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武侠仙侠 » 寰情记 » 第七章 黔驴技穷

第七章 黔驴技穷

    眼见陈枫就要不支,丛林深处突的传来几声尖锐刺耳的狞笑,一个红影瞬间从林中掠出,衣裙纷飞,如魅如幻,落在了梅中月身旁。但见那人三十多岁,烈焰红唇,容颜妩媚,头上插着五支黄绿不同的发簪。

    梅中月脸现喜色,但旋即又重咳两声,鲜血从嘴角缓缓流下,她勉强提起一口气,叫了声:“二娘。”

    对面四人神色一凛,出招也慢了几分。

    此人,正是血琉璃二当家,人称“苗二娘”的苗凤男!她出身湘西苗寨,一手暗器“五毒针”,人人闻风丧胆,一式轻功“夜揽鬼影”,来去如飞。

    只听苗凤男叫道:“月儿,这些小杂种怎的这么不讲规矩!四个打你一个?”

    梅中月缓缓道:“快救......枫哥哥。”

    苗凤男抬头看了一眼还在浴血奋战的陈枫,嘴角似带有一丝笑意,身子扑上,站到他身前,元博沉吟片刻,叫道:“各位,眼前这人,虽是血琉璃二把手,但其功力跟澹台名相比,实是天差地别,大家一起上,不用怕她!”

    元博苦寻三年,今日若让陈枫逃了,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找到他,还有就是他对陈枫那招“佳人共赏”忌惮实是太深,那股心惊,现在还在心中隐隐徘徊。

    沈墨心想:“苗凤男实打实的硬功夫确实没澹台名强,但术业有专攻,她轻功冠绝天下,更是暗器毒药大家,若是不幸被那‘五毒针’戳上一下,凭我现在这般功力,怕是就要交待在这了。”

    苗凤男见元博如此狂妄,尖声狞笑,道:“老娘混江湖的时候,你个小屁孩怕是还在玩泥巴!”

    双手轻轻往前一洒,五彩毒针铺天盖地激射而出,四人瞳孔紧缩,向后疾退。

    “个个来头都不小啊!老娘今日暂且就留下你们一条小命!”

    四人避过毒针,抬头看去,却哪里还能寻得见陈枫三人的身影。

    元博怒气大生,转身就要向沈墨杀去,这时,青雅携着张子韩,忽然从远方奔了来,他收回拳头,哼了一声,和叶欢一起离了去。

    苗凤男一手抱一人,“夜揽鬼影”展开,一飘一落间,人已奔得远了。

    她来到一处清幽山涧,放下两人,往陈枫身上插了数枚银针,而后拖起梅中月,开始给她运劲疗伤。

    “月儿这伤还好,可是那青年......”

    她眉头紧皱,不住叹息,又见梅中月竟将面纱也给摘了,她苦涩一笑,喃喃自语道:“你瞧他那个野模样,长得又不帅,怎能配得上咱家月儿?只不过......”她话锋一转,又道:“这小子除了脸长得丑了点,其他当是极佳!”

    她想起刚才陈枫舍生护梅中月的那一幕,眼中泪花闪闪,又感动又羡慕。

    “若是这天下也能有一人为我这般,那就......那就......可惜啊!唉......”

    夕阳西下,黑夜再临,梅中月伤势也好了不少,她醒来后,见陈枫静静躺在地上,鲜血渗红全身,呼吸极其微弱,仿佛就只吊住了一口气,这口气一断,他也将离这个世界远去。

    梅中月眼角泪水刷刷而下,坐到陈枫身边,握住他的手,温柔道:“枫哥哥,你会醒过来的对吗?”

    “那天你跟在我身后说了那么多话,我其实一点也不烦。”

    “你是话包子,我也要变成话包子啦......”

    苗凤男见她这般模样,心下不忍,道:“月儿,黔州有个神医或许能治好他。”

    梅中月一听,全身不住颤抖,叫道:“二娘!那麻烦你赶快带他过去!”她现在只想尽快治好陈枫,又道:“你负着他先走,我随后就来。”

    苗凤男摇头不干,伸手就要向她抓去,梅中月突的后撤一步,使出一招“沙鹰功”,架在自己脖子上,决绝道:“二娘,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我会照顾好自己!”

    苗凤男知她性子,说再多也是无用,长叹一声,伸手猛吹哨子,不多时,天边掠来一只烈鹰,她撕下一截裙布,咬破手指,写下几个血字,放入鹰脚,道:“我让你狂三叔尽快赶过来。”

    梅中月急道:“谢谢二娘!快走吧!”

    苗凤男深深看了她一眼,负起陈枫,直往南边黔州而去。

    黔州多山多林,雨水旺盛,和渝州差别不大。苗凤男带着陈枫,连夜狂奔,一刻也没歇息,饶是她轻功盖世,却也有些支撑不住。

    由于陈枫伤势太重,骑马颠颠簸簸,于他甚是不利,苗凤男全程徒步而行,长奔短停,一直跑了两天两夜,才跨过铜仁,来到了黔东苗寨。

    也幸好她此前曾学过半载医术,否则陈枫那口气怕是难以续住。

    苗凤男左弯右转,穿过大片青瓦屋子,来到寨子深处的一处吊脚楼前,但见楼门上挂着一幅牌匾,匾上刻着四个大字,“黔驴技穷”。

    她负着陈枫,踏着木梯走上二楼,翻窗跃入,只听得一声惊呼传来,屋里那人蓦地起身,转过头去,震惊慢慢变为痴笑。

    “凤男!你终于来看我了!”

    苗凤男没有答话,将陈枫放在了屋子中间那张大檀木桌上,那人见她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忙道:“怎么了?中毒了吗?快来我给你看看。”

    苗凤男恨了他一眼,道:“这天下能让我中毒的人,怕是还没出生!”

    那人连连点头,赞道:“对!你的毒确实厉害,居然将我都毒得无法自拔!”

    苗凤男秀眉一促,叫道:“王黔驴!别说废话了,快救救这小子。”

    这人,正是名满天下,自称“黔驴技穷”的苗寨神医——王黔驴,但见他三十多岁,身材矮小,虚眼宽嘴,确实长得像一只驴。

    王黔驴和苗凤男,一人来自湘西苗寨,一人来自黔东苗寨,地域虽异,本源却是一样。

    两人在十年前的那次苗家大会上相识,那时的苗凤男,二十来岁,七分娇艳,三分清美,自不会看上如王黔驴这般相貌丑陋之人,但王黔驴,却是被她深深迷住了,多次追求无果之后,他就回到黔东,埋头钻研医术,但心里的那份思念,却始终还在。

    王黔驴走到陈枫身旁,细细瞧了他一眼,驴眼登时瞪得老大,“不妙不妙,又是‘断玄双幽掌’,又是‘九曲黄河’的拳头,还有一连串四艺坊的琴伤笔伤,难治难治......”

    苗凤男道:“你若治不好他,我再也不来看你了。”

    王黔驴一听这话,顿时大惊,忙道:“凤男,我一定尽力!我一定尽力!”

    他手抚下颚,围着陈枫转来转去,忽然问道:“这人是谁的弟子?身板竟这么硬!”

    苗凤男回忆半响,道:“那日我见他所使功夫,似乎是‘梅山飞雪’神掌!”

    王黔驴咧嘴一笑,道:“原来是莫须有的爱徒啊,说起来,他好像还欠我一壶竹叶青!”

    苗凤男瞪了他一眼,道:“不要说废话!快想法子治!”

    王黔驴沉思良久,道:“他的外伤都还好,关键是内伤,这小子心肺大创,经脉被打得七歪八乱,若不是你之前从我那学了一手吊命良招,他怕是早已见阎王去了。”

    苗凤男道:“那要怎么治?”

    王黔驴道:“先用银针锁住他的任督二脉,然后我抓他的头,你捉他的脚,一首一尾,同时发力,助他运行九日九夜大周天,待其闭塞损伤的经脉全部恢复后,再服一些我的独家自创药方,强健一下心肺,改善一下体魄,他的伤,也就算是好啦!”

    两人立马开始给陈枫疗伤,日月轮转,黑白颠倒,九天时间一晃而过。

    两人长呼一口气,瘫坐在地,对视微笑。

    缓不多时,王黔驴起身向后走去,从药柜里取出一个檀木盒子,驴眼微眯,道:“这药,名叫‘混沌七生膏’,既可外敷,也能内服,乃是取七七四十九味珍稀药材炼制而成,功效极佳!”

    此时陈枫已经醒了,只见他翻下木桌,跪在两人身前,拜道:“晚辈陈枫,敢问两位前辈大名!此番恩德,永生相报!”

    王黔驴嘿嘿一笑,把药递给他,道:“她叫苗凤男,是个毒娘,我叫王黔驴,是个医生。永生相报倒是不必了,只需把你师父欠我的那壶酒还给我就好。”

    陈枫一听他提到莫须有,当即叫道:“前辈,你可知晓我师父在哪?”

    王黔驴摇头叹道:“不知道啊,那壶酒是他四年前欠我的,我跟他也已经好久没一起喝酒啦!”

    陈枫苦涩一笑,道:“前辈放心,待我伤好罢,陪你喝就是!”

    王黔驴两眼发光,喜道:“好!酒钱必须你出!”

    陈枫点点头,站起身来,扫视屋子,见没有梅中月的身影,忙向苗凤男问道:“苗前辈,月儿她......人呢?”

    苗凤男道:“那天她怕拖累我,耽误你的时间,就让我先带着你过来治病,她随后再赶来。”

    陈枫道:“从三峡到这需要多少时间?”

    苗凤男一听,顿时想起,“之前我和狂三,两人一前一后从陕北往南而行,想来他接到我消息,跨过三峡,往黔东苗寨奔来,中途定会碰见月儿!他两人这么久还没到,难道......”

    陈枫见她神色有异,忙道:“苗前辈,月儿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苗凤男一脸惶恐,道:“她极有可能在赶来的路上被......”

    陈枫全身猛地一震,登时向后倒在了木桌上,王黔驴见状,忙运劲拖住他的背心,道:“年轻人,伤未好全,沉住气。”

    只听苗凤男又道:“先别急,月儿应该是和她狂三叔在一起,只不过两人或许遇见了极难对付的厉害人物!”

    陈枫扑的一下又跪在王黔驴身前,道:“王前辈,晚辈暂时不能跟你一起喝酒了,待我救回月儿,两人一起登门拜访!”

    王黔驴扶他起来,道:“陈小兄弟,你师父又不来找我玩,如果你也死了,谁来陪我喝酒?我王黔驴功夫虽不怎样,但认识的人却不少,也算我一个!”

    陈枫听罢,万分感动,不停道谢。

    苗凤男叫道:“等我先通知澹台大哥和血横几人!所有人一起找!老娘活要见人!死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