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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跨越

    玄渊,玄者,黑也,幽远而虚妄;渊者,深而厚也;玄渊,即漆黑而幽深,不可探测之地。玄渊中间地带,有海沟,形似弯刀,切入玄渊中部,将其一分为二,纵横南北不知几万里,东西横跨亦有百里之余;是以东不见西,西不见东,不知隔水亦有文明存矣!

    ——《山川实录·玄渊》

    又过了两日,姜忘忧跟随哈桑的小部队,离开了巴瑶水上部落。

    巴瑶王送了他们好多鲛绡,还给他们准备了新的船只,姜忘忧这才发现他们所乘的是一只巴瑶族的小船。

    巴瑶人们在得知他们要跨越海沟才能回到家乡时,唱起了歌谣为他们送行,歌声苍凉中又带有一些希望。

    诺妮也在其中,几天的相处,姜忘忧已得知她是国王的女儿,此时她正站在国王身侧,单手扶着胸前的吊坠,上面有姜忘忧送她的那颗宝石。

    眼睛也流下了泪水,眼泪慢慢凝固,化成一粒鲛珠坠落。

    这是姜忘忧第一次见到鲛人落泪,在眼泪中她感受到了诺妮的情感,是遗憾,是担忧,是不舍。

    她亦如此,不觉得也已热泪盈眶。

    他们一路向西,又行了半月左右,才到达乌罗口中的海沟。

    亲眼见到这海沟,姜忘忧才明白为何这道海沟会将玄渊的两种文明隔开。

    越靠近海沟海水的颜色越深,海沟中央,已经呈暗黑色,像是一道恐怖的伤痕,靠吞噬着两侧汹涌奔腾的海水为自身汲取养分。

    按照乌罗的说法,这海沟南北纵横不知几千里,东西宽也逾百里,是以他们根本没想过可以返回对面的家乡。

    而今来到眼前的姜忘忧,也不禁为自己和哈桑捏一把汗。

    “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连日来,虽然他们同乘一条船,但的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是避嫌的状态,此刻才不得不开口询问。

    哈桑和他同行的人似乎在等待什么,听到她的话,哈桑不答反问,“你是从昆仑过来的?”

    “你怎么知道?”

    哈桑却笑道,“原来那书上说的是真的,地星原来真是圆的。”

    “什么书?”

    “没什么,”哈桑看着对面,此时风浪好像小了一些,海水渐渐平息,哈桑跃上船头对着海沟哼起了歌谣,歌声如泣如诉,凄凉婉转,像是落单的旅人在寻找同行的旅伴。

    不一会儿,海沟再次浪花翻腾,一头巨物跃出水面,嘶叫声和着哈桑的歌声。

    姜忘忧看呆了!

    转眼间那巨物已经来到他们船前。

    “知道这是什么吗?”

    “鲲!”

    忘忧从震撼中缓过神来,叫出了它的名字,这头鲲似乎要比宁珞那头更大一些。

    哈桑有些意外,“你认识?”

    “书上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且我与将军已经别了数年了。”

    哈桑苦笑,随后跃上鲲背,对着鲸说了些什么,便让姜忘忧她们弃船带了东西登上鲲的背上。

    姜忘忧这才明白为何他们乘的船是巴瑶族生产的船只,想必过来的时候,那船也被弃了。

    “一会儿跨越海沟时,风浪会很大,大家靠近一些。”哈桑叮嘱乘上鲲的人。

    姜忘忧本来坐的位置离哈桑很远,此时向他靠近了一些,但仍然留着些距离。哈桑见状,一把将她揽进了怀中,她想挣脱,哈桑又道,“要命的话就别动。”

    姜忘忧还是分得清轻重的,她知道这海沟不容小觑。

    于是不再挣扎。

    而后他又对鲲说了些什么,鲲便向海沟那头游去,巨浪铺面而来,哈桑张开了羽翼,将姜忘忧护在翼下,整个人趴倒在鲲背之上,其他人也照做,那两个鲛人,也被翼族的人护在翼下。

    姜忘忧就感觉自己被巨大的翅膀覆盖,眼前彻底黑了,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觉到巨浪不断的在向哈桑的翅膀上扑打。羽毛应该不会疼吧,姜忘忧闭上眼睛安慰自己。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外面的风浪似乎小了,“哈桑,我们出来了吗?”

    翅膀慢慢掀开,哈桑转了个身,仰面躺在了鲲背上,大口呼吸。

    姜忘忧从乍见光明,不由用手遮挡,侧头看了一眼哈桑,确定他还活着,长舒一口气。

    “将军,我们过来了,我们活下来了。”

    其他四名随从也仰面躺在鲲背上,大声欢呼。

    哈桑与姜忘忧对视一眼,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也笑了起来!

    因为共同过了这海沟,姜忘忧和哈桑的关系似乎近了一些,一笑泯恩仇!

    “你们过去的时候,也是它将你们渡过去的?以前怎么没有人想到呢?”

    来到了平静的水面上,姜忘忧终于问出这个问题。也许是小姜给了她信心,她觉得自己也可以驯化一头鲲,然后带自己在海上徜徉。

    “想要驾驭鲲很难,我们只是凑巧被它救了,而哈桑将军与它成为了朋友,才能再次召唤它。”一旁的鲛人开口了。

    这个说法姜忘忧从宁珞那里听过。

    她看向哈桑,哈桑面色凝重,这种情绪似乎从他们跨过海沟后便开始了,姜忘忧隐约觉得有些问题。

    翼族的随从却开口了,“将军,我们现在去哪儿?”

    哈桑不答,而是问那两个鲛人,“你们两个去哪儿?”

    那两个低下头,“将军救了我们的命,我们本该报答,为将军效力,但是经此一事,凉沙城和彼岸礁必定反目,我们毕竟是鲛人,终究无法拿起弓箭对准自己的国人。我们将隐姓埋名,想办法带着家人离开彼岸礁,此生不会与凉沙城为敌!”

    哈桑不以为意,“你们走吧!”

    两个鲛人向哈桑深深一拜,而后跳下鲲的背,落入水中,此时水面已经平缓,他们是鲛人,入了水,便能找到回家的路。

    “将军,就这么放了他们?万一他们将巴瑶族的事情说了出去?”那两个翼人显然对

    “不然呢,你们用命救下了他们,杀了他们?还是带回去养着?”

    两个翼人不说话了,自觉地退到了一旁休息。

    姜忘忧此时才意识到他们是遇到了意外,才误入了海沟,流落对岸。

    此时哈桑一人坐在鲲的头部,他的羽翼已经干了,但或许没有干透,所以还未收起来,因为刚被风浪冲刷过,每一根羽丝都在随着风起舞,当年大病初愈的哈桑,就像今天这样,让姜忘忧动了情。

    她走过去,坐到哈桑旁边问,“是发生了什么吗?”

    哈桑露出了笑脸,看向姜忘忧,“你担心我?”

    姜忘忧无心跟他玩笑,看向了远处。

    哈桑不再戏言,轻飘飘的说,“近年来我一直在同屿白示好。半年前,屿白终于松口,说他想探索一下海沟对面有没有文明存在。于是我便一直寻找这方面相关的书籍,还找了很多人,最后在一本书上看到,说地星可能是圆的,所以我猜测海沟的对面可能是昆仑。于是便跟屿白一同商讨怎样渡过海沟去到对面。那日大概便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方,屿白和他的近臣都是鲛族,便说要入水看看,留下两个鲛人作陪,我也没有多想。不料,他刚下船,我们的船就遭到了箭击,他们最后将我们逼到了海沟边上,没办法,我们只能跳海。那时候,我真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然而我命不该绝,它出现了,救了我们,并将我们带到了对面!不过也就活下来我们三个,我们在海上漂了几个月,才到了巴瑶王庭,后来你就知道了。”

    哈桑说到最后,才露出些温情,他温柔的摸摸坐下鲲的头,“谢谢你呀,大家伙!”

    那鲲似乎听懂了,用欢快的叫声回应。

    姜忘忧不由为他而感到心酸,哈桑一路走到今日有多不易,她最清楚,但即便他登上王座,仍然有人想尽各种办法,让他跌落。

    “只是我不明白,你在硕野,屿白在玄渊,你们本无利益纠葛,为何他要对你下手呢?”

    “自然有人想让他对我下手。要么他被人利用,要么他就是同谋,但是被人利用应该不会恰巧在那一刻下船吧。”

    无论是谁彼岸礁是脱不了干系的,而伤哈桑的主谋肯定还是硕野,毕竟凉沙城一夜壮大已经侵犯到其他国家的利益。这也证明屿白终于放弃中立的地位,要与硕野合作了,只是哈桑筹谋这么久,他仍然没有选择哈桑。

    “可是我觉得洛嘉王不会像乘人之危之人。”

    哈桑收起羽翼,双肘拄地,后仰在鲲背上,闭上了眼睛,“洛嘉是位明君,但他已经老了,很多事情不用他说,便会有人替他做,不用他同意;就算不是桑海原也还会有其他王庭,想要我死的,大有人在。”

    那一刻他孤独极了,姜忘忧不知该怎样安慰他,伸出手想为他遮住刺眼的光,最终还是收了回去,因为她知道她帮不了他,也改变不了他。

    哈桑察觉到那又靠近又离去的双手,内心酸涩,他明白,正如当时靠近又分开了的两人,终于是回不去了。

    他坐起身来,睁开眼,转移话题问道:“你呢?真是从昆仑过去的?”

    姜忘忧苦笑,“我是从昆仑摔下去的。”

    姜忘忧将她如何到达女生峰,如何遭遇雪崩,又怎样被疍水人救下,怎样认识乌罗,最后到达巴瑶王庭的事都说了一遍。

    哈桑听完她的奇遇心情都变好了一些,并发自内心的对她钦佩。

    姜忘忧突然想到他说的那本书问:“你是在什么书上得知地星可能是圆的。”

    哈桑从怀里掏出一本用鲛绡包着的书,递给姜忘忧,揭开鲛绡,姜忘忧看到了上面的名字《上古奇闻录》!

    想必这就是下册了,可惜她那本遗落在昆仑了,还有《山川实录》也在一起,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

    “这书你从哪里找到的?”

    “一对新人族的夫妇。当时我寻找海沟对岸的消息时,找到他们的。”哈桑随口说。

    “他们现在在哪里?”姜忘忧又问。

    哈桑回过神来,隐约觉得那对夫妇身份不一般,“应该还在凉沙城吧!”

    “我想见一下他们!”

    就这样姜忘忧跟着哈桑回到了凉沙城。

    凉沙城与姜忘忧初入旱海时大不一样,街道变得整洁、宽敞,不再有沿街乞讨的乞丐、没有四处逃跑的流民,甚至能看到一些在此营生的其他族人,如新人族、鲛人,还有很多的溪野人,混族出身的哈桑,的确在很努力在为消除种族歧视而努力。

    而王城一切有序,想必他出事的消息,被隐瞒了下来。

    王庭仍然在原来旱海王室的旧址之上,这地方姜忘忧有些熟悉,可见哈桑在此两年之久,也并未对王城之内的陈设进行翻新。

    甚至现在看上去,还没有昔年旱海王在位时奢华。在官言官,他确实是一位不错的君王。

    他们乘着夜色入城,辅佐他的国师仍然是当年旱海的老国师,见到他平安归来,竟老泪纵横。

    当晚她在王城歇下,想着第二日便去找那给哈桑书的夫妇。

    不料一进王城便出不去了。

    新一届的三域大会即将在硕野桑海原召开,在此之前不能将哈桑活着的消息透露出去,她也不能随意出城,甚至一封信也不能寄出。

    然而哈桑惦记着她的事情。

    在她一筹莫展之际,哈桑将那对夫妇请入王城来。

    她兴冲冲的跑去,见到来人高高的个子、雪白的皮肤,是如假包括的新人族人,燃起的希望一瞬间被浇灭。

    通过询问得知,他们在凉沙城经营一间木雕坊,这本书的主人是他们师父,他师父师母本来也在昆仑经营雕刻,后来师母生了病才离开昆仑。

    至于去向何处,他们便不得知了。

    姜忘忧早有预感这本书与他父母有关,而今这个想法又被证实了一半。

    但是她父母的下落,终究是无从得知。

    当晚,哈桑来找她,这是她到此近半个月后,哈桑第一次来找她,事实上她很喜欢他们这种关系。

    爱恨已逝,恩怨两消。

    “还是想走吗?”

    “嗯,什么时候能离开呢?”

    “快了,三域大会召开之日!我会带你同去,那之后,你愿回来,双翼欢迎,你若仍要离去,我也会护你周全!”

    那天不仅是姜忘忧离开的日子,也是哈桑重生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