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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有海?”

    薛吹花把手中的地图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用两根手指比划着说:“这冀州和长安之间好像是没有海吧。”

    “原来这就是海,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海!看起来真的是……那个……那叫……波、波澜壮阔!我可真想去海里好好地游一游泳!”丁山张开双臂已经扑面而来带着咸腥味的海风,兴奋地大喊大叫。

    “你可拉倒吧,我记着上次你掉了那小水沟里差点儿没淹死,你要是再下水我可不负责去捞你。”薛吹花还在低头研究地图。

    “我感觉……地图是不是拿反了?咱们是不是走错方向了?”小卢凑过去看了一会儿抬头说。

    “哦……哦!你要是这么说那这就很明了了。”薛吹花恍然大悟,反倒过来那张手绘的简陋的可怜的地图,“啧!你看,这还真有海。”

    “走错了方向?不会吧!这可怎么办,咱们还是快赶路吧,时间快来不及了。”公孙柳眉微蹙,焦虑不安地用脚尖在沙滩上画着圈。

    老裴依着马车表情木然地看着大海一言不发。

    这是一辆很奇怪的马车,有两个车厢,准确的说是两个车厢被铁索连在了一起,这是丁山委托薛吹花想出来的主意,是为了给他们之中惟一的女性提供一个相对独立一点儿的空间,两个车厢的连接部位有不少的撞痕,因为每次停车的时候如果丁山不提前跳下去及时拉住后面的车厢,两节车厢就会撞在一起,这种情况是很考验赶马车的老裴对马儿的掌控能力的,因为一旦后面的车厢撞击前面的车厢导致惊到了马儿,这造成的后果的确是不太乐观。

    马儿并不是很健壮,毛发也有些黯淡没有光泽,可能是因为每天的超负荷工作太过于劳累,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站在那里。

    “稍安勿躁,既然咱们来到这儿那就一定是天意,正好咱们现在已经到了这个、这个、这是哪啊,不管是哪吧!既然到了海边,咱们就先享受一下大海的魅力,然后再搞清楚咱们到底是在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咱们再想办法搞点盘缠。”丁山拿出来一把手的气势挥舞着手臂说。

    “可是……”

    “不要可是了公孙姑娘。”丁山走到公孙身旁借机把手搭在她肩膀上,肉眼可见的他的手因为激动微微有些颤抖“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和你有着共同的目标,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但是复仇毕竟是长久之计,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古人云……对!就、就是咱们先稍安勿躁,等到天时地利人和俱全之际便是咱们完成复仇大业的时机。”

    “天时地利人和具体指的是啥?帮主大人您这个具体的计划倒是先说出来听听。”薛吹花撇撇嘴笑着戏弄丁山。

    丁山愣了一下,讪讪的缩回手,小心翼翼地轻握拳头,白了薛吹花一眼,刚才对公孙那柔情似水的语气转瞬即逝:“老薛你还好意思说话,要不是你看错了地图咱们能至于走错了方向?而且你要是闲得慌你就想法去搞点儿钱去,要不你就去海里边游游泳喝点儿海水去!”

    “行了,懒得跟你吵嘴,不过你刚才说的整点儿盘缠确实是说到点上了,咱们的干粮可是见底儿了。”

    “你看,我说话一向是靠谱的。”丁山立马得意洋洋起来。

    “靠谱……那也没你饭量靠谱,你这一天五顿饭一顿饭五个人的量的饭量那可是真靠谱!”

    “啧!我说副帮主,你是对我的饭量有什么意见吗?我吃的多我干的也多啊。”

    “干得多?干啥了?拿我妹妹的金钗换了块破铜烂铁?”

    “我跟你说老薛,那块玄铁以后会派上大用处的,你信我就是了!”

    “行了,别废话了,先搞清楚咱们这是走到哪了吧。”

    “我刚才在这沙滩上转了一圈想找个人问问路,一个人也没遇见。”小卢说。

    薛吹花扭头看老裴,老裴没说话,伸手指向大海,薛吹花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从海天交接之际,一艘巨大的客船从阳光深处驶入他们的眼帘,只见那客船在阳光的照耀下金碧辉煌宛若是从仙境里面驶出来,仔细瞧才看见是船顶的金色琉璃反照着金色的阳光晃花了众人的眼睛,船身是瓦红色,上面雕刻的精美图案因为距离的原因没办法让他们几个细细品味,等到驶近他们才发现这船大的超乎他们的想象,还没来得及欣赏这豪华客船的其他部位众人的目光就再一齐被船首的一个华服公子吸引住,他伫立在海风之中,耀眼的阳光成为他最好的装饰品,让他如同天上的使者一般光彩夺目,客船驶进港口还没来得及停稳,那华服公子就纵身一跃,平平稳稳地落在沙滩上,其优雅的身姿让人无暇顾及紧随他身后的那个驼背灰衣老奴同样矫健且轻盈的步伐。

    “或许咱们可以去问问他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公孙的目光紧紧地黏在那华服公子身上,看他向他们走来,语气中掺杂着激动和丝丝携带憧憬的甜蜜。两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交接到一起,华服公子对她微微一笑,只见他两片红唇薄若翼一排皓齿白如玉,眉峰如刀眼神如剑,眉眼之间却又流露出丝丝柔情,白净又威严的脸庞却是最高明的画家也难拿捏住这其中的奥妙,嘴角微微扬起的迷人的笑对女人而言则是最大的利器。

    “在下白羽,远处瞧见几位似是琐事缠身,不知在下有什么可以帮到几位的。”他对几人略一点头,声音低沉且充满磁性,优雅却不失威严。

    “我们几人可能是迷路了,不知道现在我们这是身处何处?”公孙刚要张嘴却被丁山抢了先,不由娇嗔地白了他一眼。

    “这是临榆县地界,离这不远有个小镇叫张家镇,恰好在下在那里有几处小宅子,几位若不嫌弃可以与在下一同前去稍事歇息再从长计议。”

    “好啊!”公孙似乎是唯恐丁山拒绝抢先应了下来。

    “张家镇、张家镇……”丁山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皱眉思考什么,忽然一拍大腿兴奋地叫到,“张家镇!对了!我说怎么这么耳熟呢!我师父就在张家镇!白公子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一个留着满脸大胡子叫张三的人?”

    “张三?”白羽摇了摇头,“在下也只是偶尔来这里短住,请恕在下对这里并不是很熟悉,不过公子放心,在下可以差人帮公子去打听找寻此人。”

    灰衣老奴忽然从白羽背后冒出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甚至没有人注意到他刚才是什么时候消失的。白羽略一点头然后对几人说:“德叔已经吩咐好在寒舍备好酒宴,马车上也备好了美酒和一些小点心,几位先上车咱们慢慢聊,我顺便讨问几位的尊姓大名,至于几位的马车我会差人备好草水好生照料。”

    白羽的马车和薛吹花他们几个的马车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且不说大小可以装进去他们两个马车,且不说车身的富丽堂皇,且不说上好的檀木制成的车身飘散的淡淡幽香,单说和这拉车的那两匹高头大马比起来他们的小马就像一只发育不良的小马驹,吹着海风站在一旁瑟瑟发抖。车外如此,车内部更是奢华无比,里面弥散的恰到好处的龙涎香味,坐垫是天鹅绒的,桌面是象牙的,碗盘是白玉的,酒杯是翡翠的,杯内装的是上好的女儿红,还未入口就已酒香扑面。

    薛吹花吃了几块精致的小点心,味道真心不错,喝了几口女儿红,酒香在口中缠绵,丁山公孙和白羽开怀畅聊三言两语便已熟络起来,小卢和老裴照旧的沉默不语,肉眼可见的公孙看白羽的眼神里面掺杂了点儿不一般的东西,可偏偏为什么丁山那个傻帽却一点儿也没有察觉,马车行驶了一会儿,薛吹花拨开绸缎的窗帘向外面瞅了瞅,发现这个小镇意外的冷清,路上竟不见一个行人。无精打采的树叶,光秃秃的岩石,灰头土脸的羊肠小路,肆意横生的灌木树丛,车内和车外对比鲜明的两个光景。

    “那恭敬不如从命,我们就在这住上几天吧,老薛你看怎么样?”

    “啊?”薛吹花被丁山叫了一声回过神来。

    “白兄在镇上正好有一处别宅空着,说可以借给咱们住上几天,总比住客栈舒服吧,再说咱们现在也没有住客栈的钱了。”最后一句话丁山是压低声音在薛吹花耳边说的。

    薛吹花犹豫了一下说:“这样叨扰人家不太好吧。”

    “白公子不介意的。”公孙小声嘟囔着说。

    “无妨,无妨。”白羽面带微笑着说,“反正那宅子空着也没人住,而且我与几位一见如故,似乎是有说不完的话,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促膝长谈,把酒言欢。”

    “好!好一个把酒言欢!”丁山大笑着和白羽连干三杯酒。

    “丁兄好酒量。”三杯酒下肚白羽也是面不改色。

    “今天晚上咱们再好好切磋!”丁山豪爽地大笑道。

    “不知几位前去长安是所为何事?”白羽问。

    公孙迟疑地看了一眼丁山,丁山的目光对接上了薛吹花,薛吹花沉吟一会面色凝重地说:“是有一些私事,不过……”

    白羽爽朗地笑道:“既然薛公子不愿细说,我若再问此非君子所为,咱们喝酒!喝酒!”

    “白兄如此洒脱,我们却在这扭扭捏捏的,这算什么!我看白兄是君子中的君子,公孙你就和他说了吧。”丁山又一杯酒下肚,在美酒和这氛围的烘托下明显是气血上了头,扯着嗓子粗声说道。

    公孙抿抿嘴,深呼一口气说:“其实我是公孙道的女儿。”

    “武林盟主神剑门门主公孙大侠的千金!”白羽的瞳孔明显放大了一下,但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惊讶,“白某早就看出公孙姑娘身上非同常人的气质,只是万没想到竟有如此大的来头。江湖上的事白某也是略有耳闻,公孙姑娘最近处境不妙啊。”

    公孙继续说:“神剑门里面有一个剑阁不知你知不知道。”

    白羽点点头:“这当然,大家都知道这剑阁是存放十二把传世宝剑的地方。”

    公孙摇摇头:“旁人只道这剑阁是一个简单的藏剑之处,其实真正的剑阁是一个组织,里面的十二把剑每把剑都代表了一个人,每个人都是我父亲的嫡传弟子,是我父亲的义子,每个人都有叫人闻风丧胆的杀招绝技,但是每个人都在武功上相互牵制,父亲成立这个组织的本意是为了行侠仗义维持江湖秩序,扫除江湖之中的罪恶,另外也是为了在与神刀门的江湖纷争中不落下风。他们十二个人与我和我爹爹相处的本来其乐融融很是和谐,直到有一天我爹爹老来得子,给我添了一个弟弟,也给公孙家迎来了一个真正的传人,没想到我的这个弟弟为我父亲招来了杀身之祸。我的这几个义兄本来每个人都抱希望能成为我父亲真正的传人,可我弟弟一出生,眼见成为传人无望,其中便有人起了异心,联合我家的管家公孙平策划了一场天大的阴谋,他们偷偷害死了我父亲,并找了一个和他样貌非常接近的人经过简单的易容偷梁换柱替换了他,可这怎么能瞒得过与他朝夕相处的妻子和女儿,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这些混蛋又害死了我母亲并让假的公孙道对外宣称是突染重疾不治身亡,至于我,我早就发现了这其中的端倪,抢在他们加害我之前偷偷地逃了出来,只是可怜了我那襁褓之中的弟弟,在我逃出来第二天就被那些混蛋害死了,不止如此,他那个假的公孙道还对外宣称是我因为心生嫉妒亲手摔死了自己的亲弟弟并且逃出家门,他一边宣布与我断绝父女关系一边在江湖中派出了追杀令,还以十万两白银悬赏我的人头。”

    再次提起伤心事的公孙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白羽攥着酒杯的手青筋暴起,他原本苍白的俊脸因为激动变得通红,眼睛充盈着血丝和点滴水光:“没想到这世上竟有如此惨绝人寰之事竟有如此丧尽天良之徒,这些混蛋竟然还要赶尽杀绝!”

    “他们害怕我把事情的真想揭露出去,虽然我知道就凭现在的我说的每一句话江湖上都不会有人相信,他们还想要我的……可能、可能是……害怕我回去报复他们。”公孙的眼神从伤感忽然变为了无限的坚定,“但是逃避总不是办法,与其被人不明不白的杀死并且蒙冤遭人唾弃,不如勇敢的站出来去面对那些恶人,去和那些恶人作斗争,去把真相公布于世。所以我们决定去长安,去揭开假的公孙道的面具,去还我自己一个公道,去为我的家人复仇。”

    “好!好!好!好一个绝世女侠,我敬你一杯,如若有用得到我白某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万死不辞。”

    “白兄,我也敬你一个!从此咱们便是兄弟了!”丁山也是激动万分。

    薛吹花又看了一会儿窗外,忽然问道:“为什么这小镇一个人影也不见?”

    “这小镇离县城不远,这两天正好赶上县城里有庙会,镇上的人都去城里赶庙会了,估计过两天就会有人回来,对了,咱们也可以去庙会上看一看玩一玩,暂时先把那些仇恨放下,生活总不能时刻被仇恨包围,生活中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你说对吧?”白羽眼神在公孙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这些话似乎是单对公孙一人所说。

    “庙会没什么好玩的,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我师父。”丁山已经吃完了面前的两盘点心,还把薛吹花面前那盘也端了过来。

    窗外的风景是土黄色的,连成片的低矮的房屋像是从这黄土地上生长出来的发育不良的产物,不见村民,不见野狗,不见牲畜,不见家禽,一切都没有生机,天空没有生机,土地没有生机,歪歪斜斜的树也没有生机,这份莫名的荒凉叫薛吹花心底浮起一丝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