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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陈家之案

    天空中被染成一片红,晚霞洒落陈家大宅之上,雕梁画栋的房屋上,立刻染上一层血色,连屋脊上的瑞兽,都显得可怖。

    街市上传来官差的吆喝声,突然之间,一行衙役把陈家围了个严实,丫鬟仆役们刚想出门,就被人给堵了回来。

    陈家的几个仆役还被衙门们带着,去陈家的几处商铺中传令,让所有陈家之人,都回到老宅中,州衙门带了人来办案,所有人不得私自潜逃。

    在外面的包围之下,陈家的气氛紧绷了起来,所有人都揪起了心,几个陈家小姐,几乎要挨不住这种压迫之下,吓得昏倒过去。

    此时若说这陈家之中,还有人完全是胸有成竹的,那就只能是陈家老太爷了。

    这位老人此时已经掉光了头发,又因为他喜好吃猪骨头,又损毁了牙口,唯留几颗坏牙,他脸上布满老人斑,在晚霞之下,更添了几分垂暮之色。

    真是一身暮气,只有一双浑浊的眼睛,瞪出光明,望着州衙的方向,炯炯有神。

    他脸上没有惧色,带着一丝谦卑,在门口恭迎衙门中的来人。

    刚才漳州官府已经派人前来禀告,说今晚会有大人物前来,在陈家办案,所有人都得做好准备。

    陈老太爷因而不敢怠慢,早早在此等待。

    他对今晚要来的是何等人物,虽无法笃定,但也有一番猜测,以蔡元定被袭案的恶劣程度,又加上漳州大牢杀人案的恶劣程度,就算不是漳州太守亲临,也得来一个重量级人物了。

    不然又怎么能显示出官府的重视呢?

    虽然今晚就有大人物将来陈家,可这陈家老太爷内心仍是胸有成竹,如果看的仔细,还能看到一抹藏在皱纹里的蔑笑。

    陈家之人被衙役们护送着,从漳州各地,陆续的请回了陈家老宅中,夕阳也终于泼洒下了最后一刻余晖。

    又有一行人骑着马,带着一群衙役出了漳州城门,往乡野走去,似是要去捉拿要犯。

    正此时,漳州州衙,也倾巢而出,拥着两名老人,走在前面,往陈家行来。

    陈老太爷在门口等了近半个小时,才终于等到了衙门里的来人。

    这次真的是全部出动了,他远远的就看到了那位漳州太守朱子,还有一众随从。

    这位朱子是当世大儒,他陈家虽然不是科举门第,却也是略通诗书,之前在白云岩处讲学,他陈家也是前去祝贺了的。

    朱熹刚来漳州之时,设宴招待漳州乡贤之时,他也曾亲自前去,在宴会之上露了个脸。

    如今见了朱熹,他自是没有老糊涂,知道该怎么做。

    陈家太爷忙上前相迎,一番见礼之后,将朱熹请到了家中,才小心的问道。

    “不知道朱太守来我陈家,有何公干?”

    朱熹虽没有好脸色,也没太过于失礼,只冷冷说了句。

    “某来此,是为了王三一事,那王三本来是蔡元定遇袭一案的凶手,一直有人传言其与陈家脱不了干系,只是本官事务繁忙,先前一直不能探寻个究竟。”

    “谁料想竟然有贼人,胆大包天至此,买通了衙役,在牢中将他给杀了,某以为你陈家应该也有这个嫌疑,特来此询问个究竟!”

    陈太爷连忙摆手,表示自己陈家决然不会与此事有关,此事必定是另有妖人作祟,要栽赃陷害他陈家。

    “你说此事与你陈家无关,就是无关了吗?若什么都仅凭你自己一两句话,便能断明是非,那该你来断案!”

    蔡元定在一边讽刺了陈老太爷一句,这陈家老太爷立马摆出一副畏惧的神色,拱手表示一切全凭几位官人做主,他们愿意配合几位官人,将此案弄个明白。

    “我等乡野愚夫,不懂得办案之事,说话冒昧,还望几位官人海涵,这两个案子,若需要陈家有配合的地方,几位官人只要言明便是,我陈家必然遵从。”

    朱熹也懒得和他在此说更多的废话,只又询问了几个问题,这陈家老太爷皆一一回答了上来,说的是一个天衣无缝。

    蔡元定冷笑说了句。

    “你这陈家家主倒是好个记性,怎么什么事情你都知道?你莫不是提前知道些什么,编撰好了借口前来欺瞒官府吧?”

    陈老太爷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连忙为自己解释道。

    “不敢不敢,我绝不敢做得此事,只是因为我陈家之前管理不严,让那贼人王二混入了我陈家,犬子回来后对我禀明此事,我当时便极为震怒,在陈家审问了多日,这才对情况有了这么多的了解,只是我本乡野愚夫,不懂得审理案件,虽然问了那么多东西,却仍然没有一点头绪,全凭几位官人,将此案审理个明白,届时方可还我陈家的清白。”

    “想我陈家自从唐季便在此定居,一直虔诚奉公,从来不敢有一点违逆之心,又有国朝养士多年,天下承平,我等对国朝感激涕零,只图安居乐业,从不敢生出一点违法乱纪的心思来。”

    蔡元定却是对此话嗤之以鼻,举出几起卷宗对其说道。

    “陈老太爷,你这话说的不对吧。我怎么记得你陈家,之前还被人举报说有私设刑罚,惩处乡民的举动呢。”

    陈老太爷连忙摆手说道,

    “家中偶有违法犯科的行为,全因我生来愚笨,不懂文辞,看不懂刑法,这才对家中之人失了管教,让家中奴仆们做了许多错事出来,我听闻衙门的判决后,也是大为震撼,在家中严令杜绝此等恶行,并将违法之人,交送官府去了!”

    蔡元定还想多说些什么,朱熹却制止他道。

    “不必再多说什么,判案还是要看罪证的,现在只是苛责陈家主,也问不出一点罪证了,让衙役们把陈家之人,挨个领上来,我们再详加询问,看看有没有一些线索来,到时候再问陈家主,也不迟。”

    陈老太爷连忙拱手,朝着朱熹行礼说道。

    “朱子所言甚是,正该审查一下我这家中之人,家大业大,难免有些荒诞不经之辈,我管教不力,还望夫子能为其传扬师教,正明典刑。”

    随后朱熹便寻得一处大堂,让衙役领了陈家之人,挨个进来审讯。

    因为在场的漳州州衙之人众多,因而也不用朱熹亲自闻讯,自有人按照流程问个究竟,记下他们言语之中冲突的地方,对这些矛盾之处,再严加审问起来。

    朱熹也只有问到一些关键之处的时候,才会亲自上前,对其问个究竟。

    这种审讯办法之下,很少有人能经得起质询,尤其是那些心智本来就不怎么样的仆役小厮之辈。

    很快,就有人话语之间,有了很多之处的矛盾点。

    朱熹当即呵斥道。

    “这么多朝廷命官在此,你还敢有所隐瞒不成!速速招来,可从轻发落。”

    眼见漳州知州都发话了,剩余的官吏们也都是附和说道,瞪着台下的丫鬟,呵斥道。

    “还敢欺瞒,难道真想活罪变成死罪不成?”

    “想要试试这刑罚吗?”

    被这么一番惊吓,台下之人立刻把头捣的如同蒜捣一般,呜咽着求情说道。

    “求官人饶命,求求官人饶命啊,我真没做什么坏事啊。”

    朱熹又示意了一下蔡元定,蔡元定连忙起身,带了两个衙役,将其请到旁边的内屋之中,再仔细询问了起来。

    在内屋之中,蔡元定又是好一顿安抚,软硬兼施,胡萝卜加大棒之下,小丫鬟本就柔软的小嘴,就轻易的被撬开了。

    原来这丫鬟竟然是那食菜事魔的贼人,早在乡野之间,还没入得陈家之时,便是一个小魔贼了,从来都是跟着自己的父母们虔诚信教。

    从来不敢违背半点教诲,自从因为饥荒卖身入了陈家后,依然不敢违背大尊教诲,从来没有吃过一点荤腥。

    难怪生得这般瘦弱,蔡元定暗暗叹息,又问她可有其他同党。

    小丫鬟只闭着嘴,沉默不语,又是一番纠结过后,她才怯怯的问了句。

    “官人,不知到时候可否能够减轻奴婢的罪责······”

    蔡元定捋着胡须,呵呵笑道。

    “自无不可,你可全部说来,就看你能说多少了,若你能揭发出什么隐秘之事,届时说不定不仅无罪,而且还有功绩在身呢!”

    小丫鬟听了此话,脸上露出一些喜色来,又向其交代了几个在陈家之时,一同聚会的白莲菜人们。

    朱熹得了这小丫鬟说出的名单,当即又命令那些衙役们,又下去捉拿这些魔贼们。

    这些人也和这小丫鬟一样,都是这陈家的底层人员,不是奴仆便是丫鬟,还有从小生活在陈家的家生子。

    这些家生子们早没了自己的姓氏,从小在陈家被养大,在他们父辈乃至祖辈时,便在陈家之中,为陈家人服务了。

    衙役们把这些人一一领到了大堂之上,这时的陈家老太爷也被请了过来,在一看着。

    蔡元定指着台下的众人,对其嘲讽说道。

    “看看你陈家吧,竟然窝藏了这么多的魔教贼众,简直就是一个魔教分部了,你陈家高层就真那么干净,能脱得了干系?”

    对蔡元定的讽刺,陈家老太爷脸上生出了一些冷汗来,哆嗦着手擦了擦,不敢多说些什么,只为自己辩解道。

    “我年老昏庸,治家无能,但我真的从未信奉过此魔教啊,我家虽不是什么科举门第,但也读些道学,偶尔入寺上些香火,那也是正经的寺庙,全非此类邪魔外道!”

    朱熹不愿听这陈老太爷说什么废话,只让官吏们,将这台下众人继续审问了下去。

    这些人之前在外面等待的时候,就已经是心生惶恐不安,这时候被带到了陈家大堂,直面众多官员之后,更是惊惧万分,将头捣个不停,直呼冤枉。

    还有人看到旁边站着的丫鬟小绿,已经猜到了是其告发了自己,已经不存其他心思,只面色如灰,等待着审判。

    还有一个和小绿相仿年纪的丫鬟,是唤作小红的,此时见小绿面带羞愧的站在一旁,一点也不敢看自己。

    心中也是明悟自己为何被带了上来,她竟然当即破口大骂,直言小绿背叛了自己,要到地狱之中,不能入净土之地。

    “小绿,你我平日里向来以姐妹相称,我们都说若是被人抓了,严刑拷问之时,都愿意一头撞死,绝不愿意将彼此告发出去,否则就入不得净土,我是真没想到啊,你怎么会告发了我!他们是给你吃了什么酷刑吗?”

    “我看你身上全无一点伤痕,面上也无一点伤疤,你竟然就这样出卖了我,你到底还算不算个东西,你死了真要入十八层地狱的啊!”

    小绿见小红这番破口大骂,也哭泣了出来,她擦擦眼泪,只嗫喏的说道。

    “小红,对不起了,我家中还有老母,还有幼妹,不能就如此死去,我若是死了,他们又该怎么活着啊!”

    堂中的衙役见两人起了争执,连忙想要上去呵斥,维持住场中的秩序。

    可谁料小红此时却恨恨的看着小绿,对其说道。

    “我这辈子过得苦,我这辈子也认了!可也绝不愿意下辈子再来此受苦,我要到那净土去了,你就一个人到地狱中洗脱罪孽吧!下辈子再来这人间受苦,永远也不得超脱!”

    说完之后,便无一丝一毫犹豫,直直的往地面上撞去,就连旁边的几名衙役们都阻拦不及,直接撞出了一个血口子血流不止。

    等衙役们急忙上前查看时,丫鬟小红已经没了呼吸,失去了生命。

    眼见场中闹出了人命来,本来就在场中惊慌的嫌疑犯们,也都惊慌失措起来,想要往堂外奔去,朱熹呵斥,命众衙役们上前将人都拉了回来。

    再将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小红送去救医,看看能不能再抢救一下。

    丫鬟小绿见到小红因为自己而死,更显得自责了,泪崩不止,宛如雨下,安慰也不及,蔡元定害怕再闹出人命来,连忙让一个衙役带她下去,看住了别闹出人命来。

    一番折腾之后,大堂之中的气氛更加阴沉,几位官员皆是面色不快,语气冰冷的对堂下众嫌犯们进行了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