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白发少年
“算了，都散了吧，这一切都是丧狗自己咎由自取，都赶紧给我捞尸去！”
邬邢云呵斥一声，随即离开，从头到尾没正眼瞧过那被尸叉贯穿的身影，不少人也随之作鸟兽散。
方断目光清冷，他一个受害者跌入落圣河里，险些化为一滩血水，想不到此事竟如此草草了结！
“剑尧等人竟能如此猖狂！击杀丧狗还能全身而退！”
此时，公孙喻身旁一个小徒弟面露不忿，在剑尧面前毫不忌讳地出声。
剑尧虽是捞尸第一人，但是不服他的人仍是大有人在。
公孙喻看了这徒弟一眼，见其触了剑尧的霉头却并未作声制止，公孙喻亦是落圣河数一数二的捞尸强者，威望仅次于独领风骚的剑尧。
偶尔杀杀剑尧的威风，涨涨自己的声望，他也乐见其成。
“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
剑尧也未说话，但是其身旁的一名白发少年站了出来，此人一出来，便吸引全部目光，所有人都不禁投目望去。
一身白衣，衣袂飘扬，伫立船中，身躯挺拔昂立，眸光瞥来，如星如剑。
这少年不是别人，而是闻名全落圣河的捞尸天才！龚一秀！
龚一秀捞尸也不过三四年，但是进步神速，捞尸手法老练，洞悉多种捞尸古法，比之捞尸三十多年的公孙喻还要强！
起初龚一秀还是一名普通的捞尸人，但后来某一天不知得了什么机缘，捞尸能力突飞猛进，满头黑发更是在一夜之间变为白发！
而他自身仿佛在这一夜之间大彻大悟一般，所有捞尸技法，面对僵尸的应对能力，处理尸咒的独特技法等等，所有能力好似无端而来，自悟于心！堪称恐怖！
比如上次围堵尸鳄便是以龚一秀为首组织的，损伤比以往小了一大半，其能力出众，镇服了不少捞尸人。
还有半年前那个红毛尸妖，吞了数十位捞尸人，是他在临近夜晚之际，勾引其现身，且斩下其半只手臂，恫吓住了尸妖，使此尸妖遁往下游，不敢再在此河域兴风作浪！
最让人叹服的是，三个月前那只在吃人后，披着人皮伪装成捞尸人的怨尸，混迹在众多捞尸人之中，根本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是龚一秀火眼金睛，一眼识破尸妖的人皮伪装伎俩，暗中通知邬邢云邬管事之后，联手将其绞杀！
此事一出，龚一秀在捞尸人之中名声大噪，乃是落圣河公认当之无愧的捞尸天骄！
天骄之名，名副其实！
在全落圣河，没有人对此有任何异议，而龚一秀，又是剑尧的左膀右臂，一直臣服在剑尧身边，可见剑尧的掌控力有多强！
此时，龚一秀冷冷地看了一眼这小徒弟，缓缓道：“在落圣河说话小心一点，小心跌入河中，尸骨无存！”
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而这小徒弟也是不怕事的人，他看了还未走远的邬邢云，心道邬管事在此你们绝不敢动我，当下伸着脖子昂着脑袋：“实话实说而已，哼，说实话何须小心！”
说着目光却瞥向了船没走远的邬邢云，意思很明显，有些话你们不爱听，但我就是要说，邬管事在这，你们奈何我不得！
龚一秀也看了一眼邬管事，却是讽刺一笑：“不知死活！对了，这是我今天捞的尸体，给你看一下。”
他从船上尸篓中取出一只似猴似狼通体焦黑的古怪尸体，掐着此尸细长的脖子使其直面向小徒弟，而那小徒弟显然还未反应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
只见龚一秀手中的尸体却突然猛烈扭曲摆动起来，似要挣脱，猩红的双目蓦然猛睁似要爆裂开来，而喉咙深处还发出阵阵尖锐嘶吼，吓得围观众人连连驱船后退。
“糟了，我控制不住它了！”
龚一秀大喊一声，双手想要极力控制住这个尸体，却是根本不管用，这尸体倏而张口，一口沉积在胸腔之中腐败了万年的尸血，骤然喷吐出来！
目标正是小徒弟！
小徒弟心中大惊，还欲躲闪，但那尸体明显在龚一秀手中疯狂挣扎“不受掌控”，小徒弟躲向哪，这尸体的嘴便对向哪！
根本无处可逃！
“噗呲！”
“啊！”
小徒弟痛苦地惨叫一声，被喷得满身都是尸血，他的全身血肉在滋滋冒烟之中被腐蚀！浑身颤抖着倒在自己的小船上，面容狰狞且痛苦地不断哀嚎！
血肉腐蚀之痛，可见一斑！
“师尊救我！”
“够了，龚一秀！”公孙喻一脸不快，连忙大喊制止。
“行了。”
旁边的剑尧嘴角讥笑地瞥了瞥公孙喻，对着龚一秀风轻云淡地摆了摆手，示意住手，而龚一秀这才终于将“躁动不安”的古尸控制了下来，亦是一脸的狂妄与嘲讽。
“快！用清水清洗！”
公孙喻连忙指使其他几位弟子上前搭救，众人手忙脚乱地弄了好久，先是将其从沾染尸血漏洞百出的小船上拉出，再用清水冲洗身上满是疮痍的血肉伤口，小徒弟才奄奄一息地被救了下来。
其身上密密麻麻的腐蚀之伤，看得围观众人纷纷倒吸凉气，被龚一秀的残忍手段所慑。
手段狠辣，令人心惊肉跳。
“略施惩戒，如有下次，死罪难逃！”龚一秀嘴角阴沉一撇，将那吐完淤血的尸体扔回了尸篓里。
敢于挑战剑尧的权威，便是这个下场！
公孙喻面色铁青难看至极，压下暴怒的火气冷哼了一声，随即吩咐带领着众徒弟怒火中烧地愤懑离去，今日本想挫一挫剑尧的威风，未曾想受辱的却是自己！
最终只能老脸通红地灰溜溜离去。
而远处的邬邢云仅是淡淡看了一眼，随即继续驱船远去，未作理会！
围观众人吃惊，敢在邬管事面前公然犯事，却还不留下把柄，看来也只有龚一秀一人了！腐尸作案，信手拈来！
捞尸天骄，不愧是捞尸天骄！
表面上，公孙喻这个捞尸老油条可以和剑尧分庭抗礼，但实际上，剑尧有着自身捞尸家族的底子，凭借家族势力，比公孙喻这类无名无靠之流，要强上太多。
有家族撑腰，纵使略施手段，明着打对方的脸，公孙喻也只能在一旁站着，根本无从反抗，也不敢反抗。
当然了，若论家族势力，曾经名动全城的断公子自是当仁不让，无人敢忤逆，只是现在……
眼见手下人摆平了一切，剑尧只是面容和煦地笑了笑，从头至尾神情淡然，一身白衣胜雪，给人飘然出尘之感。
相比之下，其面前浑身湿漉腥臭，头发散乱的断公子，则落了下风。
一个高高在上，俯视群雄而无所惧，另一个落魄萎靡，不过一丧家之犬尔。
剑尧驱船至方断前方道：“丧狗，这尸叉送你了，就当我给你留个纪念！”
“对了，我上次和你说的事，再好好考虑一下，今天落日前务必给我个答复，否则，下场你是知道的！”
剑尧神色倨傲，心中暗想此次给了方断一个下马威，威逼恫吓之下，说不得那事能成。
若是对方真的答应了，他就在方断的脖子上套个项圈，牵出去在白帝城内溜一圈，到时候定可名震全城！
今日给丧狗留下了个重创难消的伤痕，的确让他身心舒畅，能做到这般的，恐怕我是第一人吧，剑尧仰天长笑一声，带着众跟班扬长而去。
那事？
望着剑尧远去的背影，方断眼眸深邃，神色毫无波动，在外人看来甚至有些木讷，似吓傻了一般。
方断目光静静波动，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一再忍让，似乎惯着这些跳梁小丑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都敢跟我提！
这些人，已经将我遗忘太久，这白帝城的风云，我也该起身搅动搅动了。
他目光寒芒隐晦一闪，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也罢，也罢，该动动筋骨了。
呼——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而后缓缓地伸了个懒腰，脚踏刻在法舟内的驱动阵法，驾船离去。
……
清水栈。
几乎每支落圣河流都存在一个甚至多个清水栈，用以买卖一些捞尸时所用的杂物。
清水栈的由来，一开始仅是贩卖一些清水，因为捞尸人常年与落圣河打交道，而河水腐蚀性又极强。
有时一个风浪打了过来，或者某具古尸鲤鱼打挺，想要挣脱尸钩束缚时所激起的浪花，一旦捞尸人不小心沾染落圣河水，若是不及时使用清水清洗，轻辄留下满身的腐蚀伤疤，落下恶疾，重辄有性命之忧。
捞尸人职业风险极大，稍有不慎，恐无力回天。
所以清水实乃众捞尸人亟需之物，凡捞尸者必备！
而众人所驱使的法舟内空间有限，清水一旦消耗完，就要立即回岸补充，清水实乃捞尸人第一事关性命之物，重中之重。
而每条落圣河支流都设立了清水栈，出售清水，以解捞尸人后顾之忧。
随着此处人流来往增多，清水栈也开始出售一些解毒丹，镇尸符之类的捞尸所需之物，商品名目逐渐繁多起来。
也有很多人在此稍作休整，沟通有无，甚至互相做一些小买卖。
随着清水栈在各支落圣河畔兴起，捞尸人们也有了一个交流休憩，通商货物的中转站。
而这条落圣河自然也有清水栈，且因一著名古物之景而小有名气。
在此清水栈前不远处，一尊奇异而略显杂乱的石块中，一柄锈迹斑驳的青铜古剑正插在其上，此古剑，整个剑身皆没入其中，完全藏锋掩意，不露锋芒，仅剩下一个被岁月风蚀的破旧剑柄，凄凉孤立。
靠近了看，依稀可见剑柄上几个残缺的青铜古字，掩映在锈蚀与泥垢间——
天命之剑！
而剑下的石块亦是规模巨大，大部分埋于地下，显露在地面上的仅是冰山一角罢了。
如此庞然大物，乃是百年前落圣河尸洪爆发，冲刷至此，而后人则在此设立了清水栈。
传闻此剑乃上古至盛宗门的传承之物，凡人终生难以得见，唯有宗门精心培养的绝顶天骄才可获得一次尝试拔剑的机缘。
可最终拔起此剑者，不过寥寥数人而。
而那些拔剑的撼世翘楚，无不惊才绝艳，经天纬地！
反拔此剑者，秉承天命，替天行道，号令苍生，唯我独尊。
“天命”二字，可见当时的上古大宗，是多么至高无上，莫空一切！
可随着末世未知的大劫降临，随着万载岁月的破灭落寞。
纵使巍峨如天的鸿门大宗，纵使极尽绚烂的逐仙之路，纵使逐鹿大世的天骄神女数之不尽，纵使那是一个震古烁今的恢宏岁月，纵使昌隆气运曾经眷顾着那个波澜起伏的辉煌时代。
可一切，终将归墟……
就如同这落圣河的古尸，说不定其中正流淌着某个曾执掌众生的神明，而我们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可能埋葬着神明的血肉。
可能神明的头骨，就在我们的脚下，被踩个粉碎。
倾世红颜不过骷髅，叱咤神明不过尘土，凡人更有不如，不过渣滓。
而这柄青铜古剑，正是那极尽辉煌的时代落寞后的真实写照，无论此剑之利是否曾斩破苍穹，也无论此剑之吟是否曾响彻世间。
这仙金神铁所炼的天命神剑，当年定也震慑群雄，执剑者虽孤身一人，亦可退避万敌！
但如今，不过一块锈铁罢了。
一开始还有捞尸人尝试拔剑，但无论是谁，此剑皆嵌于石中，纹丝不动，反而是拔剑之人，脱手后人仰马翻，洋相百出。
其中不乏心性之高者，但最终仍然都无功而返。
似乎……
沧海桑田，风云变迁，腐朽万载的至暗岁月，也侵蚀不了，此剑那颗等待天命之人的剑心。
此时，已过午时，清水栈前人来人往，虽然仍偶尔有人去尝试走至剑前抽拔，可结局一如既往，不出所料。
但众人也没放在心上，甚至已经有人完全不在意了，仅是当作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地标来寻常看待。
与其奢望拔起天命之剑一鸣惊人，不如思虑一番明天的饭菜，若是加个鸡腿，不知是否算作奢侈。
清水栈前，是一片搭建起来的凉棚，四面通风，数十张桌椅鳞次其间。
而其中一张桌椅前，一名捞尸人正端坐其中，身上还残留有些许河水污垢，且其左手的手臂上，一个被洞穿的血肉伤口，极其骇人！
正是方断。
他先来一步，用大量清水清洗了满身的落圣河水，还有左臂的伤口，也被小心翼翼地用清水浸泡洗涮多次，疼痛感才终于减弱！
但少年坚毅的脸色却从未变过，硬生生从手臂血肉间拔出那根尸叉，全程泰然自若。
清洗完毕后，面色苍白，似是耗费巨大精力，此刻正呼吸均匀地闭目养神。
此时的他，很难不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不少人嘴角挂着嘲笑，一脸鄙夷地看着他，这时一些当时在现场的人将一切娓娓道来，很快今日之事便传遍了整个清水栈中。
“断腿之犬”，“落水狗”等等，讽刺之声时时传来。
尤其当有人说到方断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反水的赵裂睁着眼说瞎话，让邬管事都哑口无言时，众人更是哄堂大笑。
一时间，整个清水栈，都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邬邢云呵斥一声，随即离开，从头到尾没正眼瞧过那被尸叉贯穿的身影，不少人也随之作鸟兽散。
方断目光清冷，他一个受害者跌入落圣河里，险些化为一滩血水，想不到此事竟如此草草了结！
“剑尧等人竟能如此猖狂！击杀丧狗还能全身而退！”
此时，公孙喻身旁一个小徒弟面露不忿，在剑尧面前毫不忌讳地出声。
剑尧虽是捞尸第一人，但是不服他的人仍是大有人在。
公孙喻看了这徒弟一眼，见其触了剑尧的霉头却并未作声制止，公孙喻亦是落圣河数一数二的捞尸强者，威望仅次于独领风骚的剑尧。
偶尔杀杀剑尧的威风，涨涨自己的声望，他也乐见其成。
“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
剑尧也未说话，但是其身旁的一名白发少年站了出来，此人一出来，便吸引全部目光，所有人都不禁投目望去。
一身白衣，衣袂飘扬，伫立船中，身躯挺拔昂立，眸光瞥来，如星如剑。
这少年不是别人，而是闻名全落圣河的捞尸天才！龚一秀！
龚一秀捞尸也不过三四年，但是进步神速，捞尸手法老练，洞悉多种捞尸古法，比之捞尸三十多年的公孙喻还要强！
起初龚一秀还是一名普通的捞尸人，但后来某一天不知得了什么机缘，捞尸能力突飞猛进，满头黑发更是在一夜之间变为白发！
而他自身仿佛在这一夜之间大彻大悟一般，所有捞尸技法，面对僵尸的应对能力，处理尸咒的独特技法等等，所有能力好似无端而来，自悟于心！堪称恐怖！
比如上次围堵尸鳄便是以龚一秀为首组织的，损伤比以往小了一大半，其能力出众，镇服了不少捞尸人。
还有半年前那个红毛尸妖，吞了数十位捞尸人，是他在临近夜晚之际，勾引其现身，且斩下其半只手臂，恫吓住了尸妖，使此尸妖遁往下游，不敢再在此河域兴风作浪！
最让人叹服的是，三个月前那只在吃人后，披着人皮伪装成捞尸人的怨尸，混迹在众多捞尸人之中，根本没有被任何人察觉！
是龚一秀火眼金睛，一眼识破尸妖的人皮伪装伎俩，暗中通知邬邢云邬管事之后，联手将其绞杀！
此事一出，龚一秀在捞尸人之中名声大噪，乃是落圣河公认当之无愧的捞尸天骄！
天骄之名，名副其实！
在全落圣河，没有人对此有任何异议，而龚一秀，又是剑尧的左膀右臂，一直臣服在剑尧身边，可见剑尧的掌控力有多强！
此时，龚一秀冷冷地看了一眼这小徒弟，缓缓道：“在落圣河说话小心一点，小心跌入河中，尸骨无存！”
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而这小徒弟也是不怕事的人，他看了还未走远的邬邢云，心道邬管事在此你们绝不敢动我，当下伸着脖子昂着脑袋：“实话实说而已，哼，说实话何须小心！”
说着目光却瞥向了船没走远的邬邢云，意思很明显，有些话你们不爱听，但我就是要说，邬管事在这，你们奈何我不得！
龚一秀也看了一眼邬管事，却是讽刺一笑：“不知死活！对了，这是我今天捞的尸体，给你看一下。”
他从船上尸篓中取出一只似猴似狼通体焦黑的古怪尸体，掐着此尸细长的脖子使其直面向小徒弟，而那小徒弟显然还未反应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
只见龚一秀手中的尸体却突然猛烈扭曲摆动起来，似要挣脱，猩红的双目蓦然猛睁似要爆裂开来，而喉咙深处还发出阵阵尖锐嘶吼，吓得围观众人连连驱船后退。
“糟了，我控制不住它了！”
龚一秀大喊一声，双手想要极力控制住这个尸体，却是根本不管用，这尸体倏而张口，一口沉积在胸腔之中腐败了万年的尸血，骤然喷吐出来！
目标正是小徒弟！
小徒弟心中大惊，还欲躲闪，但那尸体明显在龚一秀手中疯狂挣扎“不受掌控”，小徒弟躲向哪，这尸体的嘴便对向哪！
根本无处可逃！
“噗呲！”
“啊！”
小徒弟痛苦地惨叫一声，被喷得满身都是尸血，他的全身血肉在滋滋冒烟之中被腐蚀！浑身颤抖着倒在自己的小船上，面容狰狞且痛苦地不断哀嚎！
血肉腐蚀之痛，可见一斑！
“师尊救我！”
“够了，龚一秀！”公孙喻一脸不快，连忙大喊制止。
“行了。”
旁边的剑尧嘴角讥笑地瞥了瞥公孙喻，对着龚一秀风轻云淡地摆了摆手，示意住手，而龚一秀这才终于将“躁动不安”的古尸控制了下来，亦是一脸的狂妄与嘲讽。
“快！用清水清洗！”
公孙喻连忙指使其他几位弟子上前搭救，众人手忙脚乱地弄了好久，先是将其从沾染尸血漏洞百出的小船上拉出，再用清水冲洗身上满是疮痍的血肉伤口，小徒弟才奄奄一息地被救了下来。
其身上密密麻麻的腐蚀之伤，看得围观众人纷纷倒吸凉气，被龚一秀的残忍手段所慑。
手段狠辣，令人心惊肉跳。
“略施惩戒，如有下次，死罪难逃！”龚一秀嘴角阴沉一撇，将那吐完淤血的尸体扔回了尸篓里。
敢于挑战剑尧的权威，便是这个下场！
公孙喻面色铁青难看至极，压下暴怒的火气冷哼了一声，随即吩咐带领着众徒弟怒火中烧地愤懑离去，今日本想挫一挫剑尧的威风，未曾想受辱的却是自己！
最终只能老脸通红地灰溜溜离去。
而远处的邬邢云仅是淡淡看了一眼，随即继续驱船远去，未作理会！
围观众人吃惊，敢在邬管事面前公然犯事，却还不留下把柄，看来也只有龚一秀一人了！腐尸作案，信手拈来！
捞尸天骄，不愧是捞尸天骄！
表面上，公孙喻这个捞尸老油条可以和剑尧分庭抗礼，但实际上，剑尧有着自身捞尸家族的底子，凭借家族势力，比公孙喻这类无名无靠之流，要强上太多。
有家族撑腰，纵使略施手段，明着打对方的脸，公孙喻也只能在一旁站着，根本无从反抗，也不敢反抗。
当然了，若论家族势力，曾经名动全城的断公子自是当仁不让，无人敢忤逆，只是现在……
眼见手下人摆平了一切，剑尧只是面容和煦地笑了笑，从头至尾神情淡然，一身白衣胜雪，给人飘然出尘之感。
相比之下，其面前浑身湿漉腥臭，头发散乱的断公子，则落了下风。
一个高高在上，俯视群雄而无所惧，另一个落魄萎靡，不过一丧家之犬尔。
剑尧驱船至方断前方道：“丧狗，这尸叉送你了，就当我给你留个纪念！”
“对了，我上次和你说的事，再好好考虑一下，今天落日前务必给我个答复，否则，下场你是知道的！”
剑尧神色倨傲，心中暗想此次给了方断一个下马威，威逼恫吓之下，说不得那事能成。
若是对方真的答应了，他就在方断的脖子上套个项圈，牵出去在白帝城内溜一圈，到时候定可名震全城！
今日给丧狗留下了个重创难消的伤痕，的确让他身心舒畅，能做到这般的，恐怕我是第一人吧，剑尧仰天长笑一声，带着众跟班扬长而去。
那事？
望着剑尧远去的背影，方断眼眸深邃，神色毫无波动，在外人看来甚至有些木讷，似吓傻了一般。
方断目光静静波动，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一再忍让，似乎惯着这些跳梁小丑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要求都敢跟我提！
这些人，已经将我遗忘太久，这白帝城的风云，我也该起身搅动搅动了。
他目光寒芒隐晦一闪，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也罢，也罢，该动动筋骨了。
呼——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而后缓缓地伸了个懒腰，脚踏刻在法舟内的驱动阵法，驾船离去。
……
清水栈。
几乎每支落圣河流都存在一个甚至多个清水栈，用以买卖一些捞尸时所用的杂物。
清水栈的由来，一开始仅是贩卖一些清水，因为捞尸人常年与落圣河打交道，而河水腐蚀性又极强。
有时一个风浪打了过来，或者某具古尸鲤鱼打挺，想要挣脱尸钩束缚时所激起的浪花，一旦捞尸人不小心沾染落圣河水，若是不及时使用清水清洗，轻辄留下满身的腐蚀伤疤，落下恶疾，重辄有性命之忧。
捞尸人职业风险极大，稍有不慎，恐无力回天。
所以清水实乃众捞尸人亟需之物，凡捞尸者必备！
而众人所驱使的法舟内空间有限，清水一旦消耗完，就要立即回岸补充，清水实乃捞尸人第一事关性命之物，重中之重。
而每条落圣河支流都设立了清水栈，出售清水，以解捞尸人后顾之忧。
随着此处人流来往增多，清水栈也开始出售一些解毒丹，镇尸符之类的捞尸所需之物，商品名目逐渐繁多起来。
也有很多人在此稍作休整，沟通有无，甚至互相做一些小买卖。
随着清水栈在各支落圣河畔兴起，捞尸人们也有了一个交流休憩，通商货物的中转站。
而这条落圣河自然也有清水栈，且因一著名古物之景而小有名气。
在此清水栈前不远处，一尊奇异而略显杂乱的石块中，一柄锈迹斑驳的青铜古剑正插在其上，此古剑，整个剑身皆没入其中，完全藏锋掩意，不露锋芒，仅剩下一个被岁月风蚀的破旧剑柄，凄凉孤立。
靠近了看，依稀可见剑柄上几个残缺的青铜古字，掩映在锈蚀与泥垢间——
天命之剑！
而剑下的石块亦是规模巨大，大部分埋于地下，显露在地面上的仅是冰山一角罢了。
如此庞然大物，乃是百年前落圣河尸洪爆发，冲刷至此，而后人则在此设立了清水栈。
传闻此剑乃上古至盛宗门的传承之物，凡人终生难以得见，唯有宗门精心培养的绝顶天骄才可获得一次尝试拔剑的机缘。
可最终拔起此剑者，不过寥寥数人而。
而那些拔剑的撼世翘楚，无不惊才绝艳，经天纬地！
反拔此剑者，秉承天命，替天行道，号令苍生，唯我独尊。
“天命”二字，可见当时的上古大宗，是多么至高无上，莫空一切！
可随着末世未知的大劫降临，随着万载岁月的破灭落寞。
纵使巍峨如天的鸿门大宗，纵使极尽绚烂的逐仙之路，纵使逐鹿大世的天骄神女数之不尽，纵使那是一个震古烁今的恢宏岁月，纵使昌隆气运曾经眷顾着那个波澜起伏的辉煌时代。
可一切，终将归墟……
就如同这落圣河的古尸，说不定其中正流淌着某个曾执掌众生的神明，而我们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可能埋葬着神明的血肉。
可能神明的头骨，就在我们的脚下，被踩个粉碎。
倾世红颜不过骷髅，叱咤神明不过尘土，凡人更有不如，不过渣滓。
而这柄青铜古剑，正是那极尽辉煌的时代落寞后的真实写照，无论此剑之利是否曾斩破苍穹，也无论此剑之吟是否曾响彻世间。
这仙金神铁所炼的天命神剑，当年定也震慑群雄，执剑者虽孤身一人，亦可退避万敌！
但如今，不过一块锈铁罢了。
一开始还有捞尸人尝试拔剑，但无论是谁，此剑皆嵌于石中，纹丝不动，反而是拔剑之人，脱手后人仰马翻，洋相百出。
其中不乏心性之高者，但最终仍然都无功而返。
似乎……
沧海桑田，风云变迁，腐朽万载的至暗岁月，也侵蚀不了，此剑那颗等待天命之人的剑心。
此时，已过午时，清水栈前人来人往，虽然仍偶尔有人去尝试走至剑前抽拔，可结局一如既往，不出所料。
但众人也没放在心上，甚至已经有人完全不在意了，仅是当作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地标来寻常看待。
与其奢望拔起天命之剑一鸣惊人，不如思虑一番明天的饭菜，若是加个鸡腿，不知是否算作奢侈。
清水栈前，是一片搭建起来的凉棚，四面通风，数十张桌椅鳞次其间。
而其中一张桌椅前，一名捞尸人正端坐其中，身上还残留有些许河水污垢，且其左手的手臂上，一个被洞穿的血肉伤口，极其骇人！
正是方断。
他先来一步，用大量清水清洗了满身的落圣河水，还有左臂的伤口，也被小心翼翼地用清水浸泡洗涮多次，疼痛感才终于减弱！
但少年坚毅的脸色却从未变过，硬生生从手臂血肉间拔出那根尸叉，全程泰然自若。
清洗完毕后，面色苍白，似是耗费巨大精力，此刻正呼吸均匀地闭目养神。
此时的他，很难不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不少人嘴角挂着嘲笑，一脸鄙夷地看着他，这时一些当时在现场的人将一切娓娓道来，很快今日之事便传遍了整个清水栈中。
“断腿之犬”，“落水狗”等等，讽刺之声时时传来。
尤其当有人说到方断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反水的赵裂睁着眼说瞎话，让邬管事都哑口无言时，众人更是哄堂大笑。
一时间，整个清水栈，都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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