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反正你不像好人
这座城市东区和西区的建筑格局截然不同。
西区遍地烟囱，一座又一座血汗工厂平地而起，占尽社会资源的财团们从外城的各个角落拉来了源源不断的灰狗与潦倒之人，然后让他们填入其中，燃烧自己最后的生命。
那里的空气质量极差，绿植基本没有，教育更是堪忧，就连仅有的娱乐活动，也基本以声色犬马为主。
所以但凡有点远见的人，早已渐渐离开了这里，跑到了6号城市其他的三个方向：
东区，北区，南区。
不过事实上，能有远见，在凡人这个群体当中就已经称得上是出类拔萃了。
而那些没有远见的家伙，早已在财团们精心设计的一个接一个阳谋下相继宣告破产，然后被联邦政府依法划入社会最底层的L级，再然后根据以工代赈政策，被一车又一车地拉入遍布西区的各个厂房，为这个社会贡献最后一份力量。
而东区更符合传统意义上的城市宜居带，在这里，常规意义下的城市基础建设应有尽有。
和西区充斥着的联邦体系下最底层的L级K级“公民”不同，这里绝大部分的人按照联邦公民层级划分都算得上是H级，他们无需接受财团们最粗放的体力剥削，只要按联邦法律纳税即可，但至于后续是晋升还是沉底，就得看自己的眼光和运气了。
不过只要不头脑发热的做什么白日梦，正常情况下倒也不用担心会原地破产。
毕竟联邦体系，还是需要一大批能稳定生活的人来维持正常的社会秩序的。
但如果西区那帮没见过世面的灰狗们有幸被好事者蒙着眼睛送到东区，从未见过真正意义上城市的他们，十有八九会认为，这里就是他心中的天堂，那座向往已久的内城。
姜愚就是这样的家伙。
所以当他在那张发黄的床单上躺了七天后推门睁眼的一瞬间，看着那只存在于上一世的宽敞后院与天上的皎洁月光，他下意识便以为自己走错了路。
觉得辛辛苦苦往东边折腾了这么久，最后还是一不小心跑到了大人物云集的内城。
然后，眼前一黑。
他晕倒了。
事实上，自从七天前的那个夜晚他开着放大版轩辕剑飞到这家信得过维修店门口，然后失去意识被老板徐巍捡进后院暗室之后，便没人再管他了。
除了林抱山还在每天早晚进屋检查两遍他的鼻息，查看他是否还活着。
活着，那就先继续留着慢慢等死。
死了，就直接拖出去喂狗。
所谓穷者独善其身，达者才兼济天下。
小老头徐巍自认为是个穷者，所以犯不着为这从天上掉下来的玩意用他那些花大价钱买来的医疗器械。
至于什么营养支持、维生系统，那更是完全没必要。
但他又信命，生怕主动把这玩意了结后会对自家的宝贝疙瘩造成点什么影响。
于是索性就放在那里不管，把他的命交给老天爷，等他自生自灭。
死了，那也本来就该死，正常人被打得吐血吐成这样，还丢水里泡了那么久，人贱天收，不死也难；没死，只能说老天爷都不答应，那自己这段时日的收留也算积了点小德，留了条后路。
姜愚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当他在这七天以来第一次被喂水喂粥，让身体终于获得了些许补充，从极度虚弱中缓了过来之后。
第一句话便是“大恩不言谢，他日必有厚报。”
事实上给他喂水的是这家信得过维修店的魁梧伙计林抱山，哪怕此时尚在深夜，哪怕方才还在呼呼大睡，但察觉到后院那间暗室传出了的动静后他还是第一时间飞奔冲下了楼，然后就看见了从暗室里主动爬出来换个地方躺的姜愚。
林抱山那浓厚的眉毛掀了掀，站在一旁思索了片刻，便主动将眼前这位天眷之人抬到了另一扇明显更具备人类条件的房间，轻轻放在了里面那张洁白如雪的大床上。
然后转头冲去门口报信。
“老板！那人活了！我先去煮粥！”
夜猫子徐巍坐在店门口看书，听到了这话，只是推了推自己的墨镜，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既然真活了，那就是人了，不是“玩意”了；是人，那举手之劳的范畴内，该救就还是得救。”
这是他的处事原则。
不过救完之后怎么样，
那就是另一套原则了。
这带着墨镜装酷的小老头其实刚才也听到了后院暗室方向的动静，但同样也听到了自家伙计的下楼声，自然就懒得再动了，反正他无条件相信自己的伙计林抱山能把这点小事儿办好，就像伙计林抱山无条件相信他一样。
反正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自己再去瞧一眼就行了。
半小时后，粥煮好了，眼前奇迹般起死回生之人喝了两口粥后，苍白的脸上算是有了几分血色，然后和林抱山一站一坐守在床头的徐巍就听见了那句：“大恩不言谢，他日必有厚报。”
很熟悉。
徐巍藏在墨镜后的眉头皱起，老脸像是一朵盛开的菊花，等眼前的家伙再喝了几口粥后，他满脸市井小民那种特有的奸猾，装模作样地略带迟疑开口道：“那你的意思是......这次的先欠着？”
......
......
姜愚虽然不太清楚自己究竟在哪儿，但至少确定了一件事：
眼前这个铁塔般的庞然大物，和这个酷酷的盲老头，应该对自己没有恶意，也不清楚自己是回音石集团那边的逃犯。
于是便从记忆中掏出了那句江湖儿女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背三百句之《受人恩惠篇》。
“大恩不言谢，他日必有厚报”瞧瞧，说的多好，进可攻，退可守，以前那点闲书没白看。姜愚用虚弱的脑子美滋滋地想着。
然后，下一刻，酷酷的盲老头一句“先欠着？”便将他难倒了。
并且他还看见，随着那老头略带迟疑的沙哑声音响起，旁边那巨汉的拳头也是肉眼可见的捏起，颇有一副暴起杀人的恐怖。
敏锐察觉到二人态度上的些许变化后，姜愚感觉自己的眼皮可能跳了跳，于是立刻挤出了一个自认为非常友善的难堪微笑，低声道：“我现在没有钱......”
他怕好不容易熬到这第九九八十一难的临门一脚，要是突然因为误会被自己的救命恩人无情击毙了。
那可真是没地儿说理去。
而且眼前这一老一少明显也是属于名门正派那一方，否则也不会路见不平伸手拉一把素不相识的自己。
既然如此，那该认怂时也确实得先认怂吧。
......
......
没钱？
听到这话，徐巍下意识抬头看了眼自己的伙计，用自己的墨镜与满脸憨厚的林抱山对了个眼神。
老实人林抱山心领神会，立刻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挠了挠头，一脸老实地瓮声道：“感觉你也不像个好人，不会恩将仇报反咬一口吧？”
方才看着这一老一少的踏实模样，脑子里还晕乎乎的姜愚只道是自己撞见了活菩萨，命不该绝。
然而此时听到对方看似傻不拉几其实暗藏杀机的反问，当即也是心头猛地一跳。
姜愚慌忙应道：“我真是好人，我会还的，到时候，我......”
结果本就虚弱的身体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一阵泛寒。
话音未落，情绪猛烈的波动与身体的莫名颤抖下却是气血翻滚上涌。
然后，
在老板和伙计的注视下，本就虚弱的姜愚再次眼前一黑。
他又晕了过去。
西区遍地烟囱，一座又一座血汗工厂平地而起，占尽社会资源的财团们从外城的各个角落拉来了源源不断的灰狗与潦倒之人，然后让他们填入其中，燃烧自己最后的生命。
那里的空气质量极差，绿植基本没有，教育更是堪忧，就连仅有的娱乐活动，也基本以声色犬马为主。
所以但凡有点远见的人，早已渐渐离开了这里，跑到了6号城市其他的三个方向：
东区，北区，南区。
不过事实上，能有远见，在凡人这个群体当中就已经称得上是出类拔萃了。
而那些没有远见的家伙，早已在财团们精心设计的一个接一个阳谋下相继宣告破产，然后被联邦政府依法划入社会最底层的L级，再然后根据以工代赈政策，被一车又一车地拉入遍布西区的各个厂房，为这个社会贡献最后一份力量。
而东区更符合传统意义上的城市宜居带，在这里，常规意义下的城市基础建设应有尽有。
和西区充斥着的联邦体系下最底层的L级K级“公民”不同，这里绝大部分的人按照联邦公民层级划分都算得上是H级，他们无需接受财团们最粗放的体力剥削，只要按联邦法律纳税即可，但至于后续是晋升还是沉底，就得看自己的眼光和运气了。
不过只要不头脑发热的做什么白日梦，正常情况下倒也不用担心会原地破产。
毕竟联邦体系，还是需要一大批能稳定生活的人来维持正常的社会秩序的。
但如果西区那帮没见过世面的灰狗们有幸被好事者蒙着眼睛送到东区，从未见过真正意义上城市的他们，十有八九会认为，这里就是他心中的天堂，那座向往已久的内城。
姜愚就是这样的家伙。
所以当他在那张发黄的床单上躺了七天后推门睁眼的一瞬间，看着那只存在于上一世的宽敞后院与天上的皎洁月光，他下意识便以为自己走错了路。
觉得辛辛苦苦往东边折腾了这么久，最后还是一不小心跑到了大人物云集的内城。
然后，眼前一黑。
他晕倒了。
事实上，自从七天前的那个夜晚他开着放大版轩辕剑飞到这家信得过维修店门口，然后失去意识被老板徐巍捡进后院暗室之后，便没人再管他了。
除了林抱山还在每天早晚进屋检查两遍他的鼻息，查看他是否还活着。
活着，那就先继续留着慢慢等死。
死了，就直接拖出去喂狗。
所谓穷者独善其身，达者才兼济天下。
小老头徐巍自认为是个穷者，所以犯不着为这从天上掉下来的玩意用他那些花大价钱买来的医疗器械。
至于什么营养支持、维生系统，那更是完全没必要。
但他又信命，生怕主动把这玩意了结后会对自家的宝贝疙瘩造成点什么影响。
于是索性就放在那里不管，把他的命交给老天爷，等他自生自灭。
死了，那也本来就该死，正常人被打得吐血吐成这样，还丢水里泡了那么久，人贱天收，不死也难；没死，只能说老天爷都不答应，那自己这段时日的收留也算积了点小德，留了条后路。
姜愚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当他在这七天以来第一次被喂水喂粥，让身体终于获得了些许补充，从极度虚弱中缓了过来之后。
第一句话便是“大恩不言谢，他日必有厚报。”
事实上给他喂水的是这家信得过维修店的魁梧伙计林抱山，哪怕此时尚在深夜，哪怕方才还在呼呼大睡，但察觉到后院那间暗室传出了的动静后他还是第一时间飞奔冲下了楼，然后就看见了从暗室里主动爬出来换个地方躺的姜愚。
林抱山那浓厚的眉毛掀了掀，站在一旁思索了片刻，便主动将眼前这位天眷之人抬到了另一扇明显更具备人类条件的房间，轻轻放在了里面那张洁白如雪的大床上。
然后转头冲去门口报信。
“老板！那人活了！我先去煮粥！”
夜猫子徐巍坐在店门口看书，听到了这话，只是推了推自己的墨镜，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既然真活了，那就是人了，不是“玩意”了；是人，那举手之劳的范畴内，该救就还是得救。”
这是他的处事原则。
不过救完之后怎么样，
那就是另一套原则了。
这带着墨镜装酷的小老头其实刚才也听到了后院暗室方向的动静，但同样也听到了自家伙计的下楼声，自然就懒得再动了，反正他无条件相信自己的伙计林抱山能把这点小事儿办好，就像伙计林抱山无条件相信他一样。
反正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自己再去瞧一眼就行了。
半小时后，粥煮好了，眼前奇迹般起死回生之人喝了两口粥后，苍白的脸上算是有了几分血色，然后和林抱山一站一坐守在床头的徐巍就听见了那句：“大恩不言谢，他日必有厚报。”
很熟悉。
徐巍藏在墨镜后的眉头皱起，老脸像是一朵盛开的菊花，等眼前的家伙再喝了几口粥后，他满脸市井小民那种特有的奸猾，装模作样地略带迟疑开口道：“那你的意思是......这次的先欠着？”
......
......
姜愚虽然不太清楚自己究竟在哪儿，但至少确定了一件事：
眼前这个铁塔般的庞然大物，和这个酷酷的盲老头，应该对自己没有恶意，也不清楚自己是回音石集团那边的逃犯。
于是便从记忆中掏出了那句江湖儿女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背三百句之《受人恩惠篇》。
“大恩不言谢，他日必有厚报”瞧瞧，说的多好，进可攻，退可守，以前那点闲书没白看。姜愚用虚弱的脑子美滋滋地想着。
然后，下一刻，酷酷的盲老头一句“先欠着？”便将他难倒了。
并且他还看见，随着那老头略带迟疑的沙哑声音响起，旁边那巨汉的拳头也是肉眼可见的捏起，颇有一副暴起杀人的恐怖。
敏锐察觉到二人态度上的些许变化后，姜愚感觉自己的眼皮可能跳了跳，于是立刻挤出了一个自认为非常友善的难堪微笑，低声道：“我现在没有钱......”
他怕好不容易熬到这第九九八十一难的临门一脚，要是突然因为误会被自己的救命恩人无情击毙了。
那可真是没地儿说理去。
而且眼前这一老一少明显也是属于名门正派那一方，否则也不会路见不平伸手拉一把素不相识的自己。
既然如此，那该认怂时也确实得先认怂吧。
......
......
没钱？
听到这话，徐巍下意识抬头看了眼自己的伙计，用自己的墨镜与满脸憨厚的林抱山对了个眼神。
老实人林抱山心领神会，立刻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挠了挠头，一脸老实地瓮声道：“感觉你也不像个好人，不会恩将仇报反咬一口吧？”
方才看着这一老一少的踏实模样，脑子里还晕乎乎的姜愚只道是自己撞见了活菩萨，命不该绝。
然而此时听到对方看似傻不拉几其实暗藏杀机的反问，当即也是心头猛地一跳。
姜愚慌忙应道：“我真是好人，我会还的，到时候，我......”
结果本就虚弱的身体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一阵泛寒。
话音未落，情绪猛烈的波动与身体的莫名颤抖下却是气血翻滚上涌。
然后，
在老板和伙计的注视下，本就虚弱的姜愚再次眼前一黑。
他又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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