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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入村中

    退一步生,进一步死,林登还是选择了后者。

    在历史中有太多寂寂无名的人物,也有太多勇士,即使是这南宋王朝,也有辛弃疾珠玉在前。

    若是自己没有勇气,又哪来的脸面,与他们跻身一起,妄图改变这南宋呢?

    况且此行前去,也非必死之局,也只是略微有那么危险罢了。

    在简单的收拾了行装之后,他便带着一人出发了。

    次日上午,林登骑着白马,身后跟着一位骑驴汉子,那人面色赤红,本河东之人。

    这便正是先前擒来王二的那位关春秋。

    这次往平和那边的村中去,林登并未带着张铭,因为此时漳洲城中也有危险,张铭要护卫在朱熹身侧,而蔡元定和刘爚两人,整肃了军队,带着前去南靖安营扎寨,以为策应。

    漳州衙门里面的命令在昨日已传遍了乡里,那些小村子的居民,都带着行礼,背着包裹,往漳州城这边逃来。

    短短几日的时间内,白莲贼人们已经袭扰了七八个村庄,除了有一处有大户据寨自守的村子保全外,其他村落尽数沦陷,无一幸免。

    这些村庄的惨状和少数的几个幸存者把恐惧在漳州之地传播开来。

    这个时候已经很少有头铁的人敢于留在村中了,真要是有人留在村中,那么衙役去搜查审问之下,其身份必然是和白莲有染,这才敢于待在手中。

    随着白莲贼人的举起,往日里乡村中的白莲信众也迅速产生了分化,有些信教颇深,想要往生极乐净土的信众,自是自带干粮,往那白莲教处去报道,而另一些信众,则仍然相信宋王朝的世俗秩序,不敢与官府抗衡,做出这种株连九族的大逆之罪。

    林登骑马走在路上,一路看着这些流民,思考着自己前往平和村之后的局势,那里几乎是三坪祖师庙的肘腋之地,自己若在那里拉起一支队伍,必然是白莲信众的眼中钉,肉中刺。

    而且难说那里的民众中,就没有潜藏着白莲教的信众。

    这就是魔贼起义,和其他那些起义的不同之处。

    首先这群人自带信仰和组织,力量团结,其次这些人往往又分散于各地,里面必然有其信徒,简直就是内部的间谍一般。

    当年张角组织太平道起义的时候,甚至连洛阳的皇宫之中,都有太平道的同党,如今这白莲教的声势不及张角,可其触角也不知道伸到了哪里,自己不得不防备。

    正思量间,平和村就到了,这里是十里八乡的一处繁华之所,有几家大户在,此时已经各自拉起了一些人来,凑一起也有个二百人的民兵。

    正是因为有这二百人的民兵在此防守,所以那白莲教众才未曾直接进攻此处,不然按照此处的重要性来说,他们应该欲除之而后快。

    村中此时升起了炊烟,村口还站着四名村民在站岗,见远远的有一驴一马奔来,连忙紧了紧手里的朴刀,大声喝问道。

    “来人是谁?为什么此时来我们村中!”

    林登也不靠近,纵马在远处站住,回道。

    “漳州官人来人,带了太守的命令,前来协助你们村中防御白莲贼寇!”

    对面几人见林登亮出了漳州官府的文书,连忙派一人上前接过查看,那人是个庄稼汉子,虽然不认识字,但也颇有见识。

    往日里也曾见到过衙门里的文书,他这时看过感觉不像假的,连忙回去向几人说明。

    等到这四人七嘴八舌的商议过后,他们好言请两位官人在此等候,派一人带着这份文书,回到村中找乡老验明真伪。

    那人急忙而去,又匆匆而归。

    待验明了真伪后,请林登在此等候,乡老正待人出门相迎。

    林登知道这是村中的礼数,也不表示反对,只和关春秋下了马,在村口等待着乡老的到来。

    不多时,乡老带着村中有头有脸的众人,前来相迎。

    这平和村的乡老,是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脸上皱纹密布,头发花白,一眼望去,便知道其已经上了岁数。

    此时却仍是一副中气十足的样子,远远的就朝着林登行礼,问候道。

    “林官人到来,实在让我们感激涕零啊!”

    林登也牵着马,走上去,扶起了村中乡老。

    “敢问阁下可是乡老陈士恒。”

    “老朽正是陈仁茗,表字士恒。”

    两人问过了名姓,见过了礼节,又是一阵简单的寒暄。

    这之后,众人才一起回村,往招待的去处走去。

    这是黄家的大宅,黄家在此村中算的上是数一数二的大户,往日里也颇养了一些雇工,还有些看家护院的人手,这次一听说有了贼寇,当即向乡老表示愿意捐出钱粮。

    招募人手,日夜训练,以为防备那白莲贼人。

    这时候秋收还未彻底结束,黄家不愿意舍弃了今年的收藏,逃到漳洲城去,只是送走了家眷,留黄员外在村中留守,守住这份家业。

    黄家是多世豪族,家中的珍藏古玩无数,家具皆是不俗,雕饰繁复的木桌木椅,皆是从唐朝时候流传下来的。

    还有这彩画,是参杂了那异域的颜料技法绘制而成的,竟然比寺庙中的雕饰,还要更胜上几分。

    此时,乡老领林登在黄家设宴款待,正是为了表示对林登的敬重。

    林登在此之前,就已经想好了一套守村的办法,里面自然也少不了村中大户的们的帮助,因而此时他也对这些人颇为恭敬。

    只是仍要打探,问清楚这村中究竟有多少人,和那白莲贼众往日里有联系。

    这个消息向乡老打探就足以,乡老向其言明。

    “村中往日里食菜事魔的人物,也有那么一些,村中也知道其底细,为了防备他们向白莲妖人们通风报信,现在早已经对其监视了起来。”

    林登点点头,附在他耳朵边对其说道。

    “不必那么严密,可以对其放松管理。”

    村老疑惑不解,正想询问清楚,林登却是摇摇头,说不必问个清楚。

    随后村中又有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也纷纷闻讯赶到。

    众人在黄家品茶吃点心,皆由黄家管事招待,等到半个小时之后,黄家的家主,也就是黄员外才从他的田中回来。

    他先前正带着几个庄户前去抢收秋粮,他生怕收的不及时,被那白莲贼人们给祸害了,他已经听说附近就有村子的粮食,在地中时,就被贼人给一把火烧了。

    这群菜魔,当真是祸害天良。

    此时他听说村中来了漳州衙门中的人,要和他商量剿灭贼寇的事情,当时便欣喜若狂,当即骑了驴子赶回村中。

    他顾不及擦汗,便赶到了招待之处。

    此时人数还未来齐,林登望见来人,这是个中年汉子,一脸黝黑,比起乡间的土财主来说,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个老实憨厚的农民。

    他听的旁边的乡老说明,连忙起身行礼相迎。

    “这位就是黄员外了吧,真是久仰大名!”

    “不敢!官人才是大义,敢于以身犯险!”

    “我听说这次为抵御白莲妖人,全凭黄员外慷慨解囊,光汝一人,便招募了一百人来!真是乡之柱石啊!”

    “不敢不敢,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两人见面,都如故交,黄员外这位家主已然赶到,也不等其他人了,直接命令家中仆役上菜,为这位林官人和关壮士接风洗尘。

    黄家的菜式很普通,正如他们的家主一般,和那繁复的雕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令林登不由得遐想,这黄家倒是真有意思,祖上这等奢华,到了黄家主这一代,反而又朴素了起来。

    虽然菜式一般,但黄家用料却绝不吝啬,主打的就是一个量大管饱。

    众人几杯村酒入腹,皆少了几分生疏,林登便随意的问起了黄家的家世。

    “我观黄员外家的这门楣,便知是累世豪门,就是不知道为何到了黄家主这时,竟然又有了不窟之风?”

    黄家主却是听的有的不解,问道。

    “这不窟是何人?”

    林登为其解释道。

    “当年周人在未曾取得天下的时候,几代君主生活皆是与民众一起,犹如农夫一般,这不窟就是周人的先祖之一,我看黄家主如此忠厚模样,与其他富贵之家不同,这才想起了不窟。”

    黄家主听了林登的解释,也很高兴,对其说道。

    “是啊,你看我家的这些家具,这都是徽宗一朝置办的,但自从君王南迁以来,我们这日子就过得一日不如一日,我还听家中老人说过,当年汴京之时,牛价不过几贯钱,而自从中原沦陷以后,耕牛就涨到了数十贯钱,轮到不好的年份,牛价涨到百贯也是常事!”

    林登不知北宋时牛价竟然如此便宜,只以为一直这么贵,有些诧异,又问道。

    “可我看黄家,也不似衰败之象。”

    黄家主摇摇头笑道。

    “那全是我父亲的功劳了,父亲身历靖康之变,感慨颇多,常说连官家都会因为奢侈而中落,又何况是我们这种乡里之家呢?因而便教导我们戒去浮华······”

    林登称赞其道。

    “黄老员外真有大智慧!”

    众人也附和着林登称赞,皆说黄家家风甚好,黄员外有治理之能,此番要多多仰仗!

    黄员外得了众人的称赞,也是十分受用,一时之间,场面上十分融洽,众人痛饮不止,一直到了日落西山之时。

    期间黄员外皱起来眉头,几次想要劝阻,但却都被林登给无视了。

    到最后,连黄员外也懒得多说些什么,只任众人纵情饮酒便是,只是他脸上已经没了初见林登时候的喜悦,而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就差直接冷笑嘲讽了。

    他这副不耐烦的模样,林登自然也看在眼里,只是没有多搭理他的意思,只和那些尽情谄媚自己的几人欢声交谈,吹嘘着什么。

    这时候几人的语气都有些醉醺醺了,眼神都飘忽了起来。

    一个胖员外先前一直在吹捧林登,此时又是吹捧道。

    “林官人此番前来,一定是有胜算了吧?”

    林登放肆大笑,指着外面醉醺醺的说。

    “哈哈哈,一群跳梁小丑,不足为虑,朝廷早有妙计!”

    那胖子表情大喜,连忙问道。

    “不知道是何等计谋!可有用得着我等之处?”

    他这话一问出来,旁边的黄员外就急了,连忙想要劝阻。

    “军事大计,不是我们应该知道的!”

    林登却是装作喝醉了,对其呵呵笑道。

    “哈哈,无妨无妨,说与你们也无妨!”

    黄员外刚说出口那话,已经近乎是明示了,可林登却依然没听到,要把计谋说出来,这下就连乡老也察觉到不对了,场中的局面瞬间变得诡异了起来。

    旁边的关春秋也是一脸不解,他还未曾喝醉,但也不便多说什么。

    此时的林登慷慨陈词,对着众人侃侃而谈,仿佛片刻之间,那白莲贼众就要被他们给一网打尽!

    场中众人虽然各有心思,但都是认真倾听。

    听完了林登的话,乡老和黄员外对视一眼,皆是带着苦笑。

    不过他们也安心了不少。

    听林登的意思,朝廷已然在点兵点将,准备好了精锐之师。

    正要设下埋伏,等那些白莲贼人外出之时,将其退路杜绝,一网打尽!

    除此之外,还有一计,若是那群贼人不敢外出,就要摆出一个诱饵来,诱骗他们出击!

    只要他们敢出击,便可派遣一支轻兵,直接深入三坪大寨,将贼人们的老巢攻陷。

    总之无论如何,朝廷对付那群贼人的办法多的是,对方根本就翻不起来风浪,平和村中的众人,只需要纠集民兵,守住村子便是。

    直到天彻底黑了之后,林登便趴睡在桌子上一睡不起。

    关春秋选了几个人,将林登带回到黄家屋中安歇,众人也各自告辞,只有黄员外和乡老两人在堂中闷闷不乐。

    “黄员外,你看这林官人?”

    “无能之辈,酒囊饭袋!只是因朝廷有了大兵在后做后盾,才敢来此镀金!真是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泄露了朝廷的布置,之后有他好看的!”

    乡老也是叹气道。

    “是啊,这样一来,那白莲贼人必定有了防备,这下就不知道这场战争,该拖延到何时了,真是无妄之灾啊!怎么当官的都是这群人?”

    “唉,没办法······慎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