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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一路护送

    楚惜君闭目等死,却听到一声清响,自己依旧活着。

    她睁开眼,看见面前停着一把古朴宝剑,指向老者,而老者的剑也飞了回去,她不知是何人相救,却不由自主扭头看向李玄都。

    李玄都顺着她目光看过来,轻轻颔首,然后起身走来。

    不知怎的,面对这年轻人,紫衣老者却如临大敌,他瞳孔收缩,全身绷紧。

    李玄都扶楚惜君坐下,从葫芦倒出一粒丹丸让她服用,然后又蹲下,伸指去探楚向禹两人泥丸宫,他举手投足间全然没把对面三人当回事。

    紫衣老者抱拳道:“我等是‘紫衣楼’天卫,奉命缉拿朝廷钦犯,还请阁下行个方便,袖手相让,在下感激不尽,”他想用‘紫衣楼’镇退李玄都,天下谈“楼”而色变,确实能唬得住人。

    但他没唬住李玄都,李玄都慢悠悠的回身,望着几人道:“我下山来一路听人说‘五彩楼’的人残暴阴毒,伤天害理无恶不作,起初还不太信,现在见各位红云喷顶,煞气冲天,看来的确是害人性命不少,”他摇头叹息。

    “你是一定要管这闲事了?”老者沉声道。

    李玄都悠悠道:“我不光要管闲事,而且也要让各位以后做不了坏事。”

    “哦,阁下要如何让我们做不了坏事?”唐江文开口道。

    李玄都眯着眼睛,道:“很简单,你们死了就做不了坏事了。”死人当然做不了坏事,这个道理谁都懂。

    唐江文大笑道:“好好好,本尊多年不出竟让人给小觑了,便让你见识下本尊的手段,”小孩脸上异常狰狞,他催动摄魂幡,红光大盛,摄向李玄都,旁边老者的飞剑也杀了过来。

    李玄都笑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拿出一个银圈子,轻轻一丢,黄幡霎时被收进圈里,心念一动,紫霄剑也飞了出去,紫霄剑是紫霄道人采集昆仑寒铁精金冶炼而成,乃天下至强的攻击利器,无物不破,区区一个紫衣楼的剑修哪是对手,一声惨叫,老者已剑毁人亡,魂飞魄散了。见又死一人,自己法宝也被收,唐江文气得顶上生烟,他一咬牙,念了句怪咒,由小孩身躯变成老者模样,张口一喷,红雾团团,成千上万个鬼婴向李玄都扑来。李玄都喝道:“玄都律令:敕!”万千鬼婴被定住,他望着被人害死控制的鬼婴,有些不忍,银圈里取出摄魂幡将他们收了进去。

    法术被破,唐江文此时已七窍流血,他头顶一个小人窜出欲逃,李玄都伸手一抓,元婴被吸了过来。唐江文元婴苦苦求饶,李玄都道:“你不修正道,偏练邪术,又丧尽天良害命无数,我怎能饶你?”一指点向元婴,元婴渐渐消散。

    胡媚娘此时已吓得胆寒,见李玄都望过来,她强做镇静,妖娆身子一勾,胸前若隐若现。她媚笑道:“奴家在‘紫衣楼’只是寻求个安身护所,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请公子饶了奴家吧,奴家愿意为公子做牛做马,”她有意无意挥动右手铃铛。

    楚惜君楚聿礼三人起身缓缓走过来,脸上泛着痴笑,门后众人也缓缓朝她走来,有人痴痴,有人淫邪,好厉害的媚术。

    胡媚娘望着李玄都笑意更盛,媚态更浓……她脸又突然变煞白,因为李玄都在冷笑看着她。

    李玄都并不受魅惑,轻敕一声唤醒众人,众人顿觉莫名,只有楚惜君看了李玄都一眼,她脸又发红。

    李玄都道:“胡媚娘,小小媚术对我无用,”又叹道“你千年苦练才修成人身,却不知珍惜,为求捷径摒弃本心,吸人精魄,害人性命,最终作茧自缚。”一指点她泥丸宫,立时毙命,现出一条九尾狐尸身,李玄都将狐尸边上“勾魂玲”收起。

    几人都死,楚聿礼三人忙来谢恩,楚夫人见长子和裴子云无声息,哭泣求李玄都施救。李玄都从幡里取出二人元神,裴子云修为低些,元婴还未成形,楚向禹元婴也还孱弱,他施法将二人元婴送回泥丸宫,又将鬼罗汉元婴拘出抹掉。

    二人片刻便醒来,知晓李玄都除掉“紫衣楼”三人又救了自己,都抱拳谢过。

    天已黑,大堂被清理,客栈又恢复了热闹。

    又上了一桌酒菜,李玄都此时和楚聿礼等人坐在一起。

    心头大患已除,楚聿礼几人都松了口气,面上笑容浮现,他依次作介绍道:“实不相瞒,在下楚聿礼,一家都是朝廷‘叛贼’钦犯,这是拙荆,这两是犬子向禹和小女惜君,他姓裴名子云,铮铮义士,虽是下属我早视他如弟子。”他又问道:“请教恩人尊姓大名,来自何处仙山?”

    李玄都这两月以来常听人聊起楚聿礼之事,对他仰慕不已,也欣赏楚向禹楚楚惜君的“叛逆”,钦佩子云的大义,他算出五人今日之难,所以出现在此地,并非偶然。

    他道:“晚辈李玄都,昆仑山修士,楚大人心怀万民而落难,玄都已听说,敬仰已久。”

    楚聿礼听他是昆仑的仙真,举止言谈间却恭谦文雅,心里也喜欢,于是举杯敬他酒。其余人也来敬酒,连惜君也喝了三杯,酒后自是玉面红艳,明媚动人。

    子时才散去。

    李玄都回房,意海一动拿出银圈,这圈子是他襁褓时就套在脖子上的,紫霄道人给他炼成了件法宝,以本命定名,玄都圈内有天地,可套万物。李玄都从圈里取出摄魂幡,此幡太过邪恶,有伤天和,他考虑是否将其毁去,犹豫片刻,心中一动。

    此时天地间三界未分,世人所谓的“仙佛”只是世间修为高深之人,“仙界”也不过是名岛大山,“黄泉”不过是深壑低谷而已,“鬼”也只是人死后离散的魂魄,昼夜能存,与人并无区别,此时还没投胎一说,他们或飘荡世间,或被邪修控制利用。李玄都心想:若是能开辟出一界,将世间魂魄引入此界栖息,与人世间隔绝,互不相扰,两界各自都安稳,李玄都心中有了幽冥界的雏形。这摄魂幡既然能摄人魂魄,不如将其改为引魂之用,人死后地里插上此幡,可将魂魄引入鬼界。

    李玄都施法抹除摄魂幡邪性,幡上骷髅头消失,手指射出一道紫气在幡上,幡上现出“引魂幡”三个古朴字样,摄魂幡自此变成功德之物。

    又住两天,道上雪才渐渐融化。

    清早,李玄都下楼,楚聿礼一家已在大堂喝着茶,这两天楚向禹等人和他已熟络,见了忙喊去喝茶,闲聊之余,楚惜君聂聂问道:“李大哥接下来要往哪里去?”楚向禹看她一眼,面色怪异。

    李玄都本来就有心护送他们抵达江淮,于是道:“我下山这两月都在北方游历,也想去南方走走,多领略这大好山河”

    惜君暗喜,向禹也大喜道:“那李兄也和我们同行,人多热闹,”李玄都欣然应允,惜君又是欢喜不已。

    官道上有一排轱辘痕,和两辆渐远的马车……

    元江,长九万里,曲折蜿蜒,由昆仑起始注入东海,将大陆分为南北两地。

    李玄都一行人已渡过元江进入吴王辖地,虞蒙正已经控制了整个东南,几人又过几日才到达江淮。此时已经是腊月中旬,接近年关,江淮在下着大雪,万物裹银,天地一片雪白。

    府城城门口,一帮人撑着伞,身批各色羽氅,或跺着脚或哈着手,不时朝城外官道望去。

    这时两辆马车缓缓行来,刚到城门楼,那帮人迎了上去,车停住车帘掀开。为首的五十多岁威严男子抱拳道:“楚兄能来江淮,蒙正幸盛之至,特率部下来迎接。”

    向禹将其父扶下车,楚聿礼向前两步还礼道:“聿礼不过是逃亡天涯的丧家犬,何德何能,竟让吴王屈尊。”

    虞蒙正笑道:“皇帝昏聩,残害贤良,楚兄福厚德深,自有天人相助,虽一路奔波受苦,倒也安然抵达,我府中已准备酒席,为楚兄接风洗尘,请。”

    “请。”

    吴王府正厅,舞姬在丝竹管乐声中翩翩起舞,酒宴已摆上,楚聿礼等人坐右边,虞蒙正三人坐左边,虞蒙正一挥手,众舞姬纷纷退下。他开怀大笑,举杯道:“昔年与楚兄同殿为臣,今又得楚兄来助,我得贤者如鱼之有水,敬楚兄一杯,干,”豪饮而尽。

    楚聿礼迎杯回敬道:“虞兄厚爱,聿礼惶恐,我……请,”他欲言又止,也一口干了。

    虞蒙正蒙又敬了楚夫人,道:“嫂夫人也是我江淮儿女,贤良淑德,教子有方,贤侄贤侄女一个是当世豪杰,一个是巾帼英雄,蒙正佩服羡慕。”虞蒙正创下如此基业,当然自豪,但也有缺憾,就是他膝下无子,只有一女。见楚向禹威武、惜君飒气,又知晓了他们一路事迹,心底羡极楚聿礼。

    楚聿礼夫妇忙说惭愧,举杯回敬。

    轮到李玄都时,虞蒙正兴趣更盛,楚聿礼等人一路被“五彩楼”追杀逃亡,直到遇见李玄都,往后再不见“五彩楼”天卫身影,明显是被眼前这个隽逸青年镇住,果真是世外高人,自己若有此人相助,何愁大业不成。

    他举杯道:“高台相救楚兄一家,又不辞辛劳一路护送,义薄云天吴蒙佩服。”

    李玄都淡淡道:“吴王过奖了,晚辈不敢当。”

    虞蒙正又和向禹三人各喝一杯,然后指着他左首依次介绍道:“这几个都是我股肱心腹,这是公孙瑾,帐下军师,这是廖文长,军中猛将。”公孙瑾三十出头,头戴纶巾身穿鹤氅,姿态写意,廖文长仪表堂堂,丹凤眼、卧蚕眉,美髯飘飘。

    几人又是一阵互敬,室内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