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学徒

    自从进了药铺以后，展中吃睡住都在药铺里。老医生药铺开在镇子上，铺子不大，对开的店门，门两边是两个木窗，走进去是个十多平米的大堂，四边木架成回字形紧靠在墙壁上，摆了满满当当的药材，正中央放了个条柜，上面放着算盘，药方纸，毛笔，墨水，搭脉枕，抓药看病都在这大堂。侧边一个小门，往里走去是个库房，一个大木架上摆着一溜的药材，又在库房里边搭了个阁楼储存中药材，显得库房更是逼仄阴暗，只有旁边一小窗透出些许光亮，白天进库房都要点着个蜡烛，稍不留神就让地上捣药的捣臼，炮制药的锅，碾药的碾槽给绊的摔趴地上去。只因药铺店面较小，妻儿老小都在村里老屋住，这老医生白天就在店铺里，晚上就回村里老屋，留下展中看着店铺。

    初春时节，外边阴雨绵绵，展中每天早上醒来，先把床铺收起，这住的地方是老医生碾药，储藏药材的库房，一张床挡在这儿也腾不开地方。故此每天展中得早早起身，将床板收起，又将铺盖卷起塞在角落。随即来到大堂，往火炉里添些剥去玉米粒的玉米棒子，用报纸作为引子点火，架上装满水的烧水壶，然后开始打扫店铺里的卫生，擦桌子，抹灰尘，把店铺内的条柜擦的乌黑锃亮，又把门窗擦净，雕花镂空的地方就将抹布拧成细细的一小股，塞进去仔细将灰尘都擦干净。店铺虽小，药材众多，每次展中打扫卫生的时候，就逐一辨认哪些药材放在哪里。

    收拾完毕，展中就着烧的热水洗漱，氤氲的水汽升起，看着水盆里的倒影，展中也会想念永胜爸，不知这时他吃了早饭没，现在雨天不知永胜爸在干什么活儿？容不得他思绪万千，炉子上的水烧开了，展中赶紧往暖壶里灌上热水，从炉子里夹出一些火炭放进暖手的铜炉里，又将烧水壶重新灌上冷水架回炉子上。等忙活完这些，老医生也差不多来店里了，一手提着装饭的竹篮，一手撑着伞，一进店铺门，展中就接过湿漉漉的雨伞晾在窗户底下，又端来热水盆，让老医生洗手洗脸祛寒气，老医生洗罢手，擦净脸，接过暖手的铜炉，舒服的哈一口气，转头让展中赶紧吃早饭，展中就端出竹篮里面的饭菜，坐在马扎上，围着火炉美美的吃起来。老医生坐在一旁的躺椅上，拿出烟袋，一边看店铺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一边将烟丝一点一点的塞入烟斗，然后擦一下点燃火柴，小心翼翼把烟丝点上，舒舒服服靠在躺椅上眯起眼晴，吧嗒吧嗒抽起了旱烟。

    老医生对展中很是满意，看着这老店铺，几十年来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在店里守着，每天吃罢早饭赶到镇子上，打开门，总是灰尘噗噗，店铺里又冷又潮。现在展中在这儿，勤快的很，收拾的利利索索，进门有热水洗脸，出门有人看着店，确实舒服自在了很多，以前也留过不少的徒弟，但没有哪个能比得上展中，自己越发疼爱这个小徒弟，从村的老屋背出一箱箱的医书，让展中好生学着。

    白天店铺里有病人看病的时候，展中便站在旁边一边磨墨一边观看，怎么个把脉，怎么个看舌苔，通过与病人的交流沟通了解病情，开始了解望闻问切是怎么个法子。问诊完毕，老医生便提起毛笔，沾沾砚台上的墨汁，在药方上写下姓甚名谁，年龄多少，病症如何，然后竖着写下药材名字，在药材底下写上重量几许，刚开始展中还不太了解药材存放位置，只能跟着老医生，手拿着方子，看着老医生踩着凳子，从架子上抓起各式药材，放入手中的称，迎着光仔细辨认重量，将药材称好放入黄纸，最后将一剂剂的药材用黄纸包起装好，拿出算盘，噼里啪啦算出价格。看病的多是各村镇的老百姓，都是苦命人，生活本就清苦，但麻绳总挑细处断，繁忙的劳作，总是会有病痛缠身的时候，不得不到镇子上的药铺里寻医问药。老医生为人正直，年轻的时候是个读书人，后从医学的一手好医术，行走乡村遍野为村民治病，又在镇子上买了个店铺，每日坐镇店铺给人把脉看病，若是到了集市日，店铺里边坐着的，蹲着的，站着的，满满当当都是人，抓个药都得让看病的老乡站起身，挪挪地方。老乡们都爱到老医生的店铺里看病，一来是药价便宜，二来是老医生医术高明，一副药吃下去，不说药到病除，也是大有好转，因此一传十，十传百的，看病的人络绎不绝，门槛都踏矮了一层。集市日看病的人太多，老医生太忙，排不上号，老乡们就专门抽时间在闲日里到店铺里看病，因此店铺里面总是清闲不下来多久，老医生年轻时还有力气，好好的整理过店铺，年纪上来了，索性也就躺在躺椅上，眯着眼睛吧嗒吧嗒的抽着烟斗。。。。。。

    待展中熟悉药铺里上千种药材的摆放位置，抓药的事再也不用老医生劳心。老医生这边把完脉，看完病人，写好方子，算盘噼里啪啦拨拉一通后，收过药钱。展中就可以接过方子，灵活的踩着矮梯上上下下从架子上抓取药材，称好重量，用纸打包好，细绳仔细扎紧，交予老乡手里，老乡一边提着药包出店铺门，一边连连称赞展中身手灵活，做事麻利。转中送走一位后，又转身回到条柜边碾墨看老医生看病写方子，写好方子又接着抓药，以前集市日一天看十五六来个病人，老医生就因为在木架上爬上爬下抓药累的腰酸背痛，再无心思看病，不得不将看病的老乡们送走，连连道歉赔不是，老乡们也埋怨不止，等了半天也没轮上自己，白白晃了那么多功夫过去，只能另找时日再来看病，老医生心里也是愧疚不已。现在展中在店铺里搭把手，几十号人看病，都能抓完药，等候的时间也不长，各个夸赞展中好利索，直说老医生找了个好帮手，老医生也很得意，抚着须吧嗒吧嗒抽烟，笑而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