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进京城
永盛十五年，冬。
腊月初五，午后，一场大雪覆盖了近郊通往京城的官道。
大雪刚过，官道上除了几条车辙和些许凌乱的马蹄印之外，举目望去，只有一架黑漆平头的大马车慢慢的在大雪中前行，马车前后分别有两个护卫模样的壮汉骑着马，拱卫着马车的安全，看样子这一行人是要奔往京城而去。
驾车的小厮，小心谨慎地打量着白雪茫茫的官道。约莫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看起来很是敦厚老实，一脸小心翼翼的神情，好像很是担心雪天路滑。
虽然是下雪天，马车却还算平稳。车内一角，一只红泥炭炉上搁着小小的铜水壶，正咕嘟嘟地冒着热气。车厢中央一张小小的桌子，桌面上放着一套青瓷茶具，桌沿四周镶着三指宽的同色木条，看样子是挡着这些茶具防止滑落的，设计得倒是很是实用。一个十五六岁梳着垂挂髻的丫鬟模样的女子微微闭着眼，靠在车厢边似睡不睡的，另一个头发略显花白的嬷嬷正就着车厢旁的暖炉烘着衣服。车内软塌上铺着厚厚的褥子，有瘦瘦的身影微微蜷缩在金色锦缎的棉被下面，只在枕边露出的一大把乌黑的秀发，看样子是个年轻的女子。
这时，只见后面一名护卫稍稍一鞭子抽在马儿身上，快行几步靠到马车旁边，抬手轻轻地敲了敲车壁。
一只素白的小手轻轻地挑起窗帘，车内的小丫鬟探出半边脸庞。
“春兰，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京城了!”护卫轻轻地回着话。
名唤春兰的丫鬟微笑着点点头，然后放下窗帘，仔细遮住窗户的缝隙。接着转头对着车内的嬷嬷说到：“李嬷嬷，咱们快到京城了！”
李嬷嬷放下手里被烘得暖暖的红色妆花缎子对襟小袄，轻轻推了推被子下面睡得正香的女子：
“小姐，醒醒！小姐，快到京城了，该起了！”
被子下面的人只是翻了个身，仍然睡得昏天黑地。
李嬷嬷微叹一口气，无奈的摇摇头，轻轻掖了被子的一角，吩咐小丫鬟，“春兰，你动作快点，小姐等会儿起来就要梳洗了，把那件大红色灰鼠皮的斗篷拿出来，再把捂子换上热水。小姐的蜂蜜水也泡上。”
“知道了嬷嬷，这些都是咱们往常惯做的事情，哪里还敢劳动您老人家再来吩咐。”
春兰笑着轻轻地从褥子下面掏出一个扁圆的灰色夹棉布袋出来，剥掉布袋，拿出里面的黄铜手炉，把尚有余热的温水倒进桌下面的小铜盆里面，拎起炉子上的热水壶，又重新倒进去热气腾腾的热水，再把手炉塞进布袋中抽紧了上面的一只蝙蝠状的系绳。
眼瞅着自家小姐还严严实实的裹在被褥里面，不由得催着李嬷嬷：“嬷嬷您啊，还是赶紧把小姐从被窝里面请出来吧。前头在驿站的时候，姨娘不是派管家通传了嘛，会在城门口接小姐的，这要是再晚，小姐连梳洗的功夫都不够了！万一姨娘等着急了，不知道会不会生气。”
李嬷嬷尚未开口，就看到被褥下面的人翻过了身。
“死丫头，偏就你的话多，还管到我的头上来了！早知道我就留夏荷她们跟着我先走了。”懒洋洋的语音响起，听起来话语虽然像是斥责，语气却是慵懒而平静的。
说这话的正是之前缩在被窝里面睡觉的女子，显然刚才二人的对话已经被她听入耳中了。
这女孩子约莫有十四五岁的样子，虽然是刚刚睡醒，少女略微稚嫩的脸庞却没有丝毫的萎靡之色，反倒很明显的是个美人坯子。莹白的皮肤吹弹可破，两颊自带微红，一双大大的杏眼透着灵动，可是细看却能发现略微上扬的眼角又仿佛透着一丝清冷。
李嬷嬷见状赶紧给她手里塞上手炉，然后服侍这少女穿衣起身。除了之前已经烘暖和的对襟小袄，又搭了一条白色三梭布的薄薄的棉裤，外面一条深黄色的芙蓉祥云长袄裙，穿了一双黑色的小牛皮毡靴。
片刻功夫，春兰已经拧了条热帕子奉上来了，少女接过帕子轻轻擦了擦脸和手，春兰又递过来一杯温热的蜂蜜水，顺手还放了一小碟糕点在桌上，“小姐，喝点水吧，车里着了炉子的，得护着点您的嗓子！您吃几块糕点吧，都是一直捂着的，还软和着的呢。你先垫垫肚子，等到了府里就差不多该用晚膳了。”
女孩接过水杯，喝了两口，又从碟子里挑了块小小的枣泥糕。“唉，出门在外到底不方便，这枣泥糕也没有刚蒸出来的时候好吃了！”
李嬷嬷听了话音，不由得摇了摇头，笑道：“小姐这话说的，不都说千好万好不如自己家好嘛，出来是不方便，可是不也是小姐您要这样的吗？咱们从登州临行前是你说不要明先生他们随行的，偏偏你又打发夏荷她们跟着那些行李落在后面，要是多几辆车多几个人，咱们何至于要这么委屈了小姐。”
“嬷嬷，知道了知道了。”林舞嘟着嘴，敲了敲车壁，只见前头为首的那个黑衣护卫轻拉缰绳，低头靠近了马车：
“主子！”
“伍一，进城之后传个信给先生。另外......伍四那边如有消息就赶紧传回京城！再通知他，如果有老和尚的消息，第一时间报给我。”
“是，主子！”
等她喝完水，春兰忙照着平时的习惯给她梳了个双平髻，从首饰盒里挑了一只粉色的珠花发簪和一对同色的珍珠耳坠戴上，再伺候着她洗完脸，用香蜜抹了脸和手，拍了点香粉，然后涂了点蜜色口脂。最后举着靶镜给她看看是否满意，见到她开始皱眉，春兰不由自主的解释道：
“小姐，奴婢知道您不喜欢这些，可是这已经是最浅的妆容了，您总不能素面朝天的去见老爷和夫人吧。夫人会怪罪我们没好好服侍您的。”
只见那位小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嘟起嘴巴，嘟哝了一句什么话，可惜被车轮咕噜噜的的声音掩盖而过，余下两人都没有听见说的什么。
如果春兰再靠近一点，应该就能听见这句话了：
“这京城......没意思透了！”
腊月初五，午后，一场大雪覆盖了近郊通往京城的官道。
大雪刚过，官道上除了几条车辙和些许凌乱的马蹄印之外，举目望去，只有一架黑漆平头的大马车慢慢的在大雪中前行，马车前后分别有两个护卫模样的壮汉骑着马，拱卫着马车的安全，看样子这一行人是要奔往京城而去。
驾车的小厮，小心谨慎地打量着白雪茫茫的官道。约莫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看起来很是敦厚老实，一脸小心翼翼的神情，好像很是担心雪天路滑。
虽然是下雪天，马车却还算平稳。车内一角，一只红泥炭炉上搁着小小的铜水壶，正咕嘟嘟地冒着热气。车厢中央一张小小的桌子，桌面上放着一套青瓷茶具，桌沿四周镶着三指宽的同色木条，看样子是挡着这些茶具防止滑落的，设计得倒是很是实用。一个十五六岁梳着垂挂髻的丫鬟模样的女子微微闭着眼，靠在车厢边似睡不睡的，另一个头发略显花白的嬷嬷正就着车厢旁的暖炉烘着衣服。车内软塌上铺着厚厚的褥子，有瘦瘦的身影微微蜷缩在金色锦缎的棉被下面，只在枕边露出的一大把乌黑的秀发，看样子是个年轻的女子。
这时，只见后面一名护卫稍稍一鞭子抽在马儿身上，快行几步靠到马车旁边，抬手轻轻地敲了敲车壁。
一只素白的小手轻轻地挑起窗帘，车内的小丫鬟探出半边脸庞。
“春兰，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京城了!”护卫轻轻地回着话。
名唤春兰的丫鬟微笑着点点头，然后放下窗帘，仔细遮住窗户的缝隙。接着转头对着车内的嬷嬷说到：“李嬷嬷，咱们快到京城了！”
李嬷嬷放下手里被烘得暖暖的红色妆花缎子对襟小袄，轻轻推了推被子下面睡得正香的女子：
“小姐，醒醒！小姐，快到京城了，该起了！”
被子下面的人只是翻了个身，仍然睡得昏天黑地。
李嬷嬷微叹一口气，无奈的摇摇头，轻轻掖了被子的一角，吩咐小丫鬟，“春兰，你动作快点，小姐等会儿起来就要梳洗了，把那件大红色灰鼠皮的斗篷拿出来，再把捂子换上热水。小姐的蜂蜜水也泡上。”
“知道了嬷嬷，这些都是咱们往常惯做的事情，哪里还敢劳动您老人家再来吩咐。”
春兰笑着轻轻地从褥子下面掏出一个扁圆的灰色夹棉布袋出来，剥掉布袋，拿出里面的黄铜手炉，把尚有余热的温水倒进桌下面的小铜盆里面，拎起炉子上的热水壶，又重新倒进去热气腾腾的热水，再把手炉塞进布袋中抽紧了上面的一只蝙蝠状的系绳。
眼瞅着自家小姐还严严实实的裹在被褥里面，不由得催着李嬷嬷：“嬷嬷您啊，还是赶紧把小姐从被窝里面请出来吧。前头在驿站的时候，姨娘不是派管家通传了嘛，会在城门口接小姐的，这要是再晚，小姐连梳洗的功夫都不够了！万一姨娘等着急了，不知道会不会生气。”
李嬷嬷尚未开口，就看到被褥下面的人翻过了身。
“死丫头，偏就你的话多，还管到我的头上来了！早知道我就留夏荷她们跟着我先走了。”懒洋洋的语音响起，听起来话语虽然像是斥责，语气却是慵懒而平静的。
说这话的正是之前缩在被窝里面睡觉的女子，显然刚才二人的对话已经被她听入耳中了。
这女孩子约莫有十四五岁的样子，虽然是刚刚睡醒，少女略微稚嫩的脸庞却没有丝毫的萎靡之色，反倒很明显的是个美人坯子。莹白的皮肤吹弹可破，两颊自带微红，一双大大的杏眼透着灵动，可是细看却能发现略微上扬的眼角又仿佛透着一丝清冷。
李嬷嬷见状赶紧给她手里塞上手炉，然后服侍这少女穿衣起身。除了之前已经烘暖和的对襟小袄，又搭了一条白色三梭布的薄薄的棉裤，外面一条深黄色的芙蓉祥云长袄裙，穿了一双黑色的小牛皮毡靴。
片刻功夫，春兰已经拧了条热帕子奉上来了，少女接过帕子轻轻擦了擦脸和手，春兰又递过来一杯温热的蜂蜜水，顺手还放了一小碟糕点在桌上，“小姐，喝点水吧，车里着了炉子的，得护着点您的嗓子！您吃几块糕点吧，都是一直捂着的，还软和着的呢。你先垫垫肚子，等到了府里就差不多该用晚膳了。”
女孩接过水杯，喝了两口，又从碟子里挑了块小小的枣泥糕。“唉，出门在外到底不方便，这枣泥糕也没有刚蒸出来的时候好吃了！”
李嬷嬷听了话音，不由得摇了摇头，笑道：“小姐这话说的，不都说千好万好不如自己家好嘛，出来是不方便，可是不也是小姐您要这样的吗？咱们从登州临行前是你说不要明先生他们随行的，偏偏你又打发夏荷她们跟着那些行李落在后面，要是多几辆车多几个人，咱们何至于要这么委屈了小姐。”
“嬷嬷，知道了知道了。”林舞嘟着嘴，敲了敲车壁，只见前头为首的那个黑衣护卫轻拉缰绳，低头靠近了马车：
“主子！”
“伍一，进城之后传个信给先生。另外......伍四那边如有消息就赶紧传回京城！再通知他，如果有老和尚的消息，第一时间报给我。”
“是，主子！”
等她喝完水，春兰忙照着平时的习惯给她梳了个双平髻，从首饰盒里挑了一只粉色的珠花发簪和一对同色的珍珠耳坠戴上，再伺候着她洗完脸，用香蜜抹了脸和手，拍了点香粉，然后涂了点蜜色口脂。最后举着靶镜给她看看是否满意，见到她开始皱眉，春兰不由自主的解释道：
“小姐，奴婢知道您不喜欢这些，可是这已经是最浅的妆容了，您总不能素面朝天的去见老爷和夫人吧。夫人会怪罪我们没好好服侍您的。”
只见那位小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嘟起嘴巴，嘟哝了一句什么话，可惜被车轮咕噜噜的的声音掩盖而过，余下两人都没有听见说的什么。
如果春兰再靠近一点，应该就能听见这句话了：
“这京城......没意思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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