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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献俘

    献浮,玄渊军礼。

    对异族战争得胜,每春冬交替之际,以所获俘虏献于泽渊,显示战功,所谓之献俘。

    ——《献俘》

    “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白城的王庭公馆,哈桑狡黠的看着姜忘忧。

    姜忘忧也是没有想到,本想好聚好散的,现在看来却斩不断这段孽缘。

    姜忘忧被阻在白城口入玄渊的口岸时,被哈桑的人认出,带入了王城,请回了哈桑的公馆。

    姜忘忧本想通过哈桑打听巴瑶族人的下落,而辗转数月,她已经打算放弃的时候,哈桑就这样出现了。

    “屿白竟还会邀请哈桑王去参加献浮大会了吗?”

    屿白暗杀哈桑在前,而三域大会之后,哈桑拉拢玄渊其他部族在后,两个王庭已经处于对立面。

    这个时候,献浮大会,这种无关紧要的王庭内部大会,本不必邀请像哈桑这样的王庭君王出席,或者说,即便邀请了,哈桑也不必亲自出席。

    而他竟然自己来了。

    哈桑点点头,然后打趣的问她:“怎么,你也想去?”

    “我对那种场合不感兴趣,不过我想入玄渊,你有办法吗?”

    哈桑似早已料到,轻笑一声,“你别急,可知献浮献的是何处的俘虏。”

    姜忘忧有种不祥的预感,猛地看向他,“巴瑶族?”

    无怪哈桑会亲自出席,巴瑶族于哈桑有救命之恩,屿白此举,无非是以为哈桑与巴瑶族交好,想以此震慑凉沙城。

    但他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位君王,并不是什么知恩图报的主。

    “你故意放那两个鲛人走,然后让他们将消息传遍彼岸礁。所以才引来了彼岸礁对巴瑶族的征讨,然后你便可以联合其他巴瑶族的兄弟王族,对彼岸礁进行征讨!”

    “是又怎么样?”

    “巴瑶族是我灭的吗?”

    “不是吧,我还救了他们一些人不是吗?是屿白先不仁,不曾想对自己的同族都能下如此狠手。”

    姜忘忧冷笑,“五十步笑百步罢了,硕野内部连年战争,那不都也是翼族人吗?哈桑王一步步走到今天,身上没少沾翼族人的血吧!”

    哈桑也不恼,“我当你夸我了。”

    姜忘忧知道说什么他也无动于衷,于是反问,“那你为什么要去参加这个大会,去给屿白做戏,展示你对巴瑶族的感情?”

    “我就不能做点好事,想要救他们吗?”

    姜忘忧冷笑,“伤己利人的事情,哈桑王怎么会做呢?”

    哈桑并不解释,对下人传了话,“把人带上来。”

    姜忘忧转身,看到了巴瑶族的那个向导,乌罗。

    五日后,献浮大会在彼岸礁泽渊之畔进行。

    “泽渊”是一个无底的旋涡,据说这个旋涡直通海底,其下白骨成堆。是曾经玄渊鲛族惩罚误入玄渊的陆上俘虏的地方。

    玄渊东海域鲛人与西海域之鲛人不同,他们需要隔一段时间便到海上呼吸,因此他们一旦落入这个漩涡,也活不了多久。

    屿白选择这个地方目的很明显,若不从,便是死。

    屿白邀请了三域的王公权贵来“共襄盛举”,因为海域鲛人对于翼族与新人族来说已经很陌生,而巴瑶族更是见所未见。

    献浮大典本是一国私事,其他王室王庭本无需到场,但是碍于情面,还是派了一些近臣出席,此前不乏有君王在献浮之日大型赦免的先例,想着此次屿白大概也是想要在献浮之日赦免这些俘虏,展露君恩,邀请他们做个见证,以此美化他屠戮巴瑶族的事实。

    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屿白显露君恩的方法,倒是有些特殊。

    他将那些俘虏带至泽渊之畔,面朝泽渊,并不像是要赦免这群俘虏的打算。

    在这些王公亲贵纷纷猜测屿白的用意时。

    这位君王开口了,“感谢诸位贵客远道而来,参加彼岸礁献浮大典。献浮本为我王庭私礼,本不该劳烦诸位奔波至此。但我想巴瑶族实则为我鲛族,此番我平复巴瑶王庭开拓玄渊东域,旨在为玄渊一统,三域太平。而是战争必然会流血,我能做的便是尽可能不让无辜之人流血,他们是今日的主角,是这场战役的牺牲者,他们虽为巴瑶族人却也是我鲛族平民,是以本王不忍杀害,但不杀,一则,无法立军威,二来,他们却始终心恋旧土,绝不情愿流于我彼岸礁。是以,我将选择权交于诸位、”

    此言一出王公大臣左右面面相觑,不清楚屿白这是何意。

    屿白似乎很满意在场之人的反应,只听他接着说道:“今日在场之俘,诸位若有心仪者,即可领走。也算是功德一件,而屿白也会感念诸位之恩情。”

    他言辞恳切,看上去全无私心,而在场之人,却陷入两难。

    不收,便要看着那些俘虏枉死,他们虽不是什么乐善好施,宅心仁厚之人,但是今日若不救,那巴瑶灭族便不是他屿白一人之事了,他们每个人都得记上一笔见死不救。

    但是收,又该如何收呢,这样未来这群俘虏真要有哪个叛变了,来刺杀屿白,又如何解释得清。

    但是并没有人开口提出异议,毕竟这怕水的不只是巴瑶族,鲛族之外的两族,也是人人畏水。

    终于来自白城的大学士陆离先开口了,白城曾经是进入彼岸礁的唯一口岸,与彼岸礁也比其他国家要亲近几分,陆离与屿白也有私教。

    他来出面最为合适。

    “白王,彼岸礁能扩张领土,收服巴瑶族,自然是好事。以献浮来显示军功,收服民心,也是应该。但是这三域之内,皆为生灵,何况他们是活生生的人呢,即便是俘虏,你愿束杖理民,放他们一条生路,让他们可以谋求生路,若在场之人有人愿收留自然是好。若你想要震慑军心,将他们杀了,那便杀了,也不是错。但是以这种游戏的方式,老夫觉得有些欠妥。”

    屿白也不恼,对陆离道:“我知道陆学士的好意,我与陆学士的初衷并无二致,

    这君威当立,但巴瑶族人,其实与我彼岸礁人同出一脉,皆为鲛人,我也不忍心将之杀害。

    但一并留在我彼岸礁也是一桩隐患,所以今日任在场之人挑选,也算是帮我彼岸礁解忧。而在座之人救人一命,也是功德一件。”

    屿白这是给了在场之人一个的放纵的理由。让他们可以无所顾忌。

    陆离首先提出疑议,而屿白又这么解释了,陆离只好做这个开头人,“那老夫就选那两个受伤的吧。”

    众人循着目光望去,那是站在俘虏最前排的两个鲛人,看上去瘦弱不堪,因为受伤的缘故,他们臂上的鳞片都露了出来,如果陆离不选他们,别人也定不会选,就算屿白不处置他们,他们也会病死。

    “好,便将此二人标记为白城吧,之后,将他们的伤治好,送往白城!”

    屿白话音未落,那两位鲛人虽然没有完全听懂,但是意识到了什么,对视一眼,径直朝着旋涡跳了下去。

    屿白脸上闪过一丝不着痕迹的怒意,而后笑着说:“这二人倒是有血性,将剩下的人看好了,不要再有人去送死。”

    将士听令,将鲛人团团围住,像是困在斗兽场里被下了赌注的野兽。

    “陆学士再选两人吧!”屿白对陆离道。

    陆离一声叹息,对屿白躬身道:“我已选过两人,不如让其他宾客先选,最后哪些人没被选中,我领走便是。”

    说完遗憾回到座位。

    “如此,那其他贵客可有看中的?”

    在场之人宾客一时不知是该选自己想选的,还是该像陆离那样,选一个没人选的。

    可是谁又愿无端多几个累赘。

    这时沧海原的泽楠王子站了出来,“那我就不客气,中间那两位美人我就要了。”

    那两位美人在队伍的正中央,在巴瑶族应是贵族,显然是巴瑶族人商量好的,将他们保护在中央,在场不少王公都看上了她们,却无一人敢开口。

    枝楠在三域以风流好色闻名,他开此口倒也并不让人意外。倒是让那些仁义著称的伪君子羡慕不已。

    屿白大笑,“好,那这两位美人,便由枝楠王子领走。标记沧海原。”

    “你这内兄会怜香惜玉的性子倒是没改!”

    说这话的是云依川,他大概也没想到,回到昆仑后的第一件差事,便是代表崇阿到此来参加这献浮大会。

    嘉荣笑道:“你这话倒不像是贬义。”

    而嘉荣同样也代表桑海田而来,两人大概都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又再见面。

    云依川与泽南曾在昆仑学院有过几面之缘,两人都是昆仑学院的名人,但因为志趣不投,并无深交。

    嘉荣又接着说道:“这个泽楠王虽然名声不好,荒唐了些,但是对女子倒是从不勉强。那两个鲛人落在他手上,总好过落在其他伪君子手中!”

    其他人见泽楠开了口,于是也纷纷认领女鲛人,不一会儿,在场的女鲛人均已被认领,身强体壮的男鲛人也被领走了不少。

    只剩下些老弱病残。

    陆离不忍便道:“那剩下之人,便由老夫带回白城吧!”

    如此全部鲛人全部分发完毕,屿白拍手称赞。

    屿白吩咐近前之人,将鲛人暂押他处,沐浴更衣,敷药疗伤后分别派发各个王室王庭。

    如此这场闹剧接近尾声,屿白邀请众王公贵胄转至餐厅准备开宴。

    而在屿白准备率众人返回宴厅时,一只快船冲散了围困巴瑶族的护卫,来到屿白正前方。

    “放了他们,不然我杀了她。”

    屿白认出了来人,是那个巴瑶族的翻译乌罗,他在前,身后一个黑衣人挟持着曲姝尔。

    曲姝尔自嘲,“你们挟持我无用,我和你们这些巴瑶人差不了多少,不过是白王的一个玩物罢了,何苦要为难我呢?”

    她没有看屿白,如果她看见屿白的眼神便会发现其中露出了杀意。

    “放了他们!”

    乌罗再次提高了声调,屿白不怒反笑,“你是翼族人?”

    “你别管我是什么人,今天我要带她们走!”

    “我敬你是个英雄,你若现在放了王妃我承诺饶你一命。”

    “白王不必多言,若你不顾忌王妃性命,那我们反正要死,多带王妃一个总也不亏”

    弓箭手已经就位,但挟持曲姝尔那人藏在曲姝尔身后,被她完全挡住,要杀她难免会伤及曲姝尔。

    泽楠王子见状打圆场,“这俘虏的命是小,但王妃倾城之色,要是不小心伤了得不偿失,反正白王本意也不想伤这些鲛人,不如便将她们放了,我那两位美人也就不要了。”

    这话泽楠王说出来,倒也没什么问题。

    如他所言,放了这些俘虏也没什么问题,但是屿白终究不是泽楠,它是三域年轻一代中最有为的君主,此刻怎可因为一个女子,还是为一个溪野女子出尔反尔,放弃自筹谋的一切。

    屿白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曲姝尔已经不寄希望于屿白,收回了那一刹那期待的目光,却扫见席间的云依川,好似又重新燃起希望。

    她高声对屿白道:“王上,您不必为难,姝尔能伴您这么多年已是有幸。我不求王上日后能够记得我,只愿王上能够厚待我的家人。”

    说完脖颈便朝着挟持她的剑抹去。

    “不要!”屿白惊呼!

    随着屿白的呼声,一只叉子朝着曲姝尔飞了出去,是云依川!

    “噹”的一声,挟持曲姝尔的刀落了地!

    在人们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时候,曲姝尔捂着自己的肩膀瘫坐在地,而后面挟持她的人也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带血的叉子。

    那叉子穿过了曲姝尔的肩膀,插在了挟持她的人的胸口,看样子后者伤的更重。

    刹那间数百只箭朝着乌罗射了过去,那群俘虏挡在了乌罗面前,死伤过半。

    混乱之际,一只大鹏从天而降,一个小姑娘驾驭着它,入水化而为鲲,将溅起千层浪花,遮住了在座之人的视线,待浪花平息,已经不见那群鲛人和乌罗的身影,想必是从那旋涡逃离了。

    只剩那黑衣人漂浮在破碎的小船之上。

    曲姝尔已经被带到屿白等人所在贝厅,他上前一把抱住了曲姝尔。

    云依川、嘉荣等人也围了过来。

    曲姝尔惊魂未定,避开云依川的眼神,钻进屿白的怀抱。

    云依川知晓她是赌自己会救她,才要义无反顾赴死的,此刻并不拆穿她。

    倒不是余情未了,只是她走到今日,自己也有原因,终究不忍心看着她去死。

    还是屿白先反应过来,扶着曲姝尔对云依川道:“还没来及感谢云将军相救之恩”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王上,那黑衣人怎么处理?是个女子。”

    “女子?还活着吗?”

    云依川和屿白同时看了过去。

    “还有呼吸,但是受了胸口中了一刀,又中了数箭,怕是活不了了。”

    “先带下去,看看族医有没有办法!”

    云依川瞥见了船上的口哨。

    “等一下!”

    他跃上那小舟,小心将那人翻了过来,黑色面纱早已被揭下,正是姜忘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