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四、闹市遇阿杰

    沈如意漫无目的地站在街边，面对着对她指指点点的百姓，那些酒楼茶肆中暗中帮她策划了这一切的公子哥儿们没有一位贸然上前，全然作没事儿人的模样。本就是跟着沈如意找乐子，找点儿事情消磨纨绔时光，现在自然不会主动上前去与她一同站在众目睽睽之下。

    “如意姑娘，要不要一碗面。”街边一个摊点前的小伙子赤膊扛着一条毛巾，一边招呼着自己的摊子别被人碰着，一边大声招呼沈如意道。

    “行了，姑娘也受惊了，快去吃碗面压压惊吧。”有位老大爷好心地说道。

    “说的什么糊涂话，堂堂侯爷家的小姐，怎会如我们这些草民一般，在外面随便吃东西。”老大爷的老婆子捏了老大爷一把，责怪道。

    沈如意看了看面摊子前的小伙子，觉得眼熟，一时愣在了那里。

    “如意公主，怕不是花痴病又犯了吧，哈哈。”见沈如意盯住一个小伙子，怔怔地发愣，而这个卖面的小伙子阳刚之气十足，显然并不是一个丑角，有人仗着自己藏在人群中大声说道。

    “花痴病？本姑娘就算是看上了这个小伙子又如何？”沈如意突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声说道：“怎么，只许男人当街瞩目美人儿，就不许女子欣赏面目姣好的男子？是谁规定女人生来便要卑贱，女人若卑贱，你们男人从何而来？从卑贱的人肚子里生出来的，就一定高贵？”

    沈如意的这一番话说得一街的人目瞪口呆，知道沈如意不同于一般闺阁女子，爱抛头露面，但讲真她在男子面前从未做出真正大胆逾矩的事情。那些公子哥们尤其清楚这一点，沈如意从前女扮男装只与他们或闲聊饮酒或了解朝堂之事，从来都是一副凛凛然的君子之风，从无半分魅惑人的心思。时间长了，他们甚至将她当做了真正的男子一般看待。每每与她相处总能尽兴，一方面因他们觉得看这女子装作男子与他们相处好玩儿，甚是解闷儿。一方面沈如意装得简直就是个百变男子，可与他们逛花楼喝花酒，放荡不羁，也可与他们谈诗论道，侃侃而谈，全看他们个人的修养和喜好。曾有公子哥儿对沈如意动了心，起了邪念，想找机会将这个独特的美人儿据为己有一番，最终被沈如意眼中的灼灼烈焰和她顶着皇家公主名号的特殊身份吓退了。没人愿因为一女子，落得个辱没皇家，满门抄斩的罪名。

    现下沈如意的这一番话，让当街的许多男人们不屑，女人们挺直了腰杆，赶紧管起自家男人，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莫要再继续杵在街中让如意公主难堪。一位贵家公子也在酒肆的上层赞许地喊出了一句：“说得好！”阿杰望着这位独特的美人儿，一时不知该不该继续下套，将她卷入这天下无休无止的纷争之中。

    “哟，这不是在窝棚区边儿上摆摊子的阿杰嘛，怎么，赚够钱了，将摊子摆到这儿来了？”和阿杰搭讪的是在灯会上曾替沈如意解围的米铺的孙二小哥，这街上浩浩荡荡的人群，这么大的热闹，米铺子的伙计也都出来看热闹了，他一直在留意着沈如意，这会儿见有个面摊子的跟沈如意搭讪，便走近了来瞧了瞧。

    阿杰作出憨厚模样，微微一点头。窝棚区边儿上，沈如意想起来了，呼仁律曾让自己将一种药粉碰在这个人身上，以便他跟随这个人。为什么要跟这个人？沈如意曾问过呼仁律。呼仁律只道他是一位故人之子，这故人的家人不知为何悄悄搬离了，他想跟过去看看怎么回事，他们可有难处。他那时并不愿沈如意也跟着，为此沈如意还小小地跟他闹了个别扭，觉得他不信任自己这个朋友。但随后又想自己背负郑家之仇，费心查明真相之事又何曾对他和盘托出，谁不曾有秘密，也便释然了。现在竟然又让她看到了阿杰，而且他已经将面摊子开到了闹市之中。沈如意打量了一下，摊子后面有个还算不错的门脸，而摊子上主要是卖的冷面，热乎的汤面可以去店里面吃，看来生意是做得越发好了。阿杰是呼仁律的故人，为何是故人呢，当时沈如意没有细究，现在想来莫非他也是北疆的人？睹人思人，沈如意从善如流地进了店里面。

    “如意姑娘，您的蝴蝶面。在下呼仁律的……”阿杰试探地说道，不知呼仁律都跟她说过些什么。

    “我知道，他跟我说过，你是他的故人。”沈如意道。

    听沈如意这么一说，阿杰顺势说道：“他离去，我很忧伤。听闻你是他最好的朋友。”

    “如意。”这边正说着话，霍承尹走了进来。“京城里有那么多的吃食，你何时开始中意这么一个小面店了？”霍承尹知道阿杰，今日好几位京城贵公子一起出动，这动静怎么能瞒过霍承尹去。

    “这便不劳你多问了。”沈如意的眼中写满了疏离客气。

    “你是何人？”霍承尹望着阿杰道。

    阿杰心道，你倒是惯会算计，我是何人，你又不知道了？但既然这位三皇子一本正经地演戏，他又岂有不配合的道理。“我是呼仁律的一位故人。”

    “原来是他的故人。他身为北疆质子，也算是以一己之力保两域人平安，功劳甚大。又是本皇子的……”霍承尹说到这儿，望了眼沈如意，只见她的眼中似千里江堤满怀落絮一般，写满飘飘扬扬的落寞，竟似这大好春光早已提前终结，心下一动，没再将这句话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