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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马莹侠回赠

    二十一马莹侠回赠

    马蹄哒哒,从远处飞奔来三匹马,一匹马上有一人,张健定睛细看,认出是马莹侠,张健有些疑惑,“她来干什么?咦?咋后面那两匹马上没有人呢?”

    疑惑间,马莹侠飞马赶至面前,抱拳道:“张队长,请不要介意,刚才我杨叔叔真不该开口向你们要东西。”

    张健笑道:“不咋的,既然杨先生开了口,我咋能驳面子呢,我知道你们的确困难,要不然不会张这口。”

    马莹侠翻身下马,从马上解下一个包袱,“礼尚应该往来,我们没有别的可送,这是大洋二百块,一点小意思,请张队长收下,还有这两匹战马,也请张队长牵走。”

    “这哪行。”张健慌忙下马,连连推却。

    “你务必收下,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马莹侠说着话,将包袱扔到张健的马背上。

    “不行,不行,这礼不能收,你们也不富裕。”张健伸手去拿马背上的包袱,马莹侠上前一手摁住,“你要是不收下,就是瞧不起我们。”

    “这,这不是瞧不起。”张健见马莹侠很执著,收回了手,“那,那你爹可知晓?”

    “不瞒你说,是我爹让我送来的。”

    张健心里一怔,“哎?那刚才你爹为什么不当众送给我们?”

    马莹侠笑了,“不当众给是让弟兄们亏情于你们,今后好图恩相报啊,明白吗?”

    “噢,明白,明白。”张健理解了马占海的用心。

    “既然这样,俺们就收下。”小五子在旁边搭话,心说礼尚往来,这还差不多。

    “哎,这才让我高兴。”马莹侠话一转,“还有件事,我爹当众不好说。”

    张健问:“什么事?”

    马莹侠道:“就是关于投靠八路的事儿,我爹愿意投靠你们,可是杨叔和其他一些人不愿意,当众不好说,怕引起弟兄们分裂,这你得谅解。”

    “我完全谅解,我理解马老的心思。”

    “还有,前些日子,西边的派人和我们联系,让我们改编成国军……”

    张健心里一颤,急问:“西边的什么部队?”

    “是晋绥军的王永寿,噢,49师师长,他派团参谋陈首义来劝说我爹改编成国军。”

    “你爹同意了?”

    “不,我爹不同意,杨叔说待考虑考虑再说。”马莹侠说到这里停住了话题,“好,我不耽误你的时间了,请张队长上路吧,把马牵好,这两匹战马是从蒙古讨还(买)来的,比你们俩骑的强多了。”

    张健细看这两匹马,确实体高膘肥,比自己骑的高一头,“好,那就不客气了,我们牵走,请马小姐多多保重。”张健欲上马分手。

    在一旁的李小五道:“马小姐要多保重身体啊,上次在二郎庙解围,你冲锋在前,多危险啊,俺们张队长真替你担份心呢。”李小五故意把好往张健身上布。

    马莹侠脸上泛起了红晕,“瞧这位兄弟说的,用不着担心,真主会保佑我的,再说了,我自抗日以来,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打起仗来,我不冲锋在前,谁在前?贪生怕死,岂能服众!”马莹侠有些激昂。

    张健瞪了李小五一眼,心说你瞎咧咧什么,“好,马小姐,愿真主保佑你!再会了。”

    “好,再会,我们战场上见。”马莹侠拱手告别。

    马莹侠用留恋的目光望着张健远去的背影。四匹马走远了,李小五回首望了望,“哎,队长,马小姐还没回去呢,一直目送着你呢。”

    张健又瞪了李小五一眼,身不由己地也回首望了望,已经看不清,隐隐约约看见远处有一个小红点。

    张健拍拍钱包袱,问李小五:“小五子,这你就不说人家好占便宜了?”

    小五子挠了挠头,“我说呢,早就听说人家马占海为人仗义,是个大方人哪,不会占便宜呀。”

    张健笑了,“你的嘴呀,两头儿说。好,明天你叫几个人,按照我答应人家的数目,把枪支弹药送到八方村,这个任务就交给你。”

    “是!俺保证完成任务!”

    这天下午,张健巡视完工事,坐在离中队部不远的战壕上歇息,望着远处静静东流的河水,像一条绿色的飘带在地平线上飘动,小五子指着远处的河水,“张队长,这儿的河面最窄,河岸离大堤最近,不足两里,说不定鬼子从这儿发动进攻。”

    张健点点头,“有可能,鬼子很狡猾,会寻找我们薄弱的地方下手,我们处处都得加强。”他回过头,“小五子,你说得有道理,你马上把杨志开叫来。”

    不大工夫,杨志开到。

    张健指着大堤下,布置道:“杨志开,你立刻组织人力,将地雷集中一下,埋在这一带,行动要快,要隐蔽!”

    杨志开应了一声,去了。

    小五子道:“看来,鬼子一时不会发动进攻,这儿离高蓬只有五里地,家里的情况咋样?”

    “我自上次回去,一直到现在,还没回去过,谁晓得啊。”

    “你抽空回去看看,大嫂子一定想你了。”

    张健瞪了一眼小五子,“都什么时候了,鬼子随时都有可能发动进攻,还有回家看望的心思?”

    小五子被斥责得撇了一下嘴,退到一边去了。

    张健举目远望河岸,是一片茫茫的河滩,望不到尽头,望着这片广袤百里的土地,心里不由地一阵感慨:大沙河呀!是你养活了两岸的人民,在这大河滩上,无地的农民在这里世世代代耕种,这里土地肥沃,薄薄的沙土下面是淤积千年的污泥,好年头,一年的收成可吃三年;可你也给两岸的百姓带来过多次灾难,洪涝时,河水猛涨,水宽八里,淹没了河滩所有的庄稼;干旱时,河水断流,河滩干裂,庄稼颗粒无收!唉!今年你不涝不旱,是个好年头,可鬼子到你这里来扫荡,若不是这伙强盗来捣乱,一定是个大丰收年哪!几年来,鬼子在两岸烧杀淫掠,不知有多少父老乡亲们惨死在你的身旁。今天,绝不能让北疃村的悲剧在你这里重演!一定要保住你,保住这片抗日的根据地!

    他想起北疃村被屠的惨状,不由地怒火中烧,牙齿咬得咯咯响。

    张健走下战壕,进入一个掩体,从射击孔向下张望,他随手从战士手中取过一支步枪,试试各种射击姿势,觉得很满意,他用手拍拍射击孔两侧的石块,摸摸上面的石板,蓦地,回想起两年前的一件往事:

    那是1939年春的一天。

    张健听说陆占发的弟弟陆占财带领着几个伪军在怀德营村横行,怀德营村在沙河北岸,离沙河大约5里地。他得到消息后,准备在陆占财回城时,打他个伏击。那时,张健的抗日队伍刚成立不到一年,总共才有二十几个人十多条枪。

    张健领着人马设伏在离村口不远的大道拐弯处,张健问杨志开:“你得到的消息可靠吗?”

    杨志开回答:“没错,俺亲眼看见陆占财去了怀德营。”

    “他去哪儿干什么?”

    “他能干什么,除了吃喝玩乐就是弄女人。”

    张健问:“他带着几个人?”

    “有六、七个人。”杨志开满有把握地说,“这儿是他回城必走的路,在这儿伏击他,保准没错。”

    一直等到下午,远远地看见陆占财带着几个伪军,喝得醉醺醺,嘴里哼着小调往回返。大家一阵兴奋,张健命令大家:“瞄准了打,要快!”

    当陆占财走到大道拐弯处时,张健手起枪响,撩倒了陆占财。接着一排子弹打过去,几个伪军死的死、逃的逃。大家冲过去拾枪,发现陆占财还没有死,这小子伸手去摸枪,孟达洲眼快,上去一脚,将陆占财的手踢开,张健顺手补了一枪,陆占财白眼一翻,断了气。

    当大家兴高采烈往回返时,迎面撞上了四十多名伪军,原来是李梦助到周村运粮回来,听到这边枪响,赶过来。双方打了起来,敌人仗着人多,向张健包围过来,张健领着队伍边打边撤,敌人紧追不放。

    当张健退到沙河北大堤时,失散的人中只剩下杨志开、张富生和李小五等五、六个人。大家的子弹剩得已不多,敌人的火力很猛,打得几个人趴在大堤上抬不起头来,没有掩体,不好还击。这时,张健的喘病又犯了,呼哧呼哧喘个不停,他捂着胸口,回头望望身后,是一片大沙滩,离河沿还远着呢,若想跳河逃命,根本来不及,跑不到河边就会被打死,只有拼死一搏了!李梦助高声喊叫:“抓住老婆张的,赏大洋五千!打死老婆张的,赏大洋两千!”

    张健刚要抬头,一颗子弹擦着头皮而过,将头上的毛巾打冒了烟,就在这紧要关头,猛听到大堤西边响起了密集的枪声,一伙人顺着大堤向伪军冲杀过来,李梦助的右侧突然遭到攻击,伪军们不知对方来了多少援军,吓得转身就逃。

    给张健解围的是高凤山领导的八路军游击队。张健感激万分,热泪盈眶,他喘着粗气,紧紧地握着高凤山的手,“谢谢!谢谢你们八路军,我们,我们要,要参加你们的队伍!”

    高凤山笑道:“我多次派人和你联系,争取你加入八路军,你总说再考虑考虑,啊,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半年,终于等到了。”

    “报告,嫂子来了。”小五子一声报告,打断了张健的回忆。

    翠玲上穿蓝底白花的夹袄,下穿粗布灰裤,腰系武装带,带上挎着那支小手枪,她手里挎着个篮子,顺着战壕,飒爽英姿地来到张健面前。

    张健问:“你咋来了?家里可好?”

    “来看你。”翠玲有些脸红,“家里挺好,娘让我给你送来一篮子煮鸡蛋。”说着话,掀开竹篮的盖布,张健接过,“小五子,把这篮鸡蛋分给大家吃。”

    小五子接过篮子,向大家一挥手,“哎,想吃鸡蛋的跟俺来呀!”呼拉拉,一伙人随他而去。

    “你瘦了,得注意身体呀。”翠玲望着丈夫消瘦的面孔。

    “没什么,不咋的。”张健话一转,问:“这些日子,你在乡里的妇救会干得咋样?”

    “行,妇救会武装起来了,发了枪,听说打鬼子,大家兴致高着咧,哦,还有,各村都组织了担架队,建立了伤员医疗所,咱爹参加了担架队,哦,还有,现在明子当上了儿童团的队长,可积极哩!”

    “这臭小子,哎,村里的地道挖得咋样?”张健听说很好,再想详细了解一下。

    “嘿!可得哩,比在地面上住着还方便咧,在里面待上十天半个月,保管饿不着、渴不着,地道口和射击孔弄得特隐蔽,在地面上很难发现。”

    “防备毒气和水淹采取了什么法子?”张健关心地问。

    “地道里挖了暗沟和存水坑,水来了,顺着暗沟流到存水坑里,地道里还有活动门,烟和毒气来了,关紧门,填上土,什么味都闻不着……”

    夫妻二人谈得正热闹时,河对岸传来了阵阵枪声,“鬼子来了。”张健举目北望,河对岸村庄的上空已升起了烽烟,他劝翠玲,“你先回去,要多保重啊,家里的事儿,全交给你了,我,我让你受苦了……”

    “呀,说什么呢?”翠玲低下头,用眼角的余光睐了丈夫一眼,脸上泛起红晕,“好,我先回去,你也要多多保重啊!”

    小五子从坑道口冒出来,笑道:“哟!嫂子,咋不多待会儿?好不容易见了面,该多想啊,嘻……”

    “就你嘴贫,恐怕把你当成哑巴,鸡蛋都堵不住你的嘴。”

    “嘻……”小五子嬉笑着。

    等翠玲走远,小五子嘻笑着凑近张健,“哎,大哥,大嫂子的英武劲儿快赶上马小姐了。”

    张健瞥了小五子一眼,“你瞎咧咧什么,都什么时候了……”

    小五子吐了一下舌头,缩了缩脖子,不吱声了。

    张健遥望河对岸,见烽烟过后,又冒起了几股浓浓的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