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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月下明心

    曲剧《卷席筒》的名段被他随手改成了在金人的追赶下,小仓娃背井离乡,向江南流亡的故事。

    林登那新颖的唱词,滑稽的姿态,顿时引得围观众人连声叫好。

    还有人议论道,

    “这唱腔,竟还是中原雅音呢?”

    “当是从京城那边流传过来的。”

    “是吧?没听过啊?”

    “好!”

    此番过后,林登自是赚得了不少钱两,平日里便都是窝在客栈中思索着该用哪些戏文。

    别人穿越抄诗赚名,他抄戏文赚钱,那是夜夜皆有新词出,漳州城里的百姓都开足了眼,这一处临街设场之所,都到傍晚,便都挤满了人,围得那是个水泄不通。

    又过了几日,更是直接有富商大贾们来延请,让林登在这些喜事上演上那么几出。

    盘算着口袋里的银子,林登却是未曾放松警惕,他记得南宋时有一篇极出名的戏文,叫做《风流王焕贺怜怜》,大概讲的是开封府王焕,在洛阳时,于百花亭中结识了妓女贺怜怜。

    两人一见倾心,经王二撮合,约为夫妻,只是过了半年之久,王焕的钱就已经用完,被妓院的老鸨赶了出去。又恰逢边将高邈路过洛阳,要买下贺怜怜为妾。怜怜也是不肯,哭诉道,“灯花偷落”,王焕也是个有血性的,当即便要手刃了老鸨,只是未能成功,贺怜怜还是被高邈带走了。

    贺怜怜被带到承天寺住下后,仍是忘不了王焕,写长相思赠之,暗约相见,王焕便也扮作了乞丐进入承天寺内。

    情人相见,分外哀婉,只是不能长相厮守,于是贺怜怜又赠予王焕路费,劝他去边地立功。这王焕到了边地,果然立功,被授予西凉节度使一职。

    高邈这时也因为挪用公款取妾,被官府法办,怜怜这时申诉道,“妾是焕妻,不愿从邈。”于是官府判的怜怜归王焕,夫妻重团圆。

    就这么一个放在二十二世纪,能被人喷死的剧情,林登也不知为何,在南宋时会那么风行。只是这戏文虽是风行,拿出来必能赚的大钱,可林登却是不敢如此做。

    只因他清楚的记得,这部戏剧一经演出,便引得万千少女的追慕,更有不少官员的诸妾,在观看此剧后纷纷群奔,闹出了笑话,林登可不想因此被记恨上,安一个有辱风化的罪名。

    这大宋的审查制度,虽不是清朝能比的,可也不比二十二世纪开明,自己终究的万般小心,以免误入禁网,流放海南。

    而且通过这个戏文也能看出,在南宋时,任什么也无法和官府比。就算是两人要冲破艰险,走到一起,也要先让王焕去做了官,高邈被官府查办,最后还得依官府的判决,决定了贺怜怜的自由。

    做的再大的伶人,也终究是一个受人随意操控的贺怜怜。

    这日,又是陈大官人相请,酬金丰厚,林登早做了准备,登台献唱。

    就在他于台上演出之时,下面坐着的几名士绅随意的谈论起国事来。

    “太上皇加了至尊寿皇圣帝的尊号,已经退居重华宫了。”

    “是啊,没想到这新帝刚一即位,就罢了周必大的相位,这道学正人失势了,怕不是奸臣小人们······”

    “台谏无能啊!若是这台谏中有一二正人,岂会使得道学失势如此?”

    “正人是有的,御史中丞谢大人,不正是吗?只是苦苦维持,独木难撑罢了。”

    “哼,归根结底,不就是那位不喜周相吗?”

    “接下来恐怕就轮到谢大人了。”

    “是,多事之秋啊!”

    “是夏非秋。”

    “夏天就已是如此,秋天恐怕更甚是。”

    几位士绅谈话间,皆越来越兴奋,已是全然不在意戏剧演出了些啥,唯有一众太太小姐们,皆是掩面垂泪。

    林登的日子近来有些惬意,虽然并非是本意,可频繁出入于上流场所,还是让他染上了些俗气,包裹里鼓囊起来的银子,更是让他有些忘乎所以。

    甚至都不想去找那隐尘子了。

    虽然近来多方打听下,那隐尘子也是名声在外,惯来如此,可人总是难免会临事退缩,想躲在一个舒适区里。

    一日,林登又从临街表演处离去,还未走多远,就见到路边坐着一个小女孩。

    见这丫头狠狠瞪了自己一眼,林登只觉得有些奇怪,好好的,这小孩怎么会记恨上自己,随即便走上前去。

    他刚走到小姑娘面前,还未曾出言询问。

    便见对方已绷不住了眼泪,若受了天大委屈,声音发颤哭道。

    “呜呜,你把娘亲的饭碗抢了,玥儿和娘亲,就再也无处吃饭了。”

    林登皱起眉头,正不知如何安慰时,只见一名女子连忙跑来,正是之前那位梅娘。

    她抱住女儿的脑袋,挤住了小姑娘的眼睛,向林登解释道,

    “不碍事,不碍事,小孩子不懂事。”

    清瘦的女子随后便欲离开,林登却是已想明白了事情原委,询问道。

    “她说的是真的吗?你们竟困难至此?”

    “我可去别处,总能寻得一碗饭吃。”

    梅娘强自笑道。

    “大好的活人,还能让饿死了不成?”

    说完,便带着孩子离开了,再没有多看林登一眼。

    林登也回到客栈,他望着月色,心道穿越者果然都是祸害,自己仅凭着说学逗唱,样样精通,就打垮了整个戏班子。

    若是其他大能降临此世,那还了得?

    他又抬眼向远方的黑暗望去,眼神中尽是悲悯。

    “若是为我一人计,赚得些银两便足以,若是为苍生计,则断不能如此啊。”

    石凳上冰凉如水,坐在上面,衣服不湿,寒意却已透入心中,他静思良久,顿觉大悟,望明月皎洁,清辉万里,光泽尘世,心亦有所感。

    世人多为名利误,到头来,哪分他汉朝君,晋朝臣,无非是松柏青青郭北墓,思及此处,他已然心境澄明,暗自道。

    “我林登,穿越至此,若只做个富家翁,磨灭姓名,岂不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