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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污染

    “唔,你是说,你失忆了?”言槐安凑在桌前,用着小叉子戳着苹果蛋糕。

    “不算是,我记得我的名字,记得那些删除之前的一些事情,但是再往前的,比如,上山之前我做了什么,还有很多我觉得我应该知道的多事情。”

    “我都不记得了。”鹤漪怜叼着曲奇,眯眼看着他祸害自己的蛋糕,有些许不悦。

    “听你的描述,是非常符合权能所为。”青年眯起金眸笑着,丝毫不在意被戳的千疮百孔的蛋糕。“但是……据我所知,七神已经死了啊。”

    鹤漪怜微微一愣,看着他投向自己的视线。他怎么知道的?

    “别那么惊讶,知道这件事的人虽然少,但不是没有。”槐安笑道,垂眸避开他的眼神,举起了叉子在手里摆弄,“我是自己猜到的,不过萧云那边一直也没有否认就是了,现在看来确实是死了。”

    “不过既然是死了,那又为什么会出现权能的痕迹……嗯……”他撑着下巴,仿佛在思索,鹤漪怜不搭话,无视了他的视线,翻阅着手里的书。

    “应该跟最近司里出现的,关于七神的传言有关,对吧。”

    “……你确实,是个聪明人。”红发青年合上了书。“八九不离十了。”

    “那我再猜猜看?”

    “你随意。”鹤漪怜又摊开了书,端起了热可可。

    “据我所知,魔都已经许久没有来过人了,那你们就应该是偶然认识的,嗯……我猜应该就是你失忆那会儿。”

    “猎人司一般也不会邀请异魔入职,毕竟我们的职责是预防诡物和有害的异魔。所以……你们应该有什么交易或者他有你的把柄,你才会答应他来干这事。”

    “………”

    鹤漪怜长舒一口气,翻了一页书,道:“回答正确,可惜没有奖励。”

    “唔,好可惜。”槐安看着金色的阳光斜挎着照进来,细小的尘埃在光中飘荡。那光落在青年的睫毛上,渡了一层浅浅的金光。

    “对了,司里分配了住宿房,要不要去看看?”金眸的男子一笑,歪着脑袋,给他递去了叉子。“嗯,你要跟着?”鹤漪怜从书页上挪开视线,看着言槐安。“监视嘛,这不是非常正常?”他笑道,扎起的黑发搭在肩上,纯白的发带夹在发丝之间

    轻轻摇晃。

    “只要不是挤一张床,我倒是无所谓。”青年回答道。

    “诶,槐安,点个咖啡。”

    两人正交谈着,女人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听起来有些熟悉。

    “好呢。”金眸的人笑着冲人招了招手,从桌前起身,“娜塔小姐还是跟以前一样吗?”

    娜塔叹了一口气,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道:“嗯,加一份沙拉。”女子似乎很是疲惫,“再外带一份三明治。”

    “给娜莎的?”槐安在柜台后忙碌着,向她问道。“嗯,最近事情太多了,萧云那个**又不管事,萧何……算了,唉……”女子拉过转椅,坐在柜台那儿与他唠嗑。

    “娜莎好点了吗?”

    “……比较稳定,比之前好不少了。”

    “都好几年了啊……”

    “………我不会让她出事的。”娜塔攥紧了手,压下眼眸

    槐安笑了笑,不再搭话,专注着忙着自己手里的事情。

    “你是……昨天的新人?”娜塔方才注意到窗边坐着的青年,歪着头看向人。“你好,娜塔小姐。”

    鹤漪怜回过头,轻轻弯起了唇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的墨镜挡住了他殷红色的双瞳。

    褐发的女人眨了眨眼,回应以一个微笑。“娜塔,战线B队队长,昨天是不是吓到你了?”

    “有一点。”鹤漪怜礼貌地笑道,“她在战场上跟现在判若两人,对吧。”言槐安将咖啡与沙拉递给娜塔,半是看玩笑地说到。“小心崩了你的脑壳。”女子弯了弯嘴角,坐到了鹤漪怜对面。

    “话说昨天就见你戴着墨镜了。”娜塔仿佛是不经意地说到,轻咬着手里的叉子。“嗯,自幼便有眼疾,不方便见光。”红发青年的语气有些淡淡哀伤,修长的手指抚摸着书页,他又抬头看了看窗外灿烂的阳光,像是非常无奈地扯出一个笑。

    “……抱歉。”娜塔愣了愣,垂下了她的眼眸。“没事,习惯了。”鹤漪怜笑着,浅浅抿了口可可。

    “嗯,新人。”

    “叫我鹤漪怜就好。”

    “嗯……那……就叫阿鹤吧。”娜塔叼着叉子,琢磨着说到:“感觉叫名字总有些生疏。”

    脑海中的记忆忽的有些动荡,熟悉,这个称呼实在是熟悉,但又那么陌生。

    “感觉以前……是有人这么称呼过我。”鹤漪怜说道。“是吗?那以后就这么叫你了。”娜塔笑着,匆忙地吃着她的早饭。

    “三明治要帮你送过去吗?”槐安带着用油纸包好的三明治,站在柜台那儿,偏着头问娜塔。“嗯,麻烦你了,等下还要去抓秦淮开会。”女子点了点头,匆忙地带上她的咖啡,又急匆匆地混入在忙碌的人群之中,不见身影。

    目送着她离去,鹤漪怜抬手摘下了墨镜,如释重负地轻出了一口气。

    “演技不错啊。”槐安冲他一笑,脱下侍应生的外衣,熟练地将门上的牌子翻了个面。“那就谢谢你的夸奖了。”鹤漪怜放下叉子,盘里的蛋糕已经是一点不剩他抬眼看向人,轻轻的合上了书。

    “要走一趟吗?”红发青年眨了眨眼,用着询问的眼神看向他。“嗯哼,离这也不远。”槐安推开了玻璃门,冲他招了招手,“快走快走,我们可是得一起行动的。”

    鹤漪怜站起身,顺手带走了桌上他方才看的那本书。

    “《七神与秘史》?这本讲的可是野史八卦嘞。”

    “……看看打发时间。”

    室外的阳光更是灿烂,神临不愧为人世最大的城市,热闹,车水马龙。

    “那边是第五街区,我们往那边去。”槐安向着岔路口的右侧走去。“昨天遇袭的是第四街区吧。”鹤漪怜抬头看了一眼路牌,问着他道。

    “是的,第四街区。”槐安嘟囔道:“神临一共七个街区,一二街区是那种富人区,四街区往后就乱七八糟了,尤其是被封锁的第八街区,那里曾经是贫民窟,什么妖魔鬼怪也比较多。”

    他说着,笑着弯起了唇角。

    “贫民窟啊。”鹤漪怜眯着眼,用手指点了点下巴。

    医院,或者说只是简陋的诊所,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和令人恶心的,难以形容的味道。

    “嗯……做好心理准备。”

    槐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踏步走入了大门。

    再浓重的消毒水味也掩盖不去那种腐坏的味道。那种灵魂深处腐坏的味道。

    鹤漪怜皱紧了眉头,跟随着槐安的脚步,穿过一间间病房。说是病房,却更像是囚笼。简陋的诊所里有着几十个铁箱子状的东西,外层的铁皮甚至锈迹斑斑。有的箱子里发出尖利的惨叫,有的箱子则是一片死寂。

    几个医护人员在箱子间的小路穿行,忙碌地提着铁桶和各式各样的刀具,针筒。

    “异化?”

    “……不一样,这不是异化。异化的人会变成异魔,但他们不会。”言槐安神情有些严肃。

    “?”

    “……他们会略过成为异魔这一阶段,直接成为诡物,这是,污染。”言槐安神色有些凝重,继续向前走着,说到:“以前从没有出现过这种事情,直到三年前。”

    鹤漪怜挑了挑眉,挂在右耳鳍上的红色耳坠晃了晃。

    “三年前,在第八区,异魔暴乱,有人当场诡物化,尽管猎人司全力镇压,但是还是有许多人异化。”

    “那时候就出现了异常?”

    “是的,那时候……有正常的猎人司成员当场诡物化,后续也陆续有清理过或者靠近现场的正常人缓慢或者迅速诡物化,所以当猎人司觉察到的时候,已经造成了大面积伤亡。”

    “那是神临遭受过最惨痛的教训。那之后,猎人司与魔都的关系一顿降到冰点,魔都再也没有派人来过。”

    “那我还活着可真是个奇迹。”鹤漪怜半是笑着调侃道。

    “不,你还活着,是神迹。”

    “也是在三年前,那件事之后没几天,突然所有有关这件事的普通人,都不记得这件事了。”

    言槐安转过身,注视着他的眼睛,道:“除了我们猎人司的一些人,似乎没有人还记得这件事。”

    “我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记忆错乱。”

    “但是你的状况……让我们觉得,那件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你的意思是,三年前的事情,和我失忆这件事情,背后都查到了有着神灵的影子?”两个人站在了门口,相互对视着。

    “是的,神灵,也许是七神亡魂,也许……是有人,妄图登神。”

    登神。

    刺痛,这两个字像锥子一样深深地扎进脑海,搅得云翻雨覆。

    “呜!”虚幻的场景,几何状的宫殿在眼前若隐若现,呓语,呓语呓语呓语呓语,尖叫。

    “喂!鹤漪怜!醒醒!该死的!怎么会这样?难道还不行……”似乎有熟悉的声音在深远的地方呼唤,呼唤。“救他!立刻!”

    声音小了下去,他眼前的宫殿越发清晰,有什么在蠕动,他低下头,脚下是无数的血肉,延伸向那诡异的宫殿。

    “登神……成神……为神……”

    脚下的血肉张开了无数张嘴,念着,念着,洪流一般的声音震动耳膜。

    “弑神……弑神!弑神!弑神!”

    鹤漪怜跪倒在地,他看着自己的鲜血流下,没入血肉堆砌成的土地之中。疼痛,是灵魂深处传来的疼痛,几乎要把他一片片撕开。

    这里是……哪里?他在哪?血海?尸山?

    要回去,他要回去,他不能……留在这里,他还没有……没有……找回自己……他不能……来这里……

    抗拒,每一分抗拒都是强加在灵魂上的疼痛,但是他必须离开。

    血肉在扭曲,一个个形状奇怪的肉芽从皮肤上长出,随着心脏的跳动收缩着。

    找回自己,找回他被忘记的自己。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血液从肉芽中涌出,格外的渗人。

    眼前,巨大的宫殿扭曲,扭曲成怪异的几何形状,像是个邪异的纹章,在半空中缓慢地转动着。

    他强迫自己将这个图案镌刻进脑海,疯狂的呓语伴随着,一同在脑子里撕扯,冲撞。

    忽的,像有一股异样的拉力从外界而来,跟这个奇怪的地方争夺,将他强硬地拉扯着,那似乎不是属于他的力量。

    有些熟悉,但又十分陌生。

    他终于看着眼前的血色淡去,淡去,透下一点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