丛压出一条路来,信子不停得吐出收回,突然,大蛇不在前进,他的信子左右试探,似乎有两个魁厄岐的信息传到了他硕大的脑壳里。

    最终,大蛇向着右边游动,那是魁厄岐血液的味道,对于这种大蛇来说,这是十分具有诱惑力的饵料。

    大蛇游动着钻入一条狭长的岩缝,掉入了魁厄岐设下的陷阱,那是一条死胡同,像这样肥硕的大蛇进去就很难出来。

    魁厄岐站在岩缝上方,待大蛇全身进入岩缝后将一块大石头踹下去完全堵住了大蛇的退路,然后又将十几块巨石推下。大蛇无地躲闪,被石头压得喘不过气来,最后,魁厄岐纵身一跃跳在蛇头上,他必须取下大蛇的牙带回去才算过关。

    大蛇回光返照,向上张开血盆大口眼看着就要吞下毫无防备的魁厄岐,阿努比斯正欲上前营救,但令他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绝对是来自深渊的力量,大蛇停下了动作,坚硬的鳞片被这股无形的力量碾得粉碎,瞬间变成了一堆肉泥,只剩下被甩在一边的半个蛇头。

    这不是魁厄岐的力量,阿努比斯能察觉得到,因为周围的温度没有发生波动,这股力量像个幽灵,在杀死大蛇后便迅速消失,力量收敛的速度让阿努比斯这样的顶级战士也无法追溯。

    而魁厄岐呢,他身上居然没有沾到一丝大蛇的血肉,他手里提着一颗牙齿,犹豫再三把牙齿又扔在地上。

    “少主,您通过了试炼,请和我回去吧。”

    “不,我没有,你看见了。”

    魁厄岐坐在石头上,显得甚是惆怅。

    “哎,那地方我不去也罢,我累了,我要躺一会儿。”

    “不必如此失落,我会将发生的一切如实告诉大公,有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您只需要等待结果。”

    魁厄岐摇了摇头,“我大哥呢?他应该已经完成了任务。”

    “萨隆在两个小时前就已经报告了这件事,一只白色雌性奥伦豹。”

    魁厄岐看了阿努比斯一眼没有再说话,两人各拿了一颗大蛇的牙齿踏上归途。

    ……

    在返航途中,魁厄岐一直看着幽蓝的希拉娜,蓝色的清辉将他的思绪引诱到了不知什么地方。

    阿努比斯摘下他的面罩,银色的短发,和传闻中完全不符的温和面容上刺着来自影狱寺某位宗师的杰作,这些黑色的刺青从耳根经过下颌一直向下延伸着,每一个字,每个符号都由亡魂组成。

    这些东西无不象征着,他生于暗影,他就是暗影的儿子,是深渊分支力量在现世的代理人。

    “我们到了。”

    阿努比斯又将自己的面罩戴上,滤气阀在他呼吸时的那种沉重感大概就是人们臆测他凶恶长相的由头。

    “大师,大公请两位移步中央禁区。”这名禁卫看起来已经等了很久。

    “知道了。”

    如同阿努比斯猜测的一样,大公给了两兄弟通往卡戎的船票,魁厄岐松了口气。而阿努比斯却是心惊胆战,因为他并未向大公如实汇报那股不寻常的力量。

    “大师留步,大公有事找您。”部队的内部通信中传来了召回阿努比斯的命令。

    阿努比斯心里咯噔一下,大公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

    “少主,您先回去休息,我还有事要去一趟行政院。”阿努比斯拍了拍魁厄岐的肩膀便又转头向行政院走去。

    ……

    阿努纳奇端坐在椅子上,他盯着门口前来觐见的阿努比斯,那双眼睛总是给人一种冰冷刺骨的感觉,所有被阿努比斯盯着看过的人都说过这么一句话:“如果你去觐见那位大公,而你刚好又迟到了,你可以不穿任何衣服去,这并非无礼之举,因为在他面前,每个人都是赤裸裸的。”

    那种目光对于心虚的人来讲就像是吸血鬼碰到了太阳,忐忑且无处可藏。

    “大公,我刚刚撒了谎。”阿努比斯是知道这位领袖的脾气,如果你犯了错,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先向他认错。

    “我知道。”阿努纳奇走下台握住阿努比斯的手,“让我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需一瞬,阿努纳奇就已经获取了阿努比斯的记忆。

    “啊,是来自深渊的力量,但是异常强大。”

    阿努纳奇抹去了阿努比斯肩甲上的冰霜,“看啊,你忘记抹除撒谎的证据,深渊力量的显现会导致环境温度急剧变化。”阿努纳奇把指尖的水存在一支试管中。

    “告诉我,为什么要撒谎。”

    “我想给他一个机会。”

    阿努纳奇没有作声,他振荡着试管里的水,然后说道:“你可以走了。”

    ……

    阿努比斯也松了口气,即使他走出了大门也还在想如果大公要追究责任的话将是什么后果,他分神了,撞到了等候他的魁厄岐。

    “怎么样,我父亲知道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是的,在他面前是没有秘密可言的。”

    魁厄岐变得忧心忡忡。

    “您不必担心,但是您应该得乘坐明天开往卡戎的战舰了。”阿努比斯抬头仰望天空的时候,当日最后一班开往卡戎的战舰起航了。

    “卡戎真的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吗?”魁厄岐问道。

    “有过之而无不及,一颗北方全是冰原,南方全是沙漠的星球,南北被带状的黑色海洋隔开,空气中的辐射尘会干扰通讯器,巍峨雄绝的山脉连绵不绝,凶悍诡异的猛兽和流放者在暗中蠢蠢欲动……总而言之,那是一片死亡之地,深渊的不稳定力量有时会在卡戎显现,所以影子们口中所述的恶魔,或者什么冥府大军,你都有可能遇到。”阿努比斯和魁厄岐边走边说,而魁厄岐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听得入神。

    “少主,我那有些珍贵的资料,要不要去看看?”阿努比斯问道。

    “是什么资料。”

    “你去了就知道了。”

    魁厄岐与阿努比斯一同上了船,开往阿努比斯的住处-影狱寺南部的影刃军团总部。

    当战机越过高耸入云的暗潮山脉,一座黑色的尖塔和无数由黑雾笼罩的军事设施出现在魁厄岐的眼前,那就是影刃军团的总部。

    这是一座名副其实的暗影堡垒,一座大概只为这其中的战士而设计的军事基地,整个堡垒没有任何照明,目光所及之处能看到的亮光仅仅也是一些必要设施的警示光。

    影子战士诞生于黑暗之中,他们的眼睛拥有极佳的夜视能力,被改造过的身体也能让他们可以像蝙蝠一样用回声定位,而像阿努比斯这样的大师,通过严苛的修行,他已经可以用感知能力洞察周围的环境。

    阿努比斯一路上都在用手护着魁厄岐的头,因为通道有些狭窄,不免得会让这个年轻人碰到什么东西。

    “终于到了吗?”魁厄岐问着停下了脚步的阿努比斯。

    “对,请进。”

    阿努比斯打开了房间的灯,但灯光却像煤油灯一样微弱。

    “等一会儿就亮了,如果直接调到最亮,你的眼睛会受不了。”

    魁厄岐揉了揉眼睛,慢慢适应了这样的环境,他环顾着四周,这是阿努比斯的办公室,他位子后边挂着利辛公爵和阿努纳奇的画像,画像两旁是堆砌着书籍和文件的书柜。

    阿努比斯从书柜顶部取下一个银色的扁平盒子,其表面的加密装置在确认了阿努比斯的身份后弹开了保险口,里面是一沓子纸质文件。

    阿努比斯取出一些来递给了刚刚缓过神的魁厄岐。

    “这都是哪里的东西?”魁厄岐看着文件上怪诞的描述和离奇的画面不禁发问。

    “有一些是内部公开的资料,一些是归来者提供的记录。”

    “这些东西真的存在吗?而且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捕捉到这些画面的。”

    “问到了点子上,首先,这些东西是真实存在的,但是它们没有实体,常规的记录手段是不足以给他们拍个照的,你看到的都是由特殊装置现场绘制出来的图像,这其中也有心智者从归来者脑中提取出来的画面。”阿努比斯拿出一个类似魔方的东西来。

    “就是这东西?”

    “对,每个去往卡戎的战士都会有一个记忆魔方,它会记录在卡戎上发生的事。”

    “还有你说的归来者是什么意思?”

    “活着通过试炼的人和被运回来的尸体。”阿努比斯丢给魁厄岐几张照片,上面是一些不幸殒命于卡戎的战士,这些英魂死状惨烈到不能直视。

    魁厄岐捏了把汗,这绝对是他所见过最恐怖的死状。

    “当然,也许你能碰到些善良的人。”

    “善良的人?在这种鬼地方?”魁厄岐犯起嘀咕,直到阿努比斯又拿出一张照片。

    魁厄岐拿起来端详了好久,他对照片中的女人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一个称呼,或者说是一个名字呼之欲出,但是又怎么可能?他从未见过这个女人。

    魁厄岐眉头紧锁,一些混乱,模糊的片段闪过他的脑海,但他毕竟不是他的父亲,一个心智者是可以定格任何记忆中的画面。

    就像是一团火花恰好引燃了一支蜡烛,魁厄岐猛地抬起头喊了出来。

    “蕾娜,这是我姑姑蕾娜。”

    阿努比斯没有摘下头盔,但他的表情已经不用猜测,那必然一种疑惑的表情。

    “您应该没见过她才对。”

    “我不知道,但有一些画面,一个声音在暗示我,这就是蕾娜。”

    魁厄岐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他愣了一下又追问起来:“快告诉我,当时是什么情况,你真的见到她了吗?”

    阿努比斯终于摘下了头盔,他讲述着当时的情形:“那是我奉老公爵之命前去调查黑山基地前哨站灭绝事件。”

    “黑山基地前哨站灭绝事件?”

    “对,那是一次相当可怕的经历,轨道舱在投放时因为受到电磁风暴的干扰,我和萨隆脱离了小队,被不偏不倚地丢在了距离黑山基地东部大概六百公里的地方。”

    阿努比斯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本来对于我们两个来说,不吃不喝走三天也能到了那座固若金汤的基地,但是中途我们却遭到了多次离奇的袭击,那些东西大多不是血肉之躯,可以用妖魔来形容,好在我们已经接受了暗影的赐福才得以抵抗,然而我们还是比原定时间晚了三天,期间我们两个甚至在原地兜圈子。”

    “到底是什么东西?”

    “深渊的诅咒,恶魔的低语,使徒的攻击,但是这在十几年前,也就是我第一次去卡戎时没发生过的事情。”

    魁厄岐也喝了口水,他思考着,咽下口中的水问道:“难道深渊降临到了卡戎?”

    “没错,因为我们确实看到了深渊启示录中所记录的使徒之一,他出现时的那种感觉,我该怎么给你形容呢?嘶……”

    “就像你没任何防护被直接压到海底,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式恐惧,但是他只是骑着一匹骷髅马经过而已。”

    “那然后呢?”

    “之后遇到的敌人都不能与之相比,于是我们在越过红潮山脉后到达了那座前哨,大开的大门里是死亡一般的寂静,我们和后到的小队将整个前哨搜了个遍没有发现任何人,我们的战士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控制室的仪器也在正常工作。”

    魁厄岐打断了阿努比斯的讲述:“这种离奇失踪应该只能定为二类事件,算不上灭绝吧。”

    “您说的没错,因为这个任务在汇报之后就升级了,所以我才会说是灭绝事件。”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我们一无所获准备离开时,那位使徒来了,我们都感觉到了,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深渊裂隙释放了他的仆从,我们拼尽全力抵抗,用出浑身解数却节节败退,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感到绝望。”阿努比斯停下了讲述,他又取下一个相同的盒子,将其打开,而里面是一件动态资料,由一块金字塔形的记忆水晶储存,阿努比斯按动开关,投射出了那段记忆。

    “看吧,这是从我脑子里取出来的记忆。”

    微弱的光线渐渐变强,一直处于被动的小队被恶魔打散,在阿努比斯倒地不起即将被杀死时,一道白色的裂缝撕开前哨的空间,一个又一个发光的灵体钻出来逼退了凶残的恶魔,为首的女战士快如闪电般斩下了使徒的头颅。

    随着这位女战士的靠近,她的样子也逐渐清晰,白色的阿瑟娜女性军装,淡蓝色的虚空能量环绕在她的周围,待她贴近时,魁厄岐呆住了,那就是蕾娜,这位素未谋面的亲人总是给他一种亲近感。

    全息影像戛然而止。

    “所以,你给我看这些是为了什么?打消我前往卡戎的念头?”

    “并不是,我只是想让你小心行事,那地方的淘汰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五,有很多拥有和你相同力量的人都在那失踪或者惨死,你是我的学生,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能让阿瑟娜家族重回鼎盛的希望,我不希望三个月后收到你的死讯,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你得带上这个。”

    阿努比斯取下他的匕首送给了魁厄岐。

    “这是蕾娜的赠礼,在我从前哨醒来时它就在我身边,这就是她逼退使徒的武器。”

    魁厄岐把匕首拔出,漆黑的匕首上排布着密密麻麻的力场阵列,这种东西只有天启和大师一级的人才能看出来,这是一种混合起来的力量,兼具虚空和深渊本体的特质。

    “我是阿尔法,我不需要这东西,特别的武器只会让我看起来很弱。”

    “但每一位阿尔法都是武器大师,帕雷托也不例外,他的长剑-哀叹,短剑-遗愿不也是有过附魔和赐福的武器吗?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不是吗?”

    魁厄岐其实一眼就相中了这把奇异的匕首,但他性格一向如此,于是他又把匕首推了回去。

    “您还是拿着吧,就当是一件护身符。”阿努比斯站起来,把匕首塞到魁厄岐胸前配备匕首的地方。

    “好吧。”

    魁厄岐摩挲着匕首问道:“我姑姑是什么样的人?”

    “说起她来,有关她的记录少之又少,她生前就是研究虚空和深渊的专家,剑术宗师,您应该也看到她那双眼睛了,她也是一名天启,被称为驭力使的五级天启,她的杰作就是中央行政院,你没亲眼见过什么叫万丈高楼平地起,埃尔贡一半以上的新建筑都由她亲自操刀完成。”

    “所以……”

    “所以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魁厄岐点了点头,阿努比斯长叹一口气,继续说道:“奥伦历第一千年七月十三日,也就是你刚满一岁时,她前去黑山基地观测虚空风暴,在外出勘测时不幸遇难,这是黑山基地给出的报告,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我才让你小心点,五级的阿尔法天启都不能完全保证自己的安全,何况是……”阿努比斯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明白了。”魁厄岐看来已经知晓了此去的凶险,但是他还有问题没问。

    “我母亲,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是魁厄岐自记事起就在问的问题。

    阿努比斯沉默不语,其实所有人对待这个问题时都是这个样子,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并不是因为答案是何种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个谜底。

    但阿努比斯还是开口了:“说实话我没见过她,你父亲也没提过一个字,但能被你父亲看上的女人也不会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但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她死于难产。”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的降生害死了她,但为何连一张画像,一件遗物,甚至是一个名字都没有?”魁厄岐变得暴躁起来。

    “我不知道。”阿努比斯摊开手无奈地看着魁厄岐

    魁厄岐沮丧着,这样的沮丧他已经经历了无数次,但他依旧抓住机会就问,寻找他母亲的一丝一缕的线索已然成了他的心结所在。

    孤苦封闭的灵魂在得不到那问题的答案时便会变得暴躁,易怒,更何况是一位长期缺乏母亲教导的未成年。

    魁厄岐只能作罢,他冷静下来向阿努比斯道歉后便独自离开了影刃军团总部。

    在回去的路上,那把胸前的匕首发出了微弱的蜂鸣声,只有被魁厄岐握住时才能安静下来。

    “也许这就是英灵殿石板上所说的祝福,每个阿瑟娜的战士都会被先驱保佑。”魁厄岐这样想着,送他回来的战机已经到达了他的居住地----黑崖官邸。

    这是一座建造于英灵殿以北的建筑群,但是其建筑风格在埃尔贡却是独树一帜,一共四座三棱锥外形的高层建筑,俯瞰下来就是一座金字塔从塔尖切成了四等份,在其中央是一个巨大的人造湖。每当夜幕降临,一道淡蓝色光柱就会从湖底射出,而在官邸外围是一个与湖泊同心的黑色圆环,支撑着圆环的底座上每隔三百米就是一座高大的雕像,那是历史上二十四个功勋卓著的天启,再往外就又是一个由石碑所构成的圆环,这些石碑与雕像等高,一块石碑对应一位天启。这些石碑是由蕾娜监制的产物,每当有一位天启靠近,这些巨型石头片子就会显示出一些发亮的纹路,纹路越亮代表靠近的人越强。

    当魁厄岐靠近帕雷托石碑时,那些纹路便从根部迅速向上延伸最终形成两只眼睛的形状,这两只眼睛已经注视了魁厄岐十六个年头,从他降生时的黯淡蓝色变成现在的深紫色。

    也许这样的庞大官邸需要有重兵把守,但是恰恰相反,整个黑崖官邸附近没有任何守卫,就连内部也只有魁厄岐一个人居住,原因就是魁厄岐在七岁那年总感觉有人在暗中盯着他,于是他赶走了一千多名守卫,就连一些必须的仆人也只是隔几个星期才会来打扫被他搞得一团糟的官邸。

    魁厄岐继续往里走,他注意到了石板下的毒虫尸体已经聚了一堆,还有散落的金属碎片,看起来像是某个倒霉刺客的遗物。有些还在垂死挣扎的小东西扑腾了两下便归于寂静,这也是黑崖官邸没有守卫的原因之一,这些石碑,雕像甚至一草一木都不是好惹的,这里的一切自从被创造之初就是为了保护魁厄岐。

    但是没人知道这股力量的来源,外人也知道那是个不能轻易靠近的地方,但是今天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嗨……”一个和魁厄岐年龄相仿的男孩站在远处的山头上喊着试图引起魁厄岐的注意,他一路小跑过来,但是魁厄岐注意到他身上要命的一点,那个男孩身上带着武器,那些石碑会因此要了他的命。

    “停下,别靠近!”魁厄岐大声呼喊,但是男孩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空气中的电荷发出细微的嘶嘶声,魁厄岐注意到了恩赫里石板上的眼睛慢慢张开,那是攻击侵袭者的预兆,一旦攻击开始,那男孩便会瞬间化为灰烬。

    魁厄岐把手按在帕雷托石板上,他必须马上汇聚自己的精神力量来阻止这次“过当防卫”。

    “停下,快停下!”魁厄岐心中默念着,恩赫里石板在即将发动攻击时突然像是熄火了一样安静了下来。

    “你好,你是魁厄岐·阿瑟娜吗?”男孩摘下他的头盔问道。

    魁厄岐皱着眉头打量着眼前这个同龄人,一级空军军官的制服,白色长发,犬齿要比一般人锐利且长一些,深邃的黑色眸子,很明显他不是阿瑟娜宗族的人,虽然阿瑟娜的军队中有很多其他小家族的战士服役,但是会如此唐突地来到黑崖官邸的人这是头一个,魁厄岐警觉了起来,手已经摸到了腰后别着的短刀。

    见魁厄岐没有说话,男孩又继续说道:“我是卡洛斯家族的,在帕雷托第一舰队的猩红之矛服役,明天和你一同前往卡戎,我们是队友。”男孩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调令来给魁厄岐看。

    魁厄岐接过来仔细阅读着调令的内容,下面居然有阿努纳奇本人的签章。

    “弗拉德·卡洛斯?所以你是夜泽的亲王?”

    “什么亲王不亲王的,我现在是个舰队军官,倒是你,看起来像是个亲王的样子,你总是这么板着脸吗?”

    魁厄岐确实有一种让人难以接近的气质,标准的阿瑟娜家族男性特征,瘦削且棱角分明的脸庞,灰色的头发向后背起来,多余的头发被卷成一颗丸子并用一种带有金属光泽的带子束起来,两鬓及后脑勺的头发被剃得很短,露出阿瑟娜家族独有的纹身,闪闪发光的银色家徽就已经证明了他是阿尔法的一员。

    “并不是,我只是感觉很累,不如我们到里面坐下来说。”

    弗拉德的目光望向肃穆的黑崖官邸,说实话,这地方比夜泽的亲王行宫还要大的多,而且这些高耸的三棱锥建筑总给人一种不适感。

    正当弗拉德还在思考要不要进去时,魁厄岐打断了他的思绪:“把武器和任何尖锐的东西留在这,你就可以进来了。”

    “怎么,你还怕我刺杀你?”

    “不是我怕,是他们。”魁厄岐手抬起来,指向了帕雷托的雕像和石板。

    “你说这些石板?还有这些雕像?”

    看来弗拉德还没有意识到这些东西的威力,而魁厄岐则示意他取出腰间的军刀。

    和之前的情形一样,原本锐利坚硬的军刀已经化作了刀鞘里的细细铁砂。

    “他们发动攻击的方式不易察觉,你的斗篷应该已经碳化了,所以我劝你把该留到门外的就留下。”

    弗拉德把手伸到后背,斗篷已经烧焦变成了一块疏松的黑炭。

    弗拉德乖乖的把武器甚至是领章都放下才走进官邸。

    “这地方是给人住的吗?这么多台阶,不累才怪。”弗拉德心想,好巧不巧走在前边的魁厄岐转过头来说:“如果不想走楼梯就坐到台阶上。”

    “坐到台阶上?”弗拉德半信半疑地坐在脚下的台阶,这级台阶浮空一直将他送到台阶的尽头,而魁厄岐还是一级一级地走上去。

    站在高处的弗拉德看着还在走楼梯的魁厄岐,宽阔空旷的长阶中心上是小小的黑色身影,寂静和虚无就充斥在空气中,这就是魁厄岐十几个年头日复一日的生活。

    还真是孤单。

    弗拉德从口袋里取出一盒子香烟来,用嘴叼出一根点燃,他有些等不及这个爬楼慢吞吞的队友。白色的烟雾升腾,魁厄岐却突然就来到了弗拉德背后夺走了香烟并直接用手捻灭。

    “真是个怪物。”弗拉德想着。

    “这个区域禁烟,尼古丁会杀死那些植物。”

    原来整个前厅摆满了奥伦以及仙后座的珍贵植物,这些荧光植物以一种巧妙的顺序排列照亮了整个前厅。

    弗拉德只得跟着魁厄岐一直往里走,直到二人来到了塔顶。魁厄岐的居所是一本大量留白的书,简单的家具和略有年头的雕塑是这本书中简短的字句,没有夸张的修辞,也没有华丽的词藻,但这些字句却将书籍持有者的内在完美地诠释出来。

    一个纯粹的独行者,孤独,封闭但内心暗潮汹涌。

    “所以,今天只是单纯的来见一个队友?”

    “我只是好奇阿尔法的天启到底是什么样的,还有这座被称为暗影堡垒的官邸。”

    弗拉德是个随性的人,他直接坐到了洁白的沙发上,又取出了装着香烟的盒子。

    “这里可以吸烟吗?男爵?”

    魁厄岐没有说话,手掌翻转,打了个响指,弗拉德的香烟便被点燃。

    弗拉德并没有被这样的能力所惊讶,他问起来:“所以,这官邸的一切都是由你控制的,不依靠任何电力或者其他能量?”

    “你这是在刺探关于阿尔法的情报,这是死罪。”魁厄岐一边沏茶一边冷冰冰地说,“不过告诉你也无妨,我只能干预,并不由我控制,这地方是我姑姑蕾娜的杰作,寄存着她的力量与遗愿。”

    “驭力使蕾娜?这力量还真是让人惊叹。”弗拉德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这茶的味道很怪,有一种生涩的甜味,似乎还有一些红海的海盐加入其中。

    “蕾娜只是阿尔法的一员罢了,你应该看看这本书。”

    魁厄岐将右手抬起张开,一本装订精美的书籍从书架上自己抽出身来然后稳稳当当地落到了他的手里。

    《赫阿罗之书》,一本记载了阿瑟娜自崛起之初的每个功勋卓著者的书,其书皮用奥伦大蛇的蛇皮制成,纸张则是微微泛黄的羊皮纸,每个英灵的样貌都被记录在上面,包括他们的事迹。

    弗拉德小心翼翼地翻开书页,仔细地阅读着关于阿瑟娜这座古老庞大的建筑的基石。

    “所以,你只是来看看你的队友长什么样?以防明天找不到人?”魁厄岐盯着弗拉德问道。

    弗拉德合上了书页,他一脸认真地说道:“不不不,实话说,我想见识一下天启的力量,那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能力,我从加入舰队的第一天起,我的教官就告诉我,阿尔法有三头龙,对应家徽上的三头魔龙,其他两头我都见过,唯独你,男爵,你是最神秘的那个。”

    “所以,你是来和我切磋的?”

    “切磋谈不上,我是个佩特拉(元素操纵者),苍穹之力的分支,但是自从我进入官邸,你的力量一直在压制每一种元素的原子内部力量,大概最强的佩特拉到了这都会吃瘪,所以我放弃了和你过两招的念头。”

    魁厄岐摇了摇头,“那不是我的力量,是蕾娜,一个五级天启遗留的力量,所以我才会说这里寄存了她的力量和遗愿。”他端起茶杯将茶水喝得一滴不剩,“我们可以到官邸外动手,我不想看着蕾娜捏死你。”

    “哦豁豁,还真是直白。”

    ……

    两人来到了一片黑红色的山崖上,这里是黑崖名字的由来,阿瑟娜处决敌人和祭祀英烈的地方。两人隔开百米,他们都在等待一个信号,由海风带来的开打信号。

    微风先至,劲风后袭。

    两人几乎是同时动手,弗拉德将脚下的铁元素重组成铁钎从地底刺向魁厄岐。而魁厄岐没有任何攻击的术式,只是在手上附着了深渊的紫色能量,每一根铁钎在碰到他时都会被这股能量立马腐蚀吞噬。

    作为卡洛斯宗家的弗拉德也不是吃素的,他的攻击迅捷而势大力沉,他只有一个目的,逼迫魁厄岐动真格。

    但是魁厄岐却始终躲闪,纵使铁钎像暴风一样袭来也面不改色。

    “男爵,我真的看够你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了。”弗拉德解开衣扣,催动了方圆五公里的表层元素向魁厄岐疯狂袭击。

    魁厄岐躲过了一波又一波,但当他发觉天阴下来时,上万根带电金属铁钎如落雷即将接近。

    “啊,这小子对男爵来真的啊。”两名暗中保护魁厄岐的影刃正在远处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场战斗。

    “男爵怎么不还手啊?”

    “一个是阿尔法的男爵,一个是盟友的亲王,男爵要是失手了,那位亲王怕是要当场暴毙,毕竟……”

    “毕竟什么。”

    “毕竟男爵的力量不是那么容易控制,所以那边山头上有一位影狱寺的长老和我们一样在观察这场战斗的走向,如果男爵失控,深渊力量外泄那就麻烦了。”

    “失控?”

    老兵用手指向黑崖尽头那座像是被横砍一刀的山峰,“那就是男爵七岁暴走的后果,深渊的力量具象化成一条大蛇,成形时直接把那座山炸了一半。”

    ……

    铁雨垂直下落,魁厄岐站在原地,眼中的紫光渐渐明亮,奥伦的黑雾为魁厄岐驱使竟然在白日起舞,那是柔软的利剑,是轻柔的腐化,但倏地聚集成一股风暴将铁钎尽数反弹折断。

    “制。”黑雾尽数散去,向地底逃逸。

    弗拉德想要再度发起攻击,但周围的元素已经不听他的调遣,很明显,魁厄岐的力量通过黑雾传导到了周围。

    “还真是棘手。”弗拉德把铠甲卸下来,拾起自己的长刀,“让我们来一场男人间的战斗!”

    魁厄岐没有丝毫犹豫,撤开了困住弗拉德的石头监牢,拔出匕首像一只豹子冲了上去。

    而长老不愿再让两人缠斗下去,他将自己的拐杖轻轻点在地上,灰黑的阴影将两人决斗的场地染成一副水墨,两人的动作也变得迟缓。

    没有一点预兆,长老就出现在两人中间,长老左手轻轻拨动魁厄岐的匕首,右手则将弗拉德的长刀刀背调转在前边。

    “止。”灰黑渐渐褪去,整个场地又恢复了色彩。

    “两位,胜负已分,没必要再打下去。”

    恢复正常的两人见到这名白袍长老时齐刷刷地行了个礼。长老虽已年迈,但他深如幽潭的眼睛还是因为年轻时积累的杀伐之气显得锐利,枯瘦的手指上附满了来自暗影的戒律,这位老者就是被称为“十戒宗师”的-哈桑。

    哈桑对着弗拉德说:“亲王,莫要逞能,作为同门不应当这样大动干戈。”

    弗拉德抹去额头和脸颊上的尘土点了点头。

    而魁厄岐的力量还没收束,正如那名老兵所说,魁厄岐的力量并不容易控制。

    但是当哈桑握住魁厄岐的手时,手上的戒律蠕动到了魁厄岐的小臂,汹涌的浪潮不再咆哮终于回归平静。

    “男爵,控制好你的力量。”哈桑说完话便变成一堆落叶随风而去。

    两人站在原地,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但是却感受真切,两人如梦初醒。但一切都只不过是哈桑高超的幻术,太阳依旧在那,海风如期而至,只是两人不再动手。

    “还真是扫兴。”弗拉德一脸不爽地说道。

    “我相信卡戎不会让你败兴而归。”魁厄岐冷冰冰地说道。

    “那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

    ……

    石板上的眼睛如旧迎接归巢的魁厄岐,只是前厅的植物已经变换了灯光,希拉娜探出头来,幽蓝的月光照到难以入眠的魁厄岐。

    他累极了,但是他不能入眠,这是伴随着天启之力而来的一类诅咒,所有的资料都记载着,只有当天启死亡时才会闭上眼睛,迎来真正的长眠。

    今夜仍旧是个不眠之夜,魁厄岐像往常仰卧着面对满天的星辰,直到自己厌倦了才闭上眼睛假寐。

    居于玉龙官邸的魁伦歧没有躺下,他仍旧在与自己的导师-萨隆切磋剑术,不同于自己的两个兄弟,他对于天启之力的控制已经是炉火纯青,这也是他被称为新世界最有可能重现帕雷托四世神迹的人。

    这一切都得益于他的生母,西杜丽夫人,一位来自美第奇家族的贵族女子,继承了苍穹之光的力量,中和了帕雷托血脉中狂暴混乱的因子,这使得深渊不详的诅咒威力大减。他每一瞬力量的流动可以用精准和细腻来形容。而魁伦歧本人也极具天赋,年纪轻轻就通过了枢机的测试,是现今最年轻的四级天启。

    “你应该去休息了,少主。”

    “您是知道的,我并不困。”

    萨隆意欲收手,把长剑纳入剑鞘。“对你来说只不过是一丝小小的诅咒,但明天你就要前往卡戎,还是要休息一下。”

    “也对,乌胡安准备得怎么样。”魁伦歧也收起了长剑。

    “犬子已经为了明日准备多时,他不会让你失望的。”萨隆信誓旦旦地说。

    “这我是知道的,我只希望明天开往卡戎的船不要出意外,毕竟阿玛泰拉皇室已经虎视眈眈,当然还有他那些走狗们。”

    “您还真是消息灵通,希拉娜基地在五个小时以前就报告了这些家伙开往边境的消息。”

    “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而且他们已经封锁了我们的相位通道使用权,这次航行要比之前漫长得多。”

    魁厄岐抬头看向清澈的希拉娜,这就是奥伦主星的月亮,在其表面有一个巨型人造光环,即使站在地表也能看得很清楚,那就是希拉娜军事基地,从光环中飘逸出零星的星尘就是进进出出的战舰。

    “是这样的,希拉娜已经预估了本次星际旅行的时长,大概需要十三天。”

    “还真是个吉利的数字,我那兄弟坐哪艘船出发。”

    “猩红之矛。”萨隆说道。

    魁伦歧皱了皱眉头,“不和我一条船吗?”

    “这是大公的安排。”

    魁伦歧笑了笑,“父亲还真是老谋深算,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也对,我们现在需要小心行事。”

    ……

    这是个宁静的夜晚,只有萧瑟秋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在万家灯火全部熄灭后,魁厄岐依旧没有闭上眼,他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像他幼年一样,目视斗转星移,直到星辰的光芒隐入黎明。

    他就这样呆呆的坐到了天亮,打破黎明寂静的是弗拉德的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