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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再申诸司状

    心痛却更甚于胡须之痛,对此一件珍宝的失踪,朱熹打心里感到难受,又问道。

    “不知扶摇还见过哪些铭文?”

    林登前世颇好殷周青铜铭文集成,当即便写下了几篇。

    尤其是与何尊铭文颇有联系的天亡簋一文。

    自春秋以来,儒家就对所谓的天室颇有争议,有不少学者都认为其中所谓的天室指的是西周时期的大室,即明堂或太庙。

    而天亡簋一文,则解决了这一争议。

    西周初年“粤詹雒伊,毋远天室”中的天室,其实指的是天室山。

    上古时期大、太和天可以通用,所以这座天室山,后来又被称作太室山,即嵩山的两峰之一。

    在西周初年,曾被周武王作为封禅的场所。

    天亡簋便记录的是周武王封禅的活动。

    这次活动,便亦是何尊里面所提到过的,“惟武王既克大邑商,则廷告于天,曰:‘余其宅兹中国,自之乂民’。”

    武王告之于天的地点,便是在这天室山。

    这一篇铭文拿出后,朱熹简直是激动莫名,感慨道。

    “难怪了,难怪了,难怪司马迁的《封禅书》,会把嵩山放在后面,原来是这个缘故啊。这就可以解释那句,昔三代之居,皆在河洛之间,故嵩高为中岳了。大概是这上古圣王,多建都于嵩山左右,故而以嵩山为中岳的缘故吧?”

    “也难怪周公测影会特意到嵩山脚下的阳城了去,原这太室山竟是周人的天室,怪不得了,只是后来这嵩山又被秃驴们辟作道场,号称禅宗祖庭,这就让人忘了这嵩山,本我圣学天室,秃驴们,真恁地可恶!”

    随后林登又拿出了几篇有意思的铭文,如记载大禹治水的遂公盨来,又是把朱熹好一顿感慨。

    “这大禹真何等神圣!别人开国都是上阵杀敌,唯有大禹是和这洪水作对,疏浚河道,划分九州来,这才有了神州禹迹之土!”

    朱熹被林登所写出的一篇篇铭文所震惊,兴奋莫名,早忘了一切,顾不得身边还有个刘爚和蔡元定。

    刘爚见到朱熹这般欣喜的模样,哪还不知道实情。

    哪怕他再固执,再赤裸裸的打脸面前,也会吃痛,更何况他也并非那种痴傻之人。

    他没想到这样玄奇的经历,竟然能发生在这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身上。

    这么多闻所未闻的青铜器铭文,怎么可能!

    就算他见过的最牛金石学家,也没到这种地步啊。

    就在刘爚怀疑人生之时,蔡元定也早发现自己果然赢了。

    当即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坐在旁边,闭目养神,只听个热闹。

    现在刘爚几乎是一个孤家寡人了。

    林登和朱熹沉浸在讨论之中,两人都兴奋莫名,几乎忘却世事,蔡元定又闭起来双眼,静自养神,也不问世事,唯有他刘爚一个,便是世事本身,只不断沉浸在耻辱的自责之中。

    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红,变幻个不停。

    最后刘爚都不知道是怎么结束的,自己又是怎么走出来的。

    被蔡元定扶着,二人把他送回了居所。

    刘爚还依然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林登二人已经离去多时,他仍然没有睡着,仆役还在外面一直担忧的看着,生怕他想不开,出了什么事来。

    近乎半夜,刘爚才长叹出一口浊气,愤愤说道。

    “想我刘爚,已然年近不惑,又早跟随朱子求学,至今仍是个废物。”

    “到今一事无成,还被林登比了下去,真是耻辱!”

    “不知道我以前那些日子都活到哪里去了!”

    “我真是愧自称为朱子的左膀右臂也!”

    刘爚虽然未曾想不开,但翌日仍显得比往常失落许多。

    到了朱熹的去处后,便挨了老师的一顿教诲。

    昨日回去后,朱熹也从那种兴奋状态中清醒过来了,但他向来是个严厉的教师,未想着安慰一下失意的刘爚,反倒是更严厉的教诲了起来。

    幸好两人的这种相处模式,已经过了多年的验证。

    刘爚并不会因为夫子的这顿责骂,而更加失落,而是反倒重新振作起来。

    从朱熹书斋中出来后,这个中年人兴奋的模样,让林登还以为他吃到什么甜头呢。

    蔡元定却是笑而不语,直到林登询问,才为此解释了一番。

    林登也是颇觉的好笑,没想到这刘爚,竟还是个受虐的性子。

    两人一起被叫进屋中,也迎来了朱熹的一顿责骂,说他们不应该和刘爚做此无聊的赌斗,应该把时间和精力,用在正途上。

    刘爚在之前,已经被朱熹安排去,继续收拢流民了。

    现在林登和蔡元定,则又被安排了新任务。

    原来朱熹在继续对漳州探查后发现,这漳洲城中本来有许多土地是归于寺庙所有的。

    而这些寺庙又逐渐破败,再无方丈主持,不复往年盛况。

    这在朱熹看来,当然是一件好事,可好事中也有坏事。

    寺庙既然荒废了,寺庙的土地便要么被人侵占,要么沦为荒地。

    思来想去,朱熹便决定先拿这块开刀。

    因为寺庙的土地,本非私人所有,就算把它们都收归公田,也算是师出有名,有所依据,朝廷就算是不正经界,他朱熹也不能算是乱政。

    其次,统计并收回寺庙的土地,毕竟也算是正经界的一环,若是以后要正经界了,这件事也不得不做。

    此举一方面能减少荒地,把闲置的无主荒地再度利用起来,分配给贫民,另一方面,又能从地方豪强手中抢到一块,应收的税赋。

    亦可谓是一举多得。

    而这项工作,自然要交给算学精通的俩位人才,蔡元定和林登了,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受胥吏的欺骗,掌握到主动。

    两人当即领命离去。

    朱熹又伏案写起了文书。

    他思量之下,决定再上一份《再申诸司状》,夏天已经快要结束了,秋收马上就要来临,若是不能趁着秋收后的间隙,完成土地丈量,正经界恐怕就又是泡影了。

    时间不等人,这事不能拖,朱熹已决定,向朝廷施压了。

    这位刚愎自用的道学魁首,可不是一个好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