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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暴政天灾

    元元大陆,辽阔浩瀚,广袤无垠。

    大陆极西有海,西海之南是昆仑虚,乃“万山之祖”,昆仑群山连绵,千峰万仞,各争高低。主峰玉京山壁立万丈,直拔天穹,半山云雾盘绕,壮阔磅礴,雄奇而神秘,传说有仙人居住于此。

    大陆向东,一望平川,连接东海。海外岛屿密布,其中“三岛十洲”名扬天下,广被流传,“蓬莱”、“方丈”、“瀛洲”三岛尤为名盛,是真修野士崇向的仙境。

    大衍祖皇帝,雄才大略、睥睨天下,十二年间先后横扫六国,征服东夷南蛮,平荡西戎北狄,统一天下,现已传国六百余载。

    大衍仁寿二十一年,中宗皇帝驾崩。

    三子晋王林深继位,改年号为宝业。

    中宗皇帝在位期间,定立三省六部,简化管制,吏治清明;创立均田制,广建粮仓,多次减轻赋税;皇朝经济繁荣,天下百姓丰衣足食,国泰民安。谥号“文帝”。

    新帝登基之初,尚有乃父之风,颇有作为。

    两年后林深性情大转变。他贪图享乐,然后广罗天下美女,又大兴土木,建造大量宫苑亭楼,劳民伤财,国库消耗;远贤臣、亲小人,奸佞当道,陷害忠良,搅乱朝堂;为把控官员,监察各地,又创立天卫组织“五彩楼”,以各种手段收罗天下高手,其中不乏异人左道,有能御剑飞行取人头者,有遁地日行三千里的,有道法邪术害人的……。

    “五彩楼”最初是监管百官,事情巨细,俱向皇帝汇报,可左道之人本就逍遥无拘惯了,喜怒无常,贪婪好杀,他们还制作“炮烙”、“滴水”等酷刑,弄得贤良官员人心惶惶,天下百姓离心离德。

    古人云:人君失德,天降大灾!

    宝业八年,西南大灾,饿死数万民众。

    宝业十年,北方大旱,尸殍遍野。

    宝业十一年,元江水患,哀鸿遍野,十室九空。

    几年间陆续有揭竿举义者,与朝廷对抗,天下水深火热。义旗之中数信云太守赵燕北和江淮虞蒙正势力最大,两人现在已各拥兵五十万,坐拥六郡,辖地两千里。赵燕北于宝业十二年夏公然自立为赵王,虞蒙正也于宝业十三年春宣称建吴。两人兵强马壮,又有能人异士无数,与大衍对立,朝廷年年出兵征伐都无功而返,国库渐空,此消彼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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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业十三年七月末,京城,皇宫大兴殿,文武百官肃立,龙椅上林深两眼惺忪,神态倦恹,乏味地拨弄着手指。司礼太监尖声高喊:“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礼部尚书秦禄轻咳一声,只见靠后排的礼部侍郎周康出列奏到:“启禀圣上,离阳郡急报,自七月初九以来,暴雨连降半月,江河决堤,洪水泛滥,离阳府城被淹,灾情严重,死伤无数,太守楚聿礼不遵法纪,竟私自开仓放粮,目无圣上和朝廷,理当问罪。”将奏折交与太监传了上去。

    林深显然被楚聿礼“先斩后奏”给气急,拍案怒道:“楚聿礼胆大包天,私自开仓放粮,他是想造反吗?”顿了顿又道:“诸爱卿以为楚聿礼之罪该如何判罚?”

    周康道:“自先帝建立粮仓制以来,粮仓属于国之根本,非朝廷授意不可动,楚聿礼身为离阳郡太守,一方大吏,竟然知法犯法,按律当斩。”

    户部尚书陈卓奏道:“万万不可,离阳府灾情严重,楚聿礼私自开仓放粮也是事急从权,他也是为了保全大衍百姓性命,纵然违律,也该从轻发落。”昔日楚聿礼还在京任礼部尚书是与他交好,于是急忙出列为老友求情。

    兵部尚书余泰也出列道:“陈大人之言有理,楚大人两朝元老,股肱之臣,对大奉忠心耿耿,因心念百姓才做糊涂事,应法外从宽,”他也为老友辩解,陆续又有几个官员出来求情。

    秦禄淡然扫了众人一眼,悠悠道:“各位大人想过没有,楚聿礼今日敢私自开仓,明日或许就敢造反,信云已经出了一个赵燕北,江淮也有一个祝猛,天下官员若多出几个这样的,圣上的位子怕是坐得不安啊”其言诛心,皇帝面已铁青。周康等几人出言附和,几人俱是奸佞油滑之辈,谗言惑上,为楚聿礼不齿,当年多次打压他们。现在见楚聿礼犯事,自是落井下石。

    林深蓦然站起,俯视众官,道:“楚聿礼触犯国法,依律当斩,罢去官职,由周康接任,周卿即日便赴任,先监斩楚聿礼,再扫清灾情,为朕分忧。”说完挥袖下殿离去。

    “皇上开恩啊。”

    “请皇上三思”

    ……

    陈卓余泰等人哭喊大叫。

    离去的林深哪里理会,他此时面露诡笑,心中解气:“楚聿礼老匹夫,当初父皇立我为太子你百般阻拦,朕登基后你又处处跟我作对,若不是有‘丹书’朕早杀了你,无奈只能贬你离阳,这次竟落下把柄,天意要你亡啊。”他早已想楚聿礼死,怎会听这几人求情而开恩?

    离阳郡,黑云压城。

    阴云底下,一片汪洋,洪水还未退去。

    城里兵卒衙役以及壮丁或拼力救助转移被困人众。

    现场有个污头垢面老者在指挥着众人,他粗布麻衣上也到处泥泞,浑身脏兮兮。一个十八九岁青年靠了过来,道:“爹,你去换身衣服歇歇吧,小心病着了。”青年身材魁梧,面容伟岸,气宇轩昂,身上也已湿透。他们是一对父子,那父亲五十几岁,脏兮兮的脸上能看出他的坦荡正气,也有愁眉紧锁,他叹道:“这半月来已死伤无数,现在还有这么多人被困,生死待宰,我这个当太守的哪敢轻易休息啊,只希望大水早日退去。”

    原来他就是离阳郡太守楚聿礼,青年又劝几句不过,只能作罢,向另一处被困人群飘去。只见他一手一人,提起两个便往高处飞奔放下,再返回,依次转移了一拨拨灾民,他人高马大,却能轻松带着两个人踏水面飞奔,足不湿水,显然是身怀绝技。临近傍晚,父子二人才停下,到府衙换了衣服,回楚府了。

    进了院,快步迎来一个少女,身穿淡绿色裙衫,苗条曼妙,皓齿明眸,容貌绝丽。看见父亲颓然佝偻,不由得心痛,上来搀扶进屋坐下。

    她吐语如珠,脆声道:“爹你年事已高,这些事让下头的人去做就好了,看你每天都弄成这样,女儿心疼死了。”一旁的楚夫人也怜惜看着他,眼中又充满崇爱。

    楚聿礼笑道:“君儿安心,爹身体硬朗着呢。”

    女儿不依,又埋怨道:“你前几天不顾我和娘的劝阻开仓放粮,皇帝怕是不会轻易就算了,我都看出来他早就不满意爹了,”她对皇帝无好感。

    楚聿礼道:“这十数万百姓几天不吃饭早都饿死了,哪还能等得了朝廷那边授意啊,放心吧,有你陈叔叔余叔叔他们在朝中斡旋,爹不会有事,大不了爹不做这个官了,到乡下种田也能糊口,不过那时没钱给你置办嫁妆咯。”故意逗着女儿,惹得她一阵脸红撒娇。

    他那儿子却朗声道:“怕个什么?粮食发就发了,爹这是事急从权救人,皇帝若敢乱罚,我就……”

    “住口,”楚聿礼喝住他,楚聿礼为官虽不是忠心于某一人而是为了天下百姓,但听了长子之言也豁然变色。

    楚聿礼出身贫寒,幼年丧父,由慈母带大,母亲不辞艰辛,送他入书院念书,楚聿礼心有远志,寒窗苦读,二十岁考中进士,被皇帝取为江淮郡苏阴县令。江淮自古繁荣,多富贾,楚聿礼任职两年后娶布商之女向婉蓉为妻,楚夫人温婉贤淑,夫妻恩爱,相敬如宾。他为官清廉,爱民如子,治国御下有方,十几年间从苏阴县令擢升到礼部尚书,位极人臣,他竭心辅佐中宗,创下“元仁之治”的盛世,中宗授其“丹书”,有免死之效。新皇继位后,楚聿礼铁面直谏,常指论皇帝过失,为胡深所不喜,往后胡深愈发残暴昏聩,楚聿礼痛心疾首,在朝堂几乎指天大骂,胡深恨其入骨,奈何他有“丹书”不能轻易打杀。楚聿礼又常打压谄媚拥趸皇帝的新贵,新贵们怀恨在心,二者勾当,后来终于寻了个机会将他贬去离阳郡了。

    却不知为何,婚后十几年过去了楚聿礼夫妇还没有子嗣,他又不愿再娶妻纳妾,老太太有心病离世了。忽悠一日,家中来了个邋遢老道化缘,楚夫人贤惠,让下人多备了些饭菜给老道吃。饭饱茶足,老道给了楚夫人两粒丹丸,说服下能治好症结,然后扬长而去。楚夫人将信将疑吃了丹丸,次年果然诞下一子,取名楚向禹,又过两年生下一女,取名楚惜君,兄妹自小天资卓绝,聪慧过人。八九岁时那邋遢老道竟然寻来,说与兄妹有缘,于是收了二人为徒,传授武艺法术,又赠送兵器法宝。

    长子楚向禹今年已有十九,率直正义,神勇过人,长女楚惜君也满十七,长得蕙质灵巧,清绝明艳。

    大衍的郡守是地方大员,统管军政。楚聿礼被贬多年,把离阳府治理的井井有条,富足安定,今年偏偏遇上百年不遇的暴雨大洪。这次私自开仓放粮,当今那位皇帝陛下估计难放过自己了,其实他当初不顾下属官吏劝阻下此决定时就心有准备,知道难以善了。但他并不后悔,若当初为保全自身无恙,他按“规矩”陈奏上报朝廷就是了,但那时百姓恐怕都饿死殆尽,自己保住了身安但是能保得住心安吗?只希望朝中几位老友尽量从中斡旋,不求保官留职,性命无忧就已满足了,若是皇帝一定要自己死呢?自己又该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