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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初次进北平

    五十二初次进北平

    甄玉衡掐灭烟,打了个哈欠,闭上眼,身子向后仰,后脑勺靠在椅背上,佯装打瞌睡。小五子双手抱肩,也靠在椅背上,佯装瞌睡,可一只眼却眯缝着,注意着疤瘌脸的一举一动。张健斜靠在椅背上,也打起了瞌睡。

    疤瘌脸见三人打起了瞌睡,下手的机会来了,他左手拿起书包先放在大腿上,然后提起书包至腹前,用书包遮挡人的视线,右手顺着书包的下面摸向张健的衣兜……

    疤瘌脸得手了,他拎起书包,站起身,顺着车厢的走道向前走去。甄玉衡和小五子睁开眯缝的眼,二人对了一下眼色,甄玉衡向身后撇了撇嘴,示意在后面跟踪。

    疤瘌脸进了车内的厕所,“咣当”一声,关上了厕门。甄玉衡和小五子跟到门前,轻轻推了推门,推不开,知道里面划上了闩,二人一左一右盯住门,等待疤瘌脸开门出来。

    抽支烟的工夫,厕门开了,小五子一个箭步冲进去,手用力一推疤瘌脸,甄玉衡也随即闪进去,随手关上门,疤瘌脸猝不及防,一个趔趄,被推到角落里,小小的厕所,不足15平方尺,挤进了三人。“你们要干嘛?”疤瘌脸情知不妙。

    “干嘛?你小子竟敢偷到老子的头上,拿出来!”小五子厉声道。

    “这,这不关你们俩的事……”

    “放屁!我们三人是一伙的,把钱拿出来!”小五子一把扯过疤瘌脸手中的书包,打开书包,见里面有张健的钱袋,他放心地合上了书包。

    疤瘌脸不敢伸手抢回书包,只好服软,求饶道:“我是生活所迫啊,干这个,是不得已呀,看在刚才的面子上,你们把钱袋拿去,把书包还给我。”

    甄玉衡想知道书包里的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喝道:“少废话!书包不能还,到了下一站,滚下车去!不然,把你交给押车的日本兵!”

    疤瘌脸听说要把他交给押车的鬼子,吓得脸发黄,腿发软,差点儿跪下,“我……这就走,这就下车。”

    说话间,车放慢了速度,到了涿州站,疤瘌脸滚下了车。

    小五子将书包裹了裹,装进身后背的包袱内,二人返回座位,见张健已打起了呼噜,睡得正香。甄玉衡笑着附在小五子的耳边:“先别告诉他钱丢了,到了地方再说。”小五子会意地点点头。

    黄昏时分,车到北平前门终点,甄玉衡唤醒了张健,三人下了火车。

    三人步入前门大街。大街上一片喧闹,街两旁店铺林立,店铺前的霓虹灯忽闪忽灭,行人来来往往,剧院传出的鼓乐声、街上商贩的叫卖声、呼啸而过的巡逻摩托车声和洋车夫招揽乘客的呼唤声嘈杂在一起。小五子首次来京城,见什么都希奇,东瞧瞧、西望望,眼只顾向上看前门楼子,迎面来了一名穿着日本和服的歌妓和一名醉汉,他差一点儿和醉汉撞在一起,醉汉嘀里嘟噜骂了一句。

    甄玉衡提醒道:“注意行动!别东张西望的。”

    张健和甄玉衡商量:“咱们不能空手进门,卖什么礼品呢?”

    甄玉衡道:“常山豪饮,咱们卖两瓶酒,再卖两条烟就行了。”

    张健掏兜拿钱,这才发觉钱袋没了,惊叫道:“呀!我的钱袋不见了,准是让小绺摸走了,找找去!”

    “上哪儿去找啊,认倒霉呗,用我的钱去卖,以后得注意点儿。”甄玉衡掏出了几块钱。

    看着甄玉衡做作的样子,小五子心中暗笑,佯装侥幸道:“队长,多亏钱分三份,要是你一人全拿着,丢了就全完了!”

    “你刚才称呼我什么来着?不长记性,我扯你个脖戳子(耳光)!”张健听小五子称呼他“队长”,生气地训斥道。

    “得,得,俺一时忘了。”小五子缩了缩脖子,“掌柜的,你好好找找。”

    张健摸遍全身,除了随身携带的‘良民证’,没发现钱袋,叹口气,只好认倒霉。

    三人卖好礼品,乘有轨电车,到了菜市口。

    下车步行,走到彰义门,见城门洞虽然有伪军站岗,可对来往行人并不进行搜身检查。三人快步出了城。

    “义顺和铁工厂”坐落在彰义门外路南,东靠一条铁道,是个临街的店铺,店铺后面是座深宅大院。

    前面的店铺和宅院的北房连通,是机加工和钳工厂房,院里的东房是锻工厂房,西房是库房,南房是办公、账房、客厅等房间。院内摆放着两部灌溉用的水车,这是生产的产品。三十多人在厂房内干活,机器的隆隆声和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传出老远。

    张玉山在办公室里正在计算材料,他四十多岁,因多年在外跑买卖,一张饱经商海沧桑的脸上已布上了几层皱纹,电灯光下,他眯缝着眼睛,细心地翻阅着材料单。这时,一名伙计进来通报:“四掌柜的,门外有三人求见。”

    张玉山起身迎接,当他认出来人是张健和甄玉衡时,吃了一惊,“呀!你们,你们咋来北平?”

    张健笑道:“四爷,咋我们就不能来北平看看你呀?”

    甄玉衡拱手,也笑道:“四哥,近来身体可好?家里可好?”

    “都好,都好,请到里面叙谈。”玉山忙往里请。

    宾主步入办公室,“五弟,你看谁来了?”玉山冲里屋账房唤了一声。

    常山三十多岁,中等身材,光头,胡须刮得很净,浓黑的双眉和微垂的二目中透着几分书生气。他正在里屋算账,听到唤声,丢下算盘账本,推门出来,认出来人,惊喜道:“哎呀!那阵风把你们吹来了?来此有何……”

    “五爷,我来北平想看看病。”张健不等常山问完,谎言道。

    常山问:“看什么病?”

    “喘病呗,最近犯得勤了,我,我这病,都知道,从小得的。”

    玉山道:“这病不好看,我知道你从小落下的病根儿。”

    “试试看,想到‘协和医院’看看,看人家有办法不?”

    甄玉衡在旁搭话,“他没来过北平,我伴他来,五弟,四哥,你们得多帮忙啊。”

    “嗨!话说远了,本家人不必说帮忙。”常山心说:甭跟我打马虎眼,看病是幌子,你俩是沙河边游击队的领导,你们肯定有重任。我堂孙没来过北平,你甄玉衡不是也头一次来吗?

    小五子递上礼品,常山认出小五子,问道:“你可是村东的李小五?”

    小五子点头,“正是,俺家在村东。”

    常山道:“哎呀!太巧了,你的叔伯弟兄李小六在我这儿当伙计。”

    “呀!抽空俺俩见见面。”小五子听到后很高兴。

    甄玉衡接过礼品,放在桌上,“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常山客套道,“远道而来,已成敬意,何必破费呀。”

    正在寒暄时,从门外进来一位中年男子,此人身材魁梧,四方大脸,面色黝黑,二目炯炯有神。张健一见此人,吃了一惊,认出此人是张富生的大哥张振生。他眨了眨眼,“大叔,你,你咋会在这?什么时候来的?”

    振生道:“我已来此多日,家里可好?”

    张健道:“家里好,都平安。”

    甄玉衡也吃惊地问道:“听说你参加了抗日同盟军,后又听说你们的队伍被打散了,几年来,家里很惦念你,现在咋样了?”

    振生望望门外,见无外人,低声道:“我们的队伍被打散后,我在外面飘荡了几年,怕被鬼子抓住,前些日子,我偷偷来到这里避难,帮助四叔五叔干点活。”他话一转,“哎,你们,你们这是?来这里可有要事?”

    张健道:“我们来这里看病,看我的喘病。”

    振生望望张健等人,心说:不必瞒我,你们八路军艰苦得很,你们无重要的事不会破费、不会远路而来。

    他会心地一笑,拍了拍张健的肩膀,说道:“你得好好看看病,一定要治好啊!别耽误了……”

    玉山打断了振生的话,“健儿,天黑了,你们一定没吃晚饭,咱们多年不见,得好好喝两盅,给你们接接风。”说着冲屋外招呼厨房的伙计,“哎!厨房赶紧备酒备菜。”

    一队鬼子的巡逻骑兵从大道上走过,马蹄踏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嘚哒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