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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皓月轻纱

    皇甫清轩揣着小木盒,悬着那把剑,依然走着慢慢悠悠的步子,回到了城西的皇甫家宅子。

    一见到自家小公子安安生生得回来了,别说衣服一点褶儿都没有,头发都一根儿没乱,守在皇甫家大门后的那群铁骨铮铮的硬汉们忍不住抹了把泪,心里想着饭碗没丢就一切还好,哦,不对,是少公子没事就一切都好。

    云家那辆不起眼的高档马车仍是停在皇甫家大门前,也不用担心有毛贼顺走皇甫家的东西,毕竟缺心眼儿缺到敢偷皇甫家东西的贼子们早就已经住进单人豪华房间了,管吃管住的那种,剩下那群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三只手们一般也都不缺这根筋。只不过拉车的那匹骏马倒是被下人们解开缰绳,拉进了自家院子好生照料。若是有人能空手拉走这辆车,那倒也算他本事。赶车的车夫也是云家人,自是同样被安排的妥妥当当。

    至于江湖少侠云公子则是被暂时安置在了客房,只等着明日一早动身启程去了。

    皇甫清轩没有去独属于自己的那座书斋小院,而是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将那柄自己亲爹没告诉自己名字的剑和那个小木盒一起放在了桌上。之后翻起了自己没怎么看的那本鬼画符图集。

    在回来的路上,皇甫清轩就已经翻来覆去研究了一遍那个小木盒,却愣是没研究明白该是怎么打开的。但是皇甫清轩依旧坚信这是个小木盒,而不是个小木块。因为那小盒子中间有一道明显的缝隙,透过缝隙隐约能看出是个盒子的结构。

    至于那把剑,皇甫清轩到现在也没拔出来看过,因为见过的剑太多了,也就不觉的有什么新鲜了。在他眼里这把剑也无非就只是一把剑罢了。反倒是那本鬼画符更有趣一些。

    那本名为《符法天罡》的书,之前只不过是随手一翻,这次仔细一看倒是发现每张图皆不同,有的符上写的是字,有些符上画的是画,有的旁边有名字,有的下面有注解。仔仔细细翻了一遍,皇甫清轩倒是没有别的感受,只是觉得画画写字的人画的画真丑,写的字也挺烂,不如自己。

    皇甫清轩其实读书读的很快,就比如那本《道法天雷》,吃饭的功夫一会儿就看完了,毕竟都是文字,看的多也习惯了。但是这本《符法天罡》处处都是鬼画符不说,有时还得辨认好久才能明白这一块到底是个字还是一幅画,那一笔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着实令人头大。那本《道法天雷》比这本《符法天罡》要厚不少,但是皇甫清轩看这本鬼画符花的功夫,却要比的上那一本的两三倍了。

    翻看完这本书没过多久,厨房那边有丫鬟就跑来告诉皇甫清轩,晚饭已经备好,另外有下人已经去通知老爷和客人了。皇甫清轩点点头,跟着丫鬟去了宴客厅。

    这顿饭,既是为云长青接风,又是为两人送行。

    衔风山位于大齐国西南方,山脚有一村落,本身没什么名气,只不过早些时候有人觉得衔风山云雾缭绕,常年无风的异象必有根由,便多了许多探幽访奇的侠士游客结伴同游,使得这小山村当年一度繁荣过一段时间,当时这座村庄便被人称作风平村。只不过由于雾气浓重,上了山之后难以看清四周,不好辨别方位,更别说寻一条能够直通山顶的山道。除了有几个不小心失足坠崖的,其他多数人大都是在山中漫无边际地走走停停后,最终又绕回到了出发的位置。久而久之,那股新鲜劲过去之后,前去访山的人就寥寥无几了,小村庄也不再繁华。小村还是那个小村,只不过却少了许多耐不住寂寞,离开村庄的人。

    就是这些人,带出去的东西中,藏着一件上面刻有云纹的黄铜灯座。云纹刻于灯座底部,一般还真没有人会故意把别人家的灯台翻过来倒过去地查看,因此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落里还会有这等巧事。也就是最近一段时日,有一个从风平村走出来的男子迫于生计,变卖了全身家当,包括这个小灯座,这才被有心人发觉异常。

    也是有趣,当时收购这个灯座的人是个走南闯北四处行商的商人,经营了一辈子小买卖,却是个心思细腻的,行走四方大半辈子也没听说过除了云家哪里还有用这样的云纹的。想来这等事也必然是云家家事,便没有对人声张,直接赌了一把大的,径直跑到了京城云家府邸前求见云家家主。而云家对此事十分重视,对那商人守口如瓶的行为也是非常满意,便给了那商人一笔重金,既是收购,又是奖励,还是封口。此外还给了那商人一块云家独有的牌子,算是这辈子都受云家庇护了。回头再看那商人收下这灯座的花销,仅仅二十文罢了。卖灯台的男子,收灯台的商人,以及云家,三方人家在整件事中皆大欢喜,但各自境遇确是天壤之别。

    当时云长青在晚宴上谈及这段始末时唏嘘不已,皇甫家的两位虽已是司空见惯,但碍于客人的面子,也只能各舒其怀,附庸感慨。皇甫清轩也决定之后跟着云长青出门在外的时候多照顾照顾这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小兄弟。至少谈买卖做交易,得自己来。

    云家收了东西之后,立即派人暗中寻访打探,这才发现风平村也仅有三户人家家中放有刻有云纹的器具,且三户人家皆姓夏,而那仅有的几件器物的出处,则是村子旁边的衔风山。

    此次前往衔风山,并非只有皇甫清轩与云长青两个人,云家已先行派了一队人马前往风平村,一方面是为上山做准备,另一方面则是控制消息,观察局势。

    这天的晚宴上,云长青说了许多关于这次旅行的事,云家的安排,自己的计划,可以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单就论云长青这份掏心窝子,皇甫清轩就对这个云家小公子更多了一份好感。皇甫千秋的眉头也是逐渐舒展开来。

    吃完了饭,皇甫千秋自己回了房间,皇甫清轩和云长青站在院子里,一人低头看水,一人仰首望月。

    水里似乎有一群鱼在游动,但是水面却尤为平静。

    今天的夜晚倒是没那么明亮,有一片薄薄的云挡在了月亮前面,云长青盯着那片云,总觉得那片云怎么也没有动。

    突然云长青出声问道:“皇甫少公子,在下如今尚有一事不明,还希望少公子能为在下解惑。”

    “嗯,你说。”

    “在下想问的是,今日午后伯父让在下自己说服你时,为何在下之前说了那么多,少公子你却一个字都没有说?”

    “嗯?有吗?”皇甫清轩眉毛一抬。

    “有的,在下一开始说了好多,但是少公子你却一个字都没有说,本来刚开始听少公子侃侃而谈时,还觉得少公子你挺好说话的。”

    “啊哈哈,还有这回事啊?嗯,我想想啊,哦,我想起来了,大概是你一直没有给我说要我做什么事情吧。所以我就好好听着呗?对吧?”

    云长青翻了个白眼,心道:这样也行?

    ”呃,那还有就是……”

    “嗯?你不是说只有一事不明嘛?怎么还有?”

    “一事是约数,约数!”

    “哦,这样啊,我还第一次知道一次也能约呢。受教,受教。那你说。”

    云长青又翻了个白眼,心里想着:这家伙怎么这么爱抠字眼啊?江湖人哪有这样的?江湖豪杰哪个不是不拘小节快意恩仇的?哪有这样锱铢必较的?

    “我想问的是,后来你为啥又那么爽快的答应我了?”

    皇甫清轩听着云长青说话风格的转变,心里早就偷摸乐起来了,只是表面看上去还是波澜不起。

    “嗯,让我想想,啊,我想起来了,因为你告诉我要我做什么事情了嘛!”

    云长青满脸疑惑,扭头盯着皇甫清轩:“就这?”

    皇甫清轩回头看着云长青,一脸真诚地回答:“嗯,就这,你看着我的眼睛,我是不是特别真诚?”

    “切~”云长青回头继续看着天上,突然发现那片云好像动起来了。于是他在心里想着:既然说是这样了,那就是这样吧。

    另一边皇甫清轩也回过头看着池塘,平静的水面下似乎有一群鱼在自由自在地欢快游动。两个人又是久久无言。

    其实皇甫清轩多年来翻看皇甫家买卖交易迎来送往的账本就已经知道,云家对于皇甫家来说是多么重要的合作伙伴,并且更加难能可贵的是两家相交一直以来都是重情不重利。皇甫清轩知道自己这一趟无论如何也是要走的,只不过这一代云家到底是什么个态度,自己也是摸不清楚,一直到最后,云长青说到不便让外人知晓,却理所应当地让自己同去,皇甫清轩才放下心来,十分果断且开心地给出了肯定答复。不过这些东西当然不能给云长青说就是了。

    天上的月亮终于露了出来,洒下了一片明亮的月光。只是云长青却不再抬头,道了个别就转身回房去了。

    水中的鱼群游得更欢快了,在平静的水面上荡出了一圈圈的涟漪。