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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曾少年

    桑海田境内有大江大河,一江为桑江,一河为海河,桑江起源硕野与昆仑接壤之空山,纵贯整个硕野,是三域之内最长之江水,上游在沧海原境内,后经桑山入桑海田,自桑南入玄渊;海河又名沧河,位于桑海田东北部,是桑海田与沧海原分界,滋养两国万物。

    近百年前,海河枯竭,桑江泛滥,桑海田饱受旱涝之苦。洛嘉在位期间,为解此患,大兴水利,其长子洛嘉,提出在桑山余脉平缓高低兴建水渠,引桑江之水入海河,取之桑江,用之于地,又归之海河,方解其患。

    是以,该渠以嘉荣命名,为荣渠。

    ——《山川实录·水源》

    那日之后,云依川再没有收过那些皇子送的冰。

    他与嘉荣也未再见过。

    只是听闻,因为王妃妺婳生病,洛嘉前去探望了一次,那次之后,洛嘉似乎终于想起来这个大儿子。开始让他跟随学习处理政务。

    那些个皇子也因此收敛了许多。

    “所以,嘉荣母亲生病、”

    是否是嘉荣的计策!

    姜忘忧没有说出口,但是云依川已经猜到打断道:“这我不知道,但是这件事让我对这位大王子刮目相看,他若真的是任人欺凌软弱的主,我云依川还不屑与他交友!”

    姜忘忧低下了头,这她是相信的,从第一面见云依川,她便知道。

    所以她能与云依川同坐在这里,倒像是自己高攀了,想到这里也不知是该悲伤还是欣喜。

    云依川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接着说下去,“七年前,父亲觉得云翀已经可以自立,也不管他在桑海田还有个儿子,突然决定要避世,这个消息一出,几乎是震惊三域。我第一次产生了想要回昆仑的念头,就回去看一眼也行。但我知道这个要求不会被答应。”

    “嘉荣帮了你!”

    “对!”

    云依川的思绪仿佛又飘回了七年前,他想回昆仑探亲,而桑海田正在遭受旱涝侵袭。

    桑海田地势西北高、东南低,全域干旱少雨,而在此恶劣的环境下还能壮大,是靠一江一河的滋养。

    一河为沧河,是桑海田的母亲河,在桑海田北部。一江为桑江,桑江起源于硕野西北部与昆仑接壤的空山,上游在沧海原境内,亦是沧海原的母亲河,下游从两国边界的桑山分流而出,入桑海田境内,名为桑江。

    近百年前,三域气温升高,海河枯竭,因此桑海田东北部常年大旱,依海河而建的桑海田王城也在遭受干旱之苦。

    空山雪融增快,桑江有溢流之势,每到丰水期,两岸的人民亦受水灾之苦。

    是以东北旱、西南涝这个问题,存在百余年,直到洛嘉即位,才引起重视,但是仍未有很好的解决之法。

    直到嘉荣帮着洛嘉处理政务的那年得到了答案。

    嘉荣提出在桑江桑山的出水谷口,修建大坝,并沿着桑山余脉脊线,修建一条连接桑江和海河的水渠,将桑江之水,向东而引,注入东部已经干涸的海河。

    渠水便可以由高向低实现了自流灌溉,滋养两河之间没有河流流经的土地,同时又解了下游的洪涝之患。

    “所以,荣渠、是以嘉荣命名?”

    姜忘忧早有耳闻桑海田的水利建设荣渠,竟不知,是嘉荣设计修建。

    云依川点点头。

    “取之桑田,用之于地,又归之海河。巧夺天工。”姜忘忧不由赞叹。

    她好像明白为何云依川愿意一直追随嘉荣,他可能不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但是会是一位的君主。

    云依川继续说道:“荣渠兴建之后,洛嘉终于看向了这个被忽视多年的皇子,准他一个条件,相信那时,洛嘉都已经做好了赦免嘉荣的母亲妺婳的准备,可是你知道嘉荣提出了什么条件吗?”

    “关于你?”姜忘忧已经意识到。

    云依川点点头,“他说希望能放云依川回昆仑探亲。”

    “洛嘉王答应了?”

    云依川摇摇头,笑着说:“自然没有。但因此洛嘉王注意到了我这个到此已经一年的质子。他让嘉荣提出其他要求,嘉荣,那个桑海田的大王子,再次语出惊人,对他的父王说,让我这个昆仑的质子,在桑海田军中任职。这一次同样遭到了诸大臣的反对,但是洛嘉答应了。”

    云依川的脸上流露出了一种为人将领的自豪。

    “洛嘉王果然目光长远,你是云翳之子,又是被封了少将的小将军,在军事学院任教。你在桑海田军中所见有限,但是可以在你身上学到的却是无限的。他不亏!”

    云依川瞥了一眼姜忘忧,似是在认同她的话。

    “从那之后,我便在军中得了个虚职。桑海田自然不亏,我也不傻的。虽然我年十七,但是在昆仑学院已是上师,哪能白白为他桑海田打工。就这样混了一年,嘉荣再次找到了我。

    他说,再好的刃,要是不打磨也会锈的。我为桑海田练兵,几分用心,便了解桑海田几分,日后若真有战场相见那一日,云将军也不亏!你说他一介书生,倒是能言善道,我就这样入了套!”

    云依川嘴上说着入了套,但姜忘忧看在眼里,他是甘心入局。

    更或者,如果是嘉荣即位,三域又能长久太平的话,云依川会就这样留在桑海田也不一定。

    一个时辰的时间,仿佛又将这八年重新走了一遍,姜忘忧将目光移向院中,

    此时天将大亮,院子里陆续传来一些忙碌的声响。

    姜忘忧回过神来:“今天云少将这府上是有什么事吗?”

    云依川好似还没完全醒来,他慢慢坐起身来,晃晃筋骨,如同大梦初醒,对姜忘忧道:“能有什么事?这不就要离开了,跟府上这些人道个别。这一去,此生怕是不会见了。”

    姜忘忧觉得今日的云依川格外多愁善感,道别这种事情,倒不像是他会做的。

    “既然此生都不会再见,又何必要告别呢,况且,这世间半数告别是害怕此生不会再见,而不是为了下次相见!”

    云依川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自嘲的点点头,似乎肯定了姜忘忧说的话:“但是总得给留下的人一些念想。”

    姜忘忧难得见他没有反驳自己的话,于是又道:“云将军怎么会想不到呢?只是身为局中人,不忍离去,不愿看透罢了。”

    云依川笑笑,似乎是接受了姜忘忧的安慰。

    姜忘忧又意识到什么,对云依川说,“那我在此岂不是打扰了,想来嘉荣已经醒了,我便先告辞了。”

    说着便要离去,却被云依川抓住了手腕,“我与姜姑娘也算相识一场,既然是道别便一起吧!”

    姜忘忧收回自己的手,“云将军这是不愿意再见到我了?”

    云依川蹙眉,“你这么理解?”

    姜忘忧苦笑,“也许不该这么理解,我与云将军,还没有到需要道别的交情。不过,”她抬眸看向他,“若是就此不会再见,我也是很想和云将军好好道个别!那忘忧便留下了!”

    雪后初晴,天气大好。

    这浮云间,护院、厨子、管家等所有的仆人加起来不足十人,因是国丧,云依川没有邀请其他任何人,而事实上,他在这桑海田也没有什么朋友。

    他们用餐的地方便就在厨房大堂,姜忘忧才知道,这送别宴是这群仆人为云依川做的。

    他们纷纷为云依川敬酒细数这么多年云依川为他们明里暗里做的事情。从他们的话中得知,浮云间原是洛嘉王弟弟云嘉的府邸。

    云嘉其人,姜忘忧有所听闻,他辅佐洛嘉称王,洛嘉赐了他掌军令,在军中享有最高的权利,不久后,洛嘉身体日渐衰退,王庭上下纷纷上书,恐云嘉王谋逆,云嘉王为避免猜忌,归还掌军令,自请离开王城。

    而这仆人大都是当时云嘉遗留的老仆。从浮云间的宅邸不难看出,这里曾经多么辉煌。

    而如此盛大的宅院,而今只剩下老仆六七,成了这守宅人。

    云依川到来之后不甘寂寞的他,一下子让这浮云间活了过来。他们依稀在这异族质子身上看到了当年家主意气风发的影子。

    酒过三巡,不少仆从已经半酣,互相说着这么多年的不甘,云依川就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姜忘忧没有喝酒,她凑过去问云依川:“原来这浮云间的云,竟是云嘉王的云,难道是因为这层机缘,洛嘉王才将这府邸让你居住吗?”

    此时又开始下雪了,掩埋了刚刚扫出的通路,掩埋了塔过人的脚印,云依川回望了一眼这偌大的府邸,轻飘飘的说,“你可知云嘉王之后去哪儿了?”

    “去哪儿了?”姜忘忧隐约察觉到什么。

    “他去了昆仑,入了军事学院,是我的老师!”

    姜忘忧大惊,看了一眼那些正半酣半醉的仆人,又问:“那他还活着?”

    云依川点点头。

    “那他有回来拜祭洛嘉王吗?”

    云依川若有思量,“也许之前来过,也许之后会来,但不会是现在!”

    姜忘忧了然。

    他当年因功高盖主而离开桑海田,此刻洛嘉王逝世,他纵想拜祭,也不能此刻回来。

    原来身份尊贵如王公贵臣,也都身不得已。

    思量间,一声巨响传来,惊醒了这小聚的酒中人。他们纷纷向外看去,院中一棵古树被横枝折断,掉下来一个人。

    他似乎也醉了晃晃悠悠起身,指着里面的众人道:“国丧期间,你们竟在此聚众饮酒,该当何罪!云将军,该当何罪!”

    姜忘忧看清了那人,正是嘉荣。在他摔下来的地方,还躺着一个酒壶,看来,他是从自己那里醒来后,又将自己灌醉了。

    厨房众仆人也认清了来人,一下子酒醒,吓得齐齐跪下去,不敢说一个字。

    云依川起身,走向嘉荣,扶住了他。嘉荣推开了他,指着这院中的雪对云依川说,“云将军,你看,这么多雪,可以融多少冰呀,这么多。冰云将军,为什么你还要走呢?”

    仿佛在那一瞬间,彻底崩溃,整个弯下身去,跪坐在雪地里。“对不起,我满足不了母后,救不了从欢,也成全不了你,对不起!”

    云依川也顺势跪坐了下去,双手扶住他的肩,看着他道:“嘉荣,你没有对不起谁,我们都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选择,无需你负责。”

    嘉荣终于抬眸看向云依川说:“所以你选择离开我?”

    云依川摇摇头,“没有谁离开谁,只是从前同路,从后不能同路了,但是谁知道呢,也许以后还会遇见呢。也许在昆仑的雪山之巅,也许在硕野的辽辽平原,哪怕是玄渊深海,只要你想见,我们随时都能见,不一定非在江山之巅。”

    而嘉荣听完这话,似乎更崩溃,像是最后支撑他的一根丝线也断了。他扶着云依川的肩膀慢慢起身,云依川感受到他整个身体的力量都倒在了他身上,对着他缓缓开口:“云将军慢走!”

    云依川清楚的感觉到随着嘉荣手的离开,压在他肩上的重量也散去。

    巨大的白金羽翼展示,嘉荣离开了浮云间。

    云依川依然跪坐在地上,那些仆人待嘉荣离去才缓缓起身,他们并未听清云依川与嘉荣的对话,只以为嘉荣因他们聚众而责备云依川,纷纷自责,见云依川依然跪在那里也不敢上前。

    姜忘忧到是真切,她走上前,对云依川伸出一只手,“原来放不下的,并非只有嘉荣王子。”

    云依川抬眼看了一眼姜忘忧,敛去了脸上的失落,搭着她的手起来,掸掸身上的雪,并不回答姜忘忧,转身看着那正看着他的众人,“没事,大家今日也都累了。都去休息。”

    然后指指自己的衣服,对姜忘忧道:“姜姑娘自便,我换个衣服!”

    也许是管家感觉到了自家主人对姜忘忧的冷落,管家对姜忘忧说道,“姜姑娘,留下来用晚膳吧!”

    “不了,忘忧就先走了,麻烦管家跟云将军说一声。”

    管家不再多言,“那老奴送您。”

    姜忘忧看着嘉荣离开的墙头,遗憾自己没有翅膀,对管家笑笑,跟着管家出了门。

    将从欢的屋子上了锁,便离开桑海田向玄渊而去。她本想去看一下小姜,但是因为国丧,停止了一切娱乐,这种训练坐骑的地方也不再对外开放。

    而小姜仍未诞下小小姜,此刻也不能随他离去。

    她只得乘着城里商队的天马向玄渊而去,本想路过白城时,去见一下从欢,不想,现在入白城要层层审核,她无法证明自己在白城任职,也证明自己在白城有认识的人,所以被卡在城外。

    而在这熙攘的过客中,她听到了原因。

    “据说过段时间玄渊要召开大会,邀请了昆仑、硕野的许多贵客前往,他们都要从白城入海,所以便查的严了些。”

    她倒是不着急去白城,但是白城突然这样严查入城者,让她不禁担忧起接下来前往玄渊的行程。

    于是上前问了句:“那玄渊要开什么大会?”

    那人看了她一眼道:“献浮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