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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云氏长青

    楼下说书老先生走后,跑来一个耍猴的,嘴里一个劲儿嘟嘟囔囔什么“老不羞的”“为老不尊”“断人财路”“骗人香火”之类的话,只不过没人听得到罢了。

    楼上皇甫清轩一边吃着饭食,一边随手翻着那两本书。一本名为《道法天雷》,一本名为《符法天罡》,符法天罡那本一页一页都是鬼画符,皇甫清轩看了几页往后随手翻翻便没了兴趣。而道法天罡那本全是文字记载,讲述了一名修道仙人如何修行,之后又如何如何引动九霄天雷的详细始末,用来下饭,刚刚好。

    待得茶足饭饱,皇甫清轩将两本书往怀里一揣,转身下楼而去。店小二见贵客起身,连忙上前招呼一声“公子吃好啦?”便在前面开道,引着皇甫清轩下楼而去,临出门又招呼一句“公子慢走”,便转身上楼收拾桌椅餐具去了。

    门口耍猴的摊前此时又聚了一小撮人,那猴子穿的甚是体面,白衣戴冠,手里攥着一小把瓜子。那耍猴人从怀里掏出一块米饼在猴子面前晃了晃,猴子满脸嫌弃,随手翻过来倒过去看了看,便扔下回去嗑瓜子去了。那耍猴人看着那猴子如此行事,走上去对着猴脑袋就当当当敲了三下,然后拿起猴子丢掉的米饼掰开来,露出了里面藏着的十几颗葡萄干,那猴子见状当即丢了手里的瓜子,一把从耍猴人手里把葡萄干夺了回来,惹得耍猴的又是对着猴头梆梆梆敲了三下,猴也不恼,自顾自地攥着葡萄干一粒一粒慢悠悠地嗑着,看也不看那人一眼,反倒是把耍猴的气的火冒三丈,指着猴鼻子就骂道“泼猴不可教”,使得周围看客哈哈大笑。那猴子一脸云淡风轻地嗑着葡萄干,只是在皇甫清轩出门走过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看到皇甫清轩突然回头看了它一眼,那猴子立刻收回目光,继续云淡风轻地悠然嗑着手里那把葡萄干。

    仍旧是慢慢悠悠地往回走,临近家门口时,皇甫清轩看到门外停了一辆马车,这马车车厢十分高大,想来很是宽敞,两人同行也富裕的多。车子用的都是铁梨木,乍看之下平平无奇,但是纹理密致,富有光泽,绝对是铁梨木中的上品。车身上装饰性地刻有云纹,这就是身份的象征了,据传大齐国开国功勋世家之中,有一云姓武将,战功卓著,家族世代以云纹为旗,这云纹来历比大齐国的历史还远,只是再往前追溯,其内情便除了云氏子弟无人可知了。云家人也从来不对人提过这些事情。

    皇甫家与云家世代交好,这在整个大齐国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只不过两家一家扎根大齐国都,一家坐落彩枫郡,难免相见不多,比如云家这一代的同辈人,皇甫清轩这十几年来就没怎么见过。

    在大门看守的两个护卫遥遥望见自家小少爷回来了,其中一个连忙小跑上前,对着皇甫清轩小声说道:“少爷刚出门没多久,老爷就回来了,而且一起回来的还有云家的人,老爷说少爷你回来了就直接往议事厅去。”

    皇甫清轩点了点头,伸手拍了拍护卫的肩头,便径直前往议事厅走去。皇甫家议事厅离正门没多远,重重回廊拱卫着的就是了。

    议事厅里,主位上坐着一个穿白袍的魁梧汉子,约莫四十左右,腰背挺拔,留有短须。客座上坐着一位年轻人,着白裘,蹬锦靴,系玉带,握竹扇,却是一位锦衣少年郎。

    进了议事厅,皇甫清轩对着主位上大马金刀坐着的魁梧汉子行了一礼,道了一声:“爹,我回来了。”之后便又转向客位之上起身相迎的云家少年,行了一礼,问道:“恕在下唐突,这位可是京城云家‘玉面锦衣’中鼎鼎有名的‘锦衣剑’云长青?”

    那云家少年回敬一礼,有些疑惑:“所谓‘锦衣剑’本就是江湖中人随意取的绰号,难登大雅,只是今日在下并未佩剑,不知皇甫公子是如何识得在下。”

    皇甫清轩笑道:“只是些小聪明罢了,寻常读书人多右手持扇,且言笑间左手常置于股上,在下适才在屋外,见云公子左手持扇如握剑鞘悬于身旁,而右手则习惯性放于玉带之上偏左的位置,思来想去也只想到可能是云公子练剑成自然,这种姿势便于出剑这一种解释。方才询问云公子也只不过是心血来潮,碰巧而已。”

    云长青朗声笑言:“久闻皇甫家二公子博闻强识,机敏过人,今日一见,心悦诚服。“之后,云长青转身面向皇甫千秋,躬身抱拳,问道:“皇甫伯父,此次云家欲行之事事关重大,关乎云家根本,皇甫家与云家世代相交,这才前来登门求助。希望皇甫少公子能与在下同行,事成之后,云家未来至少百年皆仍与皇甫家同舟共济,不知伯父意下如何?”

    皇甫清轩皱了皱眉,皇甫千秋则是看了一眼小儿子,之后向云长青说道:“此事详细,你之后可与清轩再行商议,去与不去他自己做决定,但是不论他去与不去,结果如何,只希望云家与皇甫家的世代交情不会因此断绝。”

    云长青依旧保持着抱拳行礼的姿势回道:“自是如此,若皇甫少公子最终不愿同去,云家也会另谋他法,毫无怨怼,绝不会影响到两家数代以来的情份。”

    皇甫千秋点了点头:“如此甚好。”之后又转过头对着皇甫清轩:“你与长青好好谈谈,之后去书房寻我。”说罢便起身离去。

    见皇甫千秋独自离去也没个准信儿,云长青直起身子面露苦色。皇甫清轩伸手示意两人坐下再谈,云长青也就苦着脸点了点头。

    坐下喝了口茶,云长青似乎在思量自己应该从何说起,只是抬着头望着房梁不说话。皇甫清轩也不打搅,坐在椅子上细细抿着刚才下人端上来的一杯茶。过了好半晌,云长青开口了:“想必公子也知道我云家世代以云纹为徽。世人皆言因为我们是云家,所以才使用云纹,但其实恰恰相反,是因为我们使用云纹,所以我们才姓云。”

    云长青在这顿了顿,皇甫清轩默默喝了口茶压了压惊。

    云长青继续说:“其实我们家本来姓夏,至于后来又为何以云纹为姓,说实话我也不知。但不论姓夏还是姓云,其实对少公子这样的外姓人来说毫无关系,这世上多一户人家姓夏,少一户姓云,与他人又有何关系。”

    皇甫清轩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抬头看向云长青,示意你继续说。

    云长青见皇甫清轩一句话都不说,似乎一点都没有被自己感染到,就只能硬着头皮自己说下去:“本身这件事也只是我们自家家事,再如何也不必劳烦少公子和伯父,只是最近家父偶然得到一件其上刻有云纹的物件,但却不是我云家所造,具体出处经过我们云家多方打探,才知道这东西出自我们大齐国西南方的衔风山。”

    皇甫清轩依旧是点点头,抿着手里那一小杯茶。

    云长青有点抓狂,兄弟你倒是说句话啊,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叭叭地在这唱戏很累的嘛?但是眼瞅着皇甫清轩明显是一句话都不想说,自己有求于人也不能冷了这个场,只是自己到底说多少才能让皇甫清轩点头答应,那真的是越说心里越没底。

    “想必少公子你也知道,这衔风山终年云雾缭绕,其附近也鲜少有人会往山上去,因此不知其高,也难知其深。至于里面到底有什么,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只知道一点,就是由于此地雾气浓重,去的人多了反而首尾难顾。少公子你也知道我们云家是武将出身,世代习武,对于山川地理,风水勘舆之类的事情当真是知之甚少,再加上这本就是我们自家事,其内幕如何也不便让外人知晓,最后就是家族正值壮年的老一辈需要坐镇处理家族内的各项事务,我们思虑良久,想来还是少公子你最为合适。毕竟若论博闻强识,博览群书,我们这代人之中少公子是当之无愧的第一。至于为何只邀请少公子,而不邀请大公子,则是因为毕竟我云家是武将出身,对自己的功夫还是有信心的。”

    想着反正皇甫家少公子一句话也不会说,云长青索性就一股脑全说出来了,当皇甫千秋让皇甫清轩自己做决定之时,就已经表明云长青在这里谈论两家感情已经说不动皇甫家了,本来还想着能跟皇甫家二少爷多说一些题外话,好尽可能多联络一下感情再提出请求,但是这位爷明显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那还不如索性说完了事。但是自己却不会主动说利益相关的话,这是云家世代习武,行走江湖的傲气。至于若是皇甫二少爷之后与自己讨论个人安危与收益之类的事情,硬要当成一笔买卖来说的话,那自己索性也就当作买卖来做就好了。毕竟亲兄弟还明算账呢,皇甫家又是历代经商,才不会管什么江湖义气,做买卖的话吃点小亏也无妨。说到底也是自己有求于人,只不过被人不信任的感觉也不好受罢了。

    当云长青还在心里胡思乱想的时候,皇甫清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好,我随你去。”

    这下轮到云长青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