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玄黄阁内
皇甫清轩走到父亲的书房门口，抬头看了看房门上的四个大字“浩气千秋”，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敲响了房门。待得里面传出一声“进”，便推开房门，只见房中父亲背对着自己，立于案后。
听得皇甫清轩走近身旁，皇甫千秋转过身来，只见他手里捧着一柄剑。在皇甫清轩的印象里，这把剑之前一直放在书房桌案之后的乌木剑架上，自己父亲从来也不让别人碰一下。
皇甫千秋将视线从手中捧着的剑上抽出，抬眼看向皇甫清轩，问了一句：“答应了？”
“是，答应了。”皇甫清轩点点头。
“那这把剑暂时归你了。到时带着一起走。”皇甫千秋对自己的两个儿子从来都是这么信任，相信他们会做出与自己相同的选择，并且从不过问做出选择的契机与缘由。
皇甫清轩有些发愣，睁大眼睛看着那柄剑。纯黑色的剑鞘只在顶部和底部有一些金色的点缀。剑柄同样是黑色的，只不过剑柄底端和剑锷也都是淡金色。
“愣着干嘛，拿着。”
于是皇甫清轩只能连忙上前双手稳稳接住，这把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虽说皇甫清轩自幼年起就喜文不喜武，但也不是说一点武道剑术也没学过。作为需要经常随车队游历四方的皇甫家少公子，多少也需要有一些武艺傍身以便遇事自保。虽然到了最后，自家兄长一句“我替你走遍山河”便将随车队四处奔走的苦差事全都大包大揽到了自己肩头，使得自己幼年学的一身剑术功夫毫无用武之地，但皇甫清轩毕竟还是有一些底子的。
接了剑也没有拔出来看看锋芒，皇甫清轩就这么捧着剑，等着父亲还有什么吩咐。
“约定的什么时间出发？”
“明日辰时。”
“行程都商议好了？”
“商议好了。”
“一会你拿着这把剑去一趟玄黄阁，给掌柜的看一下。”
“知道了。”
父子间的对话确实不像母子之间那么琐碎冗长，谈完了正事就似乎没有别的话可以说了。皇甫千秋想了想确实是没有什么事情嘱咐的了，便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情想说的吗？”
“我今早看了上月的账，咱们家上个月收礼收的多了，这月得往外送送，来而不往非礼也。”
“我知道了。”
“别的倒是没什么了。”
“行，那你去吧。”
到底还是父子俩，一脉相传的说话方式。只不过有趣的是，父子俩在外人面前却都是和善健谈的面孔。兄弟俩的娘在两兄弟很小的时候就病故了，虽说父子之间没什么隔阂，但奈何家族事务繁多，早些年又几乎全由皇甫千秋一人决断，免不了亲子关系处的淡了些。即便是兄弟俩长大了，一个护着车队常年奔波，一个守着宅子处理事务，父子之间的交流仍是正事为主，久而久之就成了这般景象。只不过三人也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皇甫清轩配着剑出了家门，引得家丁仆役一阵啧啧称奇，寻思着今天小少爷是撞了哪门子邪，常年出门连个扇子都懒得拿，今儿怎么配着剑就出门了？难不成是要找人打架去？丫鬟丫头们也看花了眼，只觉得小少爷今天配着剑真是好帅！要是小少爷天天能配着把剑，合着一身白衣，再加上一身读书人的书香气，那就简直帅呆了！
寻常下人丫鬟也就是吃个瓜，门房护卫却是糟了心，一个个都如临大敌似的，虽说小少爷说了没事，只是去逛个铺子，不用人跟着，可这哪有人专门配着把剑逛铺子的啊，真不是去砸场子的？万一少爷跟人打起来磕着碰着了，自己这饭碗不就难保了？于是皇甫家出现了不少护卫打扮铁骨铮铮的硬汉，一个个坐在大门后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自家少爷能早点回来。
人与人的悲欢，实在是各不相同。
玄黄阁是城东北角落里的一家古玩铺子，外地人都喜欢在城南城北的主干道上一掷千金，看不起城东那些铺子卖的便宜货，好像只有主干道那一条街才配的上叫彩枫郡这个名字。
但是本地人却没什么讲究，也更不愿意去中间那个主干道花冤枉钱，明明城东能买到一样的或者相似的，跑去中间那条街上干嘛去？
但是玄黄阁的位置也太差了些。作为一家古玩店，开在曲径通幽的小街巷弄里，确实能更添一份古朴气氛，然而玄黄阁的位置一度让皇甫清轩觉得这家店主不是个做买卖的，就只是为了找个地方能放得下店内那些乱七八糟的货物罢了。
玄黄阁的掌柜的也是个怪老头，整天躺在柜台后面的一张躺椅上睡觉，似乎怎么也睡不饱似的，不管店内有没有客人，他都是那一个姿势，也没什么声响，在偶尔来个客人询问价格的时候，这掌柜的眼睛都懒得睁，会随便抬个手比个数，但是至于后面的单位是两是钱是文，数是个是十是百，那就不得而知了。客人们也总是被这老头搞得晕头转向的，最后多是不欢而散的结局。
皇甫清轩推开玄黄阁的门，里面仍旧是杂乱无章地随地摆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怪老头也依旧是在那张躺椅上睡觉。不过唯一让人觉得没那么不堪的，是这间房子里倒是没有发霉腐朽的气味，但也没什么香就是了。
小心翼翼地走进店里，皇甫清轩将那那把剑放在了柜台上，对掌柜的说：“老先生，在下皇甫清轩，家父皇甫千秋，家父让在下将这柄剑带来请老先生过目。”
那掌柜的动也没动，店里一点声响都没有。
皇甫清轩也不急，反正时间尚早，便在店内转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小店里的东西是真不少，就是物件摆放实在是让人牙疼。比如店内一个角落里摆着三两个彩绘小泥人，只不过小泥人脚底下踩着一本书，泥人旁还摆着一个小木盒，也不知道是干嘛用的，盒子上摆了一双筷子，这么长时间没掉下来，那也确实运气挺好的。你永远也猜不到这小店里一件家伙什的旁边能放了什么东西。
皇甫清轩慢慢地走在小店里，只看不碰，除了脚步声，这店内也没其他声响了。
待他将整个小店能驻足的地方都看了一遍后，默默地回了柜台，又对着那掌柜的作揖行了一礼言道：“掌柜的，在下皇甫清轩，家父皇甫千秋，家父让在下将这柄剑带来清掌柜的过目。”
与刚进门的话没什么不同，只是称呼从老先生变成了掌柜的。因为皇甫清轩看了一圈之后，觉得这老先生摆的东西确实有点意思，是个做生意的。
那老先生此时也与先前大不相同，睁眼看了看柜台上的剑后，抬眼瞅了瞅垂首而恭的白衣少年，伸出食指指了指少年怀中，又直起手比划了一个一。
皇甫清轩自怀里掏出中午从一说书先生那里买来的两本书，问道：“掌柜的可是要我用这两本书其中之一作为交换？”
那掌柜的点点头，又伸手指了指角落里小泥人旁边的小木盒。
皇甫清轩看了一眼手里的两本书，没多想，便将那本写有《道法天雷》的书放在了柜台上。另一本书还没怎么看呢，当然不能给。之后便转身去那角落里，将那双筷子慢慢拿起，轻轻放在小泥人的脚边，别说，这双筷子看着没什么分量，实际拿起来还挺重的。拿着那个小木盒走回去，放在了那柄剑的旁边。
老人看看小木盒的方向，点点头，便又闭上眼，挥挥手送客了。
皇甫清轩只觉得这老先生确实有趣，偷懒嗜睡，自己动都懒得动一下，东西都要客人自己拿，但是做买卖时倒确实是颇为严谨，送客之前还再看一眼确认一下拿的东西对不对。想着这些，皇甫清轩笑着一手一件东西，拿着那把剑与小木盒便转身离去。
只不过在他转过身后，那老先生又睁开眼睛，看向之前放着小木盒的地方。
然而皇甫清轩不知道的是，从老先生的视角看去，没了这小木盒，看到的就是皇甫清轩的胸口，那里藏着他娘亲留给他的一个玉坠，上面带着与皇甫清轩相同的温度。
老人又缓缓闭上了眼。
听得皇甫清轩走近身旁，皇甫千秋转过身来，只见他手里捧着一柄剑。在皇甫清轩的印象里，这把剑之前一直放在书房桌案之后的乌木剑架上，自己父亲从来也不让别人碰一下。
皇甫千秋将视线从手中捧着的剑上抽出，抬眼看向皇甫清轩，问了一句：“答应了？”
“是，答应了。”皇甫清轩点点头。
“那这把剑暂时归你了。到时带着一起走。”皇甫千秋对自己的两个儿子从来都是这么信任，相信他们会做出与自己相同的选择，并且从不过问做出选择的契机与缘由。
皇甫清轩有些发愣，睁大眼睛看着那柄剑。纯黑色的剑鞘只在顶部和底部有一些金色的点缀。剑柄同样是黑色的，只不过剑柄底端和剑锷也都是淡金色。
“愣着干嘛，拿着。”
于是皇甫清轩只能连忙上前双手稳稳接住，这把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虽说皇甫清轩自幼年起就喜文不喜武，但也不是说一点武道剑术也没学过。作为需要经常随车队游历四方的皇甫家少公子，多少也需要有一些武艺傍身以便遇事自保。虽然到了最后，自家兄长一句“我替你走遍山河”便将随车队四处奔走的苦差事全都大包大揽到了自己肩头，使得自己幼年学的一身剑术功夫毫无用武之地，但皇甫清轩毕竟还是有一些底子的。
接了剑也没有拔出来看看锋芒，皇甫清轩就这么捧着剑，等着父亲还有什么吩咐。
“约定的什么时间出发？”
“明日辰时。”
“行程都商议好了？”
“商议好了。”
“一会你拿着这把剑去一趟玄黄阁，给掌柜的看一下。”
“知道了。”
父子间的对话确实不像母子之间那么琐碎冗长，谈完了正事就似乎没有别的话可以说了。皇甫千秋想了想确实是没有什么事情嘱咐的了，便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情想说的吗？”
“我今早看了上月的账，咱们家上个月收礼收的多了，这月得往外送送，来而不往非礼也。”
“我知道了。”
“别的倒是没什么了。”
“行，那你去吧。”
到底还是父子俩，一脉相传的说话方式。只不过有趣的是，父子俩在外人面前却都是和善健谈的面孔。兄弟俩的娘在两兄弟很小的时候就病故了，虽说父子之间没什么隔阂，但奈何家族事务繁多，早些年又几乎全由皇甫千秋一人决断，免不了亲子关系处的淡了些。即便是兄弟俩长大了，一个护着车队常年奔波，一个守着宅子处理事务，父子之间的交流仍是正事为主，久而久之就成了这般景象。只不过三人也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皇甫清轩配着剑出了家门，引得家丁仆役一阵啧啧称奇，寻思着今天小少爷是撞了哪门子邪，常年出门连个扇子都懒得拿，今儿怎么配着剑就出门了？难不成是要找人打架去？丫鬟丫头们也看花了眼，只觉得小少爷今天配着剑真是好帅！要是小少爷天天能配着把剑，合着一身白衣，再加上一身读书人的书香气，那就简直帅呆了！
寻常下人丫鬟也就是吃个瓜，门房护卫却是糟了心，一个个都如临大敌似的，虽说小少爷说了没事，只是去逛个铺子，不用人跟着，可这哪有人专门配着把剑逛铺子的啊，真不是去砸场子的？万一少爷跟人打起来磕着碰着了，自己这饭碗不就难保了？于是皇甫家出现了不少护卫打扮铁骨铮铮的硬汉，一个个坐在大门后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自家少爷能早点回来。
人与人的悲欢，实在是各不相同。
玄黄阁是城东北角落里的一家古玩铺子，外地人都喜欢在城南城北的主干道上一掷千金，看不起城东那些铺子卖的便宜货，好像只有主干道那一条街才配的上叫彩枫郡这个名字。
但是本地人却没什么讲究，也更不愿意去中间那个主干道花冤枉钱，明明城东能买到一样的或者相似的，跑去中间那条街上干嘛去？
但是玄黄阁的位置也太差了些。作为一家古玩店，开在曲径通幽的小街巷弄里，确实能更添一份古朴气氛，然而玄黄阁的位置一度让皇甫清轩觉得这家店主不是个做买卖的，就只是为了找个地方能放得下店内那些乱七八糟的货物罢了。
玄黄阁的掌柜的也是个怪老头，整天躺在柜台后面的一张躺椅上睡觉，似乎怎么也睡不饱似的，不管店内有没有客人，他都是那一个姿势，也没什么声响，在偶尔来个客人询问价格的时候，这掌柜的眼睛都懒得睁，会随便抬个手比个数，但是至于后面的单位是两是钱是文，数是个是十是百，那就不得而知了。客人们也总是被这老头搞得晕头转向的，最后多是不欢而散的结局。
皇甫清轩推开玄黄阁的门，里面仍旧是杂乱无章地随地摆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怪老头也依旧是在那张躺椅上睡觉。不过唯一让人觉得没那么不堪的，是这间房子里倒是没有发霉腐朽的气味，但也没什么香就是了。
小心翼翼地走进店里，皇甫清轩将那那把剑放在了柜台上，对掌柜的说：“老先生，在下皇甫清轩，家父皇甫千秋，家父让在下将这柄剑带来请老先生过目。”
那掌柜的动也没动，店里一点声响都没有。
皇甫清轩也不急，反正时间尚早，便在店内转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小店里的东西是真不少，就是物件摆放实在是让人牙疼。比如店内一个角落里摆着三两个彩绘小泥人，只不过小泥人脚底下踩着一本书，泥人旁还摆着一个小木盒，也不知道是干嘛用的，盒子上摆了一双筷子，这么长时间没掉下来，那也确实运气挺好的。你永远也猜不到这小店里一件家伙什的旁边能放了什么东西。
皇甫清轩慢慢地走在小店里，只看不碰，除了脚步声，这店内也没其他声响了。
待他将整个小店能驻足的地方都看了一遍后，默默地回了柜台，又对着那掌柜的作揖行了一礼言道：“掌柜的，在下皇甫清轩，家父皇甫千秋，家父让在下将这柄剑带来清掌柜的过目。”
与刚进门的话没什么不同，只是称呼从老先生变成了掌柜的。因为皇甫清轩看了一圈之后，觉得这老先生摆的东西确实有点意思，是个做生意的。
那老先生此时也与先前大不相同，睁眼看了看柜台上的剑后，抬眼瞅了瞅垂首而恭的白衣少年，伸出食指指了指少年怀中，又直起手比划了一个一。
皇甫清轩自怀里掏出中午从一说书先生那里买来的两本书，问道：“掌柜的可是要我用这两本书其中之一作为交换？”
那掌柜的点点头，又伸手指了指角落里小泥人旁边的小木盒。
皇甫清轩看了一眼手里的两本书，没多想，便将那本写有《道法天雷》的书放在了柜台上。另一本书还没怎么看呢，当然不能给。之后便转身去那角落里，将那双筷子慢慢拿起，轻轻放在小泥人的脚边，别说，这双筷子看着没什么分量，实际拿起来还挺重的。拿着那个小木盒走回去，放在了那柄剑的旁边。
老人看看小木盒的方向，点点头，便又闭上眼，挥挥手送客了。
皇甫清轩只觉得这老先生确实有趣，偷懒嗜睡，自己动都懒得动一下，东西都要客人自己拿，但是做买卖时倒确实是颇为严谨，送客之前还再看一眼确认一下拿的东西对不对。想着这些，皇甫清轩笑着一手一件东西，拿着那把剑与小木盒便转身离去。
只不过在他转过身后，那老先生又睁开眼睛，看向之前放着小木盒的地方。
然而皇甫清轩不知道的是，从老先生的视角看去，没了这小木盒，看到的就是皇甫清轩的胸口，那里藏着他娘亲留给他的一个玉坠，上面带着与皇甫清轩相同的温度。
老人又缓缓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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